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夜月之战结束的那一年春末，新月之城公主宣布与菲里茨家族魔法师劳瑞迪恩大婚，举世震惊。
与此同时，在神圣一族的暮春之地，吉罗德领主的叔父费兹杰勒在自己的住处——海棠春府之中，发现了一个被黑暗阴影的力量侵蚀的魔法师。
费兹杰勒出手不慎，当场将人杀死，麻烦的是，这位魔法师并非神圣一族的人，而是此前被安排在暮春之地的堕落一族之人。
堕落一族的人修炼黑暗属系魔法，曾经久居极北荒漠，与来自大地的阴影抗衡过许多年，他们的族人，一旦被阴影侵蚀，就会自毁灵魂，以求避免沦为傀儡。
但这位死去的魔法师，却来不及自毁，反而还在死前表现出了可怕的行为。
他将自己的头颅硬生生砍下，声嘶力竭地诅咒道：“背叛者的灵魂永不消亡，背叛者的后代永不解脱！黑暗的种子将会复苏，第一个吞噬魔法师的灵魂！”
宋为妍和克洛斯一起进入暮春之地，直奔尸体所在之处。
死者的颈骨几乎都断了，伤口血淋淋的，看上去格外狰狞，宋为妍一眼看见这场景，就觉得眼熟：“尤利塞斯？”
克洛斯当即问道：“你看出什么了？他和那个坠夜之城的黑暗魔法师有什么关系？”
宋为妍摇了摇头：“难说，但死状看上去相似，像某种献祭灵魂之术。”
“确实如此。”一个对于克洛斯来说不算熟悉的声音响起。
人未到，宋为妍已经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蓝斯带着图加走了进来。
自从上次离开极北荒漠之后，宋为妍就不再与堕落一族有所联系，再次见到蓝斯，居然还有点物是人非。
单论外表，蓝斯和神圣一族其实没什么区别，堕落一族多为混血，他却似乎只有神圣一族的血脉，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族中先祖早有远见，有意为之。
克洛斯对这位被艾兰赫斯从极北荒漠带出来的族长并不熟悉，对堕落一族这些背叛者的追随者遗留的后代也没什么好感，但这不妨碍他在表面上维持客气。
神圣一族的大魔法师十分客气、甚至过分客气地朝堕落一族的族长打招呼：“蓝斯族长怎么亲自来了，族长在暮春之地是客人，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蓝斯比他更客套：“大魔法师说笑了，死的是我的族人，岂有不来之理？暮春之地的待客之道，我深感荣幸。”
宋为妍懒得看这两位明明相看两厌，还要故作姿态，还不如蹲下来仔细看看地上的死人。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状态时，暮春之地的领主吉罗德终于姗姗来迟，一起来的，还有那位名义上算是副领主的费兹杰勒。
作为吉罗德的叔父，费兹杰勒和他长得还颇有几分神似，只是神圣一族的年纪很难从外貌上来判断，因此，宋为妍觉得，这二位长得不像叔侄，更像兄弟。
一些必要的寒暄与介绍之后，这几人将事发的过程又重新叙说了一遍。
蓝斯对黑暗魔法最为了解，也是他最先在死去的这个族人身上发现了异常。
“这确实是一种献祭之术，魔法的力量来自于灵魂，”蓝斯说，“但是主动献祭，和被动献祭是不同的。”
主动献祭的灵魂会成为阴影的一部分，仍保有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识，主要是一些相对强烈的情感，比如怨恨，这种意识会逐渐融入阴影之中，成为他的一部分，彼此交融。
而被动献祭的灵魂，只会被吞噬，彻底消失。
尤利塞斯是主动献祭了自己的灵魂，与黑暗的种子产生共鸣，现在，他的躯体虽然已经死去，灵魂却成为了阴影的一部分。
而眼前的死者是被动献祭，他的灵魂被阴影吞噬，已经消失。
来自大地的古老黑暗阴影生出了属于自己的意识，想要冲破无形的界限，真正来到这个世界，他贪婪地吸取一切负面的力量，先后吞噬了几个对他来说有着重要影响的灵魂。
按照时间顺序，神圣一族现在所能追溯到的第一个被吞噬的重要灵魂，是那个无名的背叛者，也是他真正唤醒了阴影初生的混沌意识，在他之后的第二个灵魂，则是普利莫。
普利莫是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有这个世界的人所不能理解和接受的野心，他被阴影吞噬，细究起来，还有堕落一族的推波助澜。
而现在，黑暗魔法师尤利塞斯主动献祭，成了第三个被阴影吞噬的重要灵魂。
这个诞生于大地的黑暗之中的意识，已经有能力从这个世界之中挑选目标，吞噬目标的灵魂，让自己迅速成长了。
他的本体在极北荒漠，目前因为艾兰赫斯的清洗而受损严重，正在蛰伏。
迷思山脉中，那颗背叛者的头颅，可以视作他的一部分，即一颗黑暗的种子。
尤利塞斯献祭之后，主要就是与这一颗种子进行融合。
神圣一族，或者说，包括人类与堕落一族，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将这颗种子扼杀在萌芽之中，不能让它有机会冲破迷思山脉封印，与本体融合，降临世间。
“极北荒漠的阴影现在很虚弱，暂时无法挑选目标，强行侵蚀、献祭灵魂，”克洛斯分析道，“现在活跃的阴影力量主要来自迷思山脉，他杀人的目的，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力量。”
蓝斯看上去还挺认同这个说法：“迷思山脉的黑暗种子如果要挑选杀人目标，他的意识，受背叛者影响最深，我族先祖确实与他有不可分割的渊源，所以，他选中了我族，那么，他的下一个目标……”
一直沉默不语的图加脸色苍白，看着死去的同族，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
吉罗德和费兹杰勒作为暮春之地的东道主，立即表示，他们愿意帮助堕落一族的人建立防御。
“蓝斯族长毕竟是艾兰赫斯殿下安排的客人，虽然你我两族之间有过一些古老的恩怨，但眼下，面对共同的敌人，还是应该同仇敌忾。”明明是合情合理的话，但是从费兹杰勒口中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总有一种不怀好意的阴阳怪气。
蓝斯听完对方的话，礼貌但疏离地笑了笑，再次开口，说完了刚才的话：“他的下一个目标，按理来说应该还是我族之人才对，但是现在，情况有了一点变化。”
蓝斯的目光转向宋为妍：“魔法师已经发现了吧？这也是我托吉罗德领主传信给大魔法师，请你一起走一趟的原因。”
在场的人当中，只有宋为妍花了最多时间仔细检查尸体。
此时，她蹲在尸体身边，伸手隔空抚过对方不肯瞑目的眼睛，将一个小小的“显形”咒贴了上去。
魔法符文金色的流光化作线条，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纵着，提笔作画，缓缓绘出了一幅人的肖像。
“献祭之术，常常出于诅咒、怨恨和报复，”宋为妍想起魔法典籍里的一些记载，“背叛者的意识，选了堕落一族，但如果是尤利塞斯，他想杀的，应该是我。”
宋为妍缓缓站起身，众人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一同落在那一幅肖像图上面。
死者的眼睛里留下的影像，就是吞噬他的阴影之中的那个意识，想要吞噬的下一个目标。
显然，这一次，尤利塞斯的意识占了上风。
宋为妍看着那幅栩栩如生的肖像图，相当客观地评价了一句：“画得还挺像。”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那图上的人就是宋为妍。
其他人的脸色或多或少都有点严肃。
反倒是宋为妍自己最轻松，她还生怕有人不理解似的，解释道：“知道这位黑暗魔法师为什么这么恨我吗？”
“因为刚刚结束的夜月之战。”吉罗德第一个接话道。
作为暮春之地的领主，这几年，吉罗德和风雾之城的来往不算少，对人类战争的关注也比其他人更多。
宋为妍在这一场战争之中的地位，用举足轻重来形容也不为过，如果没有她，很多事情都会与现在不同。
看着眼前的人类魔法师，吉罗德忽然明白了，人类的这场战争为什么没有如很多神圣一族的人原本猜想的那样，波及迷思山脉，进而全面蔓延。
尤利塞斯原本是阴影复苏、降临大地的马前卒，坠夜之城就是他选中的第一个根据地，世界本该在战争中沦陷。
谁知道尤利塞斯出师未捷，遇见了这个无法避免和战胜的对手，马失前蹄，一蹶不振，最终只能靠献祭自己的灵魂，试图扭转局面，却依然无济于事。
坠夜之城分崩离析，战争的烟尘被原地扑了个干净。
融入阴影的黑暗魔法师灵魂残留的意识里都带着不甘和怨恨，即使从地狱里拖着残缺的灵魂，也想爬回人间，来找这个宿敌。
面对眼前的局势，宋为妍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比所有人都乐观：“事谈完了，不如先给这位……”
她指了指死者：“办个葬礼什么的？你们两族有这种习俗吗？”
没人乐得出来，克洛斯直接表示：“请魔法师暂时留在暮春之地，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费兹杰勒看上去像吉罗德的兄弟，但改变不了他是对方叔父的事实，一开口就是令人窒息的长辈口吻，连对克洛斯也一样：“暮春之地如今可算不上安全，年轻人还是不要逞强了，早做打算才是最重要的。”
宋为妍一眼就看见大魔法师的脸有点绿，看上去不太高兴，但居然没有多说什么，像是懒得与对方争执。
看样子，这位费兹杰勒的年纪比克洛斯还大，宋为妍推断道，他们神圣一族的年纪，实在是与外表不成比例，两百岁和八百岁看上去都有可能像二十岁，暂时看不出有什么规律。
蓝斯和堕落一族借居海棠春府，在费兹杰勒的地盘上，估计没少领略这位副领主待人处事的风格，就连图加都能选择忍住一言不发了。
宋为妍想起从前在极北荒漠时，图加的脾气那叫一个糟糕，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还有点沉郁，如今居然学会隐忍沉默了，也不知道是离开了极北荒漠这个囚笼，心境有所改变，还是寄人篱下，不得不收敛。
宋为妍觉得更像是后者。
她敷衍地回了费兹杰勒一句：“劳您老人家费心。”
费兹杰勒的眉毛抽筋似的抖了两下，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字戳到了痛处。
宋为妍才不关心他被哪个字戳中了肺管，转头询问暮春之地的正牌领主：“敢问暮春之地现在针对黑暗阴影的防御，最薄弱的地方是哪里？我就去那里守株待兔。”
吉罗德和克洛斯同时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就连蓝斯也反对道：“你想用自己做鱼饵？恐怕不行，那颗黑暗的种子现在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尤利塞斯。”
宋为妍在他们犹豫之际，已经想好了方案，她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表示：“无形的敌人，确实有点麻烦，所以，我打算成全尤利塞斯。”
众人面面相觑，大概不太明白人类的脑回路，费兹杰勒甚至以为她要自我牺牲了，习惯性地开始说教：“那就更不行了，尤利塞斯的灵魂已经随着献祭之术融入阴影，就算是魔法师，也不可能在阴影的侵蚀下坚持多久，神圣一族的魔法师都不敢如此冒险。”
宋为妍没听他说什么，她正侧过头看向窗外，距离暮春之地边境越来越近的虚空之中，一只毛色灰白的无色鸟正极速赶来。
只有作为主人的宋为妍最先感觉到了无色鸟的呼唤，无声的感应穿透神圣一族的边界领域，宋为妍的指尖被一团虚虚的亮光笼罩。
“无色鸟的呼唤？”吉罗德最先注意到了宋为妍的手。
克洛斯忽然明白：“来的路上，你让无色鸟中途返回，去取什么了？”
宋为妍低下头，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尤利塞斯的尸体。”
“他不是想诈尸，来找我复仇吗？我成全他。”人类魔法师的语气像一把浸透了冰雪的刀，淬出寒芒。
言语如刀，听见这句话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种相同的错觉。
虽然宋为妍并不是在针对他们，但这把冰刀却擦过了他们的心脏，让他们有凛冽的震颤之感。
费兹杰勒尤其震撼，在场之人只有他此前对宋为妍毫无了解。
克洛斯则毫不避讳地说出了其他人的想法：“魔法师如今的进境之快，就算是神圣一族，也未必赶得上。”
宋为妍收敛了一下自己针对尤利塞斯的杀意，没什么说服力地解释：“我旧伤未愈，要动手，是有点麻烦，只好用点别的手段了。”
克洛斯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宋为妍对蓝斯问道：“听说你们一族，研究过一种黑暗属系的魔法，叫做亡灵之术，可以让死者短暂复活？”
蓝斯一愣：“你想复活尤利塞斯？”
与此同时，在神圣一族的暮春之地，吉罗德领主的叔父费兹杰勒在自己的住处——海棠春府之中，发现了一个被黑暗阴影的力量侵蚀的魔法师。
费兹杰勒出手不慎，当场将人杀死，麻烦的是，这位魔法师并非神圣一族的人，而是此前被安排在暮春之地的堕落一族之人。
堕落一族的人修炼黑暗属系魔法，曾经久居极北荒漠，与来自大地的阴影抗衡过许多年，他们的族人，一旦被阴影侵蚀，就会自毁灵魂，以求避免沦为傀儡。
但这位死去的魔法师，却来不及自毁，反而还在死前表现出了可怕的行为。
他将自己的头颅硬生生砍下，声嘶力竭地诅咒道：“背叛者的灵魂永不消亡，背叛者的后代永不解脱！黑暗的种子将会复苏，第一个吞噬魔法师的灵魂！”
宋为妍和克洛斯一起进入暮春之地，直奔尸体所在之处。
死者的颈骨几乎都断了，伤口血淋淋的，看上去格外狰狞，宋为妍一眼看见这场景，就觉得眼熟：“尤利塞斯？”
克洛斯当即问道：“你看出什么了？他和那个坠夜之城的黑暗魔法师有什么关系？”
宋为妍摇了摇头：“难说，但死状看上去相似，像某种献祭灵魂之术。”
“确实如此。”一个对于克洛斯来说不算熟悉的声音响起。
人未到，宋为妍已经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蓝斯带着图加走了进来。
自从上次离开极北荒漠之后，宋为妍就不再与堕落一族有所联系，再次见到蓝斯，居然还有点物是人非。
单论外表，蓝斯和神圣一族其实没什么区别，堕落一族多为混血，他却似乎只有神圣一族的血脉，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族中先祖早有远见，有意为之。
克洛斯对这位被艾兰赫斯从极北荒漠带出来的族长并不熟悉，对堕落一族这些背叛者的追随者遗留的后代也没什么好感，但这不妨碍他在表面上维持客气。
神圣一族的大魔法师十分客气、甚至过分客气地朝堕落一族的族长打招呼：“蓝斯族长怎么亲自来了，族长在暮春之地是客人，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蓝斯比他更客套：“大魔法师说笑了，死的是我的族人，岂有不来之理？暮春之地的待客之道，我深感荣幸。”
宋为妍懒得看这两位明明相看两厌，还要故作姿态，还不如蹲下来仔细看看地上的死人。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状态时，暮春之地的领主吉罗德终于姗姗来迟，一起来的，还有那位名义上算是副领主的费兹杰勒。
作为吉罗德的叔父，费兹杰勒和他长得还颇有几分神似，只是神圣一族的年纪很难从外貌上来判断，因此，宋为妍觉得，这二位长得不像叔侄，更像兄弟。
一些必要的寒暄与介绍之后，这几人将事发的过程又重新叙说了一遍。
蓝斯对黑暗魔法最为了解，也是他最先在死去的这个族人身上发现了异常。
“这确实是一种献祭之术，魔法的力量来自于灵魂，”蓝斯说，“但是主动献祭，和被动献祭是不同的。”
主动献祭的灵魂会成为阴影的一部分，仍保有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识，主要是一些相对强烈的情感，比如怨恨，这种意识会逐渐融入阴影之中，成为他的一部分，彼此交融。
而被动献祭的灵魂，只会被吞噬，彻底消失。
尤利塞斯是主动献祭了自己的灵魂，与黑暗的种子产生共鸣，现在，他的躯体虽然已经死去，灵魂却成为了阴影的一部分。
而眼前的死者是被动献祭，他的灵魂被阴影吞噬，已经消失。
来自大地的古老黑暗阴影生出了属于自己的意识，想要冲破无形的界限，真正来到这个世界，他贪婪地吸取一切负面的力量，先后吞噬了几个对他来说有着重要影响的灵魂。
按照时间顺序，神圣一族现在所能追溯到的第一个被吞噬的重要灵魂，是那个无名的背叛者，也是他真正唤醒了阴影初生的混沌意识，在他之后的第二个灵魂，则是普利莫。
普利莫是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有这个世界的人所不能理解和接受的野心，他被阴影吞噬，细究起来，还有堕落一族的推波助澜。
而现在，黑暗魔法师尤利塞斯主动献祭，成了第三个被阴影吞噬的重要灵魂。
这个诞生于大地的黑暗之中的意识，已经有能力从这个世界之中挑选目标，吞噬目标的灵魂，让自己迅速成长了。
他的本体在极北荒漠，目前因为艾兰赫斯的清洗而受损严重，正在蛰伏。
迷思山脉中，那颗背叛者的头颅，可以视作他的一部分，即一颗黑暗的种子。
尤利塞斯献祭之后，主要就是与这一颗种子进行融合。
神圣一族，或者说，包括人类与堕落一族，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将这颗种子扼杀在萌芽之中，不能让它有机会冲破迷思山脉封印，与本体融合，降临世间。
“极北荒漠的阴影现在很虚弱，暂时无法挑选目标，强行侵蚀、献祭灵魂，”克洛斯分析道，“现在活跃的阴影力量主要来自迷思山脉，他杀人的目的，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力量。”
蓝斯看上去还挺认同这个说法：“迷思山脉的黑暗种子如果要挑选杀人目标，他的意识，受背叛者影响最深，我族先祖确实与他有不可分割的渊源，所以，他选中了我族，那么，他的下一个目标……”
一直沉默不语的图加脸色苍白，看着死去的同族，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
吉罗德和费兹杰勒作为暮春之地的东道主，立即表示，他们愿意帮助堕落一族的人建立防御。
“蓝斯族长毕竟是艾兰赫斯殿下安排的客人，虽然你我两族之间有过一些古老的恩怨，但眼下，面对共同的敌人，还是应该同仇敌忾。”明明是合情合理的话，但是从费兹杰勒口中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总有一种不怀好意的阴阳怪气。
蓝斯听完对方的话，礼貌但疏离地笑了笑，再次开口，说完了刚才的话：“他的下一个目标，按理来说应该还是我族之人才对，但是现在，情况有了一点变化。”
蓝斯的目光转向宋为妍：“魔法师已经发现了吧？这也是我托吉罗德领主传信给大魔法师，请你一起走一趟的原因。”
在场的人当中，只有宋为妍花了最多时间仔细检查尸体。
此时，她蹲在尸体身边，伸手隔空抚过对方不肯瞑目的眼睛，将一个小小的“显形”咒贴了上去。
魔法符文金色的流光化作线条，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纵着，提笔作画，缓缓绘出了一幅人的肖像。
“献祭之术，常常出于诅咒、怨恨和报复，”宋为妍想起魔法典籍里的一些记载，“背叛者的意识，选了堕落一族，但如果是尤利塞斯，他想杀的，应该是我。”
宋为妍缓缓站起身，众人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一同落在那一幅肖像图上面。
死者的眼睛里留下的影像，就是吞噬他的阴影之中的那个意识，想要吞噬的下一个目标。
显然，这一次，尤利塞斯的意识占了上风。
宋为妍看着那幅栩栩如生的肖像图，相当客观地评价了一句：“画得还挺像。”
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那图上的人就是宋为妍。
其他人的脸色或多或少都有点严肃。
反倒是宋为妍自己最轻松，她还生怕有人不理解似的，解释道：“知道这位黑暗魔法师为什么这么恨我吗？”
“因为刚刚结束的夜月之战。”吉罗德第一个接话道。
作为暮春之地的领主，这几年，吉罗德和风雾之城的来往不算少，对人类战争的关注也比其他人更多。
宋为妍在这一场战争之中的地位，用举足轻重来形容也不为过，如果没有她，很多事情都会与现在不同。
看着眼前的人类魔法师，吉罗德忽然明白了，人类的这场战争为什么没有如很多神圣一族的人原本猜想的那样，波及迷思山脉，进而全面蔓延。
尤利塞斯原本是阴影复苏、降临大地的马前卒，坠夜之城就是他选中的第一个根据地，世界本该在战争中沦陷。
谁知道尤利塞斯出师未捷，遇见了这个无法避免和战胜的对手，马失前蹄，一蹶不振，最终只能靠献祭自己的灵魂，试图扭转局面，却依然无济于事。
坠夜之城分崩离析，战争的烟尘被原地扑了个干净。
融入阴影的黑暗魔法师灵魂残留的意识里都带着不甘和怨恨，即使从地狱里拖着残缺的灵魂，也想爬回人间，来找这个宿敌。
面对眼前的局势，宋为妍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比所有人都乐观：“事谈完了，不如先给这位……”
她指了指死者：“办个葬礼什么的？你们两族有这种习俗吗？”
没人乐得出来，克洛斯直接表示：“请魔法师暂时留在暮春之地，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费兹杰勒看上去像吉罗德的兄弟，但改变不了他是对方叔父的事实，一开口就是令人窒息的长辈口吻，连对克洛斯也一样：“暮春之地如今可算不上安全，年轻人还是不要逞强了，早做打算才是最重要的。”
宋为妍一眼就看见大魔法师的脸有点绿，看上去不太高兴，但居然没有多说什么，像是懒得与对方争执。
看样子，这位费兹杰勒的年纪比克洛斯还大，宋为妍推断道，他们神圣一族的年纪，实在是与外表不成比例，两百岁和八百岁看上去都有可能像二十岁，暂时看不出有什么规律。
蓝斯和堕落一族借居海棠春府，在费兹杰勒的地盘上，估计没少领略这位副领主待人处事的风格，就连图加都能选择忍住一言不发了。
宋为妍想起从前在极北荒漠时，图加的脾气那叫一个糟糕，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还有点沉郁，如今居然学会隐忍沉默了，也不知道是离开了极北荒漠这个囚笼，心境有所改变，还是寄人篱下，不得不收敛。
宋为妍觉得更像是后者。
她敷衍地回了费兹杰勒一句：“劳您老人家费心。”
费兹杰勒的眉毛抽筋似的抖了两下，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字戳到了痛处。
宋为妍才不关心他被哪个字戳中了肺管，转头询问暮春之地的正牌领主：“敢问暮春之地现在针对黑暗阴影的防御，最薄弱的地方是哪里？我就去那里守株待兔。”
吉罗德和克洛斯同时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就连蓝斯也反对道：“你想用自己做鱼饵？恐怕不行，那颗黑暗的种子现在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尤利塞斯。”
宋为妍在他们犹豫之际，已经想好了方案，她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表示：“无形的敌人，确实有点麻烦，所以，我打算成全尤利塞斯。”
众人面面相觑，大概不太明白人类的脑回路，费兹杰勒甚至以为她要自我牺牲了，习惯性地开始说教：“那就更不行了，尤利塞斯的灵魂已经随着献祭之术融入阴影，就算是魔法师，也不可能在阴影的侵蚀下坚持多久，神圣一族的魔法师都不敢如此冒险。”
宋为妍没听他说什么，她正侧过头看向窗外，距离暮春之地边境越来越近的虚空之中，一只毛色灰白的无色鸟正极速赶来。
只有作为主人的宋为妍最先感觉到了无色鸟的呼唤，无声的感应穿透神圣一族的边界领域，宋为妍的指尖被一团虚虚的亮光笼罩。
“无色鸟的呼唤？”吉罗德最先注意到了宋为妍的手。
克洛斯忽然明白：“来的路上，你让无色鸟中途返回，去取什么了？”
宋为妍低下头，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尤利塞斯的尸体。”
“他不是想诈尸，来找我复仇吗？我成全他。”人类魔法师的语气像一把浸透了冰雪的刀，淬出寒芒。
言语如刀，听见这句话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种相同的错觉。
虽然宋为妍并不是在针对他们，但这把冰刀却擦过了他们的心脏，让他们有凛冽的震颤之感。
费兹杰勒尤其震撼，在场之人只有他此前对宋为妍毫无了解。
克洛斯则毫不避讳地说出了其他人的想法：“魔法师如今的进境之快，就算是神圣一族，也未必赶得上。”
宋为妍收敛了一下自己针对尤利塞斯的杀意，没什么说服力地解释：“我旧伤未愈，要动手，是有点麻烦，只好用点别的手段了。”
克洛斯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宋为妍对蓝斯问道：“听说你们一族，研究过一种黑暗属系的魔法，叫做亡灵之术，可以让死者短暂复活？”
蓝斯一愣：“你想复活尤利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