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啊——完了完了!耍迟到了!”

    杨千枫顶着一头乱发,一边用右手刷牙,一边用左手梳着头发。然后,刷完牙,洗脸、扎头发什么的,直接一气呵成。

    她坐到餐桌前,一边飞快地开始喝粥,一边拿着那种幽怨的小眼神瞅着她哥,而她哥,已经吃完了,正一边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哥!你今早叫我了没?”

    杨千帆笑了:“叫了,但你没醒。”

    其实,早上杨千帆起床收拾好了之后就去叫千枫起床了,但是她的确没醒,还抓起床头的一个娃娃砸了过去。

    杨千帆无奈,却也已经习惯了,所以笑着走开了,去厨房开始煮粥。

    当早饭准备好了之后,他又去叫千枫起床,结果……依旧叫不动,但是呢,床头就那一个娃娃,杨千帆已经捡起来搁书桌上去了,所以,她只好猛地嗯了一声,然后掀开被子把头给盖住了。

    见此,杨千帆拿来了一个闹钟,定了个时间,放在了她的床头,然后笑着出去吃饭去了。

    不一会儿,鸡的尖叫声就伴着杨千枫的尖叫声一同响了起来。

    所以,她醒了。

    这会儿,杨千枫虽然手忙脚乱,但眼睛却还在瞪着她哥,嘴里塞得满满的,却并不影响她要讲话。

    含糊不清地开了口:“我,我怎么没听到!”

    千枫素来起床气就大,这个她哥是知道的,所以,顺着她就好啦。

    “好,这次是我不对,下次我大点声。”

    六点三十五,两人终于出门了。

    在路上,那条人行道上已经热闹起来了。一路的早点摊上挤满了一路的人,人声,车声,翻炒声,咕噜声……四周的纷纷杂杂已是常态。

    杨千帆带着杨千枫穿梭在人群中,脚步不紧不慢,确保杨千枫能跟的上。

    突然,杨千枫拽了她哥衣角一下:“哥,昨晚的事还没跟你说呢。”

    杨千帆没有回头也没停:“什么事,你说。”

    “就是有一个女生,她叫江梦,长得……也还行,人也……挺好的,然后,她说她喜欢你,想追你,但她比较害羞,所以不敢直接跟你表白,所以,我就答应帮她和你提一下。”

    千枫加了句:“就是相当于引荐……”

    怎么听起来更怪怪的了?

    引荐个鬼啊,弄得怎么像人口买卖一样。

    千枫有些懊恼,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啊。

    “……”

    那边半天都没声儿,杨千枫看着她哥高高瘦瘦的背影,有些忐忑,心想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于是,她立马加快了脚步同他并肩走着。

    杨千枫扭头看了过去,她哥脸上没什么表情。

    “哥?哥……”

    “好,我知道了。”杨千帆打断了她,然后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用说话了,直到万两个人上楼梯的时候要分开走,也都没再说一句话。

    杨千帆只是冲她挥了下手,示意她快上楼,然后他自己就转身走了。

    杨千枫在拐角处怔了一下,然后慢慢上了楼,慢慢走进吵闹的教室,慢慢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周小敏看到她进来的时候,正想打招呼,却发现千枫的眼神都不对。

    “千枫?怎么了?”周小敏的目光随着她,然后慢慢转过了身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啊?”,杨千枫回过了神,与周小敏对视了一下,然后又盯着桌面看,“我哥好像生气了……”

    周小敏也愣了一下:“啊?为什么呀?”然后,她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不会是因为江梦的那个事吧?”

    千枫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周小敏正想再开口,突然上课铃就响起来了,大家便都陆陆续续地拿出了课本,然后开始早读,声音从小变大,接着就变成了窗明几净的朗朗读书声。

    杨千枫尽管有些不知所措,却也收了收心,拿起语文书开始读了起来。

    正读着背着呢,突然,一个小纸团子从前面滚了过来,杨千枫抬起了头,看见周小敏同她眨了眨眼睛,于是,她便拿起纸团子打开看了,嘴上却没停,依旧在背着书。

    上面写着:你怎么知道你哥生气了?我记得你说过的,你哥从来不会跟你生气的。

    杨千枫拿了支笔,在后面写着:我哥都不愿意跟我讲话了!!!

    三个大感叹号,然后还在后面画了一个哭脸。

    写完之后,杨千枫将纸团了起来从桌子底下递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

    接过,打开,周小敏写着:你觉得你哥为什么会生气啊?

    于是,两个便开启了聊天模式。

    杨千枫:以我对我哥的了解,他一向正经得很,所以,我觉得他一定是对于我随随便便就跟他提一个女生这种特别草率的行为生气了……毕竟,说实话,我都不了解江梦,才见过一面而已,我就这么把她推给我哥了……唉! ( 后面又画了个超级委屈的小表情)

    周小敏: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当时,你不帮忙也过不去啊……(可怜的枫儿,抱一抱你)

    杨千枫:是我太优柔寡断了,我本来可以从一开始就拒绝小胖仔的,可是我没有。( 后面又画了一个不高兴的小表情)

    周小敏:那,你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这事咱就不管了!等下下课就去和小胖仔说清楚吧,反正我们和小胖子的交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呢,你觉得呢?

    杨千枫:好吧…… ( 又一个委屈巴巴的小表情 )

    聊完之后,杨千枫看着眼前摊在桌子上的书出了神。

    有话就直说……

    对啊,当初为什么不这样呢……

    杨千枫啊杨千枫,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在适当的事情上适当地拒绝别人呢?

    助人为乐,从来都不是圣母心泛滥,而且力所能及,问心无愧。

    唉!

    另一边,杨千帆也在背着背着就出了神。

    他和千枫的关系莫名有点敏感,他不想让千枫失望、为难或者难过,若江梦是小枫的朋友,自己的拒绝会不会影响两个人的关系呢……

    还是得找那个女孩说清楚。

    “叮铃铃……叮铃铃……”

    早读下课了。

    由于早读课下课之后还有三十五分钟才到第一节课上课,所以教室里常常别有一番景象。

    有趴在桌子上补觉的,有去外面吃早饭的,还有在补作业的。

    而胖仔无疑是这群人中的一个奇葩。他一边嘴里塞着个烧麦在吃着,一边手眼并用地在抄作业。

    千枫和周小敏走了过去,伸手拍了拍眼前这个忙个不停的小胖子,从背后看,仿佛每一块肥肉都在用力。

    “出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胖仔嘴里含着还没吞下去的半个烧麦,扭头看着已经走出去的杨千枫她们,然后顿了几秒,接着飞快地把作业一巴掌呼在了他可怜的正在补觉的同桌脸上,丢下了一句:  “豆子,帮我顶一下。”

    钱豆: “……”

    胖仔从后门走了出去,身后才传来一声不卑不亢的怒吼:“我靠!你你你……哼!最后一次!小胖子!爷警告你,这可是最后一次了!下次再这样我就是狗!”

    胖仔笑了起来,走到了趴在前面栏杆上的两人旁边。

    “枫姐,怎么了?”

    杨千枫转过了头,换成了半边身子靠在了栏杆上: “胖仔,我就长话短说了。”然后她顿了一下,看到了胖仔询问的眼神,于是接着说下去了,“就是江梦的那个事儿,我可能要失言了。不过,你放心,当时答应帮忙的东西,我已经帮了,我已经跟我哥提过了,但是目前也只能止步于提了,你懂我的意思嘛?”

    杨千枫的眼神直接而且坦荡荡的,所以那眼中的那一丝不安和抱歉也暴露无遗。

    但是,出乎杨千枫意料之外的是,胖仔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失望,或者什么吃惊,或者什么千枫以为他会有的表情,没有,都没有。

    反而,胖仔听了之后露出了一幅非常不安的神色,他仿佛怔了一下,仿佛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但他还是开了口:“枫姐,那个,那个,我小表姐已经去找过你哥了,她,她已经表白了……我,我以为你知道的……”

    胖仔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一旁的周小敏在听到小胖仔的话之后吃惊地张开了口。

    杨千枫惊到了,接着,仿佛一股气从胸中轰然炸开,一直炸到了脑子里,她觉得她生气了。

    但她依旧在尽力保持冷静,一字一句地开了口:“所以,她在玩我?还是,你们在玩我?”

    不可否认,她心里,在说到“你们”这两个字的时候,不仅带上了江梦和小胖仔,她也想到了她哥。

    胖仔有些慌了,他不是没见过杨千枫发脾气,可杨千枫以前发的脾气……要么就是在玩闹中假意发脾气,要么就是因为偶尔心情不好所以语气冲了一点。所以,胖仔从来没有见过杨千枫真正发脾气的样子,可他觉得……他就快要看到了。

    在胖仔眼里,这三年来,他们关系一直都很好。千枫总是很讲义气,在她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事情,她都愿意帮忙。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上总一种大姐姐一样的气质,让人莫名很安心。

    可眼下……

    千枫现在感觉自己很憋屈,她想发火,但她知道这不是胖仔的错,可这是谁的错呢?是她自己的错吗?这种找不到发火点的感觉……太烦了!

    她用尚存的一丝冷静问了一句:“什么时候?”

    胖仔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于是慌慌张张地说道:“昨,昨天晚上……”

    其实,在胖仔愣住的时候,杨千枫心里就隐约已经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但在听到胖仔亲口说出之后,她还是笑了,气笑了。

    周小敏从方才就一直在她旁边拉着她的胳膊,这个时候,在看到杨千枫笑了的时候,她也有些慌了,连忙拉着已经无力的杨千枫下了楼,带着她往楼后走,走进了一片幽静的小树林里。

    树林还挺大的,正值初夏,成片的香樟郁郁葱葱,在地上投下了大片大片的阴凉。

    周小敏没有停,拉着她又往深处走了走,然后放开了她。

    “千枫。”

    杨千枫抬眼看了看她,扯着笑摆了摆手,想说没事 却说不出来。她往后一靠,靠在了一棵香樟树上。树皮粗糙,后背单薄,这么靠着,还挺舒服的。

    周小敏不太放心:“千枫,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杨千枫怔了片刻,然后与周小敏对视着,心里仿佛深吸了一口气,她慢慢开了口:“我,因为跟胖子的交情,所以答应了帮忙,可我现在只想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脑残才会想着找一个自己完全不熟的妹妹去求她帮忙!!!帮她去追自己的哥哥!!!”她几乎是吼了出来。

    周小敏: “……”

    脑残?

    emm,江梦情商确实不高,周小敏点了点头。

    “然后,她又在当天晚上,去找我哥?她想干嘛?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就算知道千枫不是在问她,但周小敏还是看着她,摇了摇头。

    千枫闭上了眼睛,不说话了。

    周小敏在一旁看着十分不忍心,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陪着她。

    两人静静地在林子中站着,杨千枫微微仰起了头,任裹着夏日暑气的风掠过层层树叶,最后拂过她的脸,清凉的,夏天的味道。

    初夏,万物仿佛都开始躁动了,蝉鸣个不停,但是此起彼伏,若隐若现的,也不算聒噪。而身处于这大片的树荫之下,仿佛隔绝了外界的所有的躁动,耳边的那些蝉鸣,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

    风每每吹过,香樟叶便被吹得沙沙作响,空林中四起,皆是风的声音。

    谁都不想再说话了,杨千枫只觉得这清凉舒爽的风和声音让她心中的烦闷与憋屈忽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好像,越来越看不懂她哥哥了。

    “枫儿。”

    周小敏开口了,她总觉得千枫很在意她哥哥,甚至有点害怕,害怕他生气,或者不开心。

    这是为什么呢?

    但她不知道怎么问,也许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还是得他们自己解决吧。

    千枫等了半天没有后话,望了过来:“怎么了?”

    周小敏笑了笑,抬起手腕一看:“快上课咯。”

    千枫也笑了:“好吧。”

    “你刚刚那语气,我以为你要和我表白呢。”

    “哈哈哈去你的,说什么呢。”

    “你刚才语气特别正式,像要说什么大事,怪我?”

    周小敏冲她做了个鬼脸。

    看着千枫恢复嘻嘻哈哈的样子,她心里还是有点心疼,她知道,即便时光倒流,再来一次,她还是会答应帮忙。

    她就是这样的人啊。

    可有时候,这样也会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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