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映雨。

    我和他是在一种奇怪的情况下认识的。

    -

    那天我到老师家里学敲击乐,到老师家门口碰见一个男生从里面出来。

    老师笑盈盈的送他出去,说:“下次我们来练《雨后的淡黄》[1]吧!你今天的进度挺不错的,一首《魔鬼的花园》算是不错了。”我呆呆看着笑容可掬的老师和带着点腼腆的男生。

    等一下,我没走错吧,平时严肃的老师笑了!

    我是被这个看上去和蔼可亲,但是却极为严苛的女人骂着打了六年敲击吧。还有,那《雨后的淡黄》难度系数不是一般的难呀。在敲击看来,就如同打怪游戏中最高阶中的小怪,虽说不是最难的,但也不容易。

    木琴的琴键相隔较远,右手的琴槌很容易撞到左手的琴槌,最重要的是,这首曲目要用四枝琴槌演奏,是需要练习很久的技巧,要不是根本不能驾驭四枝琴槌。我觉得很困难就对了。

    佩服佩服。

    -

    我和他擦肩而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茶叶香飘进鼻子。唔,是龙井吗?走进老师的家,我便大大咧咧的问:“老师,你何时这么仁慈呀?我可未见过你笑呢!”

    老师板着脸说:“你看看人家,天赋好又勤奋,再看看你自己,这星期有练琴吗?”“我......嘿嘿嘿......”我看见一对深蓝色的琴槌搁在老师的木琴上面。

    “哎呀!那孩子吧琴槌留在这里了。映雨,看能不能追上鸣海还给他。”

    鸣海,他的名字叫鸣海。

    我拿着自己手上一样的深蓝色琴槌追了出去。到等电梯的大堂,我看见折返的他。

    这次我看他得更清楚了,他穿着一件米色的短袖衫和一条蓝色牛仔裤,看上去很干净俐落。他五官端正,轮廓棱角分明。那对眼睛,像一个无底洞,吸引着我,引领我进一步探索。

    “你好,这是我的琴槌吗?”

    “啊,是的是的。”我递过琴槌。

    “谢谢你,我......”

    “嗯嗯,不用谢,我先回去上课了。”我半走半跑的回去了,我能听清自己心跳,鼻间的茶叶香更浓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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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老师的家,就听见老师的喊叫:“映雨,你把自己那双拿给他了。唉,算了你先用我的吧,也拿着他的,我把他的联络给你,你们迟些交换回琴槌。”“喔,好。”那天我整堂课都心不在焉的,满脑子都是那阵茶叶香,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回家后,我收到老师给我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是他的吧。

    我在想要传什么给他。你的琴槌在我那里,要拿吗?不行,像勒索。你好呀,你我的琴槌互换了,很不好意思我......(下省五百字)。不行,比我妈还要啰嗦。

    -

    半小时后,我终于把信息传出去了。

    雨:你好,我是映雨,上一次还你琴槌的人。上一次我拿错自己的给你了,要交换吗?

    两分钟后,叮咚我手机响了。我紧张的看了一眼,是他回复了。我连忙上线。

    海:好的。要出来换吗?邮寄挺麻烦的。

    雨:可以的,你什么时候方便?

    海:明天行吗?

    雨:午后?我早上回校补课。

    海:一点半可以吗?你学校在哪里?

    雨:可以,我学校在荔枝角。

    海:我去荔枝角找你吧。

    雨:好的麻烦了,真不好意思。

    海:没事。

    下线了,才发现这是我第一次约个不熟的人出去。平时我在网上购物都避免面对面交易,这次我是怎么了。算了,都已经约时间了,难道要反悔吗?早点睡,明天要上课呢。

    -

    第二天,我补完课拿出手机一看,已经一点四十三分了,我火急火燎的看信息。果然,他传信来了。

    海:嗯,我在荔枝角地铁站附近,你在?

    你没忘记吧?

    雨:对不起,我刚刚离开学校。我走过来吧。

    海:慢慢,我在一家咖啡厅坐下了,我发地址给你。

    雨:好的好的,麻烦了。

    哎呀,他都在咖啡厅坐下了,究竟等了多久?我加快了脚步。

    “哇,映雨,这么赶吗?去哪里?不是要去私~会~情~人~吧!”我的好闺蜜鬼鬼祟祟地凑过来。“才没有呢,少来。正经事儿呢,赶时间,先走啰。”我推搡着她。

    可是,我怎么被她说得有点心虚,脸还有点发烫,说出来的话那么像是欲盖弥彰。

    我刮她一眼,便朝地铁站奔去。不要让人家久等了才是。

    -

    走进雅致的咖啡厅,浓浓的咖啡味传来。我一下找到了他。他今天也是穿着校服,长袖的白色恤衫,酒红的领带,手腕上带了一块黑色镶银框的手表,衬得整个人颇有成熟的风味,气质彬彬。

    我看见我了,朝我挥挥手。

    “请坐。”他站起来伸手,我握上他的手。

    他的手微凉,应该是咖啡厅的冷气和他刚放下的冰拿铁。我坐下后把琴槌拿出双手递给他,他也把我的还我。接着我不知道我该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我盯着他的拿铁看。

    “嗯,你没吃饭吧?”他开口道。

    我尴尬的点了点头。

    “一起吃吧,我的食物还未到。”

    他把餐牌递给我,原来他的手指也挺好看的。我点了奶油义大利面和一杯热摩卡。在等食物来的时候,我们又陷入冰点,我继续盯着他的冰拿铁。

    过了一会儿,我真的忍受不了这种气氛,我随便找了些东西说:“你今天也回校吗?”

    刚说完我便后悔了,哪有人平时也穿这校服的?

    不过他好像浑然不觉,答:“嗯,是呀,复活节假期我们学校也补课,今天补化学。”

    “我也有修化学欸,还有生物和历史。”

    “是吗,我还修生物和物理。听说历史很多东西要背,不会很难吗?”

    “一点点吧,但是......”话匣子被拉开,不知不觉一直谈到我俩都吃完了。

    他抢着付了钱,说让麻烦我特意出来一趟。

    “再见了。”我挥挥手。“嗯,再见。”他也转身走了。

    邮寄好像是有点麻烦的,面交挺好的,不是吗?

    3

    也不知道时光小偷被抓了没有,我怎么总觉得时间过的那么快?我如常上学,与朋友偶尔小聚,定期上老师家学敲击,另类说法就是去闹腾闹腾,没有啦。

    这天我又去老师家上课了,外面寒风飕飕,冷的我牙关在打颤。踏进老师家里,暖烘烘的,让我树赖懒懒的惰性又出来了,只想坐在暖炉前一动不动。

    这一次老师没有叫我赶紧起来练习,他也坐在暖炉前,我笑道:“难得没有上赶着让我练习欸,你是不是也冷的不想动呀?”

    “映雨,要跟你说正经的呢。听着。”老师拿出手机,撇了我一眼。我吐吐舌头便没作声。“还记得鸣海吗?上次漏琴槌的那个男生。他想参加青少年的木琴双人合奏比赛,要去吗?”

    “那个打《魔鬼的花园》那个男生?”

    鸣海,这个已经渐渐淡出我脑海的人名再次浮现。上一次间他好像是春天吧,已经有大半年了吧。“对呀!他早已练完了那首了,你可以和他试试,顺便让你见识一下。”

    我顿时丧了脸,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呀。横竖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要做,那便去吧。

    其实,我也有点想见他,那个挺和善,还算谈得来的男生。

    嗯,就一点点啦。

    “这么爽快?到时别后悔呀。”老师揶揄我道。“好了,那么下次约你们俩一起挑曲目和练习吧。先练你自己的,你又有没有练琴呢?”“有呀,近期我可是勤奋了许多呢。”

    又是魂不守舍的一堂。

    -

    一个星期五,是约了他和老师选曲和练习的一天。在大堂等电梯的时候他也刚好到了,他好像比上次见时高了。我们打了声招呼,便静静的等电梯,落针可闻。

    终于,我又尝试打开话题:“你心目中有想奏的曲目吗?”“还未呢,映雨你呢?”从他的口中听见我的名字别有一番感受,真的不知道原来听到自己的名字会让灵魂如此颤栗。

    “啊,我......也没有头绪。”

    又是一轮沉默。我们不约而同的盯着楼层显示屏,连我自己都要相信显示屏上不是数字而是一套动画。

    我站的位置刚好对着大堂的大门,有人推开门进来,一阵风吹起了我的发丝。真冷。

    突然寒风被挡住了,一抹似曾相识的茶叶香飘进我的鼻子。我用余光知道是他站前一步遮住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的那一步,为我挡着阵阵冷风,更带着暖意踏入了我的心底最柔软的一角。

    -

    经过一番讨论,视谱,我们决定以《流淌在你心里的河》[2]参赛。

    曲子是改编给双人合奏木琴的,优美而不沉闷。他不说我也知道,就是为了迁就我特意挑了首简单的。看来,我真的要急起直追了。

    接下来的日子可有我忙的,有时候单独找老师上课,有时候我们一起找老师上课,有时候我去他的学校借琴用。我俩也开始熟悉彼此,至少,相处起来不尴尬。

    可是,我没有察觉到,一颗种子在我心底悄悄的萌芽,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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