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积雪消融，早春的日光照着院子里的海棠，催出零星的海棠花蕾，粉白相间缀在枝头。
景朝都城，定国公府前庭西侧的下人房内，规规矩矩站了一排婢女，上首的椅子上坐了个年长的妇人，妇人身侧是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账房，账房手中拿了张名单。
婢女们俱是屏息以待，上首的妇人扫视一圈，转过头眼神示意账房开口。
山羊胡的账房微微弯腰应了，转过身对着众人道：“此次考核结果已出，前四名一会同赵娘子到后头去，老夫人同小姐们会亲自挑选。切记谨言慎行，该教的我都教了，接下来就看你们自个的造化。”
婢女们齐声应了，账房当场宣读了名次，又问对这考核名次可有异议，众婢女互相转头看了看彼此，最后恭敬回道“并无异议。”
账房点了点头，捋着胡子念了四个名字：“青阳，九夏，金天，玄英，你们一会便跟赵娘子走吧。”
四人应了，余下的人便被账房带着先出了门。
那边关门声传来，这厢赵娘子也站起身来，先是仔细打量了四位婢女，见几人还算稳重才开口：“老夫人仁善，为你们请了师傅学了几年本事，今日会被哪位小姐选中，端看你们和小姐的缘分。”
赵娘子说完也不等回话，转身道了句“还不跟上”，率先迈步往外走去。
穿过抄手游廊进了二门，在花厅遇上二房的小姐林乐妍正往老夫人的院子去。
林乐妍见了赵娘子，倒是丁点也不拿小姐的架子，上前亲亲热热拉了赵娘子的手笑道：“赵娘子果真是老太太的贴心人，一早就出来办事呀”，说着眼睛往赵娘子身后跟着的四位婢女看了一眼，状似不经意问：“想必这几位就是这次考核的优胜者了，不知哪位有幸拔得头筹？”
赵娘子没接茬，对于后头问询的话也不答，只恭敬回了一句“三小姐来得真早。”
说完抽手躬身做了个手势，示意林乐妍先行，赵娘子等人沉默着跟在林乐妍后面往老太太院里去。
到了老太太的康宁堂，外间上了糕点和茶水，椅子上已经坐了个圆头圆脑的女童，八九岁的模样，乖乖巧巧坐着吃点心。
见林乐妍来了，女童将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放下，轻轻拍了拍小手，有些紧张地看了林乐妍一眼，起身行礼问好：“三姐姐好。”
林乐妍瞥了她一眼，懒得搭理这位庶出三叔家的妹妹林乐芝，轻哼一声权算应答便坐了下来。
婢女上了茶，林乐妍拿起茶盏，眼睛一转似想起什么，看了眼刚坐下的小乐芝，又笑着开口套话：“乐芝，你今日请安来得这样早，祖母有没有说嘉奖你呀？”
林乐芝吓了一跳，往日里这位三姐姐都不怎么和她说话，此时乍然被问话，她想了想朗声回答：“有的，祖母让明月姑姑给我送了点心吃呢，三姐姐要吃吗？”
一边说着，林乐芝一边拿了块点心递过来，林乐妍看了眼林乐芝另一只手里还印着牙印的糕点，极快地撇了撇嘴，眼中嫌弃之色一闪而过：“不必了，妹妹喜欢就多吃些。”
林乐芝收回手便不说话了，仍旧安安静静吃她的糕点。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外面有仆婢问安的声音传来，不多时便见一大一小两位姑娘进来，正是二房的林乐宁和大房的林乐宜。
室内的林乐芝见了来人，撇下手中的糕点，匆忙跳下椅子，小跑两步上前就拉住了林乐宁的手，高兴道：“二姐姐，你来啦！”
林乐宁笑着抚了抚林乐芝的头，又轻轻揪了揪她肉嘟嘟的粉白小脸，直把人逗弄得笑弯了眼睛。
姐妹俩正玩笑着，里头派了丫鬟来通传，说是老太太有请，姐妹四个便跟着进了康宁堂正厅。
老太太温若君端坐上首，温声叫了请安的四姐妹起身，待四人坐下，目光从四个孙女上一一掠过。
最年长的林乐宁十六，是温老夫人次子的嫡女，比林乐宁小一岁的是次子的妾室所出的林乐妍，前不久刚满十五。
剩下两个年纪小些的，十三岁的林乐宜是温老夫人长子的嫡次女。稚气未脱的林乐芝九岁，论血缘亲疏比不上其他三位姐妹，乃是温老夫人丈夫的庶子一房所出。
不过定国公府目前并未分家，四位姑娘明面上都是温老夫人的孙辈，这回给要给家里几位姑娘选账房娘子，温老夫人也是一视同仁，特意要她们四个过来亲自选人。
收回目光，温老夫人略一沉吟后缓缓开口：“今日让你们来挑选各自的账房娘子，她们女子之身出入内宅也方便，往后不论是在府里掌家历练，或是出嫁后主持中馈，总归有人帮衬。”
先前赵娘子从账房那边带进来的四位婢女在示意下上前请安，温老夫人叫了起，又说起这几位婢女已经潜心学了四五年的本事，叫几位小姐各自挑一个带回去。
听温老夫人问起谁先挑选，四人反应不一，温老夫人只当没看见，静待几人开口。
林乐妍左右看了眼，赶在其他姐妹之前出声：“乐妍谢过祖母为我们姐妹筹谋，本来长幼有序，该是二姐姐先挑选，但我们做姐姐的，自当让着妹妹，不若让两位妹妹先选罢，想必二姐姐也是同意的。”
听了林乐妍这话，老太太似是有些意外，看了眼最年长的林乐宁问：“乐宁以为如何？”
林乐宁心想，她的庶妹都先大度地让了，她也没那个脸和小妹们争啊。
“祖母，孙女没意见。”
林乐宁说完，温老太太即使有些不满意，但到底没再多说，任由她们去了。
林乐妍倒是满意，那两个小的妹妹，林乐宜懦弱不敢争，林乐芝太小，平日里又只顾着吃，大概也不懂得看人，最重要的是林乐宁肯定是在她之后选！
四位待选的婢女是府里统一的装扮，年岁也大差不差，最后林乐芝选了圆脸讨喜的九夏，林乐宜本想指九夏身旁的金天，被林乐妍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慌忙中随意指了一旁的玄英。
剩下两人，青阳敛着目很沉静，面上有几分隐隐的失落。
倒是金天，眉目中隐含流光，看着自信又精明。
林乐妍猜想这考核的第一该是她，笑着选了金天，最后剩下的青阳便自动是林乐宁的人。
选好了人，温老夫人也没再留四个孙女，四人行了礼一道出了康宁堂，几位账房娘子自是跟着自家小姐回去。
走到回廊路口正欲分开，林乐妍瞧着林乐宁没什么表情的脸笑着开口：“二姐姐脸色不太好，可是怪妹妹瞎出主意，害得姐姐最后才能选？”
林乐宁瞧着林乐妍分明幸灾乐祸又要装作为难的模样，丁点不生气反倒是有点想笑。
主要林乐妍这事事都要和自己争抢，事后又惺惺作态的模样，林乐宁从小看到现在，都进化出免疫细胞了。
她前世一直在学校读书，天天做实验写论文，没时间修炼人情世故，一朝穿越，在这国公府从小长了十六年，林乐宁还是不喜欢这种兜着圈子说话的方式。
林乐妍自小要强，又事事都要与她相争，但这选账房娘子，既然是悉心培养了几年，本事总是不差的，选到谁也看缘分，林乐宁并不怎么在意。
但凡林乐妍大大方方说想自己先选，林乐宁还高看她一眼，积极为自己争取没什么。
但林乐妍又要友爱妹妹的名声，又是道德绑架替自己做决定，又在四妹妹林乐宜选人的时候瞪人左右她的选择，这做派才是林乐宁看不过眼的。
不过林乐宁此时可没什么兴致和林乐妍斗嘴，她还赶着去母亲的院子里吃汤包呢。
随意敷衍了两句，林乐宁与另外两位妹妹告别，带着人匆匆走了。
她母亲华淇漪院里小厨房的汤包做得很不错，算是早膳的特色，林乐宁好不容易早起一回，必须去满足下口腹之欲。
林乐宁到的时候院里正摆着早饭，华淇漪看着林乐宁盯着桌上的膳食馋嘴的模样笑得温柔，拉过她的手，又摸了摸林乐宁的头发打趣她：“宁宁今日难得没睡懒觉，终于能陪阿娘吃一回早饭啦。”
林乐宁有些羞愧，她素日确实爱睡懒觉，主要阿娘宠她。父亲虽向来看不惯她散漫的样子，但有母亲护着，拿她也没什么办法。
想到父亲，林乐宁瞥了眼桌上的早膳，只有阿娘和她的分例，想必父亲昨夜又宿在杨姨娘的院里了。
林乐宁没说什么，挨着母亲坐下，提起筷子先给母亲夹了个汤包。
吃过早膳，华淇漪又叫了跟着林乐宁过来的青阳上前问了几句话，见青阳说起算账查账头头是道，人也稳重知礼，华淇漪对她还算满意，温声嘱咐了几句便打算放她们回去。
倒是林乐宁瞧着日头好，又见华淇漪眉目间萦绕着两分不自觉的怅然，吩咐自己身边的大丫头甘棠先带了青阳回林乐宁的院子安置，她留在华淇漪这里多陪她一会。
华淇漪院子的檐下挂了一只鸟笼，里头有两只玄凤鹦鹉，一只公玄一只母玄。
见有人过来了，两只鹦鹉睁着豆豆眼盯着来人瞧，脑袋上嫩黄的羽毛随着鹦鹉歪头的动作一颤一颤可爱得紧。
林乐宁伸手轻轻碰了下笼子，对着公玄轻声道：“大黄豆今儿怎么不唱歌呀。”
话音落下公玄就张开尖尖的喙，先连着说了两声“唱歌唱歌”，接着便唱了起来，一旁的母玄好脾气地保持着安静，只一双豆豆眼一眨一眨，像用眨眼给公玄打着节拍一样。
这两只鹦鹉华淇漪养得好，聪明又温顺，智商也高，耐心教两遍便能跟着学舌。
逗弄完公玄，林乐宁转向一边的母玄：“诶呀小黄豆还是这么温柔。”
“温柔温柔”，母玄跟着叫道。
华淇漪见林乐宁玩得开心，嘴角含笑：“两只小家伙也不嫌弃你取得名字，大黄豆小黄豆。”
两只鹦鹉同时开口“大黄豆，小黄豆”，似乎是在附和华淇漪的话，憨态逗得一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笑了。
气氛正好，有男声朗声道：“在做什么呢，笑得这样开心。”
话音落下，院子里的仆婢们收敛了笑意，华淇漪收了适才轻快的笑，扯出一张得体的面容：“二爷过来了，宁宁在逗鹦鹉呢。”
来者正是国公府二爷，华淇漪的丈夫，林乐宁的父亲林容文。
林乐宁喊了声父亲，回头见两只鹦鹉乖乖缩在笼中，颇有几分社恐的姿态，目光一转，一院子的仆婢与鹦鹉的表现如出一辙。
林乐宁偷偷在心底吐槽了句“气氛破坏者”，正打算找个借口回自己的院子，就听林容文问起话来：“你祖母今日叫你们挑账房娘子去了？”
这内宅的事，林容文一般不怎么过问，突然提起，林乐宁点头应了，正疑惑着，又听林容文道：“你乐妍妹妹适才同我说你先前选人时谦让，乃是最后选的，心里过意不去，还想着和你换换呢。”
景朝都城，定国公府前庭西侧的下人房内，规规矩矩站了一排婢女，上首的椅子上坐了个年长的妇人，妇人身侧是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账房，账房手中拿了张名单。
婢女们俱是屏息以待，上首的妇人扫视一圈，转过头眼神示意账房开口。
山羊胡的账房微微弯腰应了，转过身对着众人道：“此次考核结果已出，前四名一会同赵娘子到后头去，老夫人同小姐们会亲自挑选。切记谨言慎行，该教的我都教了，接下来就看你们自个的造化。”
婢女们齐声应了，账房当场宣读了名次，又问对这考核名次可有异议，众婢女互相转头看了看彼此，最后恭敬回道“并无异议。”
账房点了点头，捋着胡子念了四个名字：“青阳，九夏，金天，玄英，你们一会便跟赵娘子走吧。”
四人应了，余下的人便被账房带着先出了门。
那边关门声传来，这厢赵娘子也站起身来，先是仔细打量了四位婢女，见几人还算稳重才开口：“老夫人仁善，为你们请了师傅学了几年本事，今日会被哪位小姐选中，端看你们和小姐的缘分。”
赵娘子说完也不等回话，转身道了句“还不跟上”，率先迈步往外走去。
穿过抄手游廊进了二门，在花厅遇上二房的小姐林乐妍正往老夫人的院子去。
林乐妍见了赵娘子，倒是丁点也不拿小姐的架子，上前亲亲热热拉了赵娘子的手笑道：“赵娘子果真是老太太的贴心人，一早就出来办事呀”，说着眼睛往赵娘子身后跟着的四位婢女看了一眼，状似不经意问：“想必这几位就是这次考核的优胜者了，不知哪位有幸拔得头筹？”
赵娘子没接茬，对于后头问询的话也不答，只恭敬回了一句“三小姐来得真早。”
说完抽手躬身做了个手势，示意林乐妍先行，赵娘子等人沉默着跟在林乐妍后面往老太太院里去。
到了老太太的康宁堂，外间上了糕点和茶水，椅子上已经坐了个圆头圆脑的女童，八九岁的模样，乖乖巧巧坐着吃点心。
见林乐妍来了，女童将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放下，轻轻拍了拍小手，有些紧张地看了林乐妍一眼，起身行礼问好：“三姐姐好。”
林乐妍瞥了她一眼，懒得搭理这位庶出三叔家的妹妹林乐芝，轻哼一声权算应答便坐了下来。
婢女上了茶，林乐妍拿起茶盏，眼睛一转似想起什么，看了眼刚坐下的小乐芝，又笑着开口套话：“乐芝，你今日请安来得这样早，祖母有没有说嘉奖你呀？”
林乐芝吓了一跳，往日里这位三姐姐都不怎么和她说话，此时乍然被问话，她想了想朗声回答：“有的，祖母让明月姑姑给我送了点心吃呢，三姐姐要吃吗？”
一边说着，林乐芝一边拿了块点心递过来，林乐妍看了眼林乐芝另一只手里还印着牙印的糕点，极快地撇了撇嘴，眼中嫌弃之色一闪而过：“不必了，妹妹喜欢就多吃些。”
林乐芝收回手便不说话了，仍旧安安静静吃她的糕点。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外面有仆婢问安的声音传来，不多时便见一大一小两位姑娘进来，正是二房的林乐宁和大房的林乐宜。
室内的林乐芝见了来人，撇下手中的糕点，匆忙跳下椅子，小跑两步上前就拉住了林乐宁的手，高兴道：“二姐姐，你来啦！”
林乐宁笑着抚了抚林乐芝的头，又轻轻揪了揪她肉嘟嘟的粉白小脸，直把人逗弄得笑弯了眼睛。
姐妹俩正玩笑着，里头派了丫鬟来通传，说是老太太有请，姐妹四个便跟着进了康宁堂正厅。
老太太温若君端坐上首，温声叫了请安的四姐妹起身，待四人坐下，目光从四个孙女上一一掠过。
最年长的林乐宁十六，是温老夫人次子的嫡女，比林乐宁小一岁的是次子的妾室所出的林乐妍，前不久刚满十五。
剩下两个年纪小些的，十三岁的林乐宜是温老夫人长子的嫡次女。稚气未脱的林乐芝九岁，论血缘亲疏比不上其他三位姐妹，乃是温老夫人丈夫的庶子一房所出。
不过定国公府目前并未分家，四位姑娘明面上都是温老夫人的孙辈，这回给要给家里几位姑娘选账房娘子，温老夫人也是一视同仁，特意要她们四个过来亲自选人。
收回目光，温老夫人略一沉吟后缓缓开口：“今日让你们来挑选各自的账房娘子，她们女子之身出入内宅也方便，往后不论是在府里掌家历练，或是出嫁后主持中馈，总归有人帮衬。”
先前赵娘子从账房那边带进来的四位婢女在示意下上前请安，温老夫人叫了起，又说起这几位婢女已经潜心学了四五年的本事，叫几位小姐各自挑一个带回去。
听温老夫人问起谁先挑选，四人反应不一，温老夫人只当没看见，静待几人开口。
林乐妍左右看了眼，赶在其他姐妹之前出声：“乐妍谢过祖母为我们姐妹筹谋，本来长幼有序，该是二姐姐先挑选，但我们做姐姐的，自当让着妹妹，不若让两位妹妹先选罢，想必二姐姐也是同意的。”
听了林乐妍这话，老太太似是有些意外，看了眼最年长的林乐宁问：“乐宁以为如何？”
林乐宁心想，她的庶妹都先大度地让了，她也没那个脸和小妹们争啊。
“祖母，孙女没意见。”
林乐宁说完，温老太太即使有些不满意，但到底没再多说，任由她们去了。
林乐妍倒是满意，那两个小的妹妹，林乐宜懦弱不敢争，林乐芝太小，平日里又只顾着吃，大概也不懂得看人，最重要的是林乐宁肯定是在她之后选！
四位待选的婢女是府里统一的装扮，年岁也大差不差，最后林乐芝选了圆脸讨喜的九夏，林乐宜本想指九夏身旁的金天，被林乐妍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慌忙中随意指了一旁的玄英。
剩下两人，青阳敛着目很沉静，面上有几分隐隐的失落。
倒是金天，眉目中隐含流光，看着自信又精明。
林乐妍猜想这考核的第一该是她，笑着选了金天，最后剩下的青阳便自动是林乐宁的人。
选好了人，温老夫人也没再留四个孙女，四人行了礼一道出了康宁堂，几位账房娘子自是跟着自家小姐回去。
走到回廊路口正欲分开，林乐妍瞧着林乐宁没什么表情的脸笑着开口：“二姐姐脸色不太好，可是怪妹妹瞎出主意，害得姐姐最后才能选？”
林乐宁瞧着林乐妍分明幸灾乐祸又要装作为难的模样，丁点不生气反倒是有点想笑。
主要林乐妍这事事都要和自己争抢，事后又惺惺作态的模样，林乐宁从小看到现在，都进化出免疫细胞了。
她前世一直在学校读书，天天做实验写论文，没时间修炼人情世故，一朝穿越，在这国公府从小长了十六年，林乐宁还是不喜欢这种兜着圈子说话的方式。
林乐妍自小要强，又事事都要与她相争，但这选账房娘子，既然是悉心培养了几年，本事总是不差的，选到谁也看缘分，林乐宁并不怎么在意。
但凡林乐妍大大方方说想自己先选，林乐宁还高看她一眼，积极为自己争取没什么。
但林乐妍又要友爱妹妹的名声，又是道德绑架替自己做决定，又在四妹妹林乐宜选人的时候瞪人左右她的选择，这做派才是林乐宁看不过眼的。
不过林乐宁此时可没什么兴致和林乐妍斗嘴，她还赶着去母亲的院子里吃汤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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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母亲华淇漪院里小厨房的汤包做得很不错，算是早膳的特色，林乐宁好不容易早起一回，必须去满足下口腹之欲。
林乐宁到的时候院里正摆着早饭，华淇漪看着林乐宁盯着桌上的膳食馋嘴的模样笑得温柔，拉过她的手，又摸了摸林乐宁的头发打趣她：“宁宁今日难得没睡懒觉，终于能陪阿娘吃一回早饭啦。”
林乐宁有些羞愧，她素日确实爱睡懒觉，主要阿娘宠她。父亲虽向来看不惯她散漫的样子，但有母亲护着，拿她也没什么办法。
想到父亲，林乐宁瞥了眼桌上的早膳，只有阿娘和她的分例，想必父亲昨夜又宿在杨姨娘的院里了。
林乐宁没说什么，挨着母亲坐下，提起筷子先给母亲夹了个汤包。
吃过早膳，华淇漪又叫了跟着林乐宁过来的青阳上前问了几句话，见青阳说起算账查账头头是道，人也稳重知礼，华淇漪对她还算满意，温声嘱咐了几句便打算放她们回去。
倒是林乐宁瞧着日头好，又见华淇漪眉目间萦绕着两分不自觉的怅然，吩咐自己身边的大丫头甘棠先带了青阳回林乐宁的院子安置，她留在华淇漪这里多陪她一会。
华淇漪院子的檐下挂了一只鸟笼，里头有两只玄凤鹦鹉，一只公玄一只母玄。
见有人过来了，两只鹦鹉睁着豆豆眼盯着来人瞧，脑袋上嫩黄的羽毛随着鹦鹉歪头的动作一颤一颤可爱得紧。
林乐宁伸手轻轻碰了下笼子，对着公玄轻声道：“大黄豆今儿怎么不唱歌呀。”
话音落下公玄就张开尖尖的喙，先连着说了两声“唱歌唱歌”，接着便唱了起来，一旁的母玄好脾气地保持着安静，只一双豆豆眼一眨一眨，像用眨眼给公玄打着节拍一样。
这两只鹦鹉华淇漪养得好，聪明又温顺，智商也高，耐心教两遍便能跟着学舌。
逗弄完公玄，林乐宁转向一边的母玄：“诶呀小黄豆还是这么温柔。”
“温柔温柔”，母玄跟着叫道。
华淇漪见林乐宁玩得开心，嘴角含笑：“两只小家伙也不嫌弃你取得名字，大黄豆小黄豆。”
两只鹦鹉同时开口“大黄豆，小黄豆”，似乎是在附和华淇漪的话，憨态逗得一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笑了。
气氛正好，有男声朗声道：“在做什么呢，笑得这样开心。”
话音落下，院子里的仆婢们收敛了笑意，华淇漪收了适才轻快的笑，扯出一张得体的面容：“二爷过来了，宁宁在逗鹦鹉呢。”
来者正是国公府二爷，华淇漪的丈夫，林乐宁的父亲林容文。
林乐宁喊了声父亲，回头见两只鹦鹉乖乖缩在笼中，颇有几分社恐的姿态，目光一转，一院子的仆婢与鹦鹉的表现如出一辙。
林乐宁偷偷在心底吐槽了句“气氛破坏者”，正打算找个借口回自己的院子，就听林容文问起话来：“你祖母今日叫你们挑账房娘子去了？”
这内宅的事，林容文一般不怎么过问，突然提起，林乐宁点头应了，正疑惑着，又听林容文道：“你乐妍妹妹适才同我说你先前选人时谦让，乃是最后选的，心里过意不去，还想着和你换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