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又入了冬,只是这年的冬天来的有些晚。

    直十一月初六,京城才下起了第一场雪。

    雪下的很大,顷刻间,天地间一片素白。

    绿意给炭盆里添足了炭,整个屋子里都暖烘烘的。

    时绥又偷偷的给窗户推开一丝缝,看着外面的雪,唉声叹气:“雪下得这般大,也不知大哥的军帐里有没有炭盆?”

    绿意没好气的过来将窗户关上:“您这伤寒才好了没几日,可见不得风。至于大少爷,您就别操心了。少时咱们大少爷可是跟二老爷学过腿脚功夫的,一般人可欺负不了大少爷。”

    “不过说起来,二老爷出海已有一载,估摸着也快回来了。您说您不好好照顾自己,到时候不是叫二老爷见着心疼?”

    俗话说,说曹操曹操到,主仆二人还在担心时砚与时修远吃不好穿不暖的。就有小丫鬟来禀,说是时府的二老爷来了。

    “你说谁?”时绥慌忙起身,一个没注意险些摔倒。

    “时府的二老爷!”

    确认没听错,时绥等不及绿意去请人,自个儿就踏出门去迎。

    “娘娘您慢点!”绿意扯过披风拿起伞赶忙追去。这么大的雪,娘娘穿的单薄,伞也不撑,若再受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花厅里,伟岸的男子胡子拉碴,明明不大的年纪,脸上却尽是风霜。

    “二叔!”时绥抿着嘴,哽咽着唤了声。

    “我的阿绥长大!”

    “怎么就穿这么点衣服?绿意你怎么照看你家主子的?赶紧拿袄子来。”

    “二叔你莫怪绿意,是我听说二叔来,一时心急跑了过来,才忘了添件衣裳。”

    看着侄女可怜兮兮的模样,纵使时修远有再大的气也撒不出来。

    只是,曾经那么小不丁点大的人儿,如今竟长大还嫁了人。

    “二叔什么时候回来的?下这么大雪,怎么不等雪停了再过来?”时绥捧着姜汤喝了一口,瞬间觉得身子暖了许多。

    “上午刚到,进了府里听说你已经嫁人,就过来看看。大哥大嫂也真是,竟由着你胡来。我若在,定是不会让你跟着回京,更不会让你嫁进皇家!”说起侄女的婚事,他就生气。这桩婚事以及侄女婚后的生活,他可都是听说了。

    这都叫什么事!

    杯里的姜汤只剩下些残渣,时绥却没有放下杯子:“事已成定局!”

    “对了二叔,东西寻到了?”

    “只寻到了几样,放在府里,可要给你送来?”

    “暂时不用,待我计划好再告诉二叔。”

    “诺~”时修远抽出一个小匣子,说是补给她的及笄礼。

    匣子里装的,是一小颗金刚石原石,也就是现代的钻石。

    “本想着回来寻块上好的玉打磨根簪子,再把这金刚石镶嵌在上面。如今想来,不如直接给你,你自己瞧着,镶在自己喜欢的首饰上面。”

    “谢谢二叔!”

    “傻丫头,跟二叔还说什么谢。你要真想谢二叔,就把自己照顾好,可知道了?若是姓李的欺负你了,你只管告诉二叔。就算他是皇帝儿子,我也轻饶不了他!”

    “嗯!”

    大雪整整下了三日才停。

    在这三日里,时绥想了很多。想着要如何讨好晋王,如何,日日伴在他身侧。

    献媚?亦或是开门见山?

    左思右想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第一条。

    男人,大抵都是难以抵住美色。晋王是男人,还是年轻男人,她又生的不丑,应该……

    太阳出来,地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天冷的直刺人骨头。

    时绥却穿着薄纱的裙子,只在外面披了件披风,端着一碗亲手熬的甜汤就去了晋王的主院。

    “王爷,王妃娘娘来了。”

    李玄并未应声。

    “王爷,娘娘……娘娘她衣着单薄,若一直候在外头……”

    衣着单薄?呵,终于按耐不住了么?只是竟在青天白日的就过来献媚邀宠,这女人也太不知廉耻了些。

    “让她进来!”他倒要看看,她能有什么手段。

    寒风中,端着汤盅的手快要冻僵,失了大半的知觉。在得到入内的允肯以后,时绥的心终于松了松。

    案桌前,男子正埋首看书,对于她的入内无半丝反应。

    时绥定了定神,换了副娇柔的姿态,莲步轻移至晋王身侧,娇滴滴的道:“王爷,这是臣妾亲手炖的红枣桂圆汤,冬日里喝最是暖身补气。”

    晋王微微抬眸,整撇见案上那一盅赤红色的甜汤。

    呵,他还以为这女人的手段能有多高明。结果竟是在汤里下催(情)药的下作卑劣手段,到底还是他高看了她。

    “王爷~这汤臣妾炖了好久,您就当心疼心疼臣妾,尝上一口,可好?”时绥的语气,又媚了几分。

    “我瞧王妃衣着单薄,这汤就赏于王妃,王妃好喝了暖暖身子。”

    时绥一愣,心道该死,这晋王他娘的是不是男人,有如此美色在侧,他竟不心动,还要将汤赏于她喝。那汤里可是下了药的,她能喝?

    只不过瞬间,时绥又换回先前的那副模样,端过案上的汤盅,舀上一汤匙递到晋王嘴边:“王爷这般心疼臣妾,臣妾好生感动。只是这汤是臣妾亲手为王爷而煲,王爷若是连尝都不尝上一口,岂不是叫臣妾伤心?”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披风骤然滑落,露出半抹香肩。时绥却没空去管它,握着汤匙的手,又往前伸了伸:“王爷,您心疼心疼臣妾,就尝上一口。余下的,就当赏给臣妾了,可好?”

    “你找死?”

    眼见汤匙就要碰到晋王的嘴唇,晋王身子一侧,反手嵌住时绥的下颌。

    这一捏,使了大力。时绥吃痛,手中的汤盅与汤匙落地,发出了声响。

    “王……王爷……臣妾……臣妾知错了。咳……咳咳……”时绥痛的眼中蓄了泪。

    她错了,她不该用这个法子,是她小看了晋王。

    晋王半点不顾时绥痛得快要死过去,手上加力,冷着声问道:“说,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臣妾……咳……”时绥只觉得下巴快要脱臼,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嘭!”

    晋王的手终于松开,时绥顺势跌坐在地。

    “说!”

    缓了许久,时绥拢了拢起风,也不站起来,低声道:“臣妾不曾受谁指使。”

    “那日柳府一见,臣妾便失了心神。在得知陛下欲与时家结亲时,才求了爹娘谋了这门婚事。殿下,臣妾……臣妾是仰慕您,才……”

    可晋王却不听时绥的深情表白,只觉得地上的女人令人厌恶至极,好似多看一眼就要作呕。

    “滚!”晋王背过身,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愤怒。

    时绥蹙眉,心道自己大意了。可好不容易见着了人,她是断然不会这么轻易离去,干脆道:“赐婚一事虽是皇后娘娘所提,但我时家却并非皇后的人,王爷又何必迁怒于我一弱小女子?”

    “臣妾知道殿下不受陛下宠爱,又受弟兄们欺辱。臣妾既为晋王妃,自当用毕生所学,助殿下坐上那位置!”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玄一字一顿的质问。

    “臣妾自然知道!”

    “何管家!”

    一直候在门外的何管家,应声进来。

    入眼的,便是洒落一地的甜汤,和跌坐在地上的王妃娘娘,以及浑身透着冷气好像要将人冻成冰的晋王。

    只看一眼,何管家迅速低下头:“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将这个女人送到郊外的庄子去,没有本王命令,不得回京!”

    末了又加了一句:“立刻,马上!”

    何管家不知道王妃娘娘到底做了什么惹得王爷这般不快,竟将自己弄的这般狼狈。可他一个做奴才的,也没资格替王妃说情,只得遵了王爷的命。

    “娘娘……”这是王爷的屋子,他也不敢喊丫鬟进来夫人,只得轻声唤了唤。

    “嗯。”时绥应声。她虽心有不甘,可今日的局势她无力反转。

    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不赐死,她总还有机会。

    郊外的庄子么?正好,省的她要特地寻一处掩人耳目的田地,和出王府的由头。

    今日,倒也算是歪打正着。

    从地上爬起来,时绥理了理裙子:“还请王爷保重!”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小院里走去。

    不到半刻钟,时绥就让丫鬟们装了整整两马车的东西。待东西都装完,时绥坐进马车,带着绿意朝郊外的庄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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