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之音
1
青铜圆盘缓缓下沉。
裘德紧握着季临风的手，感受着脚下金属传来的细微震动。圆盘下降的速度很慢，像是刻意给他们适应的时间。周围的冰壁逐渐被某种发光的苔藓取代，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微光。
"温度在回升。"季临风低声说。他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产生轻微的回音，新生的青铜纹路在手背上微微发亮。
裘德点点头，耳后的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自从零号消失后，这种疼痛就变得时断时续，像是某种信号接收不良的提示。
圆盘突然停住了。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狭窄的甬道，尽头是一扇刻满乐符纹路的青铜门。门中央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但比常规的大得多，更像是为某种非人生物设计的。
"弦外之门。"季临风的手指轻抚过那些纹路，"西周乐律中最高的音阶，超出人耳接收范围。"
裘德突然想起养父曾经提过——古代巫祝用特定频率的声波与神灵沟通，那些音律被记录在青铜器上，现代人称之为"次声波武器"。
"需要钥匙？"她问。
季临风沉默了片刻，突然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的七星疤痕——那些曾经暗淡的痕迹现在泛着青铜色的微光。
"不是钥匙。"他轻声说，"是共鸣。"
他向前一步，将手掌贴在凹槽上。疤痕与门上的纹路完美契合，青铜门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远古的编钟被唤醒。
门开了。
2
门后是一个圆形的石室，中央悬浮着七把青铜剑——完整的、没有碎裂的剑，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每把剑都在自发震动，发出不同频率的嗡鸣，在空气中形成可见的波纹。
"这才是真正的收藏......"裘德向前走去，却被季临风一把拉住。
"等等。"他的声音紧绷，"听。"
裘德屏住呼吸。七把剑的嗡鸣逐渐融合，形成一段诡异的旋律——那是超出人类听觉范围的频率，但她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仿佛那些音符直接在大脑中响起。
更可怕的是，她听懂了。
"它们在......说话？"
季临风的表情证实了她的猜测："西周雅乐中的'天问'，用来与神明对话的乐章。"
旋律突然变化，七把剑同时转向他们，剑尖微微颤动。裘德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全身，像是X光透视，又像是灵魂被称重。
"它们在检测我们。"季临风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神经干扰枪，"看我们是否有资格......"
话音未落，最中央的那把剑突然脱离阵列，闪电般向季临风刺来！
裘德想都没想就扑过去挡在他前面——
剑尖在距离她咽喉一厘米处停住了。
整个石室陷入死寂。七把剑全部静止，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然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Ω与钥匙，终于重逢。」
3
石室的地面突然下陷，露出一个更大的空间。七把剑重新排列，为他们指引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季临风的手紧握着裘德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不要相信任何声音。这里的一切都是......"
"都是什么？"
"都是程序。"他的瞳孔在幽蓝光线下收缩成针尖大小，"三千年前编写的意识牢笼。"
阶梯尽头是一个半球形的空间，中央有一个水晶平台，上面躺着一个人——
裘德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季临风。
或者说，是一个与季临风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穿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白大褂，胸口插着半截青铜剑。他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灰色，但诡异的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季临川......"季临风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我哥哥。"
裘德突然明白了零号说的"最初的钥匙"是什么意思。季临川不是失败品，而是第一个成功的实验体——季明远用自己长子的身体做了第一个意识容器。
水晶平台突然亮起来，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年轻的季明远站在手术台前，正在将一管金色液体注入季临川的太阳穴。男孩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皮肤下浮现出与季临风现在一模一样的青铜纹路。
「第七次意识嫁接实验，编号LLC-1。」季明远的声音从记录仪中传出，「使用Ω-0提取物作为载体，成功率87%。」
影像切换，变成季临川被绑在椅子上的画面。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金属色，声音却异常平静：
「父亲，我看见了。七把剑，七个祭坛，还有......门后的东西。」
季明远急切地俯身："门在哪里？"
季临川微笑，这个表情让裘德毛骨悚然——与零号消失前的笑容一模一样。
「在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抢过实验台上的青铜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
影像戛然而止。
4
"他不是自杀......"裘德喃喃道，"是封印。"
季临风站在水晶平台前，青铜纹路在他皮肤下剧烈流动，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他的表情空白得可怕，仿佛灵魂被抽离。
裘德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你还好吗？"
"他是我哥哥。"季临风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也是第一个我。"
裘德突然明白了那些LLC编号的含义——LLC-1是季临川，而季临风是最终版。季明远一直在完善同一个意识容器，直到创造出能够完全承载Ω能量的"钥匙"。
水晶平台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季临川的尸体缓缓下沉，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造型奇特的琴——七根弦，每根颜色不同，琴身上刻着与青铜剑相同的饕餮纹。
"七弦琴......"季临风像是被催眠般向前走去，"传说中的'天音'。"
裘德想拉住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季临风正在量子化，青铜纹路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游走！
"季临风！回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跪在琴前，手指轻抚过琴弦。没有声音发出，但裘德感到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耳后的疤痕突然裂开，一滴金色的血液滴落在地面上。
「弹奏它。」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完成三千年前中断的乐章。」
季临风的手指搭上琴弦。
裘德知道，一旦他开始弹奏，某种不可逆的程序就会被启动。她拼命向前冲去，却在距离平台一米处被无形的屏障挡住——
"不！季临风！看着我！"
他终于回头了。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青铜色，但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
"裘德......"他的声音带着奇异的混响，"我听见了......门后的声音......"
"那只是程序！是你父亲编写的幻觉！"
季临风摇头，手指依然没有离开琴弦："不......是更古老的......东西......"
他的手指拨动了第一根弦。
5
无声的音波如海啸般席卷整个空间。
裘德被冲击波掀翻在地，耳后的疤痕完全裂开，金色的血液顺着脖颈流下。她看到七把青铜剑同时飞向季临风，环绕着他旋转，形成一个完美的球体——
就像祭祀场里的青铜圆盘。
琴声继续。第二根弦，第三根弦......每拨动一根，季临风身上的青铜纹路就更亮一分。到第五根时，他的皮肤已经完全透明化，露出下面流动的金属骨骼。
裘德拼命捶打着无形屏障，拳头很快血肉模糊。金色的血液溅在屏障上，竟然开始腐蚀它！
第六根弦颤动。
季临风的身体开始分解，像是被风吹散的沙画。只有那双眼睛还保持着完整，凝视着裘德，里面盛满了说不清的情绪——
歉意？决绝？还是......
"不！停下！"裘德的眼泪混合着金色的血液滴落，"这不是你想要的！"
她不知道季临风是否能听见。第七根弦已经被拨动了一半，季临风的身体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绝望中，裘德做了一件疯狂的事——
她抓起地上的青铜剑碎片，狠狠刺入自己的心脏。
6
疼痛。
然后是奇异的平静。
裘德感到自己漂浮了起来，视角变成了上帝模式。她看到自己倒在地上，胸口插着剑，金色的血液形成一个小水洼；看到季临风的身体停止了分解，琴声戛然而止；看到七把青铜剑全部坠落在地，发出哀鸣般的嗡响。
最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
「Ω-7，你违反了程序。」那个苍老的声音说，但不再威严，而是带着困惑，「为什么选择终止？」
裘德想回答，却发现自己没有嘴巴。她只是一个意识体，漂浮在量子空间中。
"因为她比程序更聪明。"
季临风的声音！裘德"转头"，看到他的意识体就在身旁，虽然模糊，但完全是人形。
"你......"
"我在这里。"他的意识体轻轻碰触她，"你救了我。"
苍老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电子音——
「系统重置中......检测到双意识体共鸣......启动最终协议......」
空间开始扭曲。裘德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她拽向地面上的身体。最后一刻，季临风的意识体紧紧抱住了她：
"别怕，我们一起回去。"
7
裘德在剧痛中醒来。
胸口的青铜剑碎片已经消失，只留下一个正在愈合的伤口。季临风跪在她身边，皮肤恢复了正常，只有眼瞳还残留着淡淡的青铜色。
七弦琴碎成了粉末。七把青铜剑也失去了光泽，像是普通的古董。
"你......"裘德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你回来了。"
季临风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微微发抖："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知道你会拉住我。"裘德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量子纠缠，记得吗？"
季临风的表情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他突然俯身，额头抵住她的肩膀，呼吸灼热地喷在她的皮肤上："我差点......我差点就......"
裘德抬手环住他的后背，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正在发抖，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孩子。
"我听到了。"他突然说，"门后的声音。"
裘德僵住了："是什么？"
"寂静。"季临风抬起头，眼中的青铜色渐渐褪去，"纯粹的、绝对的寂静。"
他们沉默地对视，某种无需言语的理解在空气中流动。季临风慢慢低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
「警告！自毁程序已启动！倒计时十分钟！」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空间。季临风咒骂一声，抱起裘德就向出口冲去。七把青铜剑突然飞起，紧随其后，像是忠诚的护卫。
"那些剑......"
"跟着我们了。"季临风在摇晃的通道中奔跑，"看来我们通过了测试。"
石室开始崩塌，巨大的岩石从顶部坠落。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圆盘电梯时，一道人影挡在了前面——
林雅。
或者说，是她的某个克隆体。这个版本看起来更年轻，眼神却更疯狂，手中的声波武器已经充能完毕。
"我就知道会在这里找到你们。"她微笑道，"季博士说得对，Ω总是会回到起点。"
季临风将裘德护在身后："你不是林雅。"
"当然不是。"克隆体歪了歪头，"我是LY-1，第一个成功的复制品。林雅医生早就死了，死在二十年前的那场实验事故中。"
她举起武器："现在，请把剑交出来。"
七把青铜剑突然在季临风周围形成一个保护圈，发出刺耳的共鸣。LY-1被声波逼退几步，表情变得狰狞。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她大笑道，"长安城地下还有三百个我！"
通道崩塌得更厉害了。季临风没有理会她的叫嚣，抱着裘德跳上圆盘。七把剑紧随其后，在LY-1冲过来的瞬间，最锋利的那把突然转向——
贯穿了她的心脏。
圆盘开始上升。最后看到的，是LY-1难以置信的表情，和整个地下设施的毁灭。
8
他们回到地面时，天已经亮了。
七把青铜剑安静地悬浮在季临风身后，像是某种超现实的装饰。裘德的伤口已经止血，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季临风突然停下脚步："裘德。"
"嗯？"
"在下面......"他转过身，眼神复杂，"你本可以让我完成那个程序。"
裘德笑了，尽管这个动作扯痛了伤口："然后呢？让你变成另一个季明远？"
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季临风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青铜纹路已经完全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像是古老的刺青。
他伸手，轻轻擦去裘德脸上的血迹："谢谢你拉住了我。"
"不客气。"裘德握住他的手，"下次换你。"
七把青铜剑在他们头顶盘旋，发出和谐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的祝福。远处，长安城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崭新的一天刚刚开始。
（本章完）
青铜圆盘缓缓下沉。
裘德紧握着季临风的手，感受着脚下金属传来的细微震动。圆盘下降的速度很慢，像是刻意给他们适应的时间。周围的冰壁逐渐被某种发光的苔藓取代，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微光。
"温度在回升。"季临风低声说。他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产生轻微的回音，新生的青铜纹路在手背上微微发亮。
裘德点点头，耳后的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自从零号消失后，这种疼痛就变得时断时续，像是某种信号接收不良的提示。
圆盘突然停住了。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狭窄的甬道，尽头是一扇刻满乐符纹路的青铜门。门中央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但比常规的大得多，更像是为某种非人生物设计的。
"弦外之门。"季临风的手指轻抚过那些纹路，"西周乐律中最高的音阶，超出人耳接收范围。"
裘德突然想起养父曾经提过——古代巫祝用特定频率的声波与神灵沟通，那些音律被记录在青铜器上，现代人称之为"次声波武器"。
"需要钥匙？"她问。
季临风沉默了片刻，突然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的七星疤痕——那些曾经暗淡的痕迹现在泛着青铜色的微光。
"不是钥匙。"他轻声说，"是共鸣。"
他向前一步，将手掌贴在凹槽上。疤痕与门上的纹路完美契合，青铜门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远古的编钟被唤醒。
门开了。
2
门后是一个圆形的石室，中央悬浮着七把青铜剑——完整的、没有碎裂的剑，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每把剑都在自发震动，发出不同频率的嗡鸣，在空气中形成可见的波纹。
"这才是真正的收藏......"裘德向前走去，却被季临风一把拉住。
"等等。"他的声音紧绷，"听。"
裘德屏住呼吸。七把剑的嗡鸣逐渐融合，形成一段诡异的旋律——那是超出人类听觉范围的频率，但她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仿佛那些音符直接在大脑中响起。
更可怕的是，她听懂了。
"它们在......说话？"
季临风的表情证实了她的猜测："西周雅乐中的'天问'，用来与神明对话的乐章。"
旋律突然变化，七把剑同时转向他们，剑尖微微颤动。裘德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全身，像是X光透视，又像是灵魂被称重。
"它们在检测我们。"季临风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神经干扰枪，"看我们是否有资格......"
话音未落，最中央的那把剑突然脱离阵列，闪电般向季临风刺来！
裘德想都没想就扑过去挡在他前面——
剑尖在距离她咽喉一厘米处停住了。
整个石室陷入死寂。七把剑全部静止，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然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Ω与钥匙，终于重逢。」
3
石室的地面突然下陷，露出一个更大的空间。七把剑重新排列，为他们指引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季临风的手紧握着裘德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不要相信任何声音。这里的一切都是......"
"都是什么？"
"都是程序。"他的瞳孔在幽蓝光线下收缩成针尖大小，"三千年前编写的意识牢笼。"
阶梯尽头是一个半球形的空间，中央有一个水晶平台，上面躺着一个人——
裘德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季临风。
或者说，是一个与季临风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穿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白大褂，胸口插着半截青铜剑。他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灰色，但诡异的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季临川......"季临风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我哥哥。"
裘德突然明白了零号说的"最初的钥匙"是什么意思。季临川不是失败品，而是第一个成功的实验体——季明远用自己长子的身体做了第一个意识容器。
水晶平台突然亮起来，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年轻的季明远站在手术台前，正在将一管金色液体注入季临川的太阳穴。男孩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皮肤下浮现出与季临风现在一模一样的青铜纹路。
「第七次意识嫁接实验，编号LLC-1。」季明远的声音从记录仪中传出，「使用Ω-0提取物作为载体，成功率87%。」
影像切换，变成季临川被绑在椅子上的画面。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金属色，声音却异常平静：
「父亲，我看见了。七把剑，七个祭坛，还有......门后的东西。」
季明远急切地俯身："门在哪里？"
季临川微笑，这个表情让裘德毛骨悚然——与零号消失前的笑容一模一样。
「在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抢过实验台上的青铜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
影像戛然而止。
4
"他不是自杀......"裘德喃喃道，"是封印。"
季临风站在水晶平台前，青铜纹路在他皮肤下剧烈流动，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他的表情空白得可怕，仿佛灵魂被抽离。
裘德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你还好吗？"
"他是我哥哥。"季临风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也是第一个我。"
裘德突然明白了那些LLC编号的含义——LLC-1是季临川，而季临风是最终版。季明远一直在完善同一个意识容器，直到创造出能够完全承载Ω能量的"钥匙"。
水晶平台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季临川的尸体缓缓下沉，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造型奇特的琴——七根弦，每根颜色不同，琴身上刻着与青铜剑相同的饕餮纹。
"七弦琴......"季临风像是被催眠般向前走去，"传说中的'天音'。"
裘德想拉住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季临风正在量子化，青铜纹路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游走！
"季临风！回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跪在琴前，手指轻抚过琴弦。没有声音发出，但裘德感到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耳后的疤痕突然裂开，一滴金色的血液滴落在地面上。
「弹奏它。」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完成三千年前中断的乐章。」
季临风的手指搭上琴弦。
裘德知道，一旦他开始弹奏，某种不可逆的程序就会被启动。她拼命向前冲去，却在距离平台一米处被无形的屏障挡住——
"不！季临风！看着我！"
他终于回头了。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青铜色，但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
"裘德......"他的声音带着奇异的混响，"我听见了......门后的声音......"
"那只是程序！是你父亲编写的幻觉！"
季临风摇头，手指依然没有离开琴弦："不......是更古老的......东西......"
他的手指拨动了第一根弦。
5
无声的音波如海啸般席卷整个空间。
裘德被冲击波掀翻在地，耳后的疤痕完全裂开，金色的血液顺着脖颈流下。她看到七把青铜剑同时飞向季临风，环绕着他旋转，形成一个完美的球体——
就像祭祀场里的青铜圆盘。
琴声继续。第二根弦，第三根弦......每拨动一根，季临风身上的青铜纹路就更亮一分。到第五根时，他的皮肤已经完全透明化，露出下面流动的金属骨骼。
裘德拼命捶打着无形屏障，拳头很快血肉模糊。金色的血液溅在屏障上，竟然开始腐蚀它！
第六根弦颤动。
季临风的身体开始分解，像是被风吹散的沙画。只有那双眼睛还保持着完整，凝视着裘德，里面盛满了说不清的情绪——
歉意？决绝？还是......
"不！停下！"裘德的眼泪混合着金色的血液滴落，"这不是你想要的！"
她不知道季临风是否能听见。第七根弦已经被拨动了一半，季临风的身体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绝望中，裘德做了一件疯狂的事——
她抓起地上的青铜剑碎片，狠狠刺入自己的心脏。
6
疼痛。
然后是奇异的平静。
裘德感到自己漂浮了起来，视角变成了上帝模式。她看到自己倒在地上，胸口插着剑，金色的血液形成一个小水洼；看到季临风的身体停止了分解，琴声戛然而止；看到七把青铜剑全部坠落在地，发出哀鸣般的嗡响。
最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
「Ω-7，你违反了程序。」那个苍老的声音说，但不再威严，而是带着困惑，「为什么选择终止？」
裘德想回答，却发现自己没有嘴巴。她只是一个意识体，漂浮在量子空间中。
"因为她比程序更聪明。"
季临风的声音！裘德"转头"，看到他的意识体就在身旁，虽然模糊，但完全是人形。
"你......"
"我在这里。"他的意识体轻轻碰触她，"你救了我。"
苍老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熟悉的电子音——
「系统重置中......检测到双意识体共鸣......启动最终协议......」
空间开始扭曲。裘德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她拽向地面上的身体。最后一刻，季临风的意识体紧紧抱住了她：
"别怕，我们一起回去。"
7
裘德在剧痛中醒来。
胸口的青铜剑碎片已经消失，只留下一个正在愈合的伤口。季临风跪在她身边，皮肤恢复了正常，只有眼瞳还残留着淡淡的青铜色。
七弦琴碎成了粉末。七把青铜剑也失去了光泽，像是普通的古董。
"你......"裘德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你回来了。"
季临风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微微发抖："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知道你会拉住我。"裘德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量子纠缠，记得吗？"
季临风的表情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他突然俯身，额头抵住她的肩膀，呼吸灼热地喷在她的皮肤上："我差点......我差点就......"
裘德抬手环住他的后背，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正在发抖，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孩子。
"我听到了。"他突然说，"门后的声音。"
裘德僵住了："是什么？"
"寂静。"季临风抬起头，眼中的青铜色渐渐褪去，"纯粹的、绝对的寂静。"
他们沉默地对视，某种无需言语的理解在空气中流动。季临风慢慢低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
「警告！自毁程序已启动！倒计时十分钟！」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空间。季临风咒骂一声，抱起裘德就向出口冲去。七把青铜剑突然飞起，紧随其后，像是忠诚的护卫。
"那些剑......"
"跟着我们了。"季临风在摇晃的通道中奔跑，"看来我们通过了测试。"
石室开始崩塌，巨大的岩石从顶部坠落。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圆盘电梯时，一道人影挡在了前面——
林雅。
或者说，是她的某个克隆体。这个版本看起来更年轻，眼神却更疯狂，手中的声波武器已经充能完毕。
"我就知道会在这里找到你们。"她微笑道，"季博士说得对，Ω总是会回到起点。"
季临风将裘德护在身后："你不是林雅。"
"当然不是。"克隆体歪了歪头，"我是LY-1，第一个成功的复制品。林雅医生早就死了，死在二十年前的那场实验事故中。"
她举起武器："现在，请把剑交出来。"
七把青铜剑突然在季临风周围形成一个保护圈，发出刺耳的共鸣。LY-1被声波逼退几步，表情变得狰狞。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她大笑道，"长安城地下还有三百个我！"
通道崩塌得更厉害了。季临风没有理会她的叫嚣，抱着裘德跳上圆盘。七把剑紧随其后，在LY-1冲过来的瞬间，最锋利的那把突然转向——
贯穿了她的心脏。
圆盘开始上升。最后看到的，是LY-1难以置信的表情，和整个地下设施的毁灭。
8
他们回到地面时，天已经亮了。
七把青铜剑安静地悬浮在季临风身后，像是某种超现实的装饰。裘德的伤口已经止血，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季临风突然停下脚步："裘德。"
"嗯？"
"在下面......"他转过身，眼神复杂，"你本可以让我完成那个程序。"
裘德笑了，尽管这个动作扯痛了伤口："然后呢？让你变成另一个季明远？"
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季临风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青铜纹路已经完全消失了，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像是古老的刺青。
他伸手，轻轻擦去裘德脸上的血迹："谢谢你拉住了我。"
"不客气。"裘德握住他的手，"下次换你。"
七把青铜剑在他们头顶盘旋，发出和谐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的祝福。远处，长安城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崭新的一天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