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阳春三月,北地早晨的河面还结着冰。

    时绥捧着暖炉,立于田埂上:“若是在江南,这个时节桃花开的正好。往年的这个时候,我与大哥阿姐总是要去城外的桃林赏花。再饮上一杯美酒,作上一首诗,好不美哉!”

    “我这辈子,大抵是再也回不去江南了。”

    “王妃娘娘说的哪里话?自古便有皇帝王爷出巡江南。虽说您现在和王爷不亲近,可这辈子还有很长。您是堂堂晋王正妃,到时候若有出巡的机会,定是可以陪同王爷一起下江南的。”绿意看不得自家娘娘忧伤,出言安慰。

    时绥笑了笑,没有说话。

    自欺欺人罢了。

    四月,京城才真正的迎来了春。

    河面上冻了一冬的冰开始融化,野草也破土而出,露出一抹嫩绿来。

    万物生长,草长莺飞。

    庄子上的地在一个月前已经翻过一遍,也拢好了拢。只等再过上几日,便可下种。

    当初时绥让二叔出海去寻作物种子,就是为了今日。可惜的,二叔只寻到玉米红薯棉花和罂粟,辣椒和土豆却没寻着。

    趁着天时好,时绥让庄头寻来了几户农户家娘子,帮忙挑种子。挑出那些坏的瘪的,只留颗粒饱满的做种。

    “布谷~布谷~”

    山野田间的布谷鸟叫声,仿佛在提醒着人们开始春耕。

    千亩的旱地,单独留出五亩拿来旱地育秧,其余的分成三份,分别拿来种玉米,红薯和棉花。

    庄子的佃户有三十来户,拖家带口的差不多百来人。幸好几样庄稼的种植时间有间隔,不然这么多地没一个月种不完。若是错过了最佳种植时间,说不定影响产量。

    一直到四月底,该种的全部种下,时绥才得空歇上一歇。

    京城的春天来的晚,去的快。统共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春末,渐渐有了丝夏意。

    趁着桃花快凋谢的时候,绿意摘了满满一篮子,泡在了浴桶里。

    这段时日,她们王妃属实累累的厉害。日日粗布素衣,与佃户们一起下地。现下终于忙完了,得给王妃好好泡个澡,保养保养。

    时绥先是用玉足试过水温,觉得正好,才退去衣裳,将整个人都泡进香汤里。

    许是太累,又许是桃花的淡香有些醉人。不足片刻,时绥就靠着浴桶昏昏睡去。

    “阿绥!”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似陌生,又好似无比熟悉。

    时绥想要知道他们是谁,想要看清他们的脸。可她越靠近,那些人离她越远。她拼命的奔跑着去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

    “咚咚咚!”

    拍门声将时绥惊醒!

    “谁?”

    “娘娘,奴婢绿意!”

    “作何这般慌慌张张?进来!”时绥按了按太阳穴,想着先前的梦。

    应声进门的绿意,神色慌张的附在时绥耳边小声道:“庄子上闯进来一个人,受了重伤。二老爷说,那人是咱们王爷!”

    时绥听完心下一突,赶忙扯过衣裳套上,顾不得还在滴水的头发,急匆匆的往厢房那边赶。

    果然如绿意所言,躺在床上的男人正是晋王李玄。

    只是如今的晋王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脸上无半点血色。

    “阿绥,这里有二叔,你先回房去。”

    守在屋里的时修远见侄女湿发未干,怕染了了风寒,便劝侄女回房。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见小安子领着老大夫进来。

    “二叔,我无事。先让大夫看看晋王的伤势。”

    老大夫小心翼翼的剪开晋王的锦袍,胸前的伤口显现出来,血肉模糊。

    时绥上前看了一眼,见伤口长约两寸,略深,应是为利刃所致。

    清洗过伤口,老大夫就要上药,却被时绥出手制止。

    “小女夫君的伤口较深,若就这样包扎恢复起来极慢,至少也得三五个月。大夫,麻烦您将将伤口缝合,这样恢复起来会快很多。”

    伤口缝合?

    这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姑娘看着挺稳重的,怎么一开口说话如此不着调。

    老大夫并未理睬时绥。

    倒是时修远,他是知道侄女本事的,从不会乱说话。她既然说伤口可以缝合,那必定是可以的,边也要求老大夫将伤口缝合后再上药包扎。

    老大夫哪里肯?这小的不懂事也就罢了,这大人怎么也跟着瞎胡闹。这人的身体皮肉岂是衣裳,竟拿针线去缝?

    事关人命,时绥容不得老大夫耽搁,让绿意取来针线。

    将针放在烛火上烧热,再用烈酒擦拭,消毒杀菌。

    庄子上没有麻沸散,老大夫那也没有,只能生缝。幸好李玄昏迷不醒,少受一顿皮肉之苦。

    绿意右手举着时绥的湿发,左手端着烛台,靠的近一点。

    时绥全神贯注的缝着伤口,老大夫跟时修远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时绥小心翼翼的缝合着,眼瞅着快要缝完,只见躺着的人幽幽醒来,面目痛苦扭曲。

    “该……该死的女人……”李玄挣扎着就要起来。时绥一个眼神示意,时修远心领神会,一记手刀劈下去,李玄又昏死过去。

    缝完伤口,又在伤口上撒了自制的简易版云南白药粉,才让老大夫进行包扎。

    待一切忙完,已是后半夜。时绥把院子里几个人包括老大夫全部喊到院子里:“今晚之事,若谁泄漏出去,灭满门!”

    几人万万没想到,平日里性子柔和的王妃娘娘,竟会说出如此狠辣的话。偏偏说这话时,语气平淡的让人不寒而栗。

    待都做了保证,时绥才让众人去休息。而她,又转身去了李玄所在的厢房。

    床上的男人呼吸平稳,看来已无性命之忧。

    她慢慢的移到床边,倾过身子,拿起里侧的枕头,朝李玄靠过去。

    就在时绥离李玄一步之遥的时候,床上的男人蓦然睁开眼睛。

    “是谁,是谁指使你来杀我?”

    时绥不答反笑,走到床边托起晋王的头,将枕头垫好才道:“夫君真是冤枉臣妾了,如臣妾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哪里干得出谋杀亲夫的事儿。臣妾不过是想给殿下垫个枕头,好让您休息的好一些,身体也能好的快些!”

    “王爷先前也看到了,您的伤口,可是臣妾一针一线亲手缝起来的。若是要谋杀王爷,又何必费心费力的救您呢,您说是吧?”

    时绥不说倒罢,这一说倒让晋王心生怒意。

    这女人,竟把他的躯体当作衣裳用针线来缝,更是在他硬生生的被痛醒之后,示意时修远将他劈晕过去。

    这个女人能在血肉模糊的伤口前镇定自若,甚至还亲手帮他缝合伤口。别说乡野女子,就是京中的贵女们,也做不到这般应对自如。

    这个女人,绝不可能如表面那般简单。那么,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不惜一切的要嫁给他?

    倾慕于他?

    若是往前,他还真信了的。可在见识过她的手段之后,这种鬼话只有傻子才信。

    时绥可不管这个男人怎么想,拍了拍裙子,就出了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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