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午时,四下浸溶着一层层挥之不去的憋闷,燥得人难受。

    天色说暗就暗,好似刚过午就急着入酉,叆叇浓云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红檀说谢太后将西藩进贡的葡萄特意从宫里给她送来了一份时,晏晏心里无端响起一声闷雷。

    她将自己锁在屋内,在包裹葡萄的牛皮纸上铺了薄薄一层融化的红蜡。

    看清内容后,面无表情地烧其成灰。

    当晚,周熠又没赶上周彧的传饭,直到入二更后才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屋。

    晏晏没吹灯,躺在床上浅眠,听到动静,几乎是立刻打开眼眸,“侯爷,你回来了。”

    “不用管我,睡你的。”周熠边说着,脱去被瓢泼暴雨淋湿的外袍,一头扎进净室。

    铜缶中的水好似刚换,滚烫如沸。

    驱退身上的寒意后,周熠走出净室,见晏晏披着大氅坐在桌边等他,不禁蹙眉。

    “不是说了不用管我。”

    晏晏迎起身,语气温软,“侯爷,我让红檀煮了姜汤,你喝一些御御寒,不然明天头该疼了。”

    周熠的脸色和语气都不太好,晏晏捧着姜汤,一时不敢靠太近。

    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周熠愈发心烦意乱。

    本不想理会,可就快走过晏晏时,他还是停下来接过他最讨厌的姜汤,憋着一口气一饮而尽,“去睡。”

    晏晏解开大氅,乖乖爬进床里侧。

    让她添被子的事,周熠说了几次没结果,便没再提起过。

    吹灯后,夜静得只剩急急密密的落雨声。

    军务累积了几日,处理起来尤为头疼,周熠身心疲惫,一躺下便合上眸子,一心入睡。

    或许晏晏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呼吸较往日急促无律了些微,可对周熠来说,感受却极为强烈。

    他一动不动地听着。

    直到半柱香过去,见她仍是如此呼吸着,周熠才后知后觉——她在害怕。

    “……周容的事,如何了?”

    晏晏紧绷的神经被周熠浑厚深沉的嗓音抚松些许,“他放心不下他娘亲,过嗣对他来说真的太突然了……我想,要不就先让他缓一缓,等他娘亲的病好转一些,再让他搬过来。”

    “嗯,你拿主意。”

    “好。”晏晏轻轻应了一声,乌亮雪眸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片刻不敢合上。

    话音落,一道白闪透窗劈亮晏晏的面庞,她紧张地探出手抓住周熠的手臂,缩着头躲进被子里,整个身体本能地向周熠靠近。

    一道炸雷随之响起,那动静好像能把苍穹炸个窟窿出来。

    “多大了,还怕这个?”周熠嘴角不禁勾起,手掌温柔地覆在晏晏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周熠的安抚带给晏晏极大的动力,她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又朝周熠挨近,直到苍白的小脸贴到周熠的肩,才没再挪动。

    “你怎么了?”周熠身体僵着,不禁滚动喉结。

    晏晏两条胳膊柔软地挽着周熠的手臂,语气娇弱,藏满哭腔,“害怕。”

    纵使隔着衣料,可周熠还是能感受到晏晏身体上拥雪成峰的柔软。

    一股燥意直抵他天灵盖。

    他想挣扎。

    “侯爷,你今晚抱着我睡……好么?”

    晏晏埋首于其怀,声音从他肋骨处传上来。

    她的撒娇几乎是立刻粉碎了他想要挣扎的想法。

    “真娇气。”

    周熠嘴上揶揄,手臂却依言揽着晏晏的腰,他侧身搂着她,另一只手温柔地护着她的小脑袋。

    晏晏安心地贴着周熠的胸膛,紧紧抓着他的中衣。

    “还怕吗?”

    他毫无察觉,自己的语气已温柔得宛如宠溺。

    怀里的人儿轻轻摇了摇头,细软的青丝扫着他的脖颈,一阵微弱又强烈的痒意。

    周熠本满身的疲惫,却在拥晏晏满怀的此刻,一扫而空。

    宁静而久久的相拥后,晏晏的呼吸声渐归于平缓,周熠却因怀中一团强烈的存在难以静心,唇抵着她颅顶的青丝,嗔怪地轻叹:“磨人精。”

    “嗯……”晏晏猫儿似的嗓音软软哼了出来,尾音拉得很长。

    就像不接受他轻易为她定下的罪名似的。

    周熠的骨头都快因她这声娇嗲而酥碎。

    防线在这一刹那被击垮,他扑进晏晏溢满香气的颈窝咬着她的耳垂。

    晏晏迷迷蒙蒙地哼唧着疼。

    一阵索吻后,周熠咬牙切齿地强迫自己停下来:

    “我早晚死在你手上。”

    -

    在宫中五年,每逢雨夜,晏晏都是燃着灯睁眼到天亮的。

    在周熠怀里,她竟能睡着。

    睡得很沉很沉。

    她分明记得自己害怕他警惕他,可她强迫自己架起的那丛荆棘,好像自然而然就被周熠的别扭和鲁莽化解了。

    只剩本能的靠近。

    而她就快分不清这种所谓的本能,是为求生,还是因……

    雨连三日,断断续续。

    到百官休沐这日,碰上个报复性极强的艳阳天。巳时未到,就已热得人不住轻扇衣袖。

    镇北侯府外备停着五辆马车,不多时便走上街道。

    载着晏晏和周熠的马车行在最后,没有随前面直入主街,而是拐进了青云街,最后在学宫门前停下。

    周曜早已等在门口,一见是侯府的马车,便兴高采烈地钻了进去。

    “五叔,五婶婶。”

    晏晏伸手牵着他,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可是等久了?”

    周曜忙收起手中打发无聊的诗经,“没等很久。五婶婶,你穿这身衣裳真好看,衬得你更像仙子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晏晏一笑,蕙质兰心。

    “跟谁学的油嘴滑舌,你们夫子平日里教的便是这些东西?”

    臭小子一张嘴,衬得纠结一路都不知该怎么表达的周熠……很呆。

    周曜吐吐舌头,“五叔,我们夫子说了,只要心诚,便不是油嘴滑舌。白芨红襦搭云水蓝裙,衬得五婶婶愈发肤如凝脂,我本就是由心觉得五婶婶好看的。”

    晏晏听着高兴,展开手臂揽着周曜,“五婶婶也觉得曜哥儿好看。”

    周曜笑嘻嘻地贴着晏晏的肩,挑衅似的望着周熠黑沉的脸,“五叔,你难道不觉五婶婶好看么?”

    周熠冷嗤一声,“多嘴。”

    婶侄二人都觉周熠骄傲的模样很好笑,凑在一块窃窃私语,越聊越开心。

    周熠黑着脸听完了全程。

    至沈府,周熠先跳下马车,直接揽着晏晏的腰抱下她。

    周曜也不要马凳,张着手要惊魂未定的晏晏抱,却被周熠一把挥开,“多大了?自己跳下来。”

    晏晏轻扯着周熠的衣袖,嗓音温软道:“别摔着他了。”

    周熠冷哼一声,勉为其难地单手拎着周曜的腰带。

    “五叔欺负人!”

    对五婶婶就那么细致温柔,对他就像在拎小兔崽子似的。

    “谁在欺负我们曜儿?”

    一道和蔼的声音从夫妻二人背后传来。

    周曜脚一落地便直往柳老夫人怀里扑,脆生生地喊:“舅奶奶,曜儿可想可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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