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 程集
“道印！快回家，你妈出事了——”
听到声音，田边捡麦穗的黑瘦男孩忽地抬头，紧紧拽着绑在腰间的布兜，跨过墒沟飞奔着往家里跑去。
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爹慌张地背着娘往外走，娘的鼻孔、嘴巴都在流着黑血。
道印颤着声音问：“娘，娘这是咋了？”
旁边帮忙的红志叔说：“你娘又发神经，把农药喝了，我看这回是救不回喽。”他摇摇头啧一声，继续帮忙抬着往老村医那里赶。
听到爹说让他在家等着，道印空茫地站在原地愣一会儿，慢慢地往家走。
所有人都认为娘是神经病、疯子，他知道娘不是的，只是她以前过得太苦了。
道印平时呆愣，没有大哥读书好，爹也常常觉得小儿子脑子不灵敏，也就是一辈子靠天吃饭、弯腰种地的命，关心也给大儿子多一些。但娘不会，她会没事的时候搂着他给他哼着不成调子的村谣。也会偷偷给他塞半块白面馒头……
他见过娘哭，有时小声抽泣，有时嚎啕大哭，歇斯底里地吼叫，这个时候爹会抱着她，大声安抚，有时候也会无奈随她去。在娘冷静下来后，也会听到她懊悔地说着什么。
娘是家里不受宠的孩子，小时候就险些被塞在尿罐子里，在刻薄中长大的孩子没有尝过什么甜，幸而后来遇到了爹。
爹家里也苦，但靠双手也挣一些微薄的家底，和娘凑在一起生活的几年也过得还不错，爹待娘很好，家里的活都很少让娘干。
兴许是得到的太少，娘总是慌慌不安，总觉得自己没有根，娘家刻薄不是她的家，她也不认为程家是她的家，娘也待我们很好，但她好像总是飘飘荡荡在空中，时时刻刻准备走一样，怎么也抓不住，或者说她生怕我们对她太好了，可我们是她的亲人啊。
一个吃糠咽菜的人，骤然得了大鱼大肉。有人自然及时行乐，坦然接受；有人则是惶惶不安，担心这是梦里，或是吃光这一顿，就没有下一顿了，所以浅尝辄止竭力克制，甚至拒绝。
道印的娘就是后者，人的感情细微敏感，不是感同身受的人，体会不出其中的滋味，她还是选择离开去解开心中的愁。
娘最后依然走了，或许她真的轻松了。晚上的时候，村里大半人都来到家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在和爹商量着娘的丧葬事宜。
道印呆愣愣地看着一切，老村长唾沫横飞地在对爹说些什么，大哥道云低着头不晓得在想什么。
“道印过来，咱俩给娘擦擦，换个衣裳。”
听到大哥说话，道印起身和大哥一起仔细地给娘把流到脖颈上的，皱纹里残留的污血擦掉，又帮助大哥给娘套上过年时爹为娘新裁的棕色褂子。
第二天一早，村里几个壮年抬着棺材往前走，大哥道云在前边抱着娘的相片，道印头上绑着白布，跟着队伍慢慢地往前走，唢呐声悲戚地好像要刺破阴沉沉的天空。
看着汉子们把娘的棺木一点点往下放，道印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往前冲去，却被大哥抱住。
“娘——我要娘——”他在大哥怀里挣扎大哭，想要往棺材方向靠近。
“你能不能听话！不要捣乱，让娘安歇啊！”道云红着脸对他大吼。
“哥，我没娘了。”道印渐渐不挣扎了，小声哭着抱着大哥。
道云停住，怒气也突然消散。
“是啊，我们没娘了。”
“道印！快回家，你妈出事了——”
听到声音，田边捡麦穗的黑瘦男孩忽地抬头，紧紧拽着绑在腰间的布兜，跨过墒沟飞奔着往家里跑去。
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爹慌张地背着娘往外走，娘的鼻孔、嘴巴都在流着黑血。
道印颤着声音问：“娘，娘这是咋了？”
旁边帮忙的红志叔说：“你娘又发神经，把农药喝了，我看这回是救不回喽。”他摇摇头啧一声，继续帮忙抬着往老村医那里赶。
听到爹说让他在家等着，道印空茫地站在原地愣一会儿，慢慢地往家走。
所有人都认为娘是神经病、疯子，他知道娘不是的，只是她以前过得太苦了。
道印平时呆愣，没有大哥读书好，爹也常常觉得小儿子脑子不灵敏，也就是一辈子靠天吃饭、弯腰种地的命，关心也给大儿子多一些。但娘不会，她会没事的时候搂着他给他哼着不成调子的村谣。也会偷偷给他塞半块白面馒头……
他见过娘哭，有时小声抽泣，有时嚎啕大哭，歇斯底里地吼叫，这个时候爹会抱着她，大声安抚，有时候也会无奈随她去。在娘冷静下来后，也会听到她懊悔地说着什么。
娘是家里不受宠的孩子，小时候就险些被塞在尿罐子里，在刻薄中长大的孩子没有尝过什么甜，幸而后来遇到了爹。
爹家里也苦，但靠双手也挣一些微薄的家底，和娘凑在一起生活的几年也过得还不错，爹待娘很好，家里的活都很少让娘干。
兴许是得到的太少，娘总是慌慌不安，总觉得自己没有根，娘家刻薄不是她的家，她也不认为程家是她的家，娘也待我们很好，但她好像总是飘飘荡荡在空中，时时刻刻准备走一样，怎么也抓不住，或者说她生怕我们对她太好了，可我们是她的亲人啊。
一个吃糠咽菜的人，骤然得了大鱼大肉。有人自然及时行乐，坦然接受；有人则是惶惶不安，担心这是梦里，或是吃光这一顿，就没有下一顿了，所以浅尝辄止竭力克制，甚至拒绝。
道印的娘就是后者，人的感情细微敏感，不是感同身受的人，体会不出其中的滋味，她还是选择离开去解开心中的愁。
娘最后依然走了，或许她真的轻松了。晚上的时候，村里大半人都来到家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在和爹商量着娘的丧葬事宜。
道印呆愣愣地看着一切，老村长唾沫横飞地在对爹说些什么，大哥道云低着头不晓得在想什么。
“道印过来，咱俩给娘擦擦，换个衣裳。”
听到大哥说话，道印起身和大哥一起仔细地给娘把流到脖颈上的，皱纹里残留的污血擦掉，又帮助大哥给娘套上过年时爹为娘新裁的棕色褂子。
第二天一早，村里几个壮年抬着棺材往前走，大哥道云在前边抱着娘的相片，道印头上绑着白布，跟着队伍慢慢地往前走，唢呐声悲戚地好像要刺破阴沉沉的天空。
看着汉子们把娘的棺木一点点往下放，道印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往前冲去，却被大哥抱住。
“娘——我要娘——”他在大哥怀里挣扎大哭，想要往棺材方向靠近。
“你能不能听话！不要捣乱，让娘安歇啊！”道云红着脸对他大吼。
“哥，我没娘了。”道印渐渐不挣扎了，小声哭着抱着大哥。
道云停住，怒气也突然消散。
“是啊，我们没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