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
李元舒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屋内未点烛火，只有些许月光从木窗之中照射进，惨白的月光照着他的侧脸，显得愈发深邃瘦削，一双眼眸微微淹没于暗夜之中，仍见眸光点滴，带着冷意。
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忽然听到门外一阵琐碎的脚步声，有些杂乱，李元舒微微侧头，抬眼看向那一处，在窗纸上，由月光的照耀，一个少女的影子映在上面。
似乎找不到路，误打误撞走到这里来。
李元舒继续转了转头，使视线完全对正那个影子，右手拾起一支毛笔，调动内力，刷一声，穿过冷夜的空气，刺破窗纸。
少女的影子被这一弄有些惊慌，影子在窗纸上乱了起来，似乎要准备拔剑，以做防御。
李元舒此刻发声问，“不知姑娘深夜拜访，有何要事。”
影子即刻转过来，对着窗子，警惕着，“你是谁？！”
那少女正是宋沅。
李元舒慢慢回答，“鄙人，李元舒。”
宋沅听到这几个字，略微愣住那么一瞬，待反应过来后，便问，“翟洛在哪里？！”
李元舒听到宋沅这话，倒是有些好奇，也不回答她的话，只是说，“姑娘还未曾，报过姓名呢。”
宋沅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出自己的名字，“宋沅。”
李元舒自然知道宋沅这个人，被灭门的东邡宋家最后一个女儿。
八九不离十，就是来找翟洛报仇的。
李元舒站起身，边走边说，“宋姑娘既是来寻人，那在下便直说了，翟姑娘最近受了重伤，行走不便，恐无法与宋姑娘比试了，不若宋姑娘先在我这里休息几日，待翟姑娘休养之后，你们二位再来比个高低，介时在下亦可做证人。”
宋沅听见翟洛受伤这几个字，有些无可控制的喜悦，音调也高了几分，“翟洛受伤了？是哪位做的？”
只怕宋沅知道了是叶清和做的，都要去寻到上好的东西谢他。
李元舒微微一笑，“这一点宋姑娘不必知道，至于翟姑娘住处，宋姑娘暂时也不必知道，到时在下自会派人来请宋姑娘的。”
“可是……”宋沅还稍微有些不满。
吱呀——
李元舒打开门，月光照着他的全身，如墨华服铺上了一层惨白，儒雅中带着邪魅。
宋沅再次怔住。
李元舒没在对宋沅说话，朝另一处喊了一句，“嗣宁——”
接着玉嗣宁的身影从暗处的角落里出现。
宋沅看见玉嗣宁，不由得也有些惊讶。
自宋沅到这里时，玉嗣宁就已经跟过来了，李元舒也早就察觉到。
“先带宋姑娘去住处休息。”
“是。”玉嗣宁伏首道。
宋沅看了李元舒一眼，又看了看玉嗣宁，但见玉嗣宁月光照耀下神态柔和，一副好人相，戒心放下了些，宋沅便跟着离开了。
琐碎的脚步声渐渐远离，空旷的长廊里又只剩下李元舒一个人，他的黑影被月光拉得极长，在地砖上不断绵延。
————————————
北面厢房。
翟洛正披发而睡，气息平稳，似乎睡的香甜。
李元舒沿着长廊一路走到这里，一步一步走着，在门外顿足。
脚步声在这一刻淹入沉寂，微微凉风吹过，吹散了李元舒的几缕发丝，随着凉风摇曳。
床榻之上，翟洛不急不慢的睁开眼睛，一双眼睛没了冷意，如一树秋叶，不暖不寒。
“翟姑娘睡下了吗？”李元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过了一会儿，翟洛轻声回答，“未曾。”
这时门吱呀一声，李元舒推着门走进，他的影子迈入了屋内。
翟洛从床榻上爬起来，双脚放到床外，一头乌发被她找了个簪子给挽了起来，像是在迎接李元舒。
屋内未点灯，李元舒走近烛台，找到一个火折子，吹了几口气，火折子冒出点点星光，不久又出现了一个小火苗，屋内出现了黄色的暖光。
李元舒拿起烛台，放在窗榻边的一个小矮桌上，矮桌旁正倚着那把拙玄剑，李元舒似乎并未看到。
李元舒寻个八方凳坐了，离翟洛并不远，一伸手便可抓到的距离。
李元舒先开口，“深夜叨扰翟姑娘，还望原谅。”
翟洛并不作何表示，问，“李庄主，可是有什么事？”
李元舒道，“在下前来，实有一事，想要求个解。”
翟洛面上并无其他波动，心里已经不由得设起一丝戒备，“什么？”
“不知翟姑娘可曾听说过，东邡宋家。”
翟洛没有太大迟钝，点点头回答，“听说过，而且我自下山后，也曾与东邡宋家有过交集。”
翟洛主动迁出关系，李元舒却并不顺着翟洛的话往下。
“江湖上都知道，这东邡宋家是个与淮安坊相当的蛊毒派，不过淮安坊并无血缘纽带指定坊主，而东邡宋家便是有了戒律，须得一脉相承的男子方可继承家主之位……”
翟洛道，“这些我也知道，不知道李庄主是要问些什么。”
李元舒有那么一会儿未曾说话，在烛火辉映之间，望着翟洛的面庞，一双眼眸似乎饱含温柔，似乎带着无限的好奇，想要深挖翟洛的心底。
翟洛直接对上李元舒的眼睛，相比于李元舒神采奕奕，她则是显得黯淡许多。有如清心寡欲，不问俗世的道姑。
还是李元舒最先挪开眼睛，干笑了一声装作掩饰，又切回正题，“在下有些好奇，不知道东邡宋家，和淮安坊，哪家的蛊毒更厉害一些。”
只是问这个吗？
翟洛不禁在心底问。
李元舒倒似乎还是很好奇，期待着翟洛回答。
翟洛开口，“我也不大清楚，我早些年一直独居深山，入这江湖时间并不长久，淮安坊，我也接触不大多，一时也不好评个高低。”
李元舒并不介意，道，“无妨，翟姑娘只需要说自己知道的就好。”
翟洛顿了顿，“李庄主是想听我说什么。”
“一直都听闻，东邡宋家，有一种很古老的蛊毒，且这一种蛊毒，向来只有宋家家主才能用，翟姑娘知道么？”
“东邡宋家，有很多种蛊毒，但其中有一种，便是连脉，此蛊……”说到这里，翟洛声音忽然停顿了。
翟洛看向李元舒的眼睛，“李庄主真的很好奇吗？”
李元舒笑笑，“自然。”
“连脉蛊，分为母蛊与子蛊，在同一时间段，母蛊为一，而子蛊可为百或千，或万。母蛊育子蛊，所以一般情况下子蛊不超过百，若母蛊宿主足够强悍，也可育更多子蛊，然母蛊却也控子蛊，若有朝一日母蛊身亡，则百余子蛊也会相尽身亡。”
李元舒忽然思维发散，问翟洛，“不知翟姑娘可知，一年前东邡宋家灭门一案。”
翟洛眸色一紧，随后又恢复平常，“李庄主又想知道什么？”
“且让在下猜一猜。这母蛊，可是下在了宋家家主身上？”李元舒问。
翟洛垂眼，避开李元舒的目光，“我不知道。”
李元舒又淡淡一笑，“不知道不要紧，可以猜。”
翟洛有些抵触于接下李元舒的这一句，说出那一句猜什么。
于是换了一句话，“李庄主，可是有何不同寻常的事发生。”
李元舒不管翟洛的这句话，反问，“先前翟姑娘曾说，与东邡宋家有些交集，只是不知是什么交集？”
翟洛默然，抬头看向李元舒，“李庄主那么好奇这些，又有什么益处。”
“翟姑娘不知，我这人一向热心。江湖上发生的大事，我当然要来关心下。”
“东邡宋家灭门已有一年，李庄主为何现在才来关心。”翟洛开始堵李元舒的话。
“翟姑娘很抵触么？”李元舒冷了声。
翟洛愣住，对自己刚才那句话有些懊恼。
如今李元舒又转变了个语气，翟洛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低着头保持沉默。
屋内寂静了一刻，只有微弱烛火在闪烁个不停。
李元舒又开口，语气冷冷，“最先翟姑娘来到混玉庄，说的是什么？”
“翟姑娘敢于吐露心意，这一点在下很是佩服，——只是，不知翟姑娘今后又是什么打算。是一直以门客的身份住在外庄，每日那么几刻功夫来和在下饮茶谈天，就如此过完这一辈子，还是说，和我拜过这天地，做我的结发妻子，当这混玉庄的庄主夫人，享受着全江湖的礼遇，和我堂堂正正的走到这光明之下，而非像现在，只这几尺之地，一盏暗烛。”
李元舒的话说的露骨，翟洛也是僵了一瞬，然后慢慢出声，“我没有这么想过……”
“没有这么想过？”李元舒忽然一把抓住翟洛的手腕，声音骤然狠厉了起来。
翟洛措不及防被这么一抓，没有防御，上半身不由得向前倾，姿态显得有几分狼狈。
“那翟姑娘来这里又是做什么？”李元舒问。
“难道就为来看看我过得好不好么？”
翟洛慢慢道，“你不是说，你早已心有所属……”
李元舒不回答翟洛的话，只是问，“难道你不想么？”
翟洛望向李元舒，像是看了他什么，“你要我做些什么。”
李元舒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屋内未点烛火，只有些许月光从木窗之中照射进，惨白的月光照着他的侧脸，显得愈发深邃瘦削，一双眼眸微微淹没于暗夜之中，仍见眸光点滴，带着冷意。
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忽然听到门外一阵琐碎的脚步声，有些杂乱，李元舒微微侧头，抬眼看向那一处，在窗纸上，由月光的照耀，一个少女的影子映在上面。
似乎找不到路，误打误撞走到这里来。
李元舒继续转了转头，使视线完全对正那个影子，右手拾起一支毛笔，调动内力，刷一声，穿过冷夜的空气，刺破窗纸。
少女的影子被这一弄有些惊慌，影子在窗纸上乱了起来，似乎要准备拔剑，以做防御。
李元舒此刻发声问，“不知姑娘深夜拜访，有何要事。”
影子即刻转过来，对着窗子，警惕着，“你是谁？！”
那少女正是宋沅。
李元舒慢慢回答，“鄙人，李元舒。”
宋沅听到这几个字，略微愣住那么一瞬，待反应过来后，便问，“翟洛在哪里？！”
李元舒听到宋沅这话，倒是有些好奇，也不回答她的话，只是说，“姑娘还未曾，报过姓名呢。”
宋沅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出自己的名字，“宋沅。”
李元舒自然知道宋沅这个人，被灭门的东邡宋家最后一个女儿。
八九不离十，就是来找翟洛报仇的。
李元舒站起身，边走边说，“宋姑娘既是来寻人，那在下便直说了，翟姑娘最近受了重伤，行走不便，恐无法与宋姑娘比试了，不若宋姑娘先在我这里休息几日，待翟姑娘休养之后，你们二位再来比个高低，介时在下亦可做证人。”
宋沅听见翟洛受伤这几个字，有些无可控制的喜悦，音调也高了几分，“翟洛受伤了？是哪位做的？”
只怕宋沅知道了是叶清和做的，都要去寻到上好的东西谢他。
李元舒微微一笑，“这一点宋姑娘不必知道，至于翟姑娘住处，宋姑娘暂时也不必知道，到时在下自会派人来请宋姑娘的。”
“可是……”宋沅还稍微有些不满。
吱呀——
李元舒打开门，月光照着他的全身，如墨华服铺上了一层惨白，儒雅中带着邪魅。
宋沅再次怔住。
李元舒没在对宋沅说话，朝另一处喊了一句，“嗣宁——”
接着玉嗣宁的身影从暗处的角落里出现。
宋沅看见玉嗣宁，不由得也有些惊讶。
自宋沅到这里时，玉嗣宁就已经跟过来了，李元舒也早就察觉到。
“先带宋姑娘去住处休息。”
“是。”玉嗣宁伏首道。
宋沅看了李元舒一眼，又看了看玉嗣宁，但见玉嗣宁月光照耀下神态柔和，一副好人相，戒心放下了些，宋沅便跟着离开了。
琐碎的脚步声渐渐远离，空旷的长廊里又只剩下李元舒一个人，他的黑影被月光拉得极长，在地砖上不断绵延。
————————————
北面厢房。
翟洛正披发而睡，气息平稳，似乎睡的香甜。
李元舒沿着长廊一路走到这里，一步一步走着，在门外顿足。
脚步声在这一刻淹入沉寂，微微凉风吹过，吹散了李元舒的几缕发丝，随着凉风摇曳。
床榻之上，翟洛不急不慢的睁开眼睛，一双眼睛没了冷意，如一树秋叶，不暖不寒。
“翟姑娘睡下了吗？”李元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过了一会儿，翟洛轻声回答，“未曾。”
这时门吱呀一声，李元舒推着门走进，他的影子迈入了屋内。
翟洛从床榻上爬起来，双脚放到床外，一头乌发被她找了个簪子给挽了起来，像是在迎接李元舒。
屋内未点灯，李元舒走近烛台，找到一个火折子，吹了几口气，火折子冒出点点星光，不久又出现了一个小火苗，屋内出现了黄色的暖光。
李元舒拿起烛台，放在窗榻边的一个小矮桌上，矮桌旁正倚着那把拙玄剑，李元舒似乎并未看到。
李元舒寻个八方凳坐了，离翟洛并不远，一伸手便可抓到的距离。
李元舒先开口，“深夜叨扰翟姑娘，还望原谅。”
翟洛并不作何表示，问，“李庄主，可是有什么事？”
李元舒道，“在下前来，实有一事，想要求个解。”
翟洛面上并无其他波动，心里已经不由得设起一丝戒备，“什么？”
“不知翟姑娘可曾听说过，东邡宋家。”
翟洛没有太大迟钝，点点头回答，“听说过，而且我自下山后，也曾与东邡宋家有过交集。”
翟洛主动迁出关系，李元舒却并不顺着翟洛的话往下。
“江湖上都知道，这东邡宋家是个与淮安坊相当的蛊毒派，不过淮安坊并无血缘纽带指定坊主，而东邡宋家便是有了戒律，须得一脉相承的男子方可继承家主之位……”
翟洛道，“这些我也知道，不知道李庄主是要问些什么。”
李元舒有那么一会儿未曾说话，在烛火辉映之间，望着翟洛的面庞，一双眼眸似乎饱含温柔，似乎带着无限的好奇，想要深挖翟洛的心底。
翟洛直接对上李元舒的眼睛，相比于李元舒神采奕奕，她则是显得黯淡许多。有如清心寡欲，不问俗世的道姑。
还是李元舒最先挪开眼睛，干笑了一声装作掩饰，又切回正题，“在下有些好奇，不知道东邡宋家，和淮安坊，哪家的蛊毒更厉害一些。”
只是问这个吗？
翟洛不禁在心底问。
李元舒倒似乎还是很好奇，期待着翟洛回答。
翟洛开口，“我也不大清楚，我早些年一直独居深山，入这江湖时间并不长久，淮安坊，我也接触不大多，一时也不好评个高低。”
李元舒并不介意，道，“无妨，翟姑娘只需要说自己知道的就好。”
翟洛顿了顿，“李庄主是想听我说什么。”
“一直都听闻，东邡宋家，有一种很古老的蛊毒，且这一种蛊毒，向来只有宋家家主才能用，翟姑娘知道么？”
“东邡宋家，有很多种蛊毒，但其中有一种，便是连脉，此蛊……”说到这里，翟洛声音忽然停顿了。
翟洛看向李元舒的眼睛，“李庄主真的很好奇吗？”
李元舒笑笑，“自然。”
“连脉蛊，分为母蛊与子蛊，在同一时间段，母蛊为一，而子蛊可为百或千，或万。母蛊育子蛊，所以一般情况下子蛊不超过百，若母蛊宿主足够强悍，也可育更多子蛊，然母蛊却也控子蛊，若有朝一日母蛊身亡，则百余子蛊也会相尽身亡。”
李元舒忽然思维发散，问翟洛，“不知翟姑娘可知，一年前东邡宋家灭门一案。”
翟洛眸色一紧，随后又恢复平常，“李庄主又想知道什么？”
“且让在下猜一猜。这母蛊，可是下在了宋家家主身上？”李元舒问。
翟洛垂眼，避开李元舒的目光，“我不知道。”
李元舒又淡淡一笑，“不知道不要紧，可以猜。”
翟洛有些抵触于接下李元舒的这一句，说出那一句猜什么。
于是换了一句话，“李庄主，可是有何不同寻常的事发生。”
李元舒不管翟洛的这句话，反问，“先前翟姑娘曾说，与东邡宋家有些交集，只是不知是什么交集？”
翟洛默然，抬头看向李元舒，“李庄主那么好奇这些，又有什么益处。”
“翟姑娘不知，我这人一向热心。江湖上发生的大事，我当然要来关心下。”
“东邡宋家灭门已有一年，李庄主为何现在才来关心。”翟洛开始堵李元舒的话。
“翟姑娘很抵触么？”李元舒冷了声。
翟洛愣住，对自己刚才那句话有些懊恼。
如今李元舒又转变了个语气，翟洛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低着头保持沉默。
屋内寂静了一刻，只有微弱烛火在闪烁个不停。
李元舒又开口，语气冷冷，“最先翟姑娘来到混玉庄，说的是什么？”
“翟姑娘敢于吐露心意，这一点在下很是佩服，——只是，不知翟姑娘今后又是什么打算。是一直以门客的身份住在外庄，每日那么几刻功夫来和在下饮茶谈天，就如此过完这一辈子，还是说，和我拜过这天地，做我的结发妻子，当这混玉庄的庄主夫人，享受着全江湖的礼遇，和我堂堂正正的走到这光明之下，而非像现在，只这几尺之地，一盏暗烛。”
李元舒的话说的露骨，翟洛也是僵了一瞬，然后慢慢出声，“我没有这么想过……”
“没有这么想过？”李元舒忽然一把抓住翟洛的手腕，声音骤然狠厉了起来。
翟洛措不及防被这么一抓，没有防御，上半身不由得向前倾，姿态显得有几分狼狈。
“那翟姑娘来这里又是做什么？”李元舒问。
“难道就为来看看我过得好不好么？”
翟洛慢慢道，“你不是说，你早已心有所属……”
李元舒不回答翟洛的话，只是问，“难道你不想么？”
翟洛望向李元舒，像是看了他什么，“你要我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