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日的清晨总算少了集结的吵闹声,玄英弟子慢悠悠地醒过来,吃过早饭,终于有心思到处逛逛,遍览竹海风光。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原本心情大好,不知是谁提了一句谢灵津,所有人都默了,看向与谢灵津最熟悉的韩飞,问:“谢灵津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飞不清楚,只能摇摇头,想了想,说:“灵津他很刻苦的。”

    “勤能补拙?”

    韩飞拧眉,说:“这算补拙吗?”有谁补了拙就能爆发出那样的剑光,分明是……

    天赋异禀。

    稍一想到那个可能,好些人顿时失去了游玩的兴味,蹲在河边,拔草的拔草,洗手的洗手,看剑的看剑,半晌又有人问:“他人呢?”

    韩飞坐在岸石上,说:“练剑去了。”

    听了这话,更觉没什么玩头了。

    谢灵津自修月静心养伤,一直闷闷不乐,虽然强撑着精神,但依旧无法分神去做些其他事情。

    他记着修月说过竹林灵息丰盛,于是天未亮他跑到竹林深处坐着,能帮她一点是一点。

    走来练剑的岑相竹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修月情况恶化了。

    他只是摇摇头,道:“昨晚她出来了一会儿。”

    修月夜里出来了一会儿。

    其实自吐血后,她灵息大乱,那镇妖法阵就逮着机会要把她给拉回去,始终压她一头,修月强行抵抗,感觉魂都被拉出来了。

    天杀的。

    她干脆分了部分灵息,替她去探了镇妖林一遭。

    魂息掠过各境,小妖们自找乐趣,浑然不知,直到她到达第七境的上空,啸原若有所应,抬起头看着她所在的虚空,眼中惊愕闪过,复归平静,噙着笑道:“我押对了。”

    啸原说完,仔细看了她,徐缓道:“灵息不稳……你遇到麻烦了?”

    修月说:“我尚在外界,但封印未破,暂存而已,眼下镇妖阵灵息猛涨,我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啸原坐直身子,掌心凝起荧光,“困囿在这一天地,我的灵息也毫无用处,不如助你一力。”她展掌,有湛蓝的灵息源源不断地蜿蜒溢出,传至修月的体内。

    啸原仰面露出一个笑,嘴里说着:“等你真的逃出去,帮我一忙就好。”

    修月顿了顿,不愿轻易答应,“你先说。”

    “找到我的小妹,照顾好她,”啸原想起什么,又笑,“若你还能杀回来,解放我们一族,自然更好。”

    语毕,修月也回了身。

    啸原的助力不能起太大的效用,但能帮她拖上一天。

    转眼就到了深夜,她一想到谢灵津那双泪眼,就笃定这孩子今夜怕是睡不着了,想了想,还是抽些力,现身在外。

    那谢灵津和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察觉她出现,立马坐起来,问:“怎么样,好些了吗?”

    修月看见他凌乱的头发,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会偷偷在被窝里哭呢。”

    谢灵津闻言,收回目光,说:“我不会哭的。”

    修月出来的目的就是让他放心,见他情绪没那么糟糕,自己也放心一点,目光瞟到窗外的皎月,说:“月色真好,适合照着人睡觉。”

    银白的月辉投落下来,却照得身体暖烘烘的。

    修月打了个绵长的哈欠,说:“我要睡觉去了。”

    “玉佩里,也能照到月光吗?”

    她听见这个问题,轻笑一声,缓缓道:“对。睡吧。”

    ……于是谢灵津带着玉佩照了一晚上的月亮。

    岑相竹听到这,大为震撼。

    她拿着碧朝站了一会儿,才说:“你心是好的。”她想了想,继续说:“绿潇也不知道怎么了,叫她也不理我。”

    竹风一过,携带着一声轻快的叫喊声——“青青”。

    岑相竹豁然转身,谢灵津也随之投去视线。

    只见一个女人立在不远处,笑盈盈地看着这儿,衣装发髻与岑相竹相似,就连二人的外貌也有几分相似,谢灵津见了,心下了然,连忙行礼尊道:“晚辈玄英谢灵津,见过台主。”

    岑相竹也走了几步迎她,口中喊道:“母亲。”

    岑馥余嘴角噙笑,走过去把岑相竹搂在怀里揉头,夸赞道:“我听他们说了,你用了竹息阵,实在厉害,身子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

    岑相竹一时间飞红了脸,连忙说:“母亲,还有其他人……我身子还好。”

    岑馥余是青暮剑的前持有者,也曾名震一方,骁姿留传,只是后来修炼遇上了障碍,自创的一套剑法对体内灵息造成伤害,不得不放下青暮剑。故而对待爱女岑相竹,岑馥余时时注意她的身体。

    谢灵津自知不该待在此地,便要辞去,岑馥余移眸看他,说:“孟承平也到了,就在台口,去吧。”

    他浑浑噩噩地点头,拱手呵腰,便抬步离开,刚要上平台就听到韩飞欢快至极的声音,“师尊”“师尊”地叫着。

    声量不大不小,却足以让谢灵津听见,他抬眼看见顾师姐在孟承平身边报备情况,其他弟子围着孟承平。

    谢灵津烦闷不已,绕着这群人上了竹笑台。

    再上一台,好些竹笑台的弟子躲在暗处窥看玄英情况,看见谢灵津来,先问他看见台主没有,谢灵津没说,他们又再想拉着他一起看孟承平。

    谢灵津扭身躲过他们的魔爪,几个人打闹起来,好不容易心情好一些了,忽听头顶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坠地。

    他飞速拽着身边的两个弟子躲开,一齐跌在地上。

    “哎哟!怎么了这是?”

    谢灵津急忙撑起身子,一看,发现是一粒果核落在地上,可他之所以避让,是因为察觉到了有灵息丰富的东西靠近……

    有人伸手将他拉起来,他目不转睛,看着果核,后面陆陆续续围了人。

    霎时,自土腹中破出一棵树,随后迅速拔地而起,转眼之间数十尺有余。

    枝叶荟蔚间又有雪白的花密密开起,好似兜盛着一冬的雪,却不掩其春意浓厚。

    众人惊叹之际,一道朗润的声音自树上传来:“在下不请自来,只能将一树春意相送,深表歉意。”

    语毕,又听风声腾起,自花间就跃下一道白衣身影,落定于众人面前。

    众人这才看清来者的模样,长眉轩举,眼眸含笑,头戴白玉冠,白衣看似素简,却也有着精细金丝绣纹,单这样一瞧,也知道是个贵公子。

    然而让剑修更为在意的是他身后的那把剑,不用目观,也能感受到自那剑传达而来的融融春意。

    ——是“春生”。

    一认出那把剑,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

    沉默之际,岑相竹赶来,在他们身后徐徐道:“你分明是想炫耀自己想出来的新招。”

    她出口,所有人幡然回神,让出一道路,岑相竹却不走过去,扬眉问:“温少爷大驾光临,不会就是为了炫耀这个招的吧?”

    来者正是紫皇剑才,温景玉。

    紫皇仙国内有九城、七大门派,七派都依附于七城发展,但还有个机构独立于九城之上,那便是负责执判的宣乐门。

    而温景玉,就是宣乐门的少主。

    温景玉做了十年的少主,他上头的门主却已经换了三个,上任门主在三年前被处决后,领袖之位空悬,温景玉成为了实际的处决执行者,他的执法剑“君判”染上的血气深重,早已名声在外。

    但温景玉平日外出却不带君判,而是带着一把春生。

    春生虽有风月之意,却因为剑主是温景玉,似乎连春意也减了半。

    温景玉闻言,笑容依旧无瑕,从容道:“温某前几日去了琴风,返程时路过竹笑,便有了拜访之意。”

    他说完,目光却如鹰隼般掷在了谢灵津身上,谢灵津身子一绷,虽不知他为何如此,却也不闪躲,盯了回去。

    温景玉很快收了视线,无事发生般继续说:“路上遇见台主与孟掌门,交谈甚欢,干脆一道来了竹笑。”

    说话间,岑馥余笑着走来,更后面,孟承平也带着一众玄英弟子靠近。

    “我命弟子小摆宴席,请孟宗主、温少主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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