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清跌倒在地，呼吸困难，胸口发闷，手掌支撑住地面，仰头面对着水洗过的淡蓝色天空，大口喘气。第二名和第三名成绩是一样的，和苏若清相差4秒。
瘫在草坪上的叫胡杉杉，她平复喘息声，头转到于昭的方向，说：“你也太牛了，我只有喘的像牛。”
这什么比喻？苏若清被戳中笑点，撑着的手臂和肩颈笑得轻微抖动，顺着她的点接道：“以后也要像牛一样学习。”
“我快要累死了，”胡杉杉也不顾草根糊到头发，躺平吐槽，“头晕眼花，浑身难受。”
苏若清想起之前在校服口袋还剩了几颗糖果，是当时渠浩泽请她俩的，她从兜里把糖全部拿出来，胡杉杉看见她手里五颜六色的糖，掌心渗着薄汗，彩色锡纸亮晶晶，苏若清抬了下手，示意让她选。
胡衫衫拿了颗水蜜桃味的软糖，咬开里面还是流心的，苏若清起身把手里的糖都分掉，给徐艺纯留了几颗，自己又往嘴里塞了颗，酸甜果味在嘴里化开。
渠浩泽不知什么时候去比跑道边还要远一点的位置，一米八多的人，踮脚踩着步子，慢慢陪徐艺纯跑到终点前50米，让她自己再跑完。
苏若清见状，拿着杯子的手腕就着杯身一拧，“滋”一声清水溅到小臂上被她随意抹掉，她绕过去递给徐艺纯。
徐艺纯嗓子好几次干咳，手搭在渠浩泽那，拿着杯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水滴留在下颚，接着被渠浩泽伸手一抹。
“咳咳，”徐艺纯被这力度弄得呛到，抬手就是啪一下打到他后背，随后第二下，第三下也跟着来了，“你想呛死我啊！”
听着她不带什么情绪的责怪，渠浩泽边受着边哼笑：“不生气了？”
徐艺纯收手，语气似威胁：“你下次要再抽，我就——”
“小的知道了！”渠浩泽抢先一步说，就她这话渠浩泽听了不下五十遍，但他还是得哄着，双手附在女生肩膀轻揉。
徐艺纯咯咯笑着，表情还蛮享受，眼睛一转就看到三个人走过来，她先反应过来，早看到程然这头惹眼的头发，她调侃开口：“几天不见咱哥怎么这么黄了？”
“你懂什么，你哥这是释放天性了。”渠浩泽实在不忍直视这黄毛，有意损他。
“去去去！”程然摆摆手，和徐艺纯又聊了几句。
苏若清跟着笑，旁边的人不知何时朝她靠近了些，大高个来的她肯定感觉得到，金边墨兰，甘松木和烟草的淡香。
苏若清有一瞬的僵，很快低头掩过，旁边人的袖子边却一下，又一下地刮蹭到她上臂皮肤，苏若清感到痒后稍稍侧身，分不清有意还是无意，她抬头看了眼姜玉淮。
他在听黄毛他们搭话，头发乱蓬蓬的，神色冷峻，她矮，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微绷的唇和窄小的下巴折角，姜玉淮没有在看她。
确定过后，苏若清立刻收回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正准备用眼神加入话题——
旁边的腿又开始调换脚步，在地面点了两下，发出踩到地面的细微声响，三个来回后左右换脚的同时，姜玉淮肩小幅度倾斜，肘臂往她胳膊捣了下，准确来说，是撞。
身体皮肤相碰，苏若清至少能确定，他不是无意的，他表面还像个没事人，把控着力度，动作却反复，时轻时重，两人气息混了。
被擦到的肌肤起了层鸡皮，她低下头，脸红心痒到像明火炙烤在铁架的穿串食物，全身上下散发热气，真从别人的角度看，就是陌生人站一起，连动作看来只是极小到意外的摩擦。
这人这么喜欢搞暧昧吗？
苏若清不懂，她瞄了眼在聊天说笑的姜玉淮，以自己的身高和重量只能碰到他肘臂往上一点的位置，她转过头，面无表情不甘示弱地往他的方向撞了下，动作却很直白，力度这次给的也足够。
姜玉淮上半身跟着一晃，他浅皱了下眉，还没反应过来的同时，嘴先脱口而出：“你干嘛？”
还好徐艺纯和程然他们在热火朝天聊“中午是吃私房菜还是砂锅土豆粉”的话题，姜玉淮声音也小，几乎是轻呼出来的，没人注意到两人之间幼稚的周旋。
苏若清正要开口揭穿他的真面目，却看到旁边渠浩泽正激烈说着“谁要爱吃番茄酱味的锅包肉我就跟他绝交”这样的话，殊不知他袖口以上的衬衫布料。
渠浩泽的衬衫买大了，袖子乍一看还以为她衣柜里的泡泡袖公主裙呢，不同的是，他的“泡泡袖”瘪进去了，至于是谁弄的呢，答案显而易见，原来是被姜玉淮肩膀撞的。
苏若清第一次觉得她面部肌肉的走向难以控制，也是第一次有尴尬到想打人的冲动，怎么会有人这么把持不住自己的腿，腿长了不起啊，站不直就算了，还左右乱晃。
姜玉淮的那句“你干嘛”始终得不到回应，面前几人又互相拆台几句，像是想到什么，徐艺纯把苏若清揽得很紧，她介绍：“这是我闺蜜苏若清，没见过的快点趁这次机会认识一下。”
苏若清听到话题转向自己，她镇定自若点点头，尝试着打招呼：“你们好。”
程然友好伸出手，笑得有点憨：“你好，我叫程然！过程的那个程，然后的那个然，叫我程哥就行！”
苏若清跟着笑，礼貌与他相握，在她正要和旁边的郑仁娜握手时，程然好奇又热心问了句：
“哎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苏若清只是摇头，用修剪得干净的指尖挠了下脸，这下好了，更害羞了。
“是不是跑步跑的啊？”徐艺纯小心捧着苏若清软和的脸颊上下左右看了看，担心道，“待会去小卖部给你买瓶矿泉水吧？”
苏若清细若蚊蝇“嗯”了声，随后郑仁娜拍拍她，把手里的盒装酸奶用吸管插上递给她，眼睛亮亮的，她问：“姐姐，喝这个会不会好一点？”
女生之间的直球善意让苏若清心一软，她接过，和她笑盈盈回应：“谢谢你。”
苏若清把糖果掏出来分给她，又给徐艺纯两颗，徐艺纯很自然地丢给渠浩泽，最后一颗糖给了手心背在后脑勺，眼神渴望了很久的程然。
拧开锡纸的包装声音有些刺耳，看着他们把糖含进嘴，牙齿一搭没一搭磕到糖果，姜玉淮就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
苏若清则尬到只能佯装淡定，跟他解释道：“糖分完了。”
“没事，他不爱吃这玩意。”渠浩泽圆场。
还没等姜玉淮开口，程然早就斟酌老半天，根据前几句把话题顺了下来，不适宜插嘴道：“说到跑步，我们这姜玉淮上次1000米也很厉害，你们要不认识下？”
“啊？”
徐艺纯：“……”
郑仁娜：“……”
渠浩泽：“………”
渠浩泽无语扶额，他是真想给他一脚啊，真是操了，怎么会有这么没眼力见的人？
他正要把程然拉一边救场，此时的姜玉淮也不知道犯什么病，他看着苏若清缓缓伸出手，语气客套正经：“姜玉淮。”
苏若清看着这双漂亮的手，心情复杂，想起刚才她的所作所为，自己还要伸不伸扭捏着，他的手在空气中保持了三秒，然后苏若清先握住了他的指尖。
姜玉淮直接顺势扣上她的手，手背被他宽大手心的温度裹紧，还带着湿润，指尖并拢圈住她的，好在就握了两下，手也被他牵着无意识晃动两下，苏若清刚抬眼，就感到手很快被松开。
两人客套完后苏若清攥紧手心，手掌的触感还挥之不去，徐艺纯牵上她另只手，她还是说正事要紧：“所以，我们几个人放学一起下馆子去吃私房菜？”
“对对，”程然跟着附和道，接着话锋转了下，嗓子一嚎，“人多热闹嘛，实在不行要几瓶喝，女生随便，尽量别喝毕竟还得学习嘛，你们也不用买单，只管着美美吃饭，完事再回学校上课，这样行不行？”
“我看行。”渠浩泽表示赞同。
他摆弄起腕间的粉色链条，又补了句：“你的1000米还跑不跑了？”
“管那干嘛，时间一到，直接开溜！”
下课铃正好响了，徐艺纯拉着苏若清先跑一步，渠浩泽无奈，手慢悠悠插兜，一步步走向小跑的两人，语调拉着长音：“你们俩跑这么快干嘛啊？”
“谁让你走这么慢！”
“对，慢死了。”
“你们俩再说一遍！”
三人的声音渐远，人影缩小，阳光透过树隙洒落下的光影稀碎，郑仁娜拉了拉程然衣袖：“哥，我们也走吧。”
程然轻揽着郑仁娜肩，他笑着回：“得嘞！”
后者抬起蕾丝花边小皮鞋毫不犹豫踢了他一脚，他吃痛嗷叫，身子往前了老长，腿和屁股还没离地，郑仁娜被他逗笑了，转头责怪：“你倒是走啊！”
“好嘞，大小姐。”
“我揍你！”两人扭打在一块。
“喂，都不等我了？”
姜玉淮纯黑短袖，落肩处松垮，宽肩窄腰，阳光镀在发顶添了几分青涩少年感，下半身衣服挟着微风折了个角，这样的画面，好似一轮银月破例出现在此，正与炙热燃烧金光中的暖阳共存。
**
程然他们出手大气，但点菜没谱，几个大男生要了十几道菜品，有宫保鸡丁，滑蛋牛肉，糖醋里脊，豆豉鸡爪，锅包肉，梅酒烧排骨，荔枝虾球，咖喱土豆炖牛腩，外加一大盆麻辣小龙虾和烤串。
硬是凑不齐一道素菜，怪不得有人会喜欢存在感低的蔬菜，敢情是要从荤菜里找用来装饰的青菜叶吗？
等菜品一样样被端出来时，苏若清顿时悟了，菜量是真少，这难道吃的是翻版餐厅米其林吗，一个两个都放着柠檬片和几捆绿油油的菜叶。
餐馆设计还算好，复古怀旧风格，来的人也多，总是会乌泱泱一大片，环境不免嘈杂。
徐艺纯也发现问题了，她挑走块排骨，质问这几个人：“大中午的吃这么多肉，如果是做梦的话还以为我在吃断头饭呢。”
渠浩泽给她拿了几串烤苕皮和烤土豆片，习惯怼她：“断头饭哪有这么好的，你吃点好的吧。”
？
说话就这么阴阳怪气？
徐艺纯气的把牛肉鸡肉排骨肉全放他碗里，食物都快堆成小山，她瞪了人一眼：
“那你慢慢吃吧！”
姜玉淮来了之后就窝在椅子低头打了把游戏，一抬头就看到这么个阵仗，男的哐哐造地满嘴流油，女生盘里的肉菜都没怎么动，甚至还在夹着藏在肉里或者盘子边上的青菜。
他顿了两秒，接着手指拆了套餐具，用筷子往嘴里夹了颗荔枝，腿往渠浩泽那一伸，男生转过来看他，姜玉淮嘴巴一侧鼓着，他声音还含糊着，欠欠说：“怎么不来点素的，这一桌看得我腻歪死了。”
渠浩泽嘴也贱，丝毫不留情面就往他身上补了两刀：“不是你上次来啃肘子的时候了？连个手套也不戴，吃完就往我俩身上抹。”
他说着看了对面吃鸡爪的程然，人显然没察觉到，继续熟练吐着骨头，渠浩泽在心里踢了他一脚，自己又不怕死地故意朝姜玉淮补了句：
“最后提溜着个你吃完的棒骨就往我俩身上挥。”
？“咳咳——”
苏若清被呛到，青菜上贴了片辣椒，就这么进了喉咙，她难受到眼角湿润泛红，郑仁娜暖心推给她一瓶矿泉水，她道谢后开始咕咚咕咚往嘴里灌，不停吞咽着，露出白腻的脖颈线条。
姜玉淮视线挪到苏若清那睨了一眼，随之他转头笑了：“我喝醉的事儿你也说啊，自己记仇可别吓着别人。”
“确实挺吓人，那场面，你还顶着那张脸，包袱都没了，要是换我的话早社死了。”
渠浩泽跟着回话，毕竟他是真的佩服，手指还扒拉着菜单，绕过让人眼花的荤腥，嘴上说不点，但看着菜单上的素菜，他低头悄悄问自己对象：“吃不吃娃娃菜？”
徐艺纯还在生气，背过去闷闷道：“你吃。”
“行，点了我吃。”
渠浩泽按顺序想照顾到每个女生，他眼神转到问郑仁娜：“娜娜，有什么想吃的没？”
“我都可以的，哥你看着随便点。”郑仁娜撩了下栗棕色头发，乖顺摇摇头。
“ok，那星星呢？”
空气无声，就连程然嗦鸡爪的声音也没了，渠浩泽茫然抬头，对上很多双无解的眼神，最后自己看向姜玉淮，后者则兴味盎然和他对视。
苏若清还在试图想象“姜玉淮握着棒骨打人”这个场景。倏地被叫小名，心里有些窘迫和异样感，但害羞更多点，她红了耳垂，说：“醋熘包菜吧。”
说完解脱似的瞥了眼对面的姜玉淮，他早就重开了把游戏，腕骨分明，横握着手机的手掌宽大，能看到手背透着的青筋，刚来时人连头都不带抬一下的，还是她被呛到后才舍得分点眼神过来。
昨天化作碎片，拼凑的不完全，看一眼就会被揉入虚幻梦境走不出来，他会是一轮忽远忽近的月，既然已经染上了玻璃珠般的银光，她又怎会甘心。
苏若清神情肉眼可见的变冷淡。
程然习惯持续迟钝，他这次也听明白了，嘴上沾着油光，清楚的总结道：“啊，原来星星就是苏若清啊。”
“你闭嘴，”徐艺纯在旁边扔他一块刚上的水果拼盘的西瓜，她眯眼轻视着，“星星是你能叫的吗？”
苏若清容易多想，反射弧也比别人长，她不太懂朋友间的玩笑分寸，也怕因为自己影响饭局气氛，她独自打着圆场：
“其实，谁叫都可以的。”
她说话喜欢断句，拉着尾音的音调细软，正常说话表面会显得没什么说服力，就如棉花打在石头上。
话音刚落，隔壁桌的牛腩鸡爪煲被一个满桌跑的小屁孩撞掉，白色陶瓷碗砸地上破碎，伴随着那桌人的惊呼，孩子的洪亮哭声，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紧接着一套餐具的掉落也随之而来，苏若清心脏暂时还容不下这么多，她匆匆站起来，走了两步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她低低说了声：“我先去下洗手间。”
姜玉淮摩挲着手指，手机屏幕上的游戏复活倒计时21秒，20秒，19……
此刻，女生弱弱一句让他听见了，姜玉淮偏头看向苏若清比以往都要白的脸，她捂住胸口，脚步迈的也快，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的门槛。
苏若清躲到一个相对于安静的空间，她平复着呼吸，齿尖咬着嘴唇，下唇发白。
刚才真的很吵，仿佛内心因感情结下的薄弱冰层也会被震碎，她慢慢恢复自己的情绪，洗了把手就准备离开。
瘫在草坪上的叫胡杉杉，她平复喘息声，头转到于昭的方向，说：“你也太牛了，我只有喘的像牛。”
这什么比喻？苏若清被戳中笑点，撑着的手臂和肩颈笑得轻微抖动，顺着她的点接道：“以后也要像牛一样学习。”
“我快要累死了，”胡杉杉也不顾草根糊到头发，躺平吐槽，“头晕眼花，浑身难受。”
苏若清想起之前在校服口袋还剩了几颗糖果，是当时渠浩泽请她俩的，她从兜里把糖全部拿出来，胡杉杉看见她手里五颜六色的糖，掌心渗着薄汗，彩色锡纸亮晶晶，苏若清抬了下手，示意让她选。
胡衫衫拿了颗水蜜桃味的软糖，咬开里面还是流心的，苏若清起身把手里的糖都分掉，给徐艺纯留了几颗，自己又往嘴里塞了颗，酸甜果味在嘴里化开。
渠浩泽不知什么时候去比跑道边还要远一点的位置，一米八多的人，踮脚踩着步子，慢慢陪徐艺纯跑到终点前50米，让她自己再跑完。
苏若清见状，拿着杯子的手腕就着杯身一拧，“滋”一声清水溅到小臂上被她随意抹掉，她绕过去递给徐艺纯。
徐艺纯嗓子好几次干咳，手搭在渠浩泽那，拿着杯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水滴留在下颚，接着被渠浩泽伸手一抹。
“咳咳，”徐艺纯被这力度弄得呛到，抬手就是啪一下打到他后背，随后第二下，第三下也跟着来了，“你想呛死我啊！”
听着她不带什么情绪的责怪，渠浩泽边受着边哼笑：“不生气了？”
徐艺纯收手，语气似威胁：“你下次要再抽，我就——”
“小的知道了！”渠浩泽抢先一步说，就她这话渠浩泽听了不下五十遍，但他还是得哄着，双手附在女生肩膀轻揉。
徐艺纯咯咯笑着，表情还蛮享受，眼睛一转就看到三个人走过来，她先反应过来，早看到程然这头惹眼的头发，她调侃开口：“几天不见咱哥怎么这么黄了？”
“你懂什么，你哥这是释放天性了。”渠浩泽实在不忍直视这黄毛，有意损他。
“去去去！”程然摆摆手，和徐艺纯又聊了几句。
苏若清跟着笑，旁边的人不知何时朝她靠近了些，大高个来的她肯定感觉得到，金边墨兰，甘松木和烟草的淡香。
苏若清有一瞬的僵，很快低头掩过，旁边人的袖子边却一下，又一下地刮蹭到她上臂皮肤，苏若清感到痒后稍稍侧身，分不清有意还是无意，她抬头看了眼姜玉淮。
他在听黄毛他们搭话，头发乱蓬蓬的，神色冷峻，她矮，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微绷的唇和窄小的下巴折角，姜玉淮没有在看她。
确定过后，苏若清立刻收回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正准备用眼神加入话题——
旁边的腿又开始调换脚步，在地面点了两下，发出踩到地面的细微声响，三个来回后左右换脚的同时，姜玉淮肩小幅度倾斜，肘臂往她胳膊捣了下，准确来说，是撞。
身体皮肤相碰，苏若清至少能确定，他不是无意的，他表面还像个没事人，把控着力度，动作却反复，时轻时重，两人气息混了。
被擦到的肌肤起了层鸡皮，她低下头，脸红心痒到像明火炙烤在铁架的穿串食物，全身上下散发热气，真从别人的角度看，就是陌生人站一起，连动作看来只是极小到意外的摩擦。
这人这么喜欢搞暧昧吗？
苏若清不懂，她瞄了眼在聊天说笑的姜玉淮，以自己的身高和重量只能碰到他肘臂往上一点的位置，她转过头，面无表情不甘示弱地往他的方向撞了下，动作却很直白，力度这次给的也足够。
姜玉淮上半身跟着一晃，他浅皱了下眉，还没反应过来的同时，嘴先脱口而出：“你干嘛？”
还好徐艺纯和程然他们在热火朝天聊“中午是吃私房菜还是砂锅土豆粉”的话题，姜玉淮声音也小，几乎是轻呼出来的，没人注意到两人之间幼稚的周旋。
苏若清正要开口揭穿他的真面目，却看到旁边渠浩泽正激烈说着“谁要爱吃番茄酱味的锅包肉我就跟他绝交”这样的话，殊不知他袖口以上的衬衫布料。
渠浩泽的衬衫买大了，袖子乍一看还以为她衣柜里的泡泡袖公主裙呢，不同的是，他的“泡泡袖”瘪进去了，至于是谁弄的呢，答案显而易见，原来是被姜玉淮肩膀撞的。
苏若清第一次觉得她面部肌肉的走向难以控制，也是第一次有尴尬到想打人的冲动，怎么会有人这么把持不住自己的腿，腿长了不起啊，站不直就算了，还左右乱晃。
姜玉淮的那句“你干嘛”始终得不到回应，面前几人又互相拆台几句，像是想到什么，徐艺纯把苏若清揽得很紧，她介绍：“这是我闺蜜苏若清，没见过的快点趁这次机会认识一下。”
苏若清听到话题转向自己，她镇定自若点点头，尝试着打招呼：“你们好。”
程然友好伸出手，笑得有点憨：“你好，我叫程然！过程的那个程，然后的那个然，叫我程哥就行！”
苏若清跟着笑，礼貌与他相握，在她正要和旁边的郑仁娜握手时，程然好奇又热心问了句：
“哎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苏若清只是摇头，用修剪得干净的指尖挠了下脸，这下好了，更害羞了。
“是不是跑步跑的啊？”徐艺纯小心捧着苏若清软和的脸颊上下左右看了看，担心道，“待会去小卖部给你买瓶矿泉水吧？”
苏若清细若蚊蝇“嗯”了声，随后郑仁娜拍拍她，把手里的盒装酸奶用吸管插上递给她，眼睛亮亮的，她问：“姐姐，喝这个会不会好一点？”
女生之间的直球善意让苏若清心一软，她接过，和她笑盈盈回应：“谢谢你。”
苏若清把糖果掏出来分给她，又给徐艺纯两颗，徐艺纯很自然地丢给渠浩泽，最后一颗糖给了手心背在后脑勺，眼神渴望了很久的程然。
拧开锡纸的包装声音有些刺耳，看着他们把糖含进嘴，牙齿一搭没一搭磕到糖果，姜玉淮就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
苏若清则尬到只能佯装淡定，跟他解释道：“糖分完了。”
“没事，他不爱吃这玩意。”渠浩泽圆场。
还没等姜玉淮开口，程然早就斟酌老半天，根据前几句把话题顺了下来，不适宜插嘴道：“说到跑步，我们这姜玉淮上次1000米也很厉害，你们要不认识下？”
“啊？”
徐艺纯：“……”
郑仁娜：“……”
渠浩泽：“………”
渠浩泽无语扶额，他是真想给他一脚啊，真是操了，怎么会有这么没眼力见的人？
他正要把程然拉一边救场，此时的姜玉淮也不知道犯什么病，他看着苏若清缓缓伸出手，语气客套正经：“姜玉淮。”
苏若清看着这双漂亮的手，心情复杂，想起刚才她的所作所为，自己还要伸不伸扭捏着，他的手在空气中保持了三秒，然后苏若清先握住了他的指尖。
姜玉淮直接顺势扣上她的手，手背被他宽大手心的温度裹紧，还带着湿润，指尖并拢圈住她的，好在就握了两下，手也被他牵着无意识晃动两下，苏若清刚抬眼，就感到手很快被松开。
两人客套完后苏若清攥紧手心，手掌的触感还挥之不去，徐艺纯牵上她另只手，她还是说正事要紧：“所以，我们几个人放学一起下馆子去吃私房菜？”
“对对，”程然跟着附和道，接着话锋转了下，嗓子一嚎，“人多热闹嘛，实在不行要几瓶喝，女生随便，尽量别喝毕竟还得学习嘛，你们也不用买单，只管着美美吃饭，完事再回学校上课，这样行不行？”
“我看行。”渠浩泽表示赞同。
他摆弄起腕间的粉色链条，又补了句：“你的1000米还跑不跑了？”
“管那干嘛，时间一到，直接开溜！”
下课铃正好响了，徐艺纯拉着苏若清先跑一步，渠浩泽无奈，手慢悠悠插兜，一步步走向小跑的两人，语调拉着长音：“你们俩跑这么快干嘛啊？”
“谁让你走这么慢！”
“对，慢死了。”
“你们俩再说一遍！”
三人的声音渐远，人影缩小，阳光透过树隙洒落下的光影稀碎，郑仁娜拉了拉程然衣袖：“哥，我们也走吧。”
程然轻揽着郑仁娜肩，他笑着回：“得嘞！”
后者抬起蕾丝花边小皮鞋毫不犹豫踢了他一脚，他吃痛嗷叫，身子往前了老长，腿和屁股还没离地，郑仁娜被他逗笑了，转头责怪：“你倒是走啊！”
“好嘞，大小姐。”
“我揍你！”两人扭打在一块。
“喂，都不等我了？”
姜玉淮纯黑短袖，落肩处松垮，宽肩窄腰，阳光镀在发顶添了几分青涩少年感，下半身衣服挟着微风折了个角，这样的画面，好似一轮银月破例出现在此，正与炙热燃烧金光中的暖阳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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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然他们出手大气，但点菜没谱，几个大男生要了十几道菜品，有宫保鸡丁，滑蛋牛肉，糖醋里脊，豆豉鸡爪，锅包肉，梅酒烧排骨，荔枝虾球，咖喱土豆炖牛腩，外加一大盆麻辣小龙虾和烤串。
硬是凑不齐一道素菜，怪不得有人会喜欢存在感低的蔬菜，敢情是要从荤菜里找用来装饰的青菜叶吗？
等菜品一样样被端出来时，苏若清顿时悟了，菜量是真少，这难道吃的是翻版餐厅米其林吗，一个两个都放着柠檬片和几捆绿油油的菜叶。
餐馆设计还算好，复古怀旧风格，来的人也多，总是会乌泱泱一大片，环境不免嘈杂。
徐艺纯也发现问题了，她挑走块排骨，质问这几个人：“大中午的吃这么多肉，如果是做梦的话还以为我在吃断头饭呢。”
渠浩泽给她拿了几串烤苕皮和烤土豆片，习惯怼她：“断头饭哪有这么好的，你吃点好的吧。”
？
说话就这么阴阳怪气？
徐艺纯气的把牛肉鸡肉排骨肉全放他碗里，食物都快堆成小山，她瞪了人一眼：
“那你慢慢吃吧！”
姜玉淮来了之后就窝在椅子低头打了把游戏，一抬头就看到这么个阵仗，男的哐哐造地满嘴流油，女生盘里的肉菜都没怎么动，甚至还在夹着藏在肉里或者盘子边上的青菜。
他顿了两秒，接着手指拆了套餐具，用筷子往嘴里夹了颗荔枝，腿往渠浩泽那一伸，男生转过来看他，姜玉淮嘴巴一侧鼓着，他声音还含糊着，欠欠说：“怎么不来点素的，这一桌看得我腻歪死了。”
渠浩泽嘴也贱，丝毫不留情面就往他身上补了两刀：“不是你上次来啃肘子的时候了？连个手套也不戴，吃完就往我俩身上抹。”
他说着看了对面吃鸡爪的程然，人显然没察觉到，继续熟练吐着骨头，渠浩泽在心里踢了他一脚，自己又不怕死地故意朝姜玉淮补了句：
“最后提溜着个你吃完的棒骨就往我俩身上挥。”
？“咳咳——”
苏若清被呛到，青菜上贴了片辣椒，就这么进了喉咙，她难受到眼角湿润泛红，郑仁娜暖心推给她一瓶矿泉水，她道谢后开始咕咚咕咚往嘴里灌，不停吞咽着，露出白腻的脖颈线条。
姜玉淮视线挪到苏若清那睨了一眼，随之他转头笑了：“我喝醉的事儿你也说啊，自己记仇可别吓着别人。”
“确实挺吓人，那场面，你还顶着那张脸，包袱都没了，要是换我的话早社死了。”
渠浩泽跟着回话，毕竟他是真的佩服，手指还扒拉着菜单，绕过让人眼花的荤腥，嘴上说不点，但看着菜单上的素菜，他低头悄悄问自己对象：“吃不吃娃娃菜？”
徐艺纯还在生气，背过去闷闷道：“你吃。”
“行，点了我吃。”
渠浩泽按顺序想照顾到每个女生，他眼神转到问郑仁娜：“娜娜，有什么想吃的没？”
“我都可以的，哥你看着随便点。”郑仁娜撩了下栗棕色头发，乖顺摇摇头。
“ok，那星星呢？”
空气无声，就连程然嗦鸡爪的声音也没了，渠浩泽茫然抬头，对上很多双无解的眼神，最后自己看向姜玉淮，后者则兴味盎然和他对视。
苏若清还在试图想象“姜玉淮握着棒骨打人”这个场景。倏地被叫小名，心里有些窘迫和异样感，但害羞更多点，她红了耳垂，说：“醋熘包菜吧。”
说完解脱似的瞥了眼对面的姜玉淮，他早就重开了把游戏，腕骨分明，横握着手机的手掌宽大，能看到手背透着的青筋，刚来时人连头都不带抬一下的，还是她被呛到后才舍得分点眼神过来。
昨天化作碎片，拼凑的不完全，看一眼就会被揉入虚幻梦境走不出来，他会是一轮忽远忽近的月，既然已经染上了玻璃珠般的银光，她又怎会甘心。
苏若清神情肉眼可见的变冷淡。
程然习惯持续迟钝，他这次也听明白了，嘴上沾着油光，清楚的总结道：“啊，原来星星就是苏若清啊。”
“你闭嘴，”徐艺纯在旁边扔他一块刚上的水果拼盘的西瓜，她眯眼轻视着，“星星是你能叫的吗？”
苏若清容易多想，反射弧也比别人长，她不太懂朋友间的玩笑分寸，也怕因为自己影响饭局气氛，她独自打着圆场：
“其实，谁叫都可以的。”
她说话喜欢断句，拉着尾音的音调细软，正常说话表面会显得没什么说服力，就如棉花打在石头上。
话音刚落，隔壁桌的牛腩鸡爪煲被一个满桌跑的小屁孩撞掉，白色陶瓷碗砸地上破碎，伴随着那桌人的惊呼，孩子的洪亮哭声，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紧接着一套餐具的掉落也随之而来，苏若清心脏暂时还容不下这么多，她匆匆站起来，走了两步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她低低说了声：“我先去下洗手间。”
姜玉淮摩挲着手指，手机屏幕上的游戏复活倒计时21秒，20秒，19……
此刻，女生弱弱一句让他听见了，姜玉淮偏头看向苏若清比以往都要白的脸，她捂住胸口，脚步迈的也快，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的门槛。
苏若清躲到一个相对于安静的空间，她平复着呼吸，齿尖咬着嘴唇，下唇发白。
刚才真的很吵，仿佛内心因感情结下的薄弱冰层也会被震碎，她慢慢恢复自己的情绪，洗了把手就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