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必然是将死了，否则怎会听见自己的名字？
那人迟迟不肯动手，罢了，由她自己了结更是痛快！
谢慈反手摸起那支珠钗，猛地往心口刺去。
那一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掀起了她心中所有的怨恨。
她在人间无可牵挂，那蒙原世子又与她何干？
为权为利，成全他便是了！她甘愿下地府与爹娘团圆。
谢慈听得裂帛声，也察觉冰凉的尖锐已抵在肌肤之上，可手里那珠钗再如何也推不下去。
她又听那人道：“谢慈，够了。”
这一次，她定没有听错。
谢慈睁开眼瞧他望去，视线直落入他的眼眸……
正是这双眼，京城城内牵她心弦！
霍持钰……
这双眸子幽黑如墨，望穿了她的心魄魂灵。
四目交汇的刹那，霍持钰似有些分神。
而谢慈却是好快的动作！
她转瞬折过手腕，那珠钗破过他的长衫，狠狠往肩头刺去。
可她还没来得及续力，只听“铮”得一响，珠钗应声碎裂。
霍持钰仅凭少少内力，便将威胁尽消。
谢慈蓦然一怔，垂首冷笑道：“使君大人见着教坊里的姑娘竟是我，该要失望了吧？”
霍持钰面色一沉，并不答话。
他见谢慈挣扎着要起身，却果决地将她按在榻上，沉声道：“方才不知是你，出手便未收力……”
他似乎有些愧意。
又自腰间摸出一羊脂小瓶，递了过去，“待我离开，你让管教找医女来上药。”
霍持钰起身欲走，谢慈却抄起那羊脂小瓶朝他狠狠砸去。
他虽背着身，却仍是稳稳地将瓶子接在了手心。
他沉沉一声叹息，又再提步。
谢慈愤然道：“霍持钰，你站住！”
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落下风的。
-
那年她不过八岁。
在入春的一天夜里，阿爹和阿娘外出访友归来，身边多跟了一位少年郎。
他模样俊朗，深目长眉，尤其一双乌亮的眼，纵是身着朴素，却仍有着独一份的气质，教人挑不出毛病来。
那便是年少时期的霍持钰。
爹娘告诉谢慈，他是一位故交的遗子，早年间蒙了难，于是落下病根，不久前已仙去。他们受朋友嘱托，将可怜的孤儿带回小池坞抚养，日后他们须得和睦相处，不可闹孩子别扭。
谢慈是独生女，一直盼望着有个年纪相仿的玩伴，当即喜悦非常，可霍持钰却总是一副不爱亲近人的模样，教谢慈很是不满。
梁子是某一天才结下的。
那日霍持钰被阿爹喊去练功，她闲来无事溜进了霍持钰的房间，想要捉弄他一番，不料被他收在床头的那把旧刀吸引了注意。
谢慈想起阿娘的那一把长刀，但比这把要细、要轻许多。
她伸手触摸刀鞘，身后却有敌意袭来。
“别动我的刀。”
这便是霍持钰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谢慈皱眉回看过去，只见他脸色冷肃，似乎很不欢迎谢慈忽然闯入房内。
大小姐自然有些不悦，不过一把傍身武器，她并非有心夺人之爱，他霍持钰凭什么如此不客气？
就在入秋后的某一天，谢慈躲在门后，看到霍持钰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爹娘庄重地磕了三首。
他虽跪着，背脊却异常挺拔，有少年罕有的孤勇之质。
后来谢慈知晓了，就在那郑重的叩拜之前，阿爹已将平生最得意的燕云心经传给了霍持钰。
这是何等的慷慨！
燕云心经是多少武林豪杰眼红的上乘武学，只消习得一招半式，便能令自身武学修为长进许多。
而霍持钰不过一介无名少年，竟能令阿爹如此垂青。
想到此，谢慈心中难免又再负气。
外家招式学有小成，霍持钰也将心法倒背如流，谢慈本以为他会一直和家里人住在一起，没想到那么快快就到辞别之期。
他心有天地，自然不会一辈子耗在江南好地，如此游手好闲过日子。
谢慈奔到渡口之时，送君离岸的小舟已入了白雾。
少年挺拔的身影融入茫茫，竟让她头一回有了惆怅的失神。
后来，爹娘受召前往京城领赏，霍持钰得空便常来侯府拜见恩人。
在京城的日子，霍持钰与她总能见面。
他待谢慈倒是客客气气，可他越这样，谢慈对他更是有怨。
他俩每每打照面，霍持钰还未来得及问候，谢慈都是横眉冷对，负气般轻“哼”一声便快步跑开。
大小姐尚年幼，倒是格外记仇。
霍持钰毕竟比她年长许多，自然不会跟小姑娘多生计较，只当自己不合谢慈的眼缘。
再后来，谢慈随爹娘前去良关，再未北归。
谁也没曾想过，久别重逢竟是那般场面。
那回在千军万马中的匆匆一瞥，他已入枢府当差，备受官家倚重，拿了虎符前来增援，却不知何故稳坐军中按兵不发。
在后，是火光冲天良关城，敌军战鼓振聋发聩。
在前，流落难民张惶而逃，途径军营敢怒不敢言。
那日东方泛白，他端坐马背，青盔乌翎，萧萧如修罗战神。
谢慈在下，仰视这铁面无情的霍郎君，心中的怨愈加深。
那刻目光交汇，幽深的眸子摄人心魄，仿若踏入无尽深渊……
每一次，都是谢慈落于下风。
她喊住了男人，但却又无话可说。
只得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暗自较劲。
霍持钰停步于案边，还刀入鞘。
他将羊脂小瓶安放于台面，接着提起茶壶，翻来一枚玉杯，慢慢倒了一杯水。
霍持钰转身走向谢慈，站在榻边将杯子递去，低声问：“为何来麓州？”
谢慈无动于衷地偏过头，不愿让他瞧见自己如此不成体统的模样。
他于是低低一叹，小心地扶正谢慈的肩。
她一颤，转脸贴着两膝低低啜泣起来。
霍持钰心神一动。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臂膀，又见她单衣轻薄，便替她向内拢了拢。
只是一杯水，就此化开了千愁万绪，也瓦解了她的所有伪装。
谢慈不答他的话，明知故问道：“昨夜那人是你？”
霍持钰默认。
谢慈想到后来自己点起的火，便猜到了霍持钰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想来他担心放火之人混进了麓州城，恐怕对他不利。
说到底，霍持钰始终只着紧自己，旁人的生死却不在意。
宁可错杀，不可错放，这便是鼎鼎大名的枢府霍持钰！
若今日在教坊司的不是谢慈，那被错送过来的小娘子只怕早已香消玉殒。
霍持钰从来不是个懂怜香惜玉的人。
谢慈的心底升起一丝寒意，她直起身，又往床榻里头挪了挪。
霍持钰目光一紧，却没说话。
谢慈此时刻意的冷淡，他倒并没察觉不妥，细想来，她从来都是瞧不上他的。
他往后退了一步，自顾自道：“上回你入京，我在城外办事，后来才知晓圣上的旨意。”
谢慈冷淡地望着他，“使君受朝廷倚重，皇帝没了你可真像二郎离了哮天犬，该不灵了。”
霍持钰脸色一沉，心知她将自己比作看门狗。
他暗道二人自相识以来便一直不对付，如今大小姐落了难，却也不需要他来关心。
霍持钰便站起身，回到案前横步坐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看着谢慈的冷眼，又道：“下回行侠仗义前，先想想后果。”
谢慈一怔，慢慢咬紧下唇，顿觉此刻要比先前被红玉威胁时还要屈辱。
想必霍持钰已确定她得罪了破庙里的瘦马贩子，于是才被他们报复。
而她又因学武不精，最后把自己给赔了进来。
谢慈出身名门，爹娘贵为大侠，而她竟连几个瘦马贩子也对付不了。
眼前的霍持钰却早已将忠义侯府的上乘密学融会贯通......
他们二人的胜败，早已在两次交手中彻底分晓。
她就是不如霍持钰！
谢慈咬牙冷笑道：“后果你看到了，我当然不如你这般自贵自重，霍大人！”
霍持钰一怔，似乎明白了谢慈那股无名火从何而来。
他平静道：“谢慈，伯父教我行侠仗义，并非鲁莽冒进。”
这样简单一句交代，却将谢慈那把怒火浇得更盛。
谢慈猛然提气怒骂道：“阿爹教你行侠仗义？霍持钰，你竟也敢这样说！”
她一动气，立刻牵起了方才伤痛。
谢慈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余下的话再无力说出口。
霍持钰蹙眉，大步朝她跃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谢慈扶好，低声道：“别逞强了。方才不知是你，我落力未收，你必然不好受……”
他这话说得不假。
谢慈此刻全身酸胀难忍，霍持钰那一身内功着实不容小觑。她现下还能冲着他发火，已经要暗喜自己福大命大。
她望向他，怒道：“我想爹娘一定很后悔。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一时心软收留你。”
谢慈的眼神里带着灼灼怒意，恨不得杀他后快。
霍持钰不语，毫不畏惧地迎着她那问罪般的目光，磊落的神色里却有一丝悲戚。
谢慈继续冷声道：“霍持钰，我听说你这些年替皇帝抓了不少异党，平了许多乱局。你如今风光无限，只怕不日就将封侯拜相了吧！”
面对谢慈这样的咄咄逼人，霍持钰不想辩驳。
他转身欲走，谢慈却一把拽住他的领口，逼迫他弯腰俯身。
谢慈的眸子里曾藏有小池坞夜幕里的漫天繁星，那样明亮而灵动，仿佛照进人心里的灯火，只一面就难忘。
而今她的眸子里只剩冷清忧怅，那一点点的星火，也好似在这些变故中不断闪熄着，变得愈加黯淡。
在这样的四目相对下，霍持钰竟有一些怕了。
谢慈咬牙切齿地骂道：“爹娘怎会想到，你竟狠心按兵不发，任由良关大火燎原……”
“霍持钰，你手上沾的不只是那些乱臣贼子的血，更有千万计无辜百姓和我爹娘的血！”
她像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眼角已然飘红。
她问他：“霍持钰，你这枢府副使的位置，果真坐得如此安心么……”
那人迟迟不肯动手，罢了，由她自己了结更是痛快！
谢慈反手摸起那支珠钗，猛地往心口刺去。
那一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掀起了她心中所有的怨恨。
她在人间无可牵挂，那蒙原世子又与她何干？
为权为利，成全他便是了！她甘愿下地府与爹娘团圆。
谢慈听得裂帛声，也察觉冰凉的尖锐已抵在肌肤之上，可手里那珠钗再如何也推不下去。
她又听那人道：“谢慈，够了。”
这一次，她定没有听错。
谢慈睁开眼瞧他望去，视线直落入他的眼眸……
正是这双眼，京城城内牵她心弦！
霍持钰……
这双眸子幽黑如墨，望穿了她的心魄魂灵。
四目交汇的刹那，霍持钰似有些分神。
而谢慈却是好快的动作！
她转瞬折过手腕，那珠钗破过他的长衫，狠狠往肩头刺去。
可她还没来得及续力，只听“铮”得一响，珠钗应声碎裂。
霍持钰仅凭少少内力，便将威胁尽消。
谢慈蓦然一怔，垂首冷笑道：“使君大人见着教坊里的姑娘竟是我，该要失望了吧？”
霍持钰面色一沉，并不答话。
他见谢慈挣扎着要起身，却果决地将她按在榻上，沉声道：“方才不知是你，出手便未收力……”
他似乎有些愧意。
又自腰间摸出一羊脂小瓶，递了过去，“待我离开，你让管教找医女来上药。”
霍持钰起身欲走，谢慈却抄起那羊脂小瓶朝他狠狠砸去。
他虽背着身，却仍是稳稳地将瓶子接在了手心。
他沉沉一声叹息，又再提步。
谢慈愤然道：“霍持钰，你站住！”
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落下风的。
-
那年她不过八岁。
在入春的一天夜里，阿爹和阿娘外出访友归来，身边多跟了一位少年郎。
他模样俊朗，深目长眉，尤其一双乌亮的眼，纵是身着朴素，却仍有着独一份的气质，教人挑不出毛病来。
那便是年少时期的霍持钰。
爹娘告诉谢慈，他是一位故交的遗子，早年间蒙了难，于是落下病根，不久前已仙去。他们受朋友嘱托，将可怜的孤儿带回小池坞抚养，日后他们须得和睦相处，不可闹孩子别扭。
谢慈是独生女，一直盼望着有个年纪相仿的玩伴，当即喜悦非常，可霍持钰却总是一副不爱亲近人的模样，教谢慈很是不满。
梁子是某一天才结下的。
那日霍持钰被阿爹喊去练功，她闲来无事溜进了霍持钰的房间，想要捉弄他一番，不料被他收在床头的那把旧刀吸引了注意。
谢慈想起阿娘的那一把长刀，但比这把要细、要轻许多。
她伸手触摸刀鞘，身后却有敌意袭来。
“别动我的刀。”
这便是霍持钰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谢慈皱眉回看过去，只见他脸色冷肃，似乎很不欢迎谢慈忽然闯入房内。
大小姐自然有些不悦，不过一把傍身武器，她并非有心夺人之爱，他霍持钰凭什么如此不客气？
就在入秋后的某一天，谢慈躲在门后，看到霍持钰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爹娘庄重地磕了三首。
他虽跪着，背脊却异常挺拔，有少年罕有的孤勇之质。
后来谢慈知晓了，就在那郑重的叩拜之前，阿爹已将平生最得意的燕云心经传给了霍持钰。
这是何等的慷慨！
燕云心经是多少武林豪杰眼红的上乘武学，只消习得一招半式，便能令自身武学修为长进许多。
而霍持钰不过一介无名少年，竟能令阿爹如此垂青。
想到此，谢慈心中难免又再负气。
外家招式学有小成，霍持钰也将心法倒背如流，谢慈本以为他会一直和家里人住在一起，没想到那么快快就到辞别之期。
他心有天地，自然不会一辈子耗在江南好地，如此游手好闲过日子。
谢慈奔到渡口之时，送君离岸的小舟已入了白雾。
少年挺拔的身影融入茫茫，竟让她头一回有了惆怅的失神。
后来，爹娘受召前往京城领赏，霍持钰得空便常来侯府拜见恩人。
在京城的日子，霍持钰与她总能见面。
他待谢慈倒是客客气气，可他越这样，谢慈对他更是有怨。
他俩每每打照面，霍持钰还未来得及问候，谢慈都是横眉冷对，负气般轻“哼”一声便快步跑开。
大小姐尚年幼，倒是格外记仇。
霍持钰毕竟比她年长许多，自然不会跟小姑娘多生计较，只当自己不合谢慈的眼缘。
再后来，谢慈随爹娘前去良关，再未北归。
谁也没曾想过，久别重逢竟是那般场面。
那回在千军万马中的匆匆一瞥，他已入枢府当差，备受官家倚重，拿了虎符前来增援，却不知何故稳坐军中按兵不发。
在后，是火光冲天良关城，敌军战鼓振聋发聩。
在前，流落难民张惶而逃，途径军营敢怒不敢言。
那日东方泛白，他端坐马背，青盔乌翎，萧萧如修罗战神。
谢慈在下，仰视这铁面无情的霍郎君，心中的怨愈加深。
那刻目光交汇，幽深的眸子摄人心魄，仿若踏入无尽深渊……
每一次，都是谢慈落于下风。
她喊住了男人，但却又无话可说。
只得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暗自较劲。
霍持钰停步于案边，还刀入鞘。
他将羊脂小瓶安放于台面，接着提起茶壶，翻来一枚玉杯，慢慢倒了一杯水。
霍持钰转身走向谢慈，站在榻边将杯子递去，低声问：“为何来麓州？”
谢慈无动于衷地偏过头，不愿让他瞧见自己如此不成体统的模样。
他于是低低一叹，小心地扶正谢慈的肩。
她一颤，转脸贴着两膝低低啜泣起来。
霍持钰心神一动。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臂膀，又见她单衣轻薄，便替她向内拢了拢。
只是一杯水，就此化开了千愁万绪，也瓦解了她的所有伪装。
谢慈不答他的话，明知故问道：“昨夜那人是你？”
霍持钰默认。
谢慈想到后来自己点起的火，便猜到了霍持钰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想来他担心放火之人混进了麓州城，恐怕对他不利。
说到底，霍持钰始终只着紧自己，旁人的生死却不在意。
宁可错杀，不可错放，这便是鼎鼎大名的枢府霍持钰！
若今日在教坊司的不是谢慈，那被错送过来的小娘子只怕早已香消玉殒。
霍持钰从来不是个懂怜香惜玉的人。
谢慈的心底升起一丝寒意，她直起身，又往床榻里头挪了挪。
霍持钰目光一紧，却没说话。
谢慈此时刻意的冷淡，他倒并没察觉不妥，细想来，她从来都是瞧不上他的。
他往后退了一步，自顾自道：“上回你入京，我在城外办事，后来才知晓圣上的旨意。”
谢慈冷淡地望着他，“使君受朝廷倚重，皇帝没了你可真像二郎离了哮天犬，该不灵了。”
霍持钰脸色一沉，心知她将自己比作看门狗。
他暗道二人自相识以来便一直不对付，如今大小姐落了难，却也不需要他来关心。
霍持钰便站起身，回到案前横步坐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看着谢慈的冷眼，又道：“下回行侠仗义前，先想想后果。”
谢慈一怔，慢慢咬紧下唇，顿觉此刻要比先前被红玉威胁时还要屈辱。
想必霍持钰已确定她得罪了破庙里的瘦马贩子，于是才被他们报复。
而她又因学武不精，最后把自己给赔了进来。
谢慈出身名门，爹娘贵为大侠，而她竟连几个瘦马贩子也对付不了。
眼前的霍持钰却早已将忠义侯府的上乘密学融会贯通......
他们二人的胜败，早已在两次交手中彻底分晓。
她就是不如霍持钰！
谢慈咬牙冷笑道：“后果你看到了，我当然不如你这般自贵自重，霍大人！”
霍持钰一怔，似乎明白了谢慈那股无名火从何而来。
他平静道：“谢慈，伯父教我行侠仗义，并非鲁莽冒进。”
这样简单一句交代，却将谢慈那把怒火浇得更盛。
谢慈猛然提气怒骂道：“阿爹教你行侠仗义？霍持钰，你竟也敢这样说！”
她一动气，立刻牵起了方才伤痛。
谢慈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余下的话再无力说出口。
霍持钰蹙眉，大步朝她跃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谢慈扶好，低声道：“别逞强了。方才不知是你，我落力未收，你必然不好受……”
他这话说得不假。
谢慈此刻全身酸胀难忍，霍持钰那一身内功着实不容小觑。她现下还能冲着他发火，已经要暗喜自己福大命大。
她望向他，怒道：“我想爹娘一定很后悔。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一时心软收留你。”
谢慈的眼神里带着灼灼怒意，恨不得杀他后快。
霍持钰不语，毫不畏惧地迎着她那问罪般的目光，磊落的神色里却有一丝悲戚。
谢慈继续冷声道：“霍持钰，我听说你这些年替皇帝抓了不少异党，平了许多乱局。你如今风光无限，只怕不日就将封侯拜相了吧！”
面对谢慈这样的咄咄逼人，霍持钰不想辩驳。
他转身欲走，谢慈却一把拽住他的领口，逼迫他弯腰俯身。
谢慈的眸子里曾藏有小池坞夜幕里的漫天繁星，那样明亮而灵动，仿佛照进人心里的灯火，只一面就难忘。
而今她的眸子里只剩冷清忧怅，那一点点的星火，也好似在这些变故中不断闪熄着，变得愈加黯淡。
在这样的四目相对下，霍持钰竟有一些怕了。
谢慈咬牙切齿地骂道：“爹娘怎会想到，你竟狠心按兵不发，任由良关大火燎原……”
“霍持钰，你手上沾的不只是那些乱臣贼子的血，更有千万计无辜百姓和我爹娘的血！”
她像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眼角已然飘红。
她问他：“霍持钰，你这枢府副使的位置，果真坐得如此安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