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桌椅碰撞的声音,中年妇女声音热切:“妹子别急,咱们已经报警了,救护车也来了,你家老人在一医院,警察也在帮你找孩子,别急,一定能找到的,现在监控那么多,一定能找到的。”

    钟灵毓的眼眶包不住泪水,她嗓子哽咽,她想用“公公只是手机掉了,被骗子捡到”的话来欺骗自己,可也不能。

    她听见那头有警车疏散群众的嘟嘟声。

    电话那头换了人,一个公事公办的声音交代了情况,钟灵毓不真实地挂掉了电话。

    同办公室的其他成员见钟灵毓听着电话哭了,神色有些担忧,娃娃脸男说话直,他直接问道:“组长,你怎么了?”

    钟灵毓接过另一个女生递过来的纸巾,擦干眼泪,她站起来向众人道歉:“对不起,福宝不见了,我要退出项目。”

    众人震惊:“福宝不见了?!”

    说完,众人见钟灵毓提包走人,也没人追问,此时上前就是捣乱,大家默默接受组长退出的消息。

    前往一医院的车上,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关注后座的乘客,见眉清目秀清纯漂亮的女子哭得五官都凑到了一起,他心里摇头,大晚上的去医院,肯定是家人不好了。

    他一反往日和乘客聊天的唠叨劲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路况上,争取在最快时间送乘客达到,万一是去见最后一面呢?

    钟灵毓再次擦干眼泪,咽下嗓子里的哽咽,竭力调整心态,福宝还等着她去找他,她现在不能倒下,她要坚强。

    死乐衍,怎么这个时候被封闭!

    钟灵毓给他留了言,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

    她编辑好寻人启事发出去,又花钱找了几个锦市网红扩大影响力。

    同一时间,在安市出差的舒雅洗漱完,正坐在床头看书,接到儿媳妇的电话,还以为是福宝想她了,她嘴角上扬,却听电话那头钟灵毓带着哭腔:“妈,福宝被抢走了,爸在一医院。”

    舒雅神色大变,她手中的书跌落,声音颤抖:“什么情况?”

    钟灵毓将了解到的情况告诉婆婆,舒雅颤声安慰道:“别急,妈打几个电话问下情况,你爸肯定没事,福宝一定能找回来!”

    舒雅给老病人和老同事打了几个电话,拿到了监控拍下的车子画面,又找关系给乐衍去了一个通知,就是不知道那边放不放人。

    医学研讨会还没有开完,她向主办方和医院方请假,定了当夜的机票,明早就能到锦市,她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下了飞机就能见到福宝!

    钟灵毓到了医院,乐战的情况不严重,主要是被推得崴了脚,再就是急火攻心引起血压升高,导致的晕眩,没有中风是不幸中的万幸。

    请了护工照顾老爷子,她一个人默默下楼坐在急诊大厅,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她不知道该去哪儿,路人来来往往,她红肿的双眼又止不住有泪水浸出。

    好在舒雅将得到的消息全转发给了她,钟灵毓心才有了着落,她见到医院里病患络绎不绝,其中还有着装鲜明的外卖小哥,她忽的心中又有了想法。

    现在距福宝失踪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警察在加紧人手排查,但那些人贩子都是老手,车牌号是假的,而且车子绕了几个死角,就消失在监控里了。

    如今那辆车最后的位置都还没确定。

    她哥钟成杰也在锦市当外卖小哥,钟灵毓电话过去,语气严肃:“哥,帮我个忙。”

    今晚单子的量还可以,钟成杰赶着送外卖,根本没时间玩手机,他听到妹妹严肃的语气,心底有些不安,“什么事?”

    钟灵毓听出钟成杰还在骑车,让他靠边停车后才告诉他福宝被人抢走了。

    外甥被拐,钟成杰此刻只想狠狠地吸一口烟,他眉头皱成一团问道:“说,哥能帮你什么?”

    “你们有外卖小哥的群吗?帮我扩散福宝的寻人启事,顺便帮我在保新区新华小区附近看看有没有人贩子车的踪迹,找到车给一万,找到福宝给二十万。”一说到福宝的名字,钟灵毓的眼泪又要掉落。

    “好。”钟成杰和妹妹从小就玩不到一块儿去,一个成绩第一,一个不及格,两人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干瘪瘪道,“福宝会找回来的。”

    “嗯。”钟灵毓起身往医院外走。

    妹妹性子急,钟成杰料她会自己出去找,出声阻止:“你先别过去,那边乱,等我过去接你。”别福宝没找回来,妹妹又出事了。

    那边小巷子多,出租车没有电动车方便,钟灵毓回:“好。”

    与此同时,面包车穿过新华小区,绕到郊外的破旧工厂停下。

    黑衣男先下车,见工厂放风的小喽喽和他打招呼,他才招呼车上两人熄火下车,灰衣男径直把孩子抱起往仓库放。

    小喽喽上前递烟,“黑哥,怎么样,抓了几个?”

    黑哥接过烟,“呸,运气不好,就抓了一个。”

    小喽喽给点上火,安慰道:“强哥和辉哥今儿抓了五个,加上昨儿的五个,还是可以了。”

    “嗯。”黑哥转头看向在车里忙活的司机,不耐烦道,“别擦了,直接用水枪冲。”

    司机丢下帕子,去拖水管,见灰衣男从放孩子的仓库出来,喊他:“毛毛,开下水。”

    打开水阀,毛毛过来转告黑哥:“黑哥,车已经备好了,强哥和辉哥说两点出发。”

    “行。”黑哥走到火盆边,取下嘴里的烟屁股扔了进去,吩咐几人,“再查一查有没有留下不该留下的。”这年头留下指纹和DNA就是麻烦,全国联网,城市都没得进。

    仓库里,福宝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就和他年纪一样长的梦,梦里发生了好多事情,梦里的他都五岁了,可是他现在好像才三岁?他也不懂,他只知道,他想妈妈爸爸爷爷奶奶了,他想回家!

    这时其他几个小孩醒来哭闹起来,福宝也默默掉了两滴眼泪,他没哭出声,就发现那些人贩子叔叔要进来了,他小心翼翼地闭上眼睛,一动不敢动。

    他虚着眼,见那些叔叔好像和梦里一样,喂那些哭闹的娃娃“睡眠水”,他们喝了就会睡觉。福宝不想睡,他不要喝,他不能被发现!

    强哥站在门口问:“都安静了没?”

    几个手下挨个凑近小孩检查,福宝忍住想哆嗦的劲儿,紧闭上下眼皮,他被夹弯的睫毛上还蒙了一层不易发现的水雾。福宝的小心脏咚咚直跳,他害怕因为害怕而被坏人发现,他只能想象着正和爸爸妈妈玩一二三木头人,他粗重的呼吸才平缓下来。

    检查完毕,手下相互确认一眼,“都睡了。”

    几人木讷地站在原地,强哥拿着铁锁阴阳怪气道:“难道还要我请你们出来?”

    强哥脸色那是暴风雨前的多云状态,几人一刻不敢耽误,深怕触他霉头,几步跑出来,跑最快的那个毕恭毕敬地接过强哥手上的铁锁,人都出来了,那人将仓库门锁上,而后弯腰双手递出,将钥匙交给强哥。

    钥匙一收,强哥转身就走,一群没眼力见的东西,真是没眼看。

    强哥没吩咐,小弟们只好默默坐在仓库门口的凳子守着。

    仓库里,福宝感觉坏人都走了,他先虚睁一只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没有人。

    福宝做过梦之后,觉得自己变精明了,他明白:捉迷藏不是把脑袋藏起来就不会被人发现。他怕背后有人,他又闭上眼翻了个身,再虚眼观察,也没有人!

    这里的窗子很高,高到坐在爸爸肩膀上的福宝都够不着,他白胖的小身体灵活地从地上爬起来,福宝静悄悄地在仓库里溜达,有捆绑小孩的绳子,一堆破烂木头,还有几个塑料箱的纸,纸上的字福宝不认识。

    他举起胖乎乎的手臂,可惜地摸了摸手腕,电话手表戴着不舒服,他今晚出门没有戴手表。

    他看了眼地上睡过去的其他小孩,窸窸窣窣挨个检查他们的手腕,都没有手表,福宝丧气地坐在地上,他要回家~

    念头一起,福宝又抽噎了两下,怕自己哭出声,福宝白胖胖的小手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小嘴,他不能被坏人发现!

    十一点半。

    距离福宝被抢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钟成杰骑着电动车带着钟灵毓,两人走访了几条街的商铺老板和路人,所有人都没有见过那辆车。

    钟成杰见妹妹强撑,心里难受,他在便利店买了运动饮料、面包递给钟灵毓,语气强硬:“吃点,不然你撑不下去。”

    钟灵毓心里难受,她根本就不想吃东西,但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福宝,她必须有力气,她沉默地接过面包和饮料。她咬了一口面包,嗓子太难受了,她吞不下去,但她又必须吞下去,她抓过饮料喝了一口,面包被水泡软,她强咽了下去。

    她吃得难受,钟成杰也不忍看,他背过身去,也不知道是让她继续吃,还是不让她吃了好。

    这时,钟成杰收到群里的消息,有人见到过那辆车!

    钟成杰脸上强装出欣喜,他抱了一下妹妹,“群里有消息了。”

    钟灵毓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在悬赏二十万寻人的时候,她就接到了好几个骗子的消息,可惜核对之后都是假的,她已经从一听到有消息就激动,变得有些麻木,时间越久,福宝就越找不回来,那些人居然还趁机行骗,真是太坏了。

    “这是电话。”钟成杰将电话输入,群里的消息说是骗子不大可能,但有可能是错误消息,反而耽误找福宝,“要打吗?”

    她点点头,按下拨号,录下音,那边一个椒盐味的声音开始说话:“是不是有消息就有一万块钱?”

    那声音一听就是二十来岁小年轻,说话淳朴,但反而让钟成杰感觉更像骗子,毕竟这年头,骗子一个比一个会演。

    钟灵毓平淡地回答:“是,警方那边查证后就给,你可以录音,不怕我们赖账。”

    小年轻“啊”了一声嘟囔:“那要查好久喃?”

    “不久,一个小时左右。”查监控需要一点一点的看,根本快不了。

    小年轻继续用椒盐普通话道:“好嘛,我就先相信你嘛。我得新华小区到东郊的工厂路上瞧到的,那个车子上划了两道划痕,和我脚杆上摔倒留下的疤只像,我就多看了两眼,他们好像往老工厂那边去了。”

    小年轻的声音笃定,钟灵毓莫名地想要流泪,她觉得这是真的,她保持冷静继续追问:“你大概几点看到的?”

    “十点四十五多一点,主要我今天运气好,接了一个工厂的单,老板难得大方,给员工点了五十多份外卖,他还为了用优惠券,下了五个单子,我跑一趟就有五份钱收。”小年轻今晚进账不错,高兴地与钟灵毓分享。

    “谢谢。”钟灵毓隔着电话向那边鞠了个躬,她真的快要失去希望了!

    钟成杰继续和小年轻留信息,钟灵毓赶紧给监控室的警官打了电话。

    齐警官接到电话,迅速调取了新华小区到东郊工厂沿路的监控,很快就发现了面包车的踪迹,车子找到了。

    不过没等他们高兴太久,面包车就消失在了一个三岔乡道,行踪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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