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我正打算撺掇着姚然同我一起溜出府，姚然是隔壁尚书府家的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拘在屋子里，不像我一般自小便没什么礼仪拘束。
我轻车熟路攀上靠近两府交界处的墙头边歪脖子树，悄声落在姚府的院子里。旁边值守的侍卫大哥瞅见我也不作声，我从怀里掏出一片金叶子丢过去以表心意，畅通无阻的踏进姚然的院子里。
月光疏朗，飒飒投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上，暗香涌动，倒是比平日来多了份雅致。
“来你这儿真是不易，你家院子里的侍卫日日站在墙边等我赏金叶子，可怜了我的荷包啊！”
姚然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随即柔声笑道，“你要是从正门进可没人敢拦你要金叶子，自己不喜欢走大道倒是学会赖人了？”
我今日不想同她斗嘴，“今晚要是不出去可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上元佳节的美景，走吧我的好姐姐！不比你闷在屋子里绣花读书有趣多了？”
姚然狡黠地笑了笑，迅速抖搂下了身上披的镂花外罩，我方才映着灯笼看清了她身上着的竟是和我如出一辙的男装，这样看起来委实是一个清秀的男子。
“走！”
安华街上，华灯初亮，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满了平日里六辆马车并驾也塞不满的长街，一轮圆月就柔柔挂在天上，周遭的茶楼饭馆迎来送往之声不绝于耳，我和姚然一人执一个琉璃花灯，随意瞧一些商贩摆出的小玩意儿。
沿着安华街走到尽头拐进一旁的支路，隔着街口闻见缓慢溢出的脂粉气味儿，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这是是整个大成除了皇宫最穷尽极奢之处——烟雨楼。
我扯着姚然的袖子落落大方的朝大门走去，“裴公子，这样不好吧，入烟花之地非，非君子所为”，姚然拨开我的手，示意不妥。
我懒得听这些矫情话，三两步拉着她进了大门，又掏出了几片金叶子递给堂前的王妈妈，“那间房”，我指了指二楼视线最好最中间的位置，“给裴公子您留着呢！就等您来”王妈妈颠了颠分量，乐呵呵喊了个小厮引我们上楼。
“裴公子，就等着您呢，就为了凝露姑娘吧，姑娘可真是好福气！”小厮一脸喜气的递来刻着凝露名字的芳牌，这是烟雨楼的传统，每个角儿“大喜”的日子都要给日常阔气的客人递玉牌，我不推脱，那小厮看出我有意，上完茶便一溜烟儿的跑下去报喜了。
“敏儿，咱们来这里算什么样子？”姚然无奈，打量着四周。
“待会儿姐姐就知道了”，我把玩着手里的牌子，眼却往楼下瞧。
果不其然，不到一炷香的光景，一个华服点翠，恍若神人的女子施施然移步出来，丹寇挑起头上的红纱盖头，隔着头上繁重华丽的朱钗玉饰，冲我一笑，这一笑在旁人看来暧昧不明，更是惹来不少人的注目。我也乐得成为焦点，颇风流地转了转手中的扇子。
“小女子凝露，今日在烟雨楼中盼觅得良人，还望各位不嫌弃小女蒲柳之姿”，清泉碎玉一般悦耳的声音传过来，这样的女子生在烟雨楼实在委屈，我合了扇子丢在桌上。
“能得凝露姑娘垂青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分呢！凝露姑娘切不可妄自菲薄。”
“对啊凝露姑娘，论品貌才学，您可不比丞相将军之女差多少，只是时也运也，流落此地，大家说是不是啊！”
“此言不虚，此言不虚！”
“要我说，那将军的女儿见了姑娘可要羞的抬不起头啊哈哈！”
楼下言语纷纷，我，裴会敏，当朝将军之女，虽谈不上什么才比谢道韫，但也没想到自己风评如此，不免心中感慨。
姚然看透了我想什么，笑眯眯的捻起块芙蓉糕送进嘴里道，“人家也带了我作比，可见你也并非那么的不学……”，“平平庸庸”。
“本公子宽宏大量，自不会同这些浅薄之辈置气”，我口上漫不经心地答，目光快速扫视着楼下情形。
“凝露姑娘的竞价可就开始了啊，望各位贵人们多多捧场！”王妈妈喜气洋洋的话音刚落，周边的小厮便卖力奏起了乐鼓，一时间显得场面十分具有紧张感。
“三百金”
“五百金”
“五百五十金！”
“敏儿，你来这儿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女子吧？”
我扭过头也顾不上姚然，旋即朝楼下小厮举了举玉牌，“我出一千金”。
王妈妈的因为惊喜而布满皱纹的笑脸和一片惊讶的哄杂声中，姚然呛了口中的茶，“我，我可不借你”。
“我也没打算让你破费啊”我自信冲凝露一笑，这个价格，这楼里历来最红的头牌也是绰绰有余。
“我出一千五百金，愿放凝露姑娘自由身”，清冷沉稳的声音透过隔壁雅间传进耳朵里，我自信的笑容还凝结在脸上，随即整栋楼爆发出了更高的议论声。
“一千五百金，还有哪位爷更高吗”，“鼓声十次，未有增价者雅二间中！”王妈妈面色惊讶，但中气十足的声音迅速传来。
好啊，真是大手笔，“一千八百金”，我再次举牌。
“两千金”我的话音未落，隔壁雅间又不紧不慢传出声音，饶是我脾气好，也觉得隔壁是在有意与我叫板。
“敏儿！不可胡闹了，能随意出得起两千金的人，我们不好纠缠”，姚然摇了摇头轻轻提醒我。
我却细听这男声有些耳熟。
我自三年前识得凝露，与她关系甚密，但那几个倾心与她的早已被我打点，今夜本应无人同我叫这般高价，她会顺理成章被我买下，怎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我压声道，“这位公子，凝露姑娘与在下相知已久，两心相悦，望阁下莫要相争，我愿私下予公子千金，还望阁下成人之美”。
楼下的鼓声已过五。
“哦？在下今日初见这位姑娘，一见倾心，佳人难再遇，恐不能相让”。淡淡的声音传来，毫无客气之意。
鼓声又敲两次。
“你——”这厮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撩起珠帘快步走向隔壁，门前有护卫模样的男子着便衣相拦，透过珠帘隐约看见两个男子似在对弈，我起手要推开，却撇见那护卫腰牌，繁复花纹间刻着一个“孟”，我瞬时了然，手打了个转行礼转身。
姚然赶在我身后，撇见那腰牌脸色一变，我拉着她手腕示意离开。
凝露本身就是要送进孟府的，有人上赶着是省了我许多麻烦。
楼下鼓声敲毕，我心中微恍，冲凝露微微点头，她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随即朝雅间男子的方向行了个庄重的大礼。
王妈妈笑的嘴合不拢嘴，楼下甚是喧嚣，欢快的丝竹声奏起，隔壁雅间似乎传来一声轻笑。
姚然眼神微怒，压低声，“他是孟三公子对吗？没想到竟已入双京，早已与你许下婚约还敢公然到此处寻欢作乐，还把将军府放在眼里吗？”
“不过是商贾之家罢了，姐姐不必与他置气，这婚约本就如一张白纸，早晚要作废的。”我看着楼下向凝露道贺的众人，反而放下心来。
这双京谁不知道，我裴会敏虽为将军之女，但自小失恃，于女红礼仪一窍不通，诗书更是不曾上心，明面上身份高贵，但京城里的贵女没少在背后编排，而孟家与裴家于我年幼时早订了婚约，彼时父亲还是个副将，得孟家资助打点，在军中小有威望，为表诚意早早订了这门亲，以至于如今我虽是将军之女还要与商贾联姻，在京城一众权贵联姻中属实是有些掉价。
“公子，凝露姑娘让我给您传话”，一小厮上楼禀报，看了看姚然又止住口。
“说吧。”
“凝露姑娘说，晓得公子意思，定不负所托。”那小厮禀报完一溜烟退下。
“你要用她？”姚然点头，倒是个好法子，与其坐等不如主动出击。
“可是一个烟花女子再怎么姿容艳丽，才貌双全，也抵不了你们的婚事啊。”
“姐姐，你且等着瞧吧。”我轻笑。
“怎么好辜负上元美景，且去看花灯吧”，我扯着姚然的袖子起身离开。
我正打算撺掇着姚然同我一起溜出府，姚然是隔壁尚书府家的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拘在屋子里，不像我一般自小便没什么礼仪拘束。
我轻车熟路攀上靠近两府交界处的墙头边歪脖子树，悄声落在姚府的院子里。旁边值守的侍卫大哥瞅见我也不作声，我从怀里掏出一片金叶子丢过去以表心意，畅通无阻的踏进姚然的院子里。
月光疏朗，飒飒投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上，暗香涌动，倒是比平日来多了份雅致。
“来你这儿真是不易，你家院子里的侍卫日日站在墙边等我赏金叶子，可怜了我的荷包啊！”
姚然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随即柔声笑道，“你要是从正门进可没人敢拦你要金叶子，自己不喜欢走大道倒是学会赖人了？”
我今日不想同她斗嘴，“今晚要是不出去可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上元佳节的美景，走吧我的好姐姐！不比你闷在屋子里绣花读书有趣多了？”
姚然狡黠地笑了笑，迅速抖搂下了身上披的镂花外罩，我方才映着灯笼看清了她身上着的竟是和我如出一辙的男装，这样看起来委实是一个清秀的男子。
“走！”
安华街上，华灯初亮，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满了平日里六辆马车并驾也塞不满的长街，一轮圆月就柔柔挂在天上，周遭的茶楼饭馆迎来送往之声不绝于耳，我和姚然一人执一个琉璃花灯，随意瞧一些商贩摆出的小玩意儿。
沿着安华街走到尽头拐进一旁的支路，隔着街口闻见缓慢溢出的脂粉气味儿，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这是是整个大成除了皇宫最穷尽极奢之处——烟雨楼。
我扯着姚然的袖子落落大方的朝大门走去，“裴公子，这样不好吧，入烟花之地非，非君子所为”，姚然拨开我的手，示意不妥。
我懒得听这些矫情话，三两步拉着她进了大门，又掏出了几片金叶子递给堂前的王妈妈，“那间房”，我指了指二楼视线最好最中间的位置，“给裴公子您留着呢！就等您来”王妈妈颠了颠分量，乐呵呵喊了个小厮引我们上楼。
“裴公子，就等着您呢，就为了凝露姑娘吧，姑娘可真是好福气！”小厮一脸喜气的递来刻着凝露名字的芳牌，这是烟雨楼的传统，每个角儿“大喜”的日子都要给日常阔气的客人递玉牌，我不推脱，那小厮看出我有意，上完茶便一溜烟儿的跑下去报喜了。
“敏儿，咱们来这里算什么样子？”姚然无奈，打量着四周。
“待会儿姐姐就知道了”，我把玩着手里的牌子，眼却往楼下瞧。
果不其然，不到一炷香的光景，一个华服点翠，恍若神人的女子施施然移步出来，丹寇挑起头上的红纱盖头，隔着头上繁重华丽的朱钗玉饰，冲我一笑，这一笑在旁人看来暧昧不明，更是惹来不少人的注目。我也乐得成为焦点，颇风流地转了转手中的扇子。
“小女子凝露，今日在烟雨楼中盼觅得良人，还望各位不嫌弃小女蒲柳之姿”，清泉碎玉一般悦耳的声音传过来，这样的女子生在烟雨楼实在委屈，我合了扇子丢在桌上。
“能得凝露姑娘垂青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分呢！凝露姑娘切不可妄自菲薄。”
“对啊凝露姑娘，论品貌才学，您可不比丞相将军之女差多少，只是时也运也，流落此地，大家说是不是啊！”
“此言不虚，此言不虚！”
“要我说，那将军的女儿见了姑娘可要羞的抬不起头啊哈哈！”
楼下言语纷纷，我，裴会敏，当朝将军之女，虽谈不上什么才比谢道韫，但也没想到自己风评如此，不免心中感慨。
姚然看透了我想什么，笑眯眯的捻起块芙蓉糕送进嘴里道，“人家也带了我作比，可见你也并非那么的不学……”，“平平庸庸”。
“本公子宽宏大量，自不会同这些浅薄之辈置气”，我口上漫不经心地答，目光快速扫视着楼下情形。
“凝露姑娘的竞价可就开始了啊，望各位贵人们多多捧场！”王妈妈喜气洋洋的话音刚落，周边的小厮便卖力奏起了乐鼓，一时间显得场面十分具有紧张感。
“三百金”
“五百金”
“五百五十金！”
“敏儿，你来这儿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女子吧？”
我扭过头也顾不上姚然，旋即朝楼下小厮举了举玉牌，“我出一千金”。
王妈妈的因为惊喜而布满皱纹的笑脸和一片惊讶的哄杂声中，姚然呛了口中的茶，“我，我可不借你”。
“我也没打算让你破费啊”我自信冲凝露一笑，这个价格，这楼里历来最红的头牌也是绰绰有余。
“我出一千五百金，愿放凝露姑娘自由身”，清冷沉稳的声音透过隔壁雅间传进耳朵里，我自信的笑容还凝结在脸上，随即整栋楼爆发出了更高的议论声。
“一千五百金，还有哪位爷更高吗”，“鼓声十次，未有增价者雅二间中！”王妈妈面色惊讶，但中气十足的声音迅速传来。
好啊，真是大手笔，“一千八百金”，我再次举牌。
“两千金”我的话音未落，隔壁雅间又不紧不慢传出声音，饶是我脾气好，也觉得隔壁是在有意与我叫板。
“敏儿！不可胡闹了，能随意出得起两千金的人，我们不好纠缠”，姚然摇了摇头轻轻提醒我。
我却细听这男声有些耳熟。
我自三年前识得凝露，与她关系甚密，但那几个倾心与她的早已被我打点，今夜本应无人同我叫这般高价，她会顺理成章被我买下，怎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我压声道，“这位公子，凝露姑娘与在下相知已久，两心相悦，望阁下莫要相争，我愿私下予公子千金，还望阁下成人之美”。
楼下的鼓声已过五。
“哦？在下今日初见这位姑娘，一见倾心，佳人难再遇，恐不能相让”。淡淡的声音传来，毫无客气之意。
鼓声又敲两次。
“你——”这厮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撩起珠帘快步走向隔壁，门前有护卫模样的男子着便衣相拦，透过珠帘隐约看见两个男子似在对弈，我起手要推开，却撇见那护卫腰牌，繁复花纹间刻着一个“孟”，我瞬时了然，手打了个转行礼转身。
姚然赶在我身后，撇见那腰牌脸色一变，我拉着她手腕示意离开。
凝露本身就是要送进孟府的，有人上赶着是省了我许多麻烦。
楼下鼓声敲毕，我心中微恍，冲凝露微微点头，她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随即朝雅间男子的方向行了个庄重的大礼。
王妈妈笑的嘴合不拢嘴，楼下甚是喧嚣，欢快的丝竹声奏起，隔壁雅间似乎传来一声轻笑。
姚然眼神微怒，压低声，“他是孟三公子对吗？没想到竟已入双京，早已与你许下婚约还敢公然到此处寻欢作乐，还把将军府放在眼里吗？”
“不过是商贾之家罢了，姐姐不必与他置气，这婚约本就如一张白纸，早晚要作废的。”我看着楼下向凝露道贺的众人，反而放下心来。
这双京谁不知道，我裴会敏虽为将军之女，但自小失恃，于女红礼仪一窍不通，诗书更是不曾上心，明面上身份高贵，但京城里的贵女没少在背后编排，而孟家与裴家于我年幼时早订了婚约，彼时父亲还是个副将，得孟家资助打点，在军中小有威望，为表诚意早早订了这门亲，以至于如今我虽是将军之女还要与商贾联姻，在京城一众权贵联姻中属实是有些掉价。
“公子，凝露姑娘让我给您传话”，一小厮上楼禀报，看了看姚然又止住口。
“说吧。”
“凝露姑娘说，晓得公子意思，定不负所托。”那小厮禀报完一溜烟退下。
“你要用她？”姚然点头，倒是个好法子，与其坐等不如主动出击。
“可是一个烟花女子再怎么姿容艳丽，才貌双全，也抵不了你们的婚事啊。”
“姐姐，你且等着瞧吧。”我轻笑。
“怎么好辜负上元美景，且去看花灯吧”，我扯着姚然的袖子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