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鸢的话出口之后对方沉默了很久，屋里的光打在他碎发上，投下来的阴影藏住了男人的表情。
周青山用还算清醒的脑子想了想，想出个大概，这莫名其妙的女人应该是走错了地方。
钱鸢：“要不我找人民公仆帮帮忙，你实在没地住警局管吃管睡的也不差。”
周青山笑了笑。
高情商：找人民公仆帮忙。
低情商：报警了。
男人的轻笑落在耳边，哑哑的。
周青山：“行啊。”
对方并没有预料中的慌乱，也没有要对她动手的意思，一副云淡风轻无所谓。
钱鸢的变相恐吓没起效，她顿两秒，手机屏幕冲人晃晃，上面三个数字110。
她观察着男人的动作表情，果不其然对方毫无反应。
并非主观意识上的不给反馈，是那种没接受到信息的沉寂。
钱鸢悟了：他看不见。
从刚才起她就觉得不对，好好走着怎么会被绊，两袋东西放在桌上都不看一眼，还要去一趟门口在地上摸一圈。
黑发凌乱的形象搭上眼盲，叫人看了难免心酸。
两人僵持着保持沉默。
钱鸢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大善人，租了的房子还分出去一份。但也不好意思大晚上把一个瞎了的残疾人赶走。
她叹口气，决定浅浅心软一下，打破沉默道：
“明天再说吧，大晚上警察叔叔挺累的，不打扰他们了。还有你的东西我放在桌上。”
周青山没回话，摸索着往桌边靠，伸手碰到椅背拉开坐下，解开塑料袋拿起那盒药，接着很短促地停顿了一下动作。
钱鸢在一旁看他，凑边上低头扫了眼。
“上面写了吃两粒。”
有种对他情况了然于心但没明说出来的尊重。
周青山看不见，默然照着女声做，吞水吃药，回了个不卑不亢的谢谢。
钱鸢：“不怕我整你？”
周青山：“听你声音就是个人美心善的。都没赶我走，怎么会捉弄瞎子。”
话很诚恳，但不知道为什么钱鸢就是在里面听出来一丝虚假的轻佻和逗乐她的意味。
钱鸢：“是没那么缺德，但也没什么好心肠。我不是做慈善的，账该算还是得算。”
对方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跟恶意，虽然没完全放下警惕心，但刚刚那些紧张已经平缓下去。
她坐在身边打量着看，对方露出来的面部轮廓走势出挑，就是不上心了点，没打理自己，乍一眼毛糟糟的，像路边落魄没人管的大型犬。
这点不着边的联想在脑子里冒尖打了个转又被压了下去。
见面两分钟偷摸拿人跟狗比，怪没礼貌的。
周青山似乎并不在意屋子里多双眼睛，面包就水对付两口，坐在那把椅子上开始吃这顿潦草的晚饭。
钱鸢对这种无形散出来的“屋主感”不大爽，姿势随然往椅背一靠，两两相对，手机一翻开始刷没刷完的消息。
刚才那个北城瓜的视频已经不见，但类似内容补得很快，跟薛白乔讲的大差不差。
她兴致缺缺，闲得无聊开始看他吃。
有一说一，光是半张脸也能看出女娲认真时候的捏人手艺有多优秀。
屋里很安静，周青山不大舒服，草草解决两口，喝完水，摸索着开始收拾桌面。
钱鸢慢慢悠悠：“胃口真小。”
周青山顿顿：“吃播好看吗。”
钱鸢看着他凌乱的黑发：“还行吧，男主播形象有待提升。”
周青山：“那没办法，就这样了。”
钱鸢挑眉，打趣式地把话题一转：“没事，卖不了脸可以卖力气。”
周青山哑声重复，语调上扬扬出点微妙的笑意：“卖力气。”
“帮我搬点东西，总不能让你白住。”钱鸢拍拍他肩膀，站起身拉着手腕到墙边，那里堆着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行李，装着各种花嵌工具。
“别想太多，我是正经人。没兴趣花钱买你那种力气。”
周青山笑笑，没说什么，很配合地担了这份苦力。
“搬哪里。”
钱鸢拽着他手腕，领到了一楼空闲的书房。
其实东西不算重，她能一路带来这里，自然也能放书房去。
叫对方帮忙无非一笔名头上的等价交换。把她莫名其妙的同情心包装一下，显得没有那种可怜贫苦盲人的意味。
周青山很听话，看起来为人非常随和，按着钱鸢的要求把她行李分配安置，摆进了这个房子。
就好像把另一个人的生活融进原本环境里。
钱鸢对苦力表现还算满意，督工时候开了电视做消遣。
“反正看不见，奖励你听个响。”
男人淡淡：“谢谢，你人怪好的。”
她随手选台，播的是一档娱乐性质的综艺节目。
钱鸢很少看这类东西，也不认识几个明星，开电视纯属给安静的房子加个背景音。
大荧屏上嘻嘻哈哈动静很多，客厅忽地就热闹起来。
节目里正在玩游戏，嘉宾们齐头并进左躲右闪，闯过颜料水球的枪林弹雨，个个染得五颜六色五彩缤纷一身时尚，其中一个灵敏度点满，率先到了终点，皮囊优秀，装造出彩，游刃有余拍下了按钮。
男人话筒放唇边，很是嚣张：“就这？”
周围呼声阵阵，焦点人物掸掸自己的白T，打趣说笑：“出走一生，归来仍是白纸一张。”
综艺感不错，声音也好听，长相更是了不得。
钱鸢看得饶有兴致，忽而觉得有种微妙的既视感，随即往边上瞥了眼：
“你长得跟台上那个还挺像，声音也像，就是哑了点。”
周青山光听节目背景声音就猜出来播的哪段，下一秒自己说的词都清清楚楚。
他沉默片刻，回了两个字：“是吗。”
钱鸢把视线重新挪回电视：“莞莞类卿，女娲捏脸的时候超常发挥，看着喜欢多捏一个。”
“真会夸人。”
“一般吧。”节目还在继续，嘉宾姓名被cue，钱鸢低声重复：“周青山。这名字跟这人不太搭。”
当事人觉得好笑，发问道：“怎么不搭。”
钱鸢看着游戏环节结束正嘻嘻哈哈诠释实质意义上“得瑟 ”的男人，评价了一句：
“哥们多少有点活泼了，离稳重太远 ，山不了半点。”
女人的话混杂着电视里传出来的笑声闹声。周青山背靠椅子，脸上表情不多，是跟荧屏天差地别的静。
他附和点评自己：“是挺活泼的。”
聚光灯下，皮囊叠皮囊。
钱鸢：“说起来名字有点耳熟，好像最近那个瓜主，我刚没事刷着看，巧了这片区都是他们家的。你挺会挑地方，白住有钱人的房子，没心理负担。”
周青山：“嗯，给他积德，劫富济贫。”
钱鸢笑开，觉得这半死不活颓里败气的男人怪有意思，回瞥了一眼：
“这么会用成语你不要命啦。”
周青山吃了药有点昏沉，笑笑没说什么。
房间灯光罩下来一片，投出来的阴影遮着他的眼睛，钱鸢很少观察男人，一来没兴趣，二来没机会，难得这样单方面审视异性。
电子屏里的跟眼前的两个人很像，但又不像。一动一静，一嗨一蔫。
钱鸢揶揄着感慨：“同脸不同命，你也别太难过，至少你碰到个人美心善的收留你。”
周青山暗处的眉目里几分笑，回道：“谢谢你了大善人。”
“不客气，收留是收留，房租是另外的价钱。”
周青山慢条斯理改口：“行，谢谢你房东。”
两人在互相不知道名字的情况下来回聊完一轮，各自休息。
钱鸢次日出门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这位临时“室友”叫什么。
早起日光正好，钱鸢随便应付自己早餐，虽然屋里两个活人但桌上只有一份。钱鸢想得很明白，在对方找到新地方之后，他们就是萍水相逢互相拜拜的过路人，这辈子估计见不了几回。
她没热心到给认识一晚上的陌生人贴心准备早饭。
但楼上的咳嗽声属实有点刺耳，有一下没一下扎她良心上。
听着比昨天厉害不少，是那种想忍忍不下的咳，沙沙的带着胸腔的闷响，也不知道药怎么吃了不见效果。
钱鸢出门前犹豫片刻，看着空的矿泉水瓶，还是多管闲事倒了杯水放在桌上。
开工半天，早上钱鸢正式跟在场同事们介绍了一下自己，有人欢迎，有人不屑，有人神游无所谓。
网络跟线下终究有壁，钱鸢做的花丝镶嵌视频小有名气，作品设计出色，技术到位，但这是传统经典老一辈手艺人名号的传承馆分馆，她在一些人眼里充其量就是个皮囊优秀的小网红，靠所谓非遗吸睛。
当然再多了解一些就知道，钱鸢从没露过脸。
她对别人怎么看自己在意不多，只要别舞到她跟前做眼球上翻运动这么明显就行。
上午孟老来过，一个看似憨憨实则5G网速走在时尚前线的背手老头，头发半百，穿得干净得体，笑眯眯的，慈眉善目满脸和气。到地方直奔二楼，变相考察了会儿钱鸢实际动手能力。
花丝镶嵌是个费眼耗耐心的精细活，门外汉觉得难度不高，无非按着步骤来就行，但其实做精出新样样都不容易。钱鸢的设计稿很不错，手上的活也好，近距离看跟视频里一个样，有种实物和包装一比一的安心。
孟齐德对自己老花眼的眼光挺满意，走时乐呵呵：“小钱老师好好干，后浪扑沙滩的时候能安心点。”
小钱老师也不客气：“前浪暂时还起不来，但给钱多点一定好好干。”
孟齐德挑眉，没料到这姑娘会这么说 ：“这年头年轻人真直接。怎么想的来做花嵌。”
钱鸢：“沾沾金银铜臭味。”
老孟笑开，也不恼，点点头走了。
那些发扬传统文化非遗工艺的漂亮说辞挂嘴边太空，这实诚的趣话倒是显得可爱了。
钱鸢在熟悉自己的新工具们后有下去看过，拿了钱得干事，头一次当老师经验不多，钱鸢决定先看看前辈们学习学习，过两天再去指点别人。当然，像昨天上赶着欠锤欠“指点”的除外。
楼下休息时间，正在讨论一枚刚出的耳饰，男款，钱鸢听了会儿，似乎是有人定制的，还没出最终成品，现在想找个耳朵架子摆着看看。
时代进步，新旧结合。为了能把花嵌继续保留下去传播出去顺便赚口饭，行业也在创新，有跟珠宝合作的，跟影视道具合作的，但大多古法照着祖宗们的手艺来，因为受众各方面原因，很少有现代化男士饰品。
“我们这不挺多男的，随便逮一个戴着试试。”
“就这质量，拉低档次，还不如摆展台。”
“你什么意思，要档次那得花钱，又不是宣传代言要出图，不就看看效果，将就将就得了。”
“人定制的，一会儿图发过去看不顺眼不喜欢不要了找谁说。”
各抒己见的档口，何文乐眼一瞥看见了钱鸢，周围几个顺势视线跟过去，何文乐开口一问问得还挺诚心：
“钱老师有推荐的吗？”
钱鸢脑子里无端蹦出一个人，黑发潦乱，半垂脑袋，跟大明星共用半张脸。
另一个接话，带点微妙的阴阳：
“你可别为难她，人生地不熟刚来，能认识几个喘气的。”
钱鸢没说什么，拿手机搜索之后翻出张图，态度平和，没上赶着讨好也没高高在上，问：
“这个行吗。”
几人凑过去看，静了半秒。
“我靠周青山？”
“有种要一块给一万的不知所措。夸张了老师。”
“他的形象行，我们实力不行，这不是我等能承受的咖位。”
“不是，你路子这么粗这么野吗钱老师。”
钱鸢收回手机，漫不经心：
“没，认识个高仿。”
周青山用还算清醒的脑子想了想，想出个大概，这莫名其妙的女人应该是走错了地方。
钱鸢：“要不我找人民公仆帮帮忙，你实在没地住警局管吃管睡的也不差。”
周青山笑了笑。
高情商：找人民公仆帮忙。
低情商：报警了。
男人的轻笑落在耳边，哑哑的。
周青山：“行啊。”
对方并没有预料中的慌乱，也没有要对她动手的意思，一副云淡风轻无所谓。
钱鸢的变相恐吓没起效，她顿两秒，手机屏幕冲人晃晃，上面三个数字110。
她观察着男人的动作表情，果不其然对方毫无反应。
并非主观意识上的不给反馈，是那种没接受到信息的沉寂。
钱鸢悟了：他看不见。
从刚才起她就觉得不对，好好走着怎么会被绊，两袋东西放在桌上都不看一眼，还要去一趟门口在地上摸一圈。
黑发凌乱的形象搭上眼盲，叫人看了难免心酸。
两人僵持着保持沉默。
钱鸢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大善人，租了的房子还分出去一份。但也不好意思大晚上把一个瞎了的残疾人赶走。
她叹口气，决定浅浅心软一下，打破沉默道：
“明天再说吧，大晚上警察叔叔挺累的，不打扰他们了。还有你的东西我放在桌上。”
周青山没回话，摸索着往桌边靠，伸手碰到椅背拉开坐下，解开塑料袋拿起那盒药，接着很短促地停顿了一下动作。
钱鸢在一旁看他，凑边上低头扫了眼。
“上面写了吃两粒。”
有种对他情况了然于心但没明说出来的尊重。
周青山看不见，默然照着女声做，吞水吃药，回了个不卑不亢的谢谢。
钱鸢：“不怕我整你？”
周青山：“听你声音就是个人美心善的。都没赶我走，怎么会捉弄瞎子。”
话很诚恳，但不知道为什么钱鸢就是在里面听出来一丝虚假的轻佻和逗乐她的意味。
钱鸢：“是没那么缺德，但也没什么好心肠。我不是做慈善的，账该算还是得算。”
对方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跟恶意，虽然没完全放下警惕心，但刚刚那些紧张已经平缓下去。
她坐在身边打量着看，对方露出来的面部轮廓走势出挑，就是不上心了点，没打理自己，乍一眼毛糟糟的，像路边落魄没人管的大型犬。
这点不着边的联想在脑子里冒尖打了个转又被压了下去。
见面两分钟偷摸拿人跟狗比，怪没礼貌的。
周青山似乎并不在意屋子里多双眼睛，面包就水对付两口，坐在那把椅子上开始吃这顿潦草的晚饭。
钱鸢对这种无形散出来的“屋主感”不大爽，姿势随然往椅背一靠，两两相对，手机一翻开始刷没刷完的消息。
刚才那个北城瓜的视频已经不见，但类似内容补得很快，跟薛白乔讲的大差不差。
她兴致缺缺，闲得无聊开始看他吃。
有一说一，光是半张脸也能看出女娲认真时候的捏人手艺有多优秀。
屋里很安静，周青山不大舒服，草草解决两口，喝完水，摸索着开始收拾桌面。
钱鸢慢慢悠悠：“胃口真小。”
周青山顿顿：“吃播好看吗。”
钱鸢看着他凌乱的黑发：“还行吧，男主播形象有待提升。”
周青山：“那没办法，就这样了。”
钱鸢挑眉，打趣式地把话题一转：“没事，卖不了脸可以卖力气。”
周青山哑声重复，语调上扬扬出点微妙的笑意：“卖力气。”
“帮我搬点东西，总不能让你白住。”钱鸢拍拍他肩膀，站起身拉着手腕到墙边，那里堆着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行李，装着各种花嵌工具。
“别想太多，我是正经人。没兴趣花钱买你那种力气。”
周青山笑笑，没说什么，很配合地担了这份苦力。
“搬哪里。”
钱鸢拽着他手腕，领到了一楼空闲的书房。
其实东西不算重，她能一路带来这里，自然也能放书房去。
叫对方帮忙无非一笔名头上的等价交换。把她莫名其妙的同情心包装一下，显得没有那种可怜贫苦盲人的意味。
周青山很听话，看起来为人非常随和，按着钱鸢的要求把她行李分配安置，摆进了这个房子。
就好像把另一个人的生活融进原本环境里。
钱鸢对苦力表现还算满意，督工时候开了电视做消遣。
“反正看不见，奖励你听个响。”
男人淡淡：“谢谢，你人怪好的。”
她随手选台，播的是一档娱乐性质的综艺节目。
钱鸢很少看这类东西，也不认识几个明星，开电视纯属给安静的房子加个背景音。
大荧屏上嘻嘻哈哈动静很多，客厅忽地就热闹起来。
节目里正在玩游戏，嘉宾们齐头并进左躲右闪，闯过颜料水球的枪林弹雨，个个染得五颜六色五彩缤纷一身时尚，其中一个灵敏度点满，率先到了终点，皮囊优秀，装造出彩，游刃有余拍下了按钮。
男人话筒放唇边，很是嚣张：“就这？”
周围呼声阵阵，焦点人物掸掸自己的白T，打趣说笑：“出走一生，归来仍是白纸一张。”
综艺感不错，声音也好听，长相更是了不得。
钱鸢看得饶有兴致，忽而觉得有种微妙的既视感，随即往边上瞥了眼：
“你长得跟台上那个还挺像，声音也像，就是哑了点。”
周青山光听节目背景声音就猜出来播的哪段，下一秒自己说的词都清清楚楚。
他沉默片刻，回了两个字：“是吗。”
钱鸢把视线重新挪回电视：“莞莞类卿，女娲捏脸的时候超常发挥，看着喜欢多捏一个。”
“真会夸人。”
“一般吧。”节目还在继续，嘉宾姓名被cue，钱鸢低声重复：“周青山。这名字跟这人不太搭。”
当事人觉得好笑，发问道：“怎么不搭。”
钱鸢看着游戏环节结束正嘻嘻哈哈诠释实质意义上“得瑟 ”的男人，评价了一句：
“哥们多少有点活泼了，离稳重太远 ，山不了半点。”
女人的话混杂着电视里传出来的笑声闹声。周青山背靠椅子，脸上表情不多，是跟荧屏天差地别的静。
他附和点评自己：“是挺活泼的。”
聚光灯下，皮囊叠皮囊。
钱鸢：“说起来名字有点耳熟，好像最近那个瓜主，我刚没事刷着看，巧了这片区都是他们家的。你挺会挑地方，白住有钱人的房子，没心理负担。”
周青山：“嗯，给他积德，劫富济贫。”
钱鸢笑开，觉得这半死不活颓里败气的男人怪有意思，回瞥了一眼：
“这么会用成语你不要命啦。”
周青山吃了药有点昏沉，笑笑没说什么。
房间灯光罩下来一片，投出来的阴影遮着他的眼睛，钱鸢很少观察男人，一来没兴趣，二来没机会，难得这样单方面审视异性。
电子屏里的跟眼前的两个人很像，但又不像。一动一静，一嗨一蔫。
钱鸢揶揄着感慨：“同脸不同命，你也别太难过，至少你碰到个人美心善的收留你。”
周青山暗处的眉目里几分笑，回道：“谢谢你了大善人。”
“不客气，收留是收留，房租是另外的价钱。”
周青山慢条斯理改口：“行，谢谢你房东。”
两人在互相不知道名字的情况下来回聊完一轮，各自休息。
钱鸢次日出门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这位临时“室友”叫什么。
早起日光正好，钱鸢随便应付自己早餐，虽然屋里两个活人但桌上只有一份。钱鸢想得很明白，在对方找到新地方之后，他们就是萍水相逢互相拜拜的过路人，这辈子估计见不了几回。
她没热心到给认识一晚上的陌生人贴心准备早饭。
但楼上的咳嗽声属实有点刺耳，有一下没一下扎她良心上。
听着比昨天厉害不少，是那种想忍忍不下的咳，沙沙的带着胸腔的闷响，也不知道药怎么吃了不见效果。
钱鸢出门前犹豫片刻，看着空的矿泉水瓶，还是多管闲事倒了杯水放在桌上。
开工半天，早上钱鸢正式跟在场同事们介绍了一下自己，有人欢迎，有人不屑，有人神游无所谓。
网络跟线下终究有壁，钱鸢做的花丝镶嵌视频小有名气，作品设计出色，技术到位，但这是传统经典老一辈手艺人名号的传承馆分馆，她在一些人眼里充其量就是个皮囊优秀的小网红，靠所谓非遗吸睛。
当然再多了解一些就知道，钱鸢从没露过脸。
她对别人怎么看自己在意不多，只要别舞到她跟前做眼球上翻运动这么明显就行。
上午孟老来过，一个看似憨憨实则5G网速走在时尚前线的背手老头，头发半百，穿得干净得体，笑眯眯的，慈眉善目满脸和气。到地方直奔二楼，变相考察了会儿钱鸢实际动手能力。
花丝镶嵌是个费眼耗耐心的精细活，门外汉觉得难度不高，无非按着步骤来就行，但其实做精出新样样都不容易。钱鸢的设计稿很不错，手上的活也好，近距离看跟视频里一个样，有种实物和包装一比一的安心。
孟齐德对自己老花眼的眼光挺满意，走时乐呵呵：“小钱老师好好干，后浪扑沙滩的时候能安心点。”
小钱老师也不客气：“前浪暂时还起不来，但给钱多点一定好好干。”
孟齐德挑眉，没料到这姑娘会这么说 ：“这年头年轻人真直接。怎么想的来做花嵌。”
钱鸢：“沾沾金银铜臭味。”
老孟笑开，也不恼，点点头走了。
那些发扬传统文化非遗工艺的漂亮说辞挂嘴边太空，这实诚的趣话倒是显得可爱了。
钱鸢在熟悉自己的新工具们后有下去看过，拿了钱得干事，头一次当老师经验不多，钱鸢决定先看看前辈们学习学习，过两天再去指点别人。当然，像昨天上赶着欠锤欠“指点”的除外。
楼下休息时间，正在讨论一枚刚出的耳饰，男款，钱鸢听了会儿，似乎是有人定制的，还没出最终成品，现在想找个耳朵架子摆着看看。
时代进步，新旧结合。为了能把花嵌继续保留下去传播出去顺便赚口饭，行业也在创新，有跟珠宝合作的，跟影视道具合作的，但大多古法照着祖宗们的手艺来，因为受众各方面原因，很少有现代化男士饰品。
“我们这不挺多男的，随便逮一个戴着试试。”
“就这质量，拉低档次，还不如摆展台。”
“你什么意思，要档次那得花钱，又不是宣传代言要出图，不就看看效果，将就将就得了。”
“人定制的，一会儿图发过去看不顺眼不喜欢不要了找谁说。”
各抒己见的档口，何文乐眼一瞥看见了钱鸢，周围几个顺势视线跟过去，何文乐开口一问问得还挺诚心：
“钱老师有推荐的吗？”
钱鸢脑子里无端蹦出一个人，黑发潦乱，半垂脑袋，跟大明星共用半张脸。
另一个接话，带点微妙的阴阳：
“你可别为难她，人生地不熟刚来，能认识几个喘气的。”
钱鸢没说什么，拿手机搜索之后翻出张图，态度平和，没上赶着讨好也没高高在上，问：
“这个行吗。”
几人凑过去看，静了半秒。
“我靠周青山？”
“有种要一块给一万的不知所措。夸张了老师。”
“他的形象行，我们实力不行，这不是我等能承受的咖位。”
“不是，你路子这么粗这么野吗钱老师。”
钱鸢收回手机，漫不经心：
“没，认识个高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