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枫和阿崽不好出面,但千枫气不过,于是经过他的时候,用尽全力跺了他一脚,然后和阿崽继续朝前走了。

    千枫回头给了他一个笑容:再不老实好好办事,就废了你的另一只脚!

    夏千帆看见阿崽也回头看了他一眼……那是嘲笑,那绝对是嘲笑!他居然敢嘲笑他?!

    饶若水重新憋着笑:“相公,我们走吧。”

    夏千帆脑子里出现了千枫方才的笑容,于是,他乖乖地跟着饶若水走了。“那个算命的,下次再见到他,我一定废他一只脚!居然敢骗我,哼!”

    饶若水哦了一声,笑道:“为什么要废他的脚呀?人家拿嘴骗的你。”

    夏千帆:“哼!”

    从背后看去,他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啧啧啧,好可怜。

    阿崽低着头闷笑:“你也是调皮。”

    千枫哼了一声:“你是不知道,他一直这般欠揍,平时那是我懒得揍他。还有千雨那家伙,俩人简直臭味相投。哎,这么多年了,倦了。”

    阿崽听了,望着她,故作伤心道:“那千枫以后也会倦了我吗?”

    千枫笑着看了过去:“看你表现喽。”然后凑近他耳边:“阿崽哥哥~”

    阿崽被她叫得一愣,撇过头去,不说话了。说不过她。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戴着斗笠的男子,千枫感觉不对,护着阿崽想绕过他走。双方擦肩而过,阿崽偏过头时,对上了那人的一双幽绿色眼眸。

    是他?!

    千枫见他神色有异:“怎么了?方才那人你认识?”

    阿崽微微蹙眉:“嗯,他就是鬼娃。”

    千枫一惊,压低声音道:“他,他是鬼娃?血衣阁的那个?!”

    然后,还不等阿崽说什么,千枫拉着他就跑。跑了几十米远,然后往右一拐。阿崽感觉好像是……闯进了别人家的院子。

    俩人停下,扶着膝盖有点喘。

    阿崽哭笑不得:“怎,怎么了?”

    千枫站直了,一把拉过阿崽,望着门缝外,神情严肃:“虽然他上次救过你,但他毕竟是血衣阁的,不可信。”

    阿崽在后面看着她,心里是暖的,但又觉得好好笑。他的千枫怎么这么可爱?

    为了配合她,阿崽也凑了过去盯着门缝,在她耳边轻声道:“这就是你说的,打不过就跑吗?”语气里带着笑意。

    千枫一顿,有点不好意思了。好吧好吧,是她功夫不行,才这般说的……

    阿崽低头望了她一眼,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家千枫速度快,坏人也追不上。如此,也是个高手。”

    难得,千枫耳朵红了。

    她一定好好练剑,迟早有一天,她不必再慌乱。

    “啊啊啊!你们是谁?!”身后传来女人的叫声。阿崽心想,糟了。

    千枫回头一看,这才反应过来。啊啊啊,救命,她怎么跑到人家院子里来了?!

    “呃,大娘您听我解释……”

    “……你叫谁大娘?”声音咬牙切齿。

    片刻后,院子里,桌子两边。一边是阿崽和千枫,千枫躲在阿崽身后,拽着他的衣角,伸着头望对面。另一边,是个大姑娘,其实只有二十七八,但日日在柴米油盐之下过活,如花的姑娘也成了大娘。不过,这话自然不能直接叫出来。

    那女子拿着个大扫帚,要打二人。呃,先打千枫。

    方才,她正准备出门,就看见这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正扒在她家门口,她第一反应就是“小偷”。呵!光天化日之下,竟还敢从大门进来。

    可是隔着一张桌子,三个人绕着走,她就是打不到他们。

    阿崽赔笑道:“非常抱歉这位姑娘,家妹不懂事,方才言错,我替家妹向你赔个不是。”千枫在他身后眨着眼睛,表示道歉的诚意。

    那女子还生气着呢,但看着看着,她就气笑了。随后又绑着脸,道:“你们为什么来我家?”

    阿崽正准备说“抱歉,走错了”,千枫忽地从他身后站了出来,见那女子一瞪,又缩了回去,猫出一个头,讨好地笑道:“姐姐,我们是隔壁那个,哦对,末儿湾的。今天是和我哥特地来城中看看赵员外的。”

    千枫感觉那姑娘翻了个白眼:“是耒儿湾吧……”

    “啊,啊是吗?”千枫眼神求助阿崽。

    千枫之前在李洛浠的地图上看见过好像有一个叫……什么什么湾的,是个离苍阳城还挺近的一个村子。方才她想碰碰运气,胡乱编了个“末儿湾”,没想到,八九不离十,真的有个叫“耒儿湾”的地方,一字之差。

    呃,有点尴尬。

    无奈,阿崽笑着对那女子说:“家妹顽劣,不喜读书,让姑娘见笑了。”

    那人终究是叹了口气,放下了扫帚,在桌边坐下了,肉眼可见的伤感:“可惜老天爷有眼无珠,赵员外他已经不在了。你们,回去吧。”她冲二人摆了摆手。

    千枫眸光一闪,冲阿崽对视一眼,走了出来,坐在她旁边,有点慌张地问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在了?”

    那姑娘当真以为千枫不知道,于是又叹了口气,慢慢说了起来。

    她是赵家的一个厨娘,干了得有十年了。按理说,赵家那天晚上是无人生还的,但她……说来也是幸运。

    那天下午出去买菜,猪肉铺子家的媳妇讹她,平时缺斤少两就算了,今天给她称的肉都有味儿了。她气不过,同她叫骂起来,然后,骂着骂着,俩人就扭打起来。她手劲大,又是冲动,拿着桌子上的猪棒骨就砸了过去。

    千枫听着一脸平静,心里其实害怕得厉害,这大娘,哦不,这个姐姐,还真是……彪得很啊。她偷偷伸手,抓住了阿崽的一根手指头,寻求安全感。

    故事继续。那个猪肉铺子一直是那女人的相公打理,而那女人一看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娇贵得很。那一砸,直接砸得脑袋出血,晕晕乎乎的。她吓坏了,连忙丢下了菜篮子,把那女人抱去了附近的医馆里。

    然后,她也不好就这么走了,只好守在医馆里等她醒了,再赔个不是。到了晚上,那屠夫回来了,听周边邻居这么一说,连忙风风火火寻到医馆来了。

    她知道动手是她不对,所以看见屠夫来了,她很诚恳地陪了个不是。屠夫见此,有火没处发呀,况且他也知道自己做生意一直是偷偷缺斤少两的,于是,只好作罢。

    千枫听了,在心里对她的看法有点改变。她被生活磨得粗糙,看着就像个泼妇。可又有谁知道,她也本该是个如花似玉、知书达礼的姑娘啊。她的心里,还开着一朵花,在满地琐碎中。

    “后来,我赶回赵员外家,却发现,房子都烧没了,人也没了。”她红了眼眶,抬头望着院子上面的一方天空。接着道:“赵员外是个好人,对我有恩。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家了。也想过去青楼,一生快活,却,还是放不下骨子里的傲气。我就想啊,我有手有脚的,何必过那样的日子呢。于是,刚好听人说赵家缺厨娘,我就去了。”

    “赵员外为人慷慨,真不像个有钱人。一般的有钱人啊,越是钱多,越是贪心想要更多。他看我没地方住,还让人收拾了一间房子,真是没见过他这样的人了。”

    千枫和阿崽一直听着她说,是倾听,是陪她怀念。良久,千枫开口道:“那姐姐应该也是看着赵家小姐长大的吧?”

    提到赵家小姐,她笑得很温柔,甚至激动地抓住了千枫的手:“你是不知道,颜云那丫头,真的是半点也没有辱没家风,同她爹爹一样,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好人。她平常虽然一直同城中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们玩耍,但却没有沾染到一点恶气。桑院,你知道桑院吗,那个就是她让她爹爹建的,你不知道,一个桑院,给了多少人一个新家。”

    她说着说着,感觉要哭了。千枫心中有点疑惑,道:“赵家小姐不是还活着吗,姐姐你怎么好像很难过?”

    她叹了口气,道:“是,不幸中的万幸,她还活着。但,我难过的不是这个,是半年前的那件事……”

    “老爷今个儿怎么脾气这么大?”厨房里,她同李大姐在咬耳朵。她方才去收拾桌子,见赵员外把茶杯往地上一砸,旁边的赵颜云在哭着求他,不知道在说什么,她也不敢多留。

    “是啊是啊,老爷从来都没凶过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啊?”旁边一个在洗碗的姑娘听见也凑了过来。

    李大姐叹了口气,道:“方才来了门亲事,小姐她不同意。”

    “啊?哪家的亲事啊?”

    李大姐不愿多说:“哎呀就是吴县令。”

    众人都是一惊,她听了也不敢相信,把声音吃进了喉咙里:“可,可吴县令家的公子不是早就……”

    早就死了!半年前没的。

    怎么能,怎么能把小姐嫁给他……

    李大姐左看看右看看,说了最后一句话:“是那个吴县令看上了我们家小姐,老爷就是气的这个。”

    回忆结束。她呆呆地望着天空,不说话了。

    那年,豆蔻少女展红颜。怎料,一纸婚书负初心。

    千枫也呆住了,冥婚?她还以为那是书里胡编乱造的,竟,竟真有人如此荒唐?!那,方才在颜云铺里,那个青年人真的没有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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