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寒起受伤，白里奚虽然心里犯嘀咕，但还是去夕照台探望寒起。
白里奚到的时候，张氏正坐在寒起床边，寒起看起来很不自在。
张氏见白里奚进来，便对寒起说\"：殿下来看你了，母亲先回了。\"
寒起想要起身，却被张氏制止\"：好生休养。\"
张氏走到门口的时，问身边的嬷嬷\"：寒起这孩子是不是真的变了，他从前与我很亲近的。\"
\"孩子大了总会有自己的心思，小公子是夫人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孩子，夫人心里有数，夫人也不希望小公子一辈子都扒着您的腿弯子吧。\"嬷嬷说完，张氏又回头看看和白里奚说笑的寒起，神色有些黯然。
\"你不是被我拉过来了吗？怎么，还是蹭到了？\"白里奚问寒起。
\"擦到一点儿，不过不碍事的，休息几日就好了。只是大哥非要小题大做，着人看着我，不许我下床，这几日我不能去你那了。\"
\"无事，你养伤要紧，再不济，我过来嘛。\"
\"那也好，一个人呆着怪无趣的。\"
\"你怕无趣，找几个人陪着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白里奚调侃道。
\"那样只会更无趣，就像你的随从，若时时都跟着你，你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你这话倒是不假。\"
\"你的随从呢？今日没跟来吗？\"寒起朝屋外看了一眼。
\"来了。\"
\"人呢？\"
\"院外等着呢。\"
寒起撇了撇嘴\"：他们倒是长记性，只是照顾你不用心，不如我让大哥从王府里挑几个可靠能干的去给你送过去，你看如何？\"
\"这不合规矩，而且他们对我不上心，我还松快些，说什么做什么不用一直端着。\"
\"那好吧，要是你需用，再告诉我。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时常不在梧桐苑，是去做什么了？\"
\"被王府中的用人找去吃酒了？\"
\"他们倒是老实，这种事也不瞒你。\"
\"瞒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可瞒的。\"
\"他们就是欺负你心软，不肯下重手整治他们。\"
\"他们也都不容易。\"
\"怎么不容易，我看他们是太容易了。虽说谁都不想被人使唤，可他们这种平日里被人欺负，四处讨好的人，竟也能做出这种欺负人的事，就该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
白里奚沉默了，寒起伸手点了点白里奚\"：要不我给你支一招，料理了他们如何？\"
\"他们始终是父王身边的人，回到京城，还是他们和父亲更亲近些，对他们我还是能避则避吧。\"
\"若是我能将他们留在王府呢？\"
\"虽然让王爷出面要人，父皇定然不会驳王爷的面子，但这样做也不免让人猜忌。\"
\"白里奚，不是事事非要求着别人的。\"寒起正色说。
白里奚略略沉默，后犹豫地开口道\"：那要怎么做？\"
寒起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白里奚\"：你说陛下最讨厌什么样的人？\"
\"不尊皇权的。\"白里奚回答。
\"不错，不过别带着我父亲一起骂，我父亲只是桀骜一些罢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逗逗你。\"寒起对白里奚挤挤眼。
白里奚叹了口气\"：说正事，然后呢。\"
\"然后你说的不对，陛下是讨厌不尊皇权的，但你的几个随从绝没这个胆量藐视陛下，继续想。\"
\"父皇他还讨厌不忠之人。\"
寒起拍了拍白里奚的肩膀\"：正解。\"
\"可这几个人对父皇绝对忠诚啊。\"
\"能坐在皇位上的，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对于任何一位皇帝而言，忠诚都不是永久的，需要反复印证。\"
\"所以呢？\"
\"所以你在下次给陛下写奏报之时，将他们饮酒之事说与陛下听，你要告诉陛下，他们饮酒是因为他们与府中下人很谈得来，饮酒也源于世子赐宴，最后在叩拜陛下时，别忘了带上你大哥和二哥。\"
\"这么做的话，父皇会将他们召回京杀掉，再派一批新人过来伺候我，还不是徒劳无功。\"
\"陛下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
\"很多事一旦摆到明面上就不好看了，这些人跟你来，除了要伺候你，还有些别的事要做，要做什么事，陛下清楚，我父亲也清楚，不过因为有你在前面做挡箭牌，父亲也不会说什么。但要是再调换一批，陛下自然是知道父亲性子的，陛下敢这么做，父亲就敢拆陛下的台。\"
\"那如若父皇不做表示，待哪日我回京之后再处置他们呢？\"
\"那也不错，不过陛下不太可能再让他们回京了。因为你的奏报一上，随你来江阳的几人在陛下眼中就是王府的人，是杀是留，其实对你影响都不大，就算到了京城陛下也绝不会再亲近他们，而与其将他们带回京杀掉向王府示威，还不如将他们留下来。\"
白里奚点点头\"：那为何还要向大哥和二哥叩安？\"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寒起没好气地说\"：这么做当然是加一道保险，坐实几人不忠之事。二皇子是太子，自有处事之权，大皇子在朝中也颇有势力，若说跟你来的随侍中没有他们安插的人，打死我都不信。而这些人和王府的人走得近，陛下心里会怎么想？是觉得自己的儿子们和自己同心同德，还是觉得皇子拉拢有权有兵的王府别有用心？\"
\"明白了，还有……\"
白里奚话还没完，寒起开始露出你是不是真的脑子不好使的表情。
白里奚见状马上打住。寒起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往后一靠\"：还有什么，你问吧。\"
\"你的办法很好，可毕竟父皇为君，江阳王为臣，若父皇铁了心要换人怎么办？\"
寒起睁开眼睛，身体没动，但是脸上出现笑意\"：你问到点子上了。\"
\"什么意思？\"
\"江阳王府开府近两百年，你当真以为靠着太祖和寒家祖上的关系，就能支撑王府屹立不倒吗？\"
\"江阳不是有兵马吗？\"
\"但朝廷若是铁了心要除去王府呢？王府又有几分胜算？\"
\"照你这么说，只要父皇打定主意，根本不必忌讳王爷。\"
\"可事实不然，皇帝必然会忌惮江阳王府，就算以后是一心削藩的大皇子登上帝位，他一样会忌惮江阳王府。\"
\"为何？\"
\"有些事不便与你细说，因为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推测。你也别再问，就当如今的陛下能登上大宝，只因得王府鼎力相助，这是陛下欠王府的。\"
寒起这样说了，白里奚也不好再多问，就在两人即将陷入沉默时，寒起突然问道\"：陛下会经常提起我父亲吗？\"
\"我不常伴驾，不是很清楚。怎么突然这么问？\"
寒起一脸狡黠地靠近白里奚，坏笑着小声说\"：我怀疑父亲和陛下之间关系并不简单。\"
白里奚大惊\"：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寒起依然压着嗓子\"：我曾听府里的老人失言提过，陛下还是皇子游学江阳之时，与父亲的关系很是亲近， 所以后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父亲突然疏远陛下？多年来陛下对江阳王府的忍让，是不是陛下一直试图弥补他与父亲之间的裂痕呢？而且那位老人，在说过这件事情之后，就从王府消失了。\"
白里奚喉咙发干\"：父皇可是一位男君都未曾有过，王爷可纳过男夫？\"
\"没有，但江阳城里还有一处王府的府邸，明面上里面住的都是寒氏宗亲，前些年每隔两三个月，父亲就要去一次，父亲现在已是寒家的家主，那个府里到底住着谁，需得父亲每年都要独自前往拜会好几趟？\"
\"许是老王爷的侧妃？\"
\"我祖父的妻妾里，数祖母活的时间最长。\"
\"可这也说不通啊，寒家与皇家从太祖时起就从未结过姻亲，虽太祖并未下明旨，但这也是约定俗成的章法，父皇和王爷不会不知。\"
\"那为何陛下登基以来，后位一直空悬？不管大臣们如何劝谏，陛下就是不肯立后？\"
\"你母亲不是你父亲的正头夫人吗？\"
\"是，但我父亲也就娶了母亲这一位妻子。连侧妃都没纳过。\"
此时白里奚虽然不想承认，可在心里他已有几分信寒起的话了，父皇不立皇后，王爷只娶一位，加之父皇对王府的态度，这分明就是一位在示弱，一位在赌气。\"
白里奚心情复杂，嘴里念叨着\"：怪不得，怪不得啊。\"
\"别想了，这也是我猜的，不一定是真的，你快些给陛下写奏报吧。\"寒起翘着二郎腿躺下对白里奚说。
\"好，那我回了，我现在脑子里太乱了。\"
寒起点点头。
待白里奚回到梧桐苑，写好奏报发出去，踱步走到正堂，他看着堂上挂着的那幅画有些失神。过了许久，白里奚缓过神来，默默叹了口气。
白里奚到的时候，张氏正坐在寒起床边，寒起看起来很不自在。
张氏见白里奚进来，便对寒起说\"：殿下来看你了，母亲先回了。\"
寒起想要起身，却被张氏制止\"：好生休养。\"
张氏走到门口的时，问身边的嬷嬷\"：寒起这孩子是不是真的变了，他从前与我很亲近的。\"
\"孩子大了总会有自己的心思，小公子是夫人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孩子，夫人心里有数，夫人也不希望小公子一辈子都扒着您的腿弯子吧。\"嬷嬷说完，张氏又回头看看和白里奚说笑的寒起，神色有些黯然。
\"你不是被我拉过来了吗？怎么，还是蹭到了？\"白里奚问寒起。
\"擦到一点儿，不过不碍事的，休息几日就好了。只是大哥非要小题大做，着人看着我，不许我下床，这几日我不能去你那了。\"
\"无事，你养伤要紧，再不济，我过来嘛。\"
\"那也好，一个人呆着怪无趣的。\"
\"你怕无趣，找几个人陪着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白里奚调侃道。
\"那样只会更无趣，就像你的随从，若时时都跟着你，你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你这话倒是不假。\"
\"你的随从呢？今日没跟来吗？\"寒起朝屋外看了一眼。
\"来了。\"
\"人呢？\"
\"院外等着呢。\"
寒起撇了撇嘴\"：他们倒是长记性，只是照顾你不用心，不如我让大哥从王府里挑几个可靠能干的去给你送过去，你看如何？\"
\"这不合规矩，而且他们对我不上心，我还松快些，说什么做什么不用一直端着。\"
\"那好吧，要是你需用，再告诉我。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时常不在梧桐苑，是去做什么了？\"
\"被王府中的用人找去吃酒了？\"
\"他们倒是老实，这种事也不瞒你。\"
\"瞒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可瞒的。\"
\"他们就是欺负你心软，不肯下重手整治他们。\"
\"他们也都不容易。\"
\"怎么不容易，我看他们是太容易了。虽说谁都不想被人使唤，可他们这种平日里被人欺负，四处讨好的人，竟也能做出这种欺负人的事，就该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
白里奚沉默了，寒起伸手点了点白里奚\"：要不我给你支一招，料理了他们如何？\"
\"他们始终是父王身边的人，回到京城，还是他们和父亲更亲近些，对他们我还是能避则避吧。\"
\"若是我能将他们留在王府呢？\"
\"虽然让王爷出面要人，父皇定然不会驳王爷的面子，但这样做也不免让人猜忌。\"
\"白里奚，不是事事非要求着别人的。\"寒起正色说。
白里奚略略沉默，后犹豫地开口道\"：那要怎么做？\"
寒起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白里奚\"：你说陛下最讨厌什么样的人？\"
\"不尊皇权的。\"白里奚回答。
\"不错，不过别带着我父亲一起骂，我父亲只是桀骜一些罢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知道，逗逗你。\"寒起对白里奚挤挤眼。
白里奚叹了口气\"：说正事，然后呢。\"
\"然后你说的不对，陛下是讨厌不尊皇权的，但你的几个随从绝没这个胆量藐视陛下，继续想。\"
\"父皇他还讨厌不忠之人。\"
寒起拍了拍白里奚的肩膀\"：正解。\"
\"可这几个人对父皇绝对忠诚啊。\"
\"能坐在皇位上的，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对于任何一位皇帝而言，忠诚都不是永久的，需要反复印证。\"
\"所以呢？\"
\"所以你在下次给陛下写奏报之时，将他们饮酒之事说与陛下听，你要告诉陛下，他们饮酒是因为他们与府中下人很谈得来，饮酒也源于世子赐宴，最后在叩拜陛下时，别忘了带上你大哥和二哥。\"
\"这么做的话，父皇会将他们召回京杀掉，再派一批新人过来伺候我，还不是徒劳无功。\"
\"陛下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
\"很多事一旦摆到明面上就不好看了，这些人跟你来，除了要伺候你，还有些别的事要做，要做什么事，陛下清楚，我父亲也清楚，不过因为有你在前面做挡箭牌，父亲也不会说什么。但要是再调换一批，陛下自然是知道父亲性子的，陛下敢这么做，父亲就敢拆陛下的台。\"
\"那如若父皇不做表示，待哪日我回京之后再处置他们呢？\"
\"那也不错，不过陛下不太可能再让他们回京了。因为你的奏报一上，随你来江阳的几人在陛下眼中就是王府的人，是杀是留，其实对你影响都不大，就算到了京城陛下也绝不会再亲近他们，而与其将他们带回京杀掉向王府示威，还不如将他们留下来。\"
白里奚点点头\"：那为何还要向大哥和二哥叩安？\"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寒起没好气地说\"：这么做当然是加一道保险，坐实几人不忠之事。二皇子是太子，自有处事之权，大皇子在朝中也颇有势力，若说跟你来的随侍中没有他们安插的人，打死我都不信。而这些人和王府的人走得近，陛下心里会怎么想？是觉得自己的儿子们和自己同心同德，还是觉得皇子拉拢有权有兵的王府别有用心？\"
\"明白了，还有……\"
白里奚话还没完，寒起开始露出你是不是真的脑子不好使的表情。
白里奚见状马上打住。寒起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往后一靠\"：还有什么，你问吧。\"
\"你的办法很好，可毕竟父皇为君，江阳王为臣，若父皇铁了心要换人怎么办？\"
寒起睁开眼睛，身体没动，但是脸上出现笑意\"：你问到点子上了。\"
\"什么意思？\"
\"江阳王府开府近两百年，你当真以为靠着太祖和寒家祖上的关系，就能支撑王府屹立不倒吗？\"
\"江阳不是有兵马吗？\"
\"但朝廷若是铁了心要除去王府呢？王府又有几分胜算？\"
\"照你这么说，只要父皇打定主意，根本不必忌讳王爷。\"
\"可事实不然，皇帝必然会忌惮江阳王府，就算以后是一心削藩的大皇子登上帝位，他一样会忌惮江阳王府。\"
\"为何？\"
\"有些事不便与你细说，因为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推测。你也别再问，就当如今的陛下能登上大宝，只因得王府鼎力相助，这是陛下欠王府的。\"
寒起这样说了，白里奚也不好再多问，就在两人即将陷入沉默时，寒起突然问道\"：陛下会经常提起我父亲吗？\"
\"我不常伴驾，不是很清楚。怎么突然这么问？\"
寒起一脸狡黠地靠近白里奚，坏笑着小声说\"：我怀疑父亲和陛下之间关系并不简单。\"
白里奚大惊\"：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寒起依然压着嗓子\"：我曾听府里的老人失言提过，陛下还是皇子游学江阳之时，与父亲的关系很是亲近， 所以后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父亲突然疏远陛下？多年来陛下对江阳王府的忍让，是不是陛下一直试图弥补他与父亲之间的裂痕呢？而且那位老人，在说过这件事情之后，就从王府消失了。\"
白里奚喉咙发干\"：父皇可是一位男君都未曾有过，王爷可纳过男夫？\"
\"没有，但江阳城里还有一处王府的府邸，明面上里面住的都是寒氏宗亲，前些年每隔两三个月，父亲就要去一次，父亲现在已是寒家的家主，那个府里到底住着谁，需得父亲每年都要独自前往拜会好几趟？\"
\"许是老王爷的侧妃？\"
\"我祖父的妻妾里，数祖母活的时间最长。\"
\"可这也说不通啊，寒家与皇家从太祖时起就从未结过姻亲，虽太祖并未下明旨，但这也是约定俗成的章法，父皇和王爷不会不知。\"
\"那为何陛下登基以来，后位一直空悬？不管大臣们如何劝谏，陛下就是不肯立后？\"
\"你母亲不是你父亲的正头夫人吗？\"
\"是，但我父亲也就娶了母亲这一位妻子。连侧妃都没纳过。\"
此时白里奚虽然不想承认，可在心里他已有几分信寒起的话了，父皇不立皇后，王爷只娶一位，加之父皇对王府的态度，这分明就是一位在示弱，一位在赌气。\"
白里奚心情复杂，嘴里念叨着\"：怪不得，怪不得啊。\"
\"别想了，这也是我猜的，不一定是真的，你快些给陛下写奏报吧。\"寒起翘着二郎腿躺下对白里奚说。
\"好，那我回了，我现在脑子里太乱了。\"
寒起点点头。
待白里奚回到梧桐苑，写好奏报发出去，踱步走到正堂，他看着堂上挂着的那幅画有些失神。过了许久，白里奚缓过神来，默默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