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出了什么事,这几天晏松生总是很忙,导致薛霜姿一直想要找个时间找璃王殿下聊一聊,顺便谢个恩都不得空。

    一连几日连人影都没有。

    晏松生怕她落下病根,特地请了太医前来诊治,宫里的太医总是屁事多,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还让她在床上躺个三五天。

    她哪里肯。

    薛霜姿是个憋不住的人,以前在溪云山有师父爹爹众位师兄管教着,她还不敢太过放肆,现下来了京城,身边倒是有沈翊,可沈翊又哪里管得住她呢?

    “翊儿,今儿你自个在府里,有事便去找管家,我得出趟门。”

    “啊,姐姐,太医不是说你得多躺着吗?”

    “你长大了,姐姐管不了了,如今屁话是越来越多了。”

    沈翊自顾自的傻笑。

    薛霜姿一面系披风带子一面嘱咐,“你千万别出府,在府内也少和旁人说话,待姐姐和璃王商量商量给你个合适的身份再做打算。”

    “好的姐姐。”

    薛霜姿叹了口气,“你非要待在京城吗?京中人多眼杂,也不知是否还有南疆人识得你,回日沉阁不好吗?”

    沈翊上前两步拉住薛霜姿的袖子,“姐姐,你别再把我一个人丢在阁里,我想和姐姐在一起。”

    薛霜姿垂眼,“我此番前来稷朝,是为报举国之仇,所谋甚大,一招不慎便要翻覆……”

    “只要和姐姐在一起,翊儿什么都不怕!”

    *

    薛霜姿来到三皇子府邸门前,饶是早已知晓三皇子晏祈为人低调,也没想到这不起眼的门楣是堂堂三皇子殿下的府邸大门。

    大门上的朱漆都掉了些许,门框上书写对联横批的红纸都略微掉了色,门钉也不过是三品大员的七七四十九颗,门口的石狮子胡须都断了一根。

    唯有门上的匾额“恭顺廉勤”乃是御笔亲书,金灿灿的四个大字被擦的锃光瓦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昭示了这座府邸的主人深的圣心。

    至少是曾经。

    薛霜姿嗤笑一声。

    也不知是真清廉,还是……

    韬光养晦。

    门口看门的奴才倒是穿的干净整洁,见了薛霜姿站在府门口愣神不动弹,便上前道,“这位姑娘,可是有事要进三皇子府内?可否需要小人通传?”

    薛霜姿这才回了神,微微一福身,礼貌道,“劳烦了,若是三皇子殿下不在,那便告知薛偏妃一声,就说霜姿来探望了。”

    “是,霜姿姑娘外面风大,且来檐下等候吧。”

    片刻后,小厮来通传,“薛姑娘,主子请您进去。”

    “谢过了。”

    来到了姐姐的小院子,薛霜姿不禁感叹,三皇子府虽然清廉低调,但对待女人还是极好的,姐姐一向喜欢清净,也自小不甚喜欢金银珠宝,但打眼一看,姐姐的小院子也与‘低调’二字没什么关系。

    虽不是珠光宝气香车宝马,但也算是小资情调颇有质感。

    “姐姐,我来了!”薛霜姿跑着进了薛茵的里屋。

    薛茵这会子正在做衣裳,一抬头看见薛霜姿眼睛都亮了一下,“霜儿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薛茵放下手里的活,按着薛霜姿坐了下来,又哭又笑道,“前几日宴会,姐姐也没敢细细的问你,都没能好好看看你,快让姐姐看看,快……”

    薛霜姿笑眯眯的拉着姐姐的手,一见姐姐落泪,便有些无措,道,“姐姐你别哭啊,久别重逢,该是高兴才是。”

    旁边的言锦给自家主子擦泪,也道,“小姐不知,偏妃这几天日也盼,夜也盼,奴婢也是,终于,把您盼来了!这是大喜啊,偏妃这是喜极而泣。”

    薛霜姿淡淡一笑,没有解释,姐姐向来不喜这些争斗,也不知翊儿的所在,与她说这些徒增烦恼。

    薛茵屏退了四下的宫人,拿起刚刚手里的衣裳,收了个尾在薛霜姿身上比划,一面比划一面欣慰道,“薛家女儿非出嫁不得下山,这么多年不见你了,前几日宴会上匆匆一面,你现下的尺寸我也只是估摸了大概,现下看来,应当是刚刚好的,快,穿上试试。”

    薛霜姿换上了薛茵亲手做的里衣,料子针脚都是顶好的,薛霜姿转了两圈道,“不大不小正正好好,谢过姐姐!”

    薛茵连忙给薛霜姿披上了兔毛织锦做的披风,道,“入秋天凉了,可得仔细着,快快穿上衣服,免得受了风。”

    薛霜姿一溜烟钻到薛茵的被窝里,滚了两圈,“我不,我要在姐姐这儿赖一会。”

    薛茵宠溺的拍了她的脑袋一下,“十岁的时候就爱赖着,如今都快要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还喜欢赖着。”

    “霜儿要赖着姐姐一辈子!”

    “贫嘴,姑娘家家的,怎能赖着不嫁一辈子呢?”说完这话,薛茵神色暗了暗,道,“若是你真不想嫁人,那姐姐养你一辈子也是无妨。”

    “谢谢姐姐!”

    薛霜姿瞧着姐姐忽然暗淡下来的神色,大抵也是知道她在京城的日子大抵并不似外表的风光,姐姐又是报喜不报忧的人,薛霜姿缓缓趴到薛茵的腿上,轻声道,“姐姐,是我抢了你的。”

    薛茵抚摸她的手微微一顿,而后敲了她的脑壳一下,“说什么呢,不要瞎想。”

    “若不是为了我,姐姐何至于出身庶出,处处低人一等。”

    薛茵笑着摇头,“当年若不是你母亲,我们全家怕是都不在了,父亲与你母亲成婚给你嫡女名分,这也算是我们全家的投桃报李,有我和爹爹在一天,你便是我薛家最尊贵的嫡女,薛家便是你出世的底气。”

    薛茵用手梳了梳薛霜姿的头发,给她按摩头皮,继续语重心长道,“何况……你我生母都早亡,长姐如母,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们这数十年的感情与牵绊不是假的,我是真的拿你当亲妹妹,莫要再有这种自轻自贱的想法了。”

    然后与薛霜姿对视一眼,笑道,“听明白了吗?”

    薛霜姿垂眼点了点头。

    薛茵莞尔一笑,而后又似是自言自语道,“说到底,也是我自己想嫁过来的……婚姻是女子第二次投胎,我的处境,今后的下场,是我自己选择的,与人无尤。”

    这话便是承认她的日子过的并不似闺中舒心,薛霜姿坐了起来,刚要开口,薛茵便打断了她的话头,继续絮叨,“可你不同,你还有机会。”

    “虽然此次你前来是带着家族使命,有点子和亲的意思,但毕竟你为薛家嫡女,到底是有些选择权的,哪怕是不想嫁,我估摸着爹爹的意思,你去委婉的回了皇上,找个由头留在宫中,算作薛家对稷朝的安抚和投诚,也不是不可能的。”

    薛霜姿叹了口气,没再劝说什么,只垂眼点了点头。

    薛霜姿在薛茵的院子里赖了一整天,用过了晚膳才要离开,姐姐唤住她,问道,“今儿光顾着高兴了,竟忘了问,今早是谁准许你进府的?”

    “不是姐姐通传的吗?”

    薛茵摇头。

    薛霜姿略一思量,点了点头,安抚道,“姐姐,这事你别管了,天色不早了,你早歇着吧。”

    薛茵笑了一下,“你鬼点子多,我便不操这个心了,你也大了,心中有数即可,只一条,这是在京中,切莫失了礼数,叫人看轻。”

    “知道啦姐姐!你就去歇着吧!”

    薛茵进去后,薛霜姿对来引路的老太监道,“三皇子在府里吗?方便带我过去吗?”

    之间那老太监一笑,说,“主子说姑娘乃是聪慧之人,今儿来府里定然会去找他,主子今儿自下朝,推了好几波邀约,只在书房里等着姑娘呢。”

    薛霜姿脚步一顿,垂了垂眼,没说话。

    梨花木做的木门响了一声,那梨花木门虽然年份久了,但上面雕刻着簇簇梨花,窗户是透光极好的明纸做的,虽不华贵,但也并不失体面。

    薛霜姿踏过门槛,只见书桌后三皇子正在站着练字,一袭正装白衣,虽然并无多少贵重装饰,但依然是整洁又体面,显然是一直在等人,并未有休息的意思。

    老太监将门半掩,给薛霜姿斟了一杯茶,而后站在自家主子身后。

    三皇子的字似是练完了,一提笔,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指了一下茶水,温和一笑,“我让人准备了乌龙茶,茶味清雅,应该颇合姑娘口味。”

    这话便是说的前几日她刚到京城时,他们几日宴会上的事。

    她在阴阳齐玉良时说自己喜欢淡茶,而他也装作不知她时在阴阳,这无非是向她道歉,或者说……是示弱。

    薛霜姿知道这是因为,这几日她连番被皇帝太后召见,被赐天恩,他不是在向她示弱,而是……

    向应天门内,龙椅之上的那个人示弱。

    思及此,薛霜姿低头冷笑一声,道,“夜深了,喝多了茶水不易入睡,还是免了吧。”

    三皇子被怼,也不恼,笑了一下劝和道,“说到底,你姐姐嫁于我,你我也算是一家人,你姐姐经常念叨你,前几日宴会之事不过小女儿家闹脾气,为此你竟也不愿意住到府里,与你姐姐同住,一家人何必如此生分呢?”

    薛霜姿在心里冷笑一声,心道你一个皇子都不敢跟皇帝提这个事,我薛家却是一个被各国皇帝忌惮的势力,你让我提?

    真当我智比齐玉良啊?

    “三殿下说笑了,我不过奉旨办事罢了,再说了,只要心近,即便相隔千里也会翻越山海来探望,若是不上心嘛……”

    薛霜姿眼神忽的犀利,“若是不上心的话,即便是只隔一墙,多去看一眼也是不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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