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圆月当空,红墙下影子错落有致。

    宫人们有序地进进出出,远处宫宴灯火通明。

    内廷

    英华宫内

    沈锦端着小脸,秀眉紧紧皱在一起,鲜红的朱砂点在饱满洁白的额间,更衬得美人夺目珍贵。

    她瞧着铜镜中身着粉白素锦夹袄,面若桃红,柔眸细亮的自己,又垮起脸,转过身去。

    “玉兰,这般样子好看吗,会不会有些太过?”

    站在一旁的玉兰瞬间明了。她给门口站着的几个婢女一个眼神,众人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被关住。

    玉兰和玉竹是自小便跟在沈锦身边的,自然明白沈锦的意思。

    玉兰拉过架子上的披风,笑着开口:“哪里就过了呢,咱们公主天生一副芙蓉貌,珠玉牡丹都让公主衬得没了颜色。人美还能怪衣裳太过?这又是哪里的道理。”

    “要奴婢讲,今夜公主若是向那陆世子表明心意,保管他明日就尚公主。”

    猛不丁被戳破少女心思,沈锦脸色泛起薄红。

    “好啊你,本公主的心思你都敢猜了。”沈锦假装佯怒,娇斥道。

    玉兰连连讨饶,将羽白披风给沈锦裹好。

    沈锦垂眼,长睫在烛火摇曳下在脸上打出蒲扇似得阴影。

    陆长钰是她自少时放在心上,日夜魂牵梦绕的男子,今夜父皇在宫中举办中秋节宴,为显仁慈,允官员们携带家眷孩童进宫共度佳节。

    沈锦再过几月就要及笄,今夜怕是她最后的机会,沈锦心下忐忑,若是不能跟心爱之人在一起,随便嫁作个男子,往后日子该多难熬。

    宫宴外

    不远处便是宫宴,沈锦赶着时辰,身后跟着玉兰玉竹,心里藏事便没注意看路。

    只觉眼前阴影俯下,不知怎的,竟撞了人。

    抬头一瞧,就听见沈意讥讽出声道:“姐姐可真是好眼力,哪里有路哪里不走,偏偏撞上我,怕不是上次的事你怀恨在心,故意行事。”

    沈锦听声便知事情不对,上次父皇送她的凤凰镶白玉金簪是叫面前这人失手摔掉了角,明明是羡慕嫉妒父皇的宠爱,却要在她面前装作无辜。

    上次沈锦懒得发作,她是先皇后嫡出的公主,母后疾病缠身去世后,父皇便扶持了当时还是贵妃的柳氏,这沈意便是柳氏的女儿,只比她小一个月。

    两位皇后产下的公主别说是前朝后宫都在比较,她们二人更是水火不相容。眼前这场景,很难不怀疑沈意是故意撞上来的。

    沈锦深吸一口气,抬起脸,便是一副假笑的面庞。

    “好妹妹,姐姐可真不是故意的,我是属实没瞧见路上有人啊,下次姐姐注意啊。”

    说罢便打算绕过沈意离开,就在即将走开时,面前横过一条手臂。

    “好姐姐,这就完事啦?”沈意皮笑肉不笑,眼神里满是厌烦。

    沈锦扭过头:“也不是我说妹妹,今日好好的中秋家宴,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难不成是怕在宴会上输给我?”

    “输给你?沈锦你别太看得起自己。怕不是自己没准备,此刻在这里装腔作势呢,你哪来那么多的自信啊。”沈意嗤笑道,她自小便和眼前这位姐姐不对付,母后日日拿她作比较,处处贬低自己,这叫她怎能咽的下这口气。出来前母后还让她表现得好些,可不能让别人给压了下去。这所谓的别人,指的可不就是沈锦嘛。

    她怎么可能让沈锦过的舒服,这次还是她自己撞上门,今日沈锦必须给她道歉。沈意铆足了劲站在原地,摆出一副不达目的决不摆休的气势。

    沈锦身后的玉竹气不过,要上前来将人隔开,沈锦素手一抬,制止了玉竹的动作。

    她轻笑一声,将手搭在沈意伸出来的手臂上,暗中使劲给人压了下去。她将脸凑到沈意耳朵旁,轻声道:“我哪来的自信?好妹妹,你的母后,是怎么上位的,你该是比我晓得。”

    沈锦起身,用手绢仔细净手。

    沈意眉眼含怒,只觉得眼前这人分外刺眼,宫道上都是来来往往的奴婢,叫她此刻须顾得颜面,不能当场撕了她这张嘴。

    先皇后崩逝不到一月,贵妃就成了皇后,饶是宫里宫规森严,可到底堵不住悠悠众口,红墙里到处都流传着先皇后不是病死,而是被人害死。可到底没有实际证据,谁也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讲。

    沈锦冷眼瞧着,又笑嘻嘻道:“好妹妹,一会误了中秋家宴,朝臣看热闹是小,要是惹得父皇龙颜大怒,你猜,是你的宠爱更足,还是父皇的脸面更大呢。”

    沈锦扭头离开,这次,没有人再阻拦。

    沈锦到时确实有些晚,好多大臣携带家眷都已经坐到位置,沈锦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没多久,就瞧见沈意也走过来,她的座位在她身旁,沈意懒得分她眼神,忙着找陆长钰的身影,今夜中秋家宴,他身为禁军副将,不知道在哪里值守,进来时也没瞧见。

    沈锦暗自想着事情,也没注意到旁边人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

    直至宴会开始,沈锦都没有看到陆长钰的身影。

    中秋宴会本就是皇帝与众朝臣同乐的时候,席上自然有歌舞相助,再往后就是各家官员未出阁的姑娘轮流上台献艺,若是才艺出众,便会得到皇帝赏赐,日后择婿出嫁时,也能有更好地选择。是以台下的姑娘们都铆足了劲想要好好表现。

    沈锦作为公主,自然也要准备才艺,她的顺序排在沈意后面,也算是压轴出场,沈锦强迫自己收了乱七八糟的思绪,端正的瞧看各家姑娘的表演。

    现下上场的是沈意,沈锦没注意到她何时换了身流光溢彩的白纱裙,与今日这月色倒是相得益彰,只瞧得奴婢们将古筝抬上来放置好陆续退场。

    沈意没有讲话,缓缓坐下,素手捻了一下琴弦,月光似锦帛般流淌而下,潺潺溪水下似乎有一块洁白的玉璧散发着光。

    弦声似流水缓缓流淌在宴会众人的心中,一片寂静。

    饶是再看不惯沈意,沈锦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古筝造诣是极高的。

    一曲罢,陆陆续续响起掌声和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平乐公主的曲艺当真是造诣极高啊,如听仙乐,叫老夫果真瞧见了那圆月溪水。”

    “平乐公主一曲,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台上的皇帝不过四十年华,眼角略有细纹。

    “平乐,重赏。”皇帝开怀大笑。

    旁边坐着的皇后温婉的跟着笑,满意的对沈意点点头。

    而此刻的沈锦早已退场去换衣裳,她自是不能拿自己的短处去给她人衬托的,乐这方面她本就不堪大用。

    重新回场时,沈锦瞧见沈意挑衅的眼神,心下有些预感,摆手换来玉兰,低声叮嘱了几句。

    沈锦身着靛蓝绸飞袖,缓缓步入台前,屏风在前,大鼓在后,身旁的架子还放着笔墨。沈锦站在鼓上,月光和烛火将绰约多姿的身影映在屏风。

    鼓声起,身影动。屏风的影子似随风而动,飞袖飘逸缀在空中,鼓声缓,沈锦拿起毛笔蘸上墨汁,墨汁随身影飘动洒在屏风,只瞧得看客惊奇,众人屏息以待。

    鼓声随风而动,片刻后又急了些,在完成又一个急切如撒盘的鼓声,沈锦微微一笑,手腕施力于屏风。鼓声停滞一瞬,笔头脱落,在透白屏风上划下深刻的一笔。

    沈锦嗤笑,怪不得刚才沈意挑衅她,原来是在此刻等着。

    沈锦扭头看向沈意的位置,正对上沈意不屑的眼神,此刻台下众人都在看着,她不能停,沈锦深吸口气。

    鼓声又起,沈锦以杆作笔,画风变得粗犷起来,鼓声错错落落,屏风逐渐被墨水渲染开。

    最后一刻,沈锦灵丝一动,手腕转动,调整被笔头毁掉的部分,鼓声停,屏风上居然成了一幅画,众人瞧得痴,满座皆静。

    那屏风上月光照在高山,溪水从山上流淌汇成溪流,月光洒在漆黑的夜里洒出朦胧,近处大树枝繁叶茂,下面吊着秋千,秋千似随风飘动,奇怪的是,秋千上却没有人,平白惹人意动。

    “阿锦,这画,是你想的?”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皇帝开口道。

    沈锦由着人将自己扶下来,平息好呼吸,开口回道:“回父皇,这画是儿臣少时听母后讲的,母后说有一年的中秋,您和母后就是在这样的地方下表明心意。至于秋千,是母后最爱的,儿臣斗胆添上,还望父皇不要怪罪。”

    沈锦没得到回复,低着头闭口不言。她原本没想加上秋千的,要不是沈意从中作怪,她怎么会这么刻意的提起母后两次。

    “朕跟你母后确实是在这样一个中秋夜确定心意的。”皇帝的语气低沉,“你画的不错,想要什么赏赐跟朕说。”

    沈锦微抬起头,只看得表面温柔的皇后听闻此话,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好不精彩。

    沈锦郑重了脸色,“回父皇,儿臣能陪在父皇的身边,已是最大的赏赐。”

    这一番话听得皇帝动容,他眉眼一松,似是有些怠倦,片刻道:“既是如此,朕赐你一道丹书铁券。”

    旁边传来皇后的阻拦:“皇上不… …”

    皇帝抬手制止。

    底下的人躁动起来,窃窃私语者不在少数。

    尤其是沈意,更是气的眉目狰狞,满脸怒火。

    沈锦愣在原地,直到父皇身旁伺候的公公将东西伸到她面前,沈锦反过神来。

    “谢…谢谢父皇。”

    沈锦伸手接过。

    丹书铁券本身就是一道免死金牌,除非通敌叛国,否则她以后就算犯了再大的错,都可以凭此保全自己。但丹书铁券向来只有那些开国重臣才有资格,父皇连破禁制,怎能叫她不动容。

    皇帝望向台下,众人瞬间安静。“沈家江山是先皇后陪朕一起打下的,奈何先皇后身体不好,早早西去。这道丹书铁券,朕赐给她的女儿,众爱卿可有异议?”

    台下人乌泱泱跪在地上,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锦思绪万千,跟着跪下。

    好在宴会到此刻结束,皇帝皇后离场,剩下的朝臣及其家眷都在陆续散开。

    沈锦瞧着那块牌子,忍住眼里的酸涩,将东西递给玉竹。

    “你先回宫,把东西放好,我等玉兰回来一起走。”

    “是,公主”。玉竹接过东西,“人多得很,公主就在原地等。”

    沈锦擦掉眼角的湿意,打算找个地方坐下等。

    眼角余光瞥见陆长钰身着禁军铠甲,一个人匆匆走过去,身后并无将士。

    沈锦心意一动,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此刻跟上去表明心意,也省的来日再找时机。

    心动不如行动,沈锦捋平衣裙跟上去。

    玉兰还没回来,时机不等人,想来玉兰应该能猜到。

    沈锦尚未走几步,就瞧见坐席另一侧一位身形修长,眉眼疏离的青年男子起身,腰间缀着的双鱼佩随着走动垂下,竟也是朝着陆长钰的方向去。

    沈锦觉得有些不对劲,放轻脚步跟在身后。

    宫里的路七拐八折,鹅卵石铺的路踩在脚下,沈锦小心的将身形藏在假山后面,为了不被发现,沈锦离得很远,此刻早已看不到陆长钰的身影。

    这里离宴会很远,沈锦不知道那男子是谁,为何要跟着陆长钰,沈锦决定沿路返回,叫些宫里的侍卫过来,以防出现意外。

    沈锦轻轻转身,刚才还在前面的人此刻竟站在她眼前。

    一双干燥微凉的手捂住她的嘴。

    呼吸一瞬停止,沈锦眼睛瞪大,不动声色的扶住头上的玉钗,想伺机寻找机会喊来人逃脱。

    男子身着靛蓝袍,与她身上的颜色很是相似,两人躲在假山后,一时间沈锦拿不住男人的想法,这是在皇宫里,况这人刚才坐在宴会上,想来是哪家的公子,应该不会胆大包天在这里对她动手。

    静默间,男子微微一笑:“公主。”

    空气中一阵甜腻的味道,男子不适皱眉。“你这是什么香,如此... ...别致。”

    沈锦也闻到了,但并不是她身上的味道,沈锦恍惚间透过男子宽阔的肩膀瞧见一个拿着香炉鬼鬼祟祟的小太监。

    沈锦瞬间感知到危险,呜呜呀呀的哼唧,想要提示男人,男人顺着她的目光向后转去,还未看到,后脑勺被人拿器物猛的砸中,男人倒了下去。

    沈锦只觉脑子混沌,四肢发软,整个人也不受控制的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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