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另一间病房,看着少年比之前更显苍白的脸,周穗岁一下忍不住担忧,情急之下拦住了查房护士的路。

    “护士姐姐,你能和我说说哥哥什么时候才能醒吗?岁岁很担心他。”

    看着女孩委屈的包子脸,小护士心瞬间就化成了一滩软水。

    大概是听到了些风声,小护士边将她含进嘴里的碎发拨出,边轻声安慰着:“哥哥是个大英雄,为了保护岁岁被打的遍体鳞伤。姐姐在给他缝针的时候他嘴唇都被咬破皮了,也不愿意哭出来。”

    “缝针很痛吗?”周穗岁懵懂问道。

    “是哦,很痛很痛。他为了保护你让你不受这份伤,选择自己承受痛苦。”她给小女孩慢慢解释着。

    “可能对他来说,因为保护妹妹而受的伤是对他勇敢的最高嘉奖吧。”

    周穗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躺在病床上无声无息的男孩:“那下次的话,换岁岁来保护他,岁岁也是个勇敢的大英雄。”

    小护士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后便离开了病房,周家父母也忙着去给两个孩子交各种医疗费用而提前离开。

    周穗岁便费力地搬来一个比她高出许多的凳子过来,待坐定后便双手撑着病床,出神地看着床上安静躺着的人。

    “哥哥快些醒来呀,哥哥怎么还不醒来呢?”周穗岁困得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睛似乎也快睁不开了。

    窗外的冬雪还在不知疲倦地落着,落到了老树的枝桠上,行人的肩头处,一片片都落入了周穗岁的眼中。

    “如果哥哥实在是太累的话,那岁岁就陪你一起睡吧。”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女孩终于坚持不住,把头枕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当周穗岁悠悠转醒时,身上正盖着苏淮安黑色的羽绒服。帽檐处有一圈白色的绒毛,将她的脸裹的暖烘烘的。

    羽绒服虽然看上去是早已过时的款式,料子摸上去也已经洗的很粗糙。但是周穗岁闻了闻衣服上传来的味道,香香的,有种淮安哥哥身上那种很成熟的、属于大英雄的味道。

    “岁岁,”听见头顶清冽的唤声,周穗岁揉了揉眼,迟疑着抬起头。

    只看见她的淮安哥哥正低头对着她笑,虽然嘴角被打肿,脸上也不均地分布着红红紫紫,额头处缝的针线痕迹还没消去。

    但是真的太好啦,周穗岁想着。

    手不自觉地轻轻环住他的腰,想努力将脸贴在他的肩胛处却又怕碰到让他疼的地方,珍惜异常却小心翼翼:“淮安哥哥,你醒来真的是太好了,岁岁一直都好担心你。”

    “我和爸爸妈妈说,他们只知道支支吾吾地随便应付我;我和窗外的小鸟说,小鸟听不懂,叽叽喳喳地似乎在笑我。”

    不敢将眼泪留在苏淮安的病号服上,周穗岁只好用自己的衣袖用力地擦了擦眼睛:“淮安哥哥,被人打好可怕,但是如果有下一次的话,岁岁不会怕痛的,岁岁也要做你的大英雄。”

    看着眼前尚懵懂无知的女孩用最真挚的态度许诺着单纯到令人发笑的诺言,苏淮安本想回应她对自己热忱的担心。

    但是张了张口,嗓子处冒出的却全是酸涩与无措,像是那个七岁还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在大雪漫漫处遇到了最难能可贵的火源,明亮、温暖、可遇而不可求。

    他终于成了那个七岁本该手足无措的自己,手中轻轻地揉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哥哥会永远保护岁岁的,哥哥希望岁岁一辈子都不要受伤。”

    他似乎也永远都是那个坚持用真心换真心,永远笨拙回应所有人善意的那个别人口中的早熟小孩。

    苏淮安将保温盒打开,将里面盛着的热汤端出:“岁岁乖,把这碗汤喝了。”

    却没想到周穗岁忙摆了摆手:“妈妈说了,这是特意给哥哥炖的汤,能帮助哥哥快快健康起来。”

    “可是……”看着苏淮安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忙补上一句:“哥哥不喝的话我可要生气了!爸爸妈妈特意叮嘱我来监督哥哥把晚饭吃干净,不然的话就是我这个监督员的失职!”

    “哥哥哥哥,你可不想看着岁岁挨骂吧?”看着女孩软糯糯地撒着娇,苏淮安只好作罢,安静地喝起汤来。

    在周家父母的精心调理和周穗岁监督员的认真履职下,苏淮安的伤情在这几日的住院生活中已好了大半。

    恰好顾舒曼的身体状况在这段时间也得到好转,所以她便提议和周家夫妇一起带两个孩子去踏春郊游。

    周穗岁看着前几天还大雪簌簌的外头,现在却已经有绿意冒出头了。

    树上的积雪也化作春水往下一滴滴地与地面交响,奏着独属于春天的乐曲。

    “这个提议好,”温妤喜笑颜开道:“岁岁前几天还闹着要去放风筝,不如就今天吧,恰巧是个好天气。”

    艳阳高高挂着,在每个人的脸上都镀上一层金光,街上随意走着的、吆喝商品的人,脸上似乎都流露出对未来恳切的希望。

    周穗岁不喜欢掺和他们大人之间的聊天,干脆就一个人默默收拾着要带去的物品。

    过了一会儿,等到所有工具都被收纳完全后,五个人组成的踏春小分队就正式踏上了旅程。

    太阳暖融融地向地球撒着热,连蚂蚁都成群结队地往外搬着家。周穗岁蹲在它们面前,看着它们忙碌却有序地推进搬家工程的进行。

    其中有只速度格外慢的蚂蚁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却见那只蚂蚁行动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只能通过它肢节摆动的幅度判断出它还在苟延残喘着。

    却没想到突然之间,蚂蚁却犹如打了鸡血般飞速行动起来,速度更甚于那些刚开始速度就很快的蚂蚁。

    这使周穗岁疑惑不解,便将周闻知拉来,给他指着那只神奇的蚂蚁,将自己心中的不解问了出来。

    “这个呢,被叫做回光返照。说明这只蚂蚁在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见周穗岁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周闻知接着说:“虽说这种事情离岁岁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但是死亡对我们来说是很平常的东西,我们只需要怀着敬畏之心对待就行了,岁岁不用害怕。”

    小孩子的玩心重,当周穗岁开始尝试放风筝时,便将这件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看着苏淮安逐渐升高的风筝,周穗岁不服输般将风筝的线越扯越长,暗中独自和他较着劲。

    三个大人边站在旁边聊着家里长短,洽谈甚欢。

    所谓之草长莺飞二月天的景色在数千年后的这一刻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舒曼,这次你要下定决心了。身子骨好不容易养好些,不要再被一些不值得的人和事拖累了。”温妤拧着眉,叹气说着。

    “是啊,”周闻知接着附和:“岁岁遭遇了那件事情后我们便准备搬家了,我们俩都希望你和淮安能好好的,不要被这个祸害给拖累了。”

    看着顾舒曼悲伤的眉眼,温妤拍了拍她紧握着的手。

    她终于忍不住悲痛,潸然泪下道:“我们家对不起你们,让岁岁遇到了这样的事。”

    却没想到被温妤给轻拍了下掌背:“说些什么话呢傻瓜,当初要不是你愿意接济我们家,我和闻知都不知道还在哪个旮旯角里讨生。

    ”你要记着,我们和你说这些话,本意从不是为了责怪你,我们都心疼你。”

    顾舒曼抹了抹发红的眼角:“好,我决定了,就算是为了淮安,这个婚我也要离。”

    将顾舒曼搂入自己的怀中后,温妤轻轻拍着她的背:“是啊舒曼,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女人的啜泣声渐渐响起,温妤继续安抚着:“刚开始的路总会很难,但是慢慢走,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走着,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两只风筝犹如在天空中你追我赶,比赛过程之激烈让人眼花缭乱,在最关键的最后,欢呼声响起。

    “淮安哥哥赢啦!哥哥放风筝真的好厉害!”不同于其他输了比赛的人的垂头丧气,周穗岁满眼崇拜地看着苏淮安,似乎都要蹦出小星星来。

    苏淮安却不好意思地笑着:“是岁岁那边的风向不好,不然你肯定比我厉害。”

    “原来是这样吗,”周穗岁假作沉思状:“那我们就再比一局!”

    说着是比赛,苏淮安却一直在教着周穗岁放风筝的技巧,看她学会时会露出赞赏的神情,为她喝彩鼓劲。

    看她从生疏到熟稔,看她从落后到领先,看她一点一点的进步不停。

    直到小姑娘欢呼雀跃地跳起,甚至有些得意洋洋地大声朝他喊着:“淮安哥哥!这次是我赢啦!

    周家夫妇和顾舒曼都为她的迅速进步鼓起掌来。

    而那个手把手教着她的人,也站在不远处对她笑得眉眼弯弯。

    二月的柳絮在春风吹拂处散漫飞扬,燕子飞飞也在寻着心仪的住处。万物复苏之时,一片自由光景。

    而在自由处生活长大的孩子,心之向往处也皆如此。

    他们拉着勾,许着有关长大的彼此永远不分离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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