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承喜宫内,刘鹏小心翼翼问道:“案发至今过去半个月了,可是大理寺那边的人并没得到查案权,皇上是不打算查了吗?”如果皇上不查,怎么顺理成章嫁祸给太子。

    皇后猜测:“皇上最信任的就是平阳王了,顾千客还说最近平阳王通宵达旦,估计是让他秘密查办了。”刘鹏急着接话:“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帮他一把。”

    皇后应允,让刘鹏暗中跟踪李榆。但是伍开城还是让她不安,伍开城背后的人也一并查了。

    午膳后,李榆就来到刑部的书房。脑中仔细过了一遍钟锦的行为举止,她那天站在了左边第一个书架,这个书架上保存的是显庆十五年到显庆二十年之间的卷宗。

    五年的卷宗,足足占了一个大书架

    显庆十八年发生的大事尤其多,连卷宗就放了两层,李榆一本一本的翻,一下午过去了,也没猜出钟锦看的是哪一本。看来还得再套套钟锦的话才行。

    刑部尚书顾千客走进书房,冷嘲热讽:“王爷最近很忙啊,可本府并未给王爷安排事务啊。”李榆礼貌不失分寸的回答:“衙门的事自当主动包揽,怎能劳烦尚书大人安排。”

    南倾在门外喊道:“王爷,王爷。”李榆放下卷宗,告辞道:“大人,下官还有事,先行告退。”

    出了书房,南倾小声说:“王爷,城北小园村的一处稻场里埋了十多个人。虽然尸体已腐烂,辨认不出,但全都穿着黑衣。”

    李榆蹙眉:“去看看。”检查了尸体,果然是那天入岛的刺客。李榆手拿木棍,挑开黑衣,五脏六腑全部腐烂,是服毒自尽。南倾询问:“王爷,要不要请仵作验尸?”

    “不可,此事要秘密进行,仵作验尸一定要记录在案。”李榆扔了木棍,拍拍手说:“先把尸体藏好。”案件总算有些进展了,不算太糟糕。

    夜半,李榆翻墙进钟府,刚想推门进钟锦的卧室,忽然又觉得不妥。凝聚在手掌的力量也化为柔风般的轻柔,慢慢扣门。

    钟锦穿着寝衣,睡眼朦胧,开门瞧见李榆,瞬间清醒,赶紧关门,穿了一件蓝色长袍。

    再开门时,就是双手背后,抬头望月的李榆,身穿玄色阔袖蟒袍,头发用玉簪束起,比平日多了几分英挺和潇洒。清冷的月光夹着薄薄的寒霜,衬得月下之人意气风发。

    钟锦一直觉得李榆长的好看,可透过月光才发现,李榆虽熟成老练,但绝不缺少年英气。钟锦双手环抱胸前,语气十分随意:“半夜三更,王爷不好好睡觉,跑到我家做什么?”李榆回头,慢慢的说:“有件事想请钟太医帮忙。”

    “说来听听。”

    “验尸。”

    “验尸?”钟锦气呼呼,感觉李榆是在侮辱他:“王爷,我是太医,不是仵作,我只看活人。”

    李榆直视钟锦,严肃的说:“入岛的刺客找到了,不过,全部中毒身亡,我想请你看看中的是什么毒。”钟锦又一次被看得不好意思,呵,当初在马车里打量他一下都被训斥了。这下倒好,直勾勾的盯着人。

    钟锦仰着脸说道:“验尸也可以,但是王爷要带我见见你那位知晓七星彩的朋友。”“好。”李榆这次倒是十分干脆。“一言为定,快带我去。”钟锦喜笑颜开。

    钟锦的轻功差些,李榆带着她,很轻易地就翻过城墙,城外有李榆备好的马,半柱香就到了小园村。

    钟锦仔细翻看尸体,李榆举着灯笼。一刻钟后,终于是有结论了。钟锦神色复杂的说:“是三转无魂。”李榆眉头紧皱,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毒?”

    钟锦脸色难堪,小声说:“是毒药,也是禁药,三转无魂只有御药房的禁室才有,在民间根本寻不到。”李榆问道:“御药房,宫里的人从御药房拿药会记录吗?”

    “会,可是前两天禁室里的三转无魂,莫名其妙少了一些,并没记录是谁领的。”钟锦也不明白,低声说:“一般毒药都必须有皇上的圣旨,显然三转无魂是被盗了。”

    李榆愤怒道:“那你怎么不上报?”钟锦气恼着说:“只有院判才能进禁室,我是偷偷进的,上报我就完了。”她很愤怒,好心帮忙,却被人指责。

    “这背后指使的人都来自宫里。”李榆的语气缓和了不少:“那就拜托钟太医想个法子,让院判去禁室核查一下药草。”钟锦提议:“你可以直接上报给皇上,说入岛刺客全都死于三转无魂。”

    “不行,三转无魂是禁药,怕是仵作也不认识。直接上报,不就把你牵扯进来了吗?”李榆严肃的说:“钟太医识得毒药的本领怕是无人能及,万一皇上对你起疑心…,你现在是御医,接触的是皇室,以后还是尽量改改性子,在宫里要小心行事,否则会惹来麻烦。”

    女扮男装,武功还说得过去,夜探刑部,能解院判都解不了的毒,李榆有些担心钟锦的性子。钟锦不慌不忙的说:“可我在宫里小心得很,从没出过差错,也没有人怀疑。”她以为李榆说的是她解毒的本事。

    两人取了些样本,把尸体埋了。埋完,天已经微微亮,九月初的早晨确实寒冷,钟锦浑身发抖,两人在出太阳前回到了临安街。

    李榆十分感谢道:“钟太医辛苦了,赶快回府歇息吧!”说完,李榆就推开王府的门,打算换身衣服去上早朝。

    钟锦面带微笑,呵呵,休息个鬼啊,马上就要到出工了。她向东而去,摇了摇手说:“法子我会想的。回府加了件衣服,就去了太医院。

    “哎,怎么让院判主动查禁室呢?”钟锦愁眉不展,瞧见远处晃晃荡荡的井飞白。

    李榆刚走到皇宫大殿的门前,等着上早朝。此时,大臣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小声嘀咕,气氛异常。李榆看见丞相章宏深,问道“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大家的神色都如此紧张。”

    章宏深紧张的说:“昨天,东宫打扫内室的小太监在太子房内发现了一本详细的计划书,并且还有玉花针。”

    李榆脸色阴沉,瞬间明白,幕后的人目标居然是太子,不是皇上。

    “皇上怎么说?”李榆问道。

    “皇上知晓后,在御书房里一夜。”章宏深十分担忧。

    “可是单凭这些,也可能是被人诬陷。”李榆不解,怎么这么快就定性了。

    “还有人证啊,人证,逃走的刺客昨天在顺天府敲鼓,说太子指使他刺杀皇上。”章宏深着急的跺脚,他是坚定的太子党,太子下台,他也没好下场。

    李榆当然知道太子是被陷害的,不说计划书。就说这玉花针,一定是被人放到房中的,钟锦对外宣称他中的毒是玉花针。实际上,是七星彩啊。

    得快点查出幕后主使,不然太子这次凶多吉少。赏月宴中途离场,东宫里的计划书,玉花针,刺客的指证,为了嫁祸太子真是煞费苦心啊。

    早朝的气氛诡异,显庆帝面容无光的坐在龙椅上。

    顾千客走出,大义凛然的说道:“启禀陛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太子犯下滔天罪行,如若不严加处置,恐难堵住悠悠之口啊。”

    “是啊,是啊,必须严惩。”

    “这是要谋权篡位,其罪当诛。”

    底下的大臣一呼百应,纷纷表态。

    显庆帝面露难色:“平阳王认为呢?”

    “回禀陛下,臣认为,应当先把太子押入天牢,待一切水落石出再处置也不迟。”李榆说道。

    顾千客回怼:“太子犯的是滔天大罪,应当立即行刑。”

    “顾大人,人证,物证都可能是伪造的。如今太子只是有嫌疑,在场的各位并没真的看见太子谋划。”李榆反驳:“顾大人如此着急,难不成心里有鬼?”

    顾千客急忙跪下,自证清白。

    “好了,就按照平阳王的的说法做吧!退朝。”显庆帝看似十分劳累。

    御书房内

    “陛下,太子绝不可能是幕后主使。”李榆恳求。

    “朕更不希望太子是真凶,可是,证据在眼前,恐怕不容易翻案。”显庆帝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语气颇为无奈。

    李榆急匆匆走到太医院,抓住钟锦就走。

    钟锦挣脱他的束缚,语气不好的说:“唉唉唉,你干什么?”

    李榆边走边说:“带你去见朋友。”

    “见朋友?是不是那个知晓七星彩的朋友?”钟锦瞬间变乖。

    胡文药堂内,李榆,钟锦,穆鸿轩,三人坐在桌旁,一刻钟。钟锦见他们两人都不说话,有些尴尬的说:“两位,咱别一直坐着啊。”

    穆鸿轩严肃的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一名平平无奇的小太医。”钟锦老实说。

    “太医可解不了七星彩。”穆鸿轩话里有话。

    钟锦有些激动,质问:“你怎么知道七星彩的?”

    穆鸿轩望了一眼李榆,李榆端起茶杯,给了他一个“说吧”的眼神。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也要告诉我,你是如何知晓七星彩的。”穆鸿轩讨价还价。

    钟锦双手托脸,思索了一阵,点头答应。

    “七星彩是荣林师父送给我父亲的。”穆鸿轩缓缓的说:“什么时候送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十年前的春天,无极药堂进了贼,七星彩因此丢了一瓶。”

    “十年前,显庆十八年?”钟锦觉得有些巧。

    “也是那一年冬至深夜,外面大雪纷飞,我和父亲正在药堂里处理废掉的药。”穆鸿轩端坐桌前,双拳紧握,语气凌厉:“我正好出门倒掉废药,屋内就闯入了一个贼,这个贼盗走了剩下的一瓶药,然后…”

    “然后…杀了我爹,烧了药堂。我害怕啊,躲在屋外的柴垛里,不敢出声,好在雪太大了,火没烧到柴垛。”穆鸿轩眼里含泪,声音颤抖:“就这样躲了一天一夜,我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刚好赶上回京的定安大将军。”

    穆鸿轩眼睛发红,说不下去了…

    李榆接着说:“我爹和穆伯伯是好友,所以救了鸿轩,把他带到凉州,我们两个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吧。”

    钟锦可怜道:“当时穆公子还是个孩童吧!”

    “十岁。”穆鸿轩回答。

    “那贼人抓到了吗?”钟锦问穆鸿轩。

    “春天盗药的贼人没有抓到,也不知是谁。冬至盗药的贼人已经死了。”

    钟锦询问:“是谁。”

    “陶续。”穆鸿轩冷笑一声:“真是便宜他了,老子找了他十年,他就在西南边境送命了。”

    “不过,荣林师父当时向穆华堂主赠送了三瓶七星彩。”钟锦说:“被人盗了两瓶,还有一瓶呢?”

    李榆和穆鸿轩纷纷抬头,诧异的看着钟锦。

    “我是荣林师父的徒弟。”钟锦坦言:“自幼跟随师父学习,所以能解七星彩。七星彩的精妙之处在于只要服用了它,死后,任何人都查不出来,包括我和师父。”

    钟锦补充道:“当然,活着是可以检测到的,只是认识七星彩的人很少,所以大家都觉得它无药可解。”

    “三瓶,另一瓶去哪了?”李榆问穆鸿轩。

    “不知道。”穆鸿轩已经调节好了情绪。

    “荣林师父知道吗?”李榆又问钟锦。

    “不知道。”钟锦摇手。

    “三瓶七星彩,一瓶刺杀皇上,剩下的两瓶做什么了呢?”穆鸿轩发问。

    “哼,肯定是杀人了。”钟锦忿忿道。

    春天盗走的那瓶毒药肯定毒杀了祖父,只不过这件事李榆和穆鸿轩目前都不知道。

    李榆手里转着茶杯,认真思考后道:“伍开城是一名杀手,拿钱办事,这次他冒这么大风险刺杀皇上,除了给的钱多,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或许受到了威胁。我们可以查查伍开城身边的人,或许有什么线索。”

    钟锦点点头,说:“三转无魂是禁药,怎么有人蠢到用禁药杀人,风险太大。”

    穆鸿轩反应过来:“莫不是时间紧急,用错药了?”

    李榆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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