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扇门频繁开合，进进出出的人们都忙着手头的工作。
林光元按顺序逐一介绍了每间实验室的功能和相关研究人员，最终，来到了分析室的门口。
“我一般在这里工作，病毒感染的机器人以及可疑传染源都会被送到这里。”林光元正说着话，准备进行虹膜认证。
然而，就在下一秒，紧闭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林光元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一个男孩撞了个满怀。
“哎呀！”小男孩往后一倒，又迅速站稳。没等林光元开口，便一溜烟跑了。
林光元讪笑了一下，向一旁的方赫文解释道：“刚才跑掉的是研发室正在做测试的新型号——”
“萤火虫系列，主要用于野外勘探。”一个身材高挑的短发女子紧跟着走了出来，接上了话。
“你好，我是费玛，是一名架构师。”她自然地向方赫文伸出手，开始自我介绍。说完，还没等方赫文反应过来，就又抽回手自顾自地朝着男孩消失的拐角快步离去了。
留在原地的方赫文迟疑地收回停在半空的手，一脸无辜地望着站在门口的林光元。
林光元无奈地笑笑，“她每天一心扑在研究上，行事比较随意，你别介意。刚才大概是机器内部信号识别有噪音，在这里做了下检查。”说着，便推开了分析室的门。
“我想这里的设备你应该都很熟悉。和联邦下设的实验室一样，配备的是西蒙生产的分析仪，安装的软件部分同样来自恩格马。”林光元走近操作台，又指指玻璃舱，随后独自打开了触控面板。
谁知，一串文字赫然跃上屏幕：21号晚10点，涅特瓦大街34号——IG1
林光元瞳孔急剧收缩，手底瞬间清除了logfile里的记录。
是陆柏宇的消息！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刚刚、会不会刚刚费玛已经看见了？不过……除了末尾标记着陆柏宇在铁门计划里的实验编号，这条信息的内容可以说没有任何指向性。林光元极速思考，一时入了神。
“林教授？林教授？”
耳旁逐渐靠近的声音激起了她一身冷汗，她身边还有一个方赫文！
林光元悄悄把手放下，贴紧大腿，试图掩盖指尖的颤抖。她张了张嘴，只觉得嗓子干干的，发不出一点声音。这寂静的一秒钟，过得分外漫长。
她用力抠住掌心，挤出一句话：“嗯？不好意思，我浏览任务执行列表有点太入神了。你观察的怎么样？设备操作没问题吧。”边说边便强迫自己直视对方的眼睛，生怕错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嗯，配置都是同一套，我刚才进玻璃舱看了一眼。你好像……脸色有点不太好？”
“是吗？可能是中午没吃饭，有些低血糖了。”林光元迅速地应答道。看来在她打开屏幕前，方赫文并不在旁边。林光元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些，心里却不免对丁染他们未曾预告的行动感到恼怒。
“服务器今天比较繁忙，可能不太方便演示。我现在请你去楼下咖啡厅吃些东西吧。”林光元行云流水般地关闭了显示屏和操作台，直接拉住对方的胳膊，转身朝门外走去。
方赫文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虽然隔着一层面料，他仍能感受到衬衫袖子外透过的掌心的温度。随着步伐晃动的手臂，轻轻摩挲着衣袖。
他的眼神穿透薄薄的镜片，注视着眼前突然过分热情的女人的背影，又回想起刚才在分析室里的种种迹象，若有所思地眨着眼睛，最后垂下了眼眸。
“这间咖啡厅的甜点味道都很不错，尤其是芝士蛋糕，味道很浓郁。”林光元努力压抑心中的焦躁，不停地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试图分散注意力，以防在方赫文面前露出任何不恰当的情绪。
“方教授，你想尝哪款？今天我请你。”
“谢谢，那我挑一块覆盆子芝士蛋糕吧。”
林光元一怔，心底的烦闷好像消散了一点，“好巧，我也很喜欢吃这个。”林光元弯起亮亮的眼睛。
方赫文笑笑没有说话。
“我不是说了请你吗。你直接替我付了钱，像是我在欺负新同事。”林光元坐下后调侃了一句。
“喜欢吃的话，一人一半吧。”方赫文将两块不同的蛋糕切成了四小块，将其中一份递给了林光元。
林光元愣了一下，看着男人逐渐抿起的嘴唇，了然地想道：大概是他也想试试这个味道，却不好意思直接说。林光元点点头，接过了盘子。
“哈哈哈谢谢，方教授真是个细心的人。”
方赫文紧绷的嘴角松弛了下来，“来这里喝咖啡的人还蛮多的。”
“嗯，大家有时比较喜欢来这里休息。”
短暂的沉默弥漫着少许微妙的情绪。
林光元犹豫片刻，主动捡起了话题，“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坐在一起聊天呢。”
“我对林教授是久仰大名，可惜一直没机会合作。”他收住了话，没有进一步说下去。
看着眼前比自己年轻几岁的后起之秀，林光元回想起曾经的自己，感慨命运的无常。
迟疑了一秒，林光元建议道：“以后一起共事，你也不必再尊称我为林教授。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方赫文点头答应。
短暂的寒暄过后，林光元听见隔壁传来一道算不上陌生的声音。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大步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半小时前在分析室门口匆匆离开的费玛。
好不容易卸掉的不安又爬上林光元的心头，她略显僵硬地往里挪了挪，腾出一个位置。
费玛坐下，目不转睛地扭头看向林光元。
“费玛，还没有向你介绍，这位是新来的方教授。和我一样主攻机械神经方向。”林光元故作镇定地回视着对方。
“您好，我叫方赫文。很高兴认识您。”坐在对面的方赫文礼貌开口。
费玛唰的一下又把头转了过去，直起身子岔开腿。双手交叉，两条胳膊就那么支在膝盖上。两眼正对方赫文的脸，似乎分外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人。
一秒，两秒，三秒。
谁都没有想到，费玛一言不发，瞬间又站了起来，踱步离开。
正当林光元觉得匪夷所思时，她的余光撇见右手边沙发坐垫的缝隙间，忽然多了一张小纸条。
她作势往右挪动位置，趁机将纸条攥在手里，又偷偷塞进了裤子口袋。这必定是费玛离开前留下的。
林光元满心牵挂，没待多久就找了个借口和方赫文告别，提前离开了咖啡厅。
卫生间的隔间里，林光元小心翼翼地将皱巴巴的纸条展开，默读着上面的文字：“今晚11点Hideout酒吧，有要事相谈。”
费玛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和自己面谈？林光元自认为平日里和她的接触不算多，除了偶尔讨论一些技术问题，实在谈不上有什么私交。
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无不透出一种诡异。
林光元十分清楚，最有可能的结果，同时也是自己最不想面对的结果，只剩一种，那就是费玛在她进入分析室前，确确实实地看到了屏幕上的那条消息。
怎么办？林光元紧锁眉头。铁门计划的实验编号属于联邦绝对机密的文件，这里的警方没有办法确认消息来源。
可是集合地点已然暴露，那条信息也是在她离开后消失不见的……加之今天会议上和高立廉的对话内容，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情况被立刻上报且公开，有人将怀疑的论调指向丁染他们，自己就无法见到陆柏宇。
而更糟糕的现状是，她根本没有合适的方法可以通知他们突发的意外情况。假如公安部派人蹲守，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是夜，林光元赶至Hideout酒吧门口。推开门的瞬间，声浪混合着冷气扑面而来，往里几步，又附着上一层潮闷的空气。
吧台边坐满了喝酒解闷的青年男女，调酒器在机械手臂里翻飞。一个喝多了的穿着高叉裙的女人，打趣着对面的调酒师，在他那帅气的仿生面孔留下了一个多情的吻。
越过形形色色扭动的身躯和流动的光影，林光元终于看到了费玛，在晦暗通道的尽头，她正在认真地敲电脑。
林光元捂住耳朵，狭窄的空间里，机械装置精准敲击的音节，好像在成倍地扩张。寂寞的人们狂乱地舞动着四肢，机油、廉价香水和酚类化合物揉杂在一起，物欲横流。
林光元举着一杯随手挑选的特调，停在了费玛身旁。
率先开口的是费玛，“请坐。”她合上电脑，简单吐出两个字。
卡座里的林光元低头看着桌面，小口抿着酸涩的鸡尾酒。真难喝，她心想。
“我想你已经猜到我为什么要约你见面。”费玛开门见山。
装傻永远是最朴素的方法。林光元胳膊往桌上一支，放下酒杯，眉眼间距都没变分毫。打趣道：“是不是又在思考新的设计方案了？还是这么热爱工作。”
费玛笔直地坐着，伸手把贴在脸颊两侧的短发别到耳朵后面。刘海在两只眼睛上平直铺开，一丝不苟，离那正在加速扇动的睫毛正好1厘米的距离。
她的眼神里没有一点笑意，唯有专注，仿佛想用引力将眼前的人吸进去。
稳住，林光元慢慢解开一颗衬衫扣子，将袖子挽到手肘的高度，举起玻璃杯浅喝了一口。
没人说话，就连嘈杂的背景音都仿佛消失不见。
费玛弯腰从地上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平放在桌子上，右手按住没动。
“我看见了那条来自IG1的消息。你曾经参与过铁门计划。”
她怎么会认识编码？林光元拿住酒杯的手紧了一分，嘴里还在打岔：“那是什么？”
“给你。”费玛干脆把文件向前一推，继续说道：“这是一份铁门计划的受试者知情同意书。里面的受试者编码同样以IG开头。标明的研究中心就是你来到15区之前开展研究的单位。”
林光元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你想向我表达什么？”
“我不关心你21号的秘密会面，也不会告诉别人那条消息。我今天约你，只是想问你铁门计划背后的科研成果和原理。”
费玛喝了一口柠檬水，喋喋不休地讲着：“义体化似乎在联邦政府的推动下变成了人类前进的道路。你说，人类可能最终实现神经中枢的机械化吗？如果真的通过电子元件和机械装置实现了真实的生命体，那么是不是人类就成为了造物主呢，是不是就实现了永生？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了太多废话。”
她喘了一口气，终于进入了主题，“虽然我并没有研究过机械神经方向，但还是对于那样的未来不免憧憬。我想让你告诉我，铁门计划是否取得了重大进展。”
她的眼里闪烁着狂热的光。
林光元忽然觉得，自己完全在这里浪费时间。根本没有人会认为那条消息和逃跑的希特利亚以及丁染有关，唯一看过消息的费玛只是一个科研狂人——她根本不会去思考科研之外的事情，也毫不关心社会事件。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关于你提及的铁门计划的任何详情。”林光元直截了当地作答。
费玛突然哈哈大笑，“你现在不想告诉我没关系，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林光元按顺序逐一介绍了每间实验室的功能和相关研究人员，最终，来到了分析室的门口。
“我一般在这里工作，病毒感染的机器人以及可疑传染源都会被送到这里。”林光元正说着话，准备进行虹膜认证。
然而，就在下一秒，紧闭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林光元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一个男孩撞了个满怀。
“哎呀！”小男孩往后一倒，又迅速站稳。没等林光元开口，便一溜烟跑了。
林光元讪笑了一下，向一旁的方赫文解释道：“刚才跑掉的是研发室正在做测试的新型号——”
“萤火虫系列，主要用于野外勘探。”一个身材高挑的短发女子紧跟着走了出来，接上了话。
“你好，我是费玛，是一名架构师。”她自然地向方赫文伸出手，开始自我介绍。说完，还没等方赫文反应过来，就又抽回手自顾自地朝着男孩消失的拐角快步离去了。
留在原地的方赫文迟疑地收回停在半空的手，一脸无辜地望着站在门口的林光元。
林光元无奈地笑笑，“她每天一心扑在研究上，行事比较随意，你别介意。刚才大概是机器内部信号识别有噪音，在这里做了下检查。”说着，便推开了分析室的门。
“我想这里的设备你应该都很熟悉。和联邦下设的实验室一样，配备的是西蒙生产的分析仪，安装的软件部分同样来自恩格马。”林光元走近操作台，又指指玻璃舱，随后独自打开了触控面板。
谁知，一串文字赫然跃上屏幕：21号晚10点，涅特瓦大街34号——IG1
林光元瞳孔急剧收缩，手底瞬间清除了logfile里的记录。
是陆柏宇的消息！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刚刚、会不会刚刚费玛已经看见了？不过……除了末尾标记着陆柏宇在铁门计划里的实验编号，这条信息的内容可以说没有任何指向性。林光元极速思考，一时入了神。
“林教授？林教授？”
耳旁逐渐靠近的声音激起了她一身冷汗，她身边还有一个方赫文！
林光元悄悄把手放下，贴紧大腿，试图掩盖指尖的颤抖。她张了张嘴，只觉得嗓子干干的，发不出一点声音。这寂静的一秒钟，过得分外漫长。
她用力抠住掌心，挤出一句话：“嗯？不好意思，我浏览任务执行列表有点太入神了。你观察的怎么样？设备操作没问题吧。”边说边便强迫自己直视对方的眼睛，生怕错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嗯，配置都是同一套，我刚才进玻璃舱看了一眼。你好像……脸色有点不太好？”
“是吗？可能是中午没吃饭，有些低血糖了。”林光元迅速地应答道。看来在她打开屏幕前，方赫文并不在旁边。林光元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些，心里却不免对丁染他们未曾预告的行动感到恼怒。
“服务器今天比较繁忙，可能不太方便演示。我现在请你去楼下咖啡厅吃些东西吧。”林光元行云流水般地关闭了显示屏和操作台，直接拉住对方的胳膊，转身朝门外走去。
方赫文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虽然隔着一层面料，他仍能感受到衬衫袖子外透过的掌心的温度。随着步伐晃动的手臂，轻轻摩挲着衣袖。
他的眼神穿透薄薄的镜片，注视着眼前突然过分热情的女人的背影，又回想起刚才在分析室里的种种迹象，若有所思地眨着眼睛，最后垂下了眼眸。
“这间咖啡厅的甜点味道都很不错，尤其是芝士蛋糕，味道很浓郁。”林光元努力压抑心中的焦躁，不停地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试图分散注意力，以防在方赫文面前露出任何不恰当的情绪。
“方教授，你想尝哪款？今天我请你。”
“谢谢，那我挑一块覆盆子芝士蛋糕吧。”
林光元一怔，心底的烦闷好像消散了一点，“好巧，我也很喜欢吃这个。”林光元弯起亮亮的眼睛。
方赫文笑笑没有说话。
“我不是说了请你吗。你直接替我付了钱，像是我在欺负新同事。”林光元坐下后调侃了一句。
“喜欢吃的话，一人一半吧。”方赫文将两块不同的蛋糕切成了四小块，将其中一份递给了林光元。
林光元愣了一下，看着男人逐渐抿起的嘴唇，了然地想道：大概是他也想试试这个味道，却不好意思直接说。林光元点点头，接过了盘子。
“哈哈哈谢谢，方教授真是个细心的人。”
方赫文紧绷的嘴角松弛了下来，“来这里喝咖啡的人还蛮多的。”
“嗯，大家有时比较喜欢来这里休息。”
短暂的沉默弥漫着少许微妙的情绪。
林光元犹豫片刻，主动捡起了话题，“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坐在一起聊天呢。”
“我对林教授是久仰大名，可惜一直没机会合作。”他收住了话，没有进一步说下去。
看着眼前比自己年轻几岁的后起之秀，林光元回想起曾经的自己，感慨命运的无常。
迟疑了一秒，林光元建议道：“以后一起共事，你也不必再尊称我为林教授。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方赫文点头答应。
短暂的寒暄过后，林光元听见隔壁传来一道算不上陌生的声音。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大步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半小时前在分析室门口匆匆离开的费玛。
好不容易卸掉的不安又爬上林光元的心头，她略显僵硬地往里挪了挪，腾出一个位置。
费玛坐下，目不转睛地扭头看向林光元。
“费玛，还没有向你介绍，这位是新来的方教授。和我一样主攻机械神经方向。”林光元故作镇定地回视着对方。
“您好，我叫方赫文。很高兴认识您。”坐在对面的方赫文礼貌开口。
费玛唰的一下又把头转了过去，直起身子岔开腿。双手交叉，两条胳膊就那么支在膝盖上。两眼正对方赫文的脸，似乎分外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人。
一秒，两秒，三秒。
谁都没有想到，费玛一言不发，瞬间又站了起来，踱步离开。
正当林光元觉得匪夷所思时，她的余光撇见右手边沙发坐垫的缝隙间，忽然多了一张小纸条。
她作势往右挪动位置，趁机将纸条攥在手里，又偷偷塞进了裤子口袋。这必定是费玛离开前留下的。
林光元满心牵挂，没待多久就找了个借口和方赫文告别，提前离开了咖啡厅。
卫生间的隔间里，林光元小心翼翼地将皱巴巴的纸条展开，默读着上面的文字：“今晚11点Hideout酒吧，有要事相谈。”
费玛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和自己面谈？林光元自认为平日里和她的接触不算多，除了偶尔讨论一些技术问题，实在谈不上有什么私交。
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无不透出一种诡异。
林光元十分清楚，最有可能的结果，同时也是自己最不想面对的结果，只剩一种，那就是费玛在她进入分析室前，确确实实地看到了屏幕上的那条消息。
怎么办？林光元紧锁眉头。铁门计划的实验编号属于联邦绝对机密的文件，这里的警方没有办法确认消息来源。
可是集合地点已然暴露，那条信息也是在她离开后消失不见的……加之今天会议上和高立廉的对话内容，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情况被立刻上报且公开，有人将怀疑的论调指向丁染他们，自己就无法见到陆柏宇。
而更糟糕的现状是，她根本没有合适的方法可以通知他们突发的意外情况。假如公安部派人蹲守，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是夜，林光元赶至Hideout酒吧门口。推开门的瞬间，声浪混合着冷气扑面而来，往里几步，又附着上一层潮闷的空气。
吧台边坐满了喝酒解闷的青年男女，调酒器在机械手臂里翻飞。一个喝多了的穿着高叉裙的女人，打趣着对面的调酒师，在他那帅气的仿生面孔留下了一个多情的吻。
越过形形色色扭动的身躯和流动的光影，林光元终于看到了费玛，在晦暗通道的尽头，她正在认真地敲电脑。
林光元捂住耳朵，狭窄的空间里，机械装置精准敲击的音节，好像在成倍地扩张。寂寞的人们狂乱地舞动着四肢，机油、廉价香水和酚类化合物揉杂在一起，物欲横流。
林光元举着一杯随手挑选的特调，停在了费玛身旁。
率先开口的是费玛，“请坐。”她合上电脑，简单吐出两个字。
卡座里的林光元低头看着桌面，小口抿着酸涩的鸡尾酒。真难喝，她心想。
“我想你已经猜到我为什么要约你见面。”费玛开门见山。
装傻永远是最朴素的方法。林光元胳膊往桌上一支，放下酒杯，眉眼间距都没变分毫。打趣道：“是不是又在思考新的设计方案了？还是这么热爱工作。”
费玛笔直地坐着，伸手把贴在脸颊两侧的短发别到耳朵后面。刘海在两只眼睛上平直铺开，一丝不苟，离那正在加速扇动的睫毛正好1厘米的距离。
她的眼神里没有一点笑意，唯有专注，仿佛想用引力将眼前的人吸进去。
稳住，林光元慢慢解开一颗衬衫扣子，将袖子挽到手肘的高度，举起玻璃杯浅喝了一口。
没人说话，就连嘈杂的背景音都仿佛消失不见。
费玛弯腰从地上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平放在桌子上，右手按住没动。
“我看见了那条来自IG1的消息。你曾经参与过铁门计划。”
她怎么会认识编码？林光元拿住酒杯的手紧了一分，嘴里还在打岔：“那是什么？”
“给你。”费玛干脆把文件向前一推，继续说道：“这是一份铁门计划的受试者知情同意书。里面的受试者编码同样以IG开头。标明的研究中心就是你来到15区之前开展研究的单位。”
林光元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你想向我表达什么？”
“我不关心你21号的秘密会面，也不会告诉别人那条消息。我今天约你，只是想问你铁门计划背后的科研成果和原理。”
费玛喝了一口柠檬水，喋喋不休地讲着：“义体化似乎在联邦政府的推动下变成了人类前进的道路。你说，人类可能最终实现神经中枢的机械化吗？如果真的通过电子元件和机械装置实现了真实的生命体，那么是不是人类就成为了造物主呢，是不是就实现了永生？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了太多废话。”
她喘了一口气，终于进入了主题，“虽然我并没有研究过机械神经方向，但还是对于那样的未来不免憧憬。我想让你告诉我，铁门计划是否取得了重大进展。”
她的眼里闪烁着狂热的光。
林光元忽然觉得，自己完全在这里浪费时间。根本没有人会认为那条消息和逃跑的希特利亚以及丁染有关，唯一看过消息的费玛只是一个科研狂人——她根本不会去思考科研之外的事情，也毫不关心社会事件。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关于你提及的铁门计划的任何详情。”林光元直截了当地作答。
费玛突然哈哈大笑，“你现在不想告诉我没关系，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我们可以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