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翊感觉自己睡了很久,蜷着一条腿有些发麻,忍不住动了动,谁知便听到两道有些慌乱的脚步声。

    他揉着额头睁开眼看去,发现对面站着两个人。

    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待看清那男子时,一下子吓得酒都醒了大半,“靖,靖王殿下……”

    萧云起被叶知秋一推,也霎时惊醒,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嗯。”

    裴翊瞪大眼睛,猛然坐直,却不小心把靠在肩上的荣净植一下子颠了下去。

    荣净植扶着额头睁开眼,眼中还有些迷茫,似乎不明白裴翊在做什么。

    萧云起看了看转身假装收拾的叶知秋,“我路过此处,本想来祝贺你入选禁军,却看到你们喝得如此之醉,便等着将你们送回去。”

    裴翊听到他说是来祝贺自己的,一时也顾不上其他,激动地起身向他拱手,“多谢殿下挂念,日后我定会努力精进,争取成为像殿下一样武艺高强之人。。”

    萧云起看着他眼中的赤诚,顿了下才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晚了,我先送你们回去。”

    说罢,他转身向外走去,路过叶知秋时还看了她一眼,只不过视线撞上时,叶知秋却匆忙躲开了他的目光。

    他离开后,荣净植还没反应过来,裴翊已经快步上前抓着叶知秋问道:“殿下什么时候来的?我刚刚醒来的时候看你们俩站在一起,他不会已经来了很久了吧?”

    叶知秋想起方才的一幕,脸颊不禁有些泛红,不自然地敷衍道:“也没有很久,就你醒来那会儿,你放心,他绝对没看到你醉成一滩烂泥的样子。”

    裴翊拍了拍胸脯,有些庆幸,“还好还好,靖王殿下可是我最崇拜的大英雄,要是让他看到我刚刚那副样子,可就太丢脸了。”

    叶知秋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便绕过他扶起荣净植往楼下走去。

    三人到达楼下时,萧云起已经站在马车旁等着了。

    叶知秋出来时是坐着荣净植的马车,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回去时也要和她一辆马车,然而当她扶着荣净植走到马车旁的时候,却听到萧云起轻咳了一声。

    萧云起没看她,反倒是对着荣净植说道:“可否麻烦郡主送裴二郎一程,我有些话想与她说。”

    荣净植还有些迷糊,目光在坦然的萧云起和尴尬的叶知秋之间转了一圈,心想反正这二人的关系人尽皆知,也无需刻意避嫌,于是便点了点头。

    “多谢郡主。”萧云起姿态客气,仿佛正人君子一般,丝毫不见之前在楼上时的失态。

    叶知秋神色还是有些不自然,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先将荣净植扶上了马车。

    另一边的裴翊方才清醒了一阵,但眼下又变得有些头昏脑胀,闭着眼睛靠在小厮的身上,任由他将自己扶到了荣净植的马车上。

    叶知秋看着马车离去,这才转身走向萧云起。

    天色已晚,酒楼附近却还是繁华热闹。

    萧云起站在马车旁,长身鹤立,玉树临风,屋檐下的彩灯映照在他的脸上,衬得他愈发丰神俊朗。

    叶知秋走到他面前站立,“你要和我说什么?”

    萧云起眉眼含笑,看了看四周来来去去的行人,牵起了她的手腕,“此处喧嚣,我送你回去,边走边说。”

    说罢,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叶知秋上了马车。

    马车走出一截,叶知秋动了动还被他握在手里的手腕,问道:“现在不吵了,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马车里不似方才明亮,只挂着一盏微弱的烛火。萧云起看着她有些躲闪的眼神,不仅没有松开,反而向下拢住了她的手指。

    “怎么,就这么不想同我待在一处?”

    叶知秋听出他故意这般打趣,反手掐了下他的掌心,威胁道:“萧云起,你别得寸进尺。”

    她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萧云起忍不住笑了笑,抓着她的手倾身靠近。

    “那我若是非要得寸进尺呢,你要做什么?”

    他眼里光芒细碎,叶知秋看着便羞红了脸,“你要再这样,我就跳车!”

    说罢,她用力挣开他的手,就要起身,萧云起赶忙重新扣住手腕将人拉了回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确实是有事要和你说。”

    叶知秋被拉了回来,坐的离他更近了些,右腿隔着一层衣裳靠着他。

    她不说话,但眼神却在警告萧云起赶快老实交代。

    萧云起笑笑,攥紧了她的手,“东越传来消息,东越皇去世,息和作为太子,将于不久后继位登基。”

    他话音未落,叶知秋一双眼睛便流露出惊喜的神色。她瞬间忘记了方才与萧云起的斗嘴,侧身靠近他,“真的吗?”

    虽说萧云起知道她与息和是要好的朋友,但看到他为了一个男子这般高兴,还是难免有些吃味。

    “知道他要当皇帝,你就这么开心?”

    叶知秋听到这个消息心中高兴,一时没有注意到他醋意滔天的情绪,还拉着他的手点头。

    “我当然开心,你不知道他那几年在大魏受了多少白眼和嘲讽,想来在东越时过的恐怕也不怎么样,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我又怎么能不替他高兴。”

    身边没有了声音,叶知秋忽然之间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不妥,她都没有转头去看,便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脸色。

    息和确实命途坎坷,但这些与萧云起所经历的比起来却也不足为道。她替息和高兴是因为她很珍惜这个朋友,但她方才这番话在萧云起面前说却是有些伤人了。

    她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去,发现萧云起的脸色有些不好。

    “那个,我不是……只是他……他……”

    他支支吾吾半天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手足无措的样子却让萧云起破了功。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小气的人吗,会因为一句话就和你生气?”

    叶知秋见他的脸色确实不似方才那般,这才松了口气。

    萧云起拉着她的手握在手心,轻声道:“我知道你很珍惜与他之间的友情,我也很开心在我不在这些年里,有人能陪着你走出来。”

    叶知秋正沉浸在他温柔的语气里,然而下一刻,他的话却怪了个弯。

    “但是,能接受不代表我不介意,像刚刚那样的话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说。”

    他故意装出凶狠的样子,却逗笑了叶知秋,“你不让说我就不说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听你的话?”

    萧云起双眸微眯,有些危险地看了看她,而后一把将她拽到了怀里,“因为我是你的夫君。”

    叶知秋抬手锤他,“别胡说八道,咱俩可还没有成婚。”

    “怎么,你这要悔婚?”

    “那可说不准,得看你表现。”

    萧云起挑眉,“这么狠?那看来我得考虑一下要不要带你去东越道贺了。”

    “去东越道贺!”叶知秋心头一喜,从他怀中坐了起来。

    萧云起故作愁容,“本来圣上派我去东越行册封大典,我还想着带你去探望朋友,如今看来,为了我以后能娶到妻子,还是算了吧。”

    叶知秋顿时攀上了他的胳膊,“不行,之前送息和离开的时候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东越的,你不能食言。”

    萧云起叹了口气,“可你因为他都不想嫁给我了,我还怎么心无芥蒂地带你去呢?”

    “谁说我不想嫁给你了!”

    叶知秋心急出声,说完之后却发现萧云起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她有些气急败坏地拍了他一掌,“好啊,你故意诓我。”

    萧云起伸手将她重新揽到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笑着说道:“我一字一句可都是出自真心,何来诓骗?你不信就听听,这颗心是不是快要跳出来了?”

    叶知秋贴在他胸口,耳边是他如雷的心跳声,震得她耳蜗都有些发酸。

    “听见了吗?”头顶响起萧云起有些无奈的声音,“我为了诓你可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它要是跳出来,你可得负责。”

    马车远离了闹市,外面变得空旷而安静,显得耳边的心跳声愈发清晰。

    叶知秋靠在他的臂弯里,听着耳边的声音,自己的心跳也忍不住越来越快。

    两颗心就这样一下一下,“扑通”“扑通”互不相让地跳着,叶知秋的嘴角也慢慢不自觉翘起。

    “高兴了?”

    叶知秋没接话,但脸上愉悦的神情却给了他答案。

    萧云起抬手在她发顶揉了揉,“既然高兴了,那方才说的话可不许反悔。”

    那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叶知秋脸颊微红,但还是坐起身子认真地看着他。

    “不反悔。”

    女孩柔软的语气在说出这句话时却意外的坚定,萧云起的目光掠过她柳叶一般的眉和晶莹明亮的眼眸,最后落在她不点而朱的樱唇上。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而后像是着了魔一般一点点靠近。

    呼吸越来越近,叶知秋置于膝上的手指倏地收紧,在感到唇角一软的瞬间闭上了眼睛。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唇上温热柔软的触感仿佛被放大了一般清晰。

    萧云起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垫在她脑后,将她拥向自己怀里。

    胸腔里的空气被身前的人一点点夺去,叶知秋听到自己的心跳仿佛失了控一般撞个不停,脑海中像是炸开了烟花,缤纷璀璨。

    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萧云起终于放开了她。

    空气越来越稀薄,叶知秋脑海一片空白,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萧云起看着她水光氤氲的眼眸,喉结忍不住又一次上下滚动。

    额头相抵,呼吸相闻,萧云起的指尖在她的嘴角轻轻摩挲,透着说不出的暧昧。

    就在他再一次靠近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回头说了句:“殿下,太傅府到了。”

    极致暧昧的氛围被打破,叶知秋如梦初醒,转头将下巴挪离了他的手。

    “那个,我到了,先走了。”

    说罢,她都没等车夫将脚凳搬下来,便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太傅府。

    马车内,萧云起靠在车厢上,长舒了一口气。

    半晌,他捻了捻手指,感觉到上面残留的温度,嘴角不禁轻轻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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