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你哼着歌扛着铁铲从最后一个埋尸点回到清泉镇。

    任谁都看得出来,你心情不错。

    因为今天要埋的尸不多,所以下班后离黎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长到你还可以寻点自由。

    ——你思索着要不要去蒙德城和巴巴托斯抢酒喝。

    不过这要翻城墙,也许可能会被某个修女逮住……

    想到这,你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要不然去光临光临晨曦酒庄?

    听说晨曦酒庄的现老板很帅,你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帅哥的睡颜图或者是清晨初醒图。

    这么一想,你嘿嘿一笑,继续哼着歌扛着铁铲往某个方向而去。

    (2)

    走到一半,你哼着的歌停了。

    高兴转化为无语和愤怒。

    你环顾四周,叉腰骂道:“现在的人怎么这么没公德心吗?不知道杀人要埋尸的吗?”

    杀人不埋尸,倒霉的就是你这种本来已经下班的埋尸人。

    你骂了半天,是人是鬼都没有理会你。

    你愤愤不平地握紧手中的铁铲就地挖坑——什么酒?什么帅哥?你就不该走这条路。

    你动作很快,也对,任谁做这事做半辈子,可能速度比你还溜。

    挖好了,你从坑里爬出来,然后走到“尸体”旁——也没多看,你顺手扯着“尸体”的胳膊就往坑里拉。

    嗯?

    这触感……你豁然反应过来,这“尸体”好像还有心跳。

    (3)

    你觉得智齿疼。

    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

    你看着自己费心挖的坑,再看着地上的男人,终究看在这人帅到你心坎的份上,没把人真埋了。

    看着看着,你觉得帅哥虽然好看,不过是不是有点太眼熟了?

    好像在哪见过……

    你趁人闭着眼,若有所思地趴在人胸膛上下打量那张在月色下有点看不清的脸。

    然后在记忆的角落扒出一个影子。

    “原来是迪猫猫啊。”

    你眯着眼笑,伸手就要亲昵地揪住男人的左脸。

    “啪——”

    你的手被毫不留情地拍开。

    不知何时昏迷的男人醒了过来。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嫌恶地盯着你。

    “滚。”

    (4)

    在你的智齿疼的时候,你遇见了十七岁的迪猫猫。

    你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冷着脸告诉你,他曾经告诉过你他的名字。

    可你每天不是在埋尸体,就是在埋尸体的路上,实在记不起自己哪一天遇见过眼前的少年郎。

    迪猫猫冷着脸不说话。

    迪猫猫生闷气。

    迪猫猫怒气冲冲地离开。

    你便去逗他,说是不是知道了他的名字就可以嫁给他。

    年轻的迪卢克:……

    年轻的迪卢克脸红了,他扭捏了一个晚上,决定告诉你,好。

    这是很荒唐的约定,偏偏年轻的迪卢克喜欢你喜欢得不行。

    他年轻气傲,不像如今稳重,他意气风发,是真正的少年郎。

    他如同蒙德的风,跟着黎明到来。

    可年轻的迪卢克偏偏在酒馆见到你跟其他的男人相谈甚欢。

    旁边有人见到年轻的迪卢克盯着你瞧,嘟囔着:“又是一个被花心的魔女给骗的贵族。”

    年轻的迪卢克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那人心虚了一瞬,很快又理智气壮起来:“瞪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风、风神可不喜欢谎言!”

    年轻的迪卢克一向知道你的名声不好,除了因为职业,还因为你的花心。

    不过他还是心存侥幸,因为你看起来很喜欢他。

    所以,当他向你告白,你却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去后,他不知道有多难过。

    (5)

    你被推开,跌坐在地上。

    本来就脏兮兮的模样更添了几分狼狈。

    不过你并不在意,拍拍屁股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好些年过去,曾经在你面前红着脸的少年郎现在变成了优雅矜贵,成熟稳重的贵公子模样。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你,脸色犹带着苍白:“离开我的视线,不然我杀了你。”

    说完,他打算拿剑指着你,然后目光和动作同时一顿。

    而你抱着他的剑,嘿嘿一笑。

    “迪猫猫,见到我不开心吗?”你费解地歪歪头。

    迪卢克没有说话,他只漠然地盯着你,像是在打量死人。

    “好吧。”

    你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地耸耸肩。

    “那我还是去晨曦酒庄吧。”

    你将剑往迪卢克的怀里一放,潇洒转身朝着晨曦酒庄而去。

    “等等。”迪卢克叫住了你,“你去晨曦酒庄做什么?”

    你没注意到他的僵硬,只没心没肺地歪着头笑:“听说晨曦酒庄的迪卢克老爷很帅……嘿嘿我……”

    去瞧瞧……

    猩红的剑光一闪,刺穿了你的肩膀。

    迪卢克满含杀意地凑近你。

    你那双睁大的双眼也清晰地倒映出男人俊美的整张脸。

    他漠然开口,嘲讽而冰冷。

    “疯女人。”

    (6)

    你确实挺疯的。

    不然不会有女孩子干埋尸这活,也不会有女孩子站出来,阻拦人类屠杀丘丘人。

    他们都说你埋尸埋着,将自己埋疯了,也把自己也当了丘丘人。

    而当蒙德城里传出你埋尸的时候,会对每具丘丘人的尸体说晚安后,你差点被绑上了绞刑架。

    最终保下你的,是迪猫猫。

    你浑身是血,模糊中,有人踉跄着奔向你,将你背了下来。

    醒来后,你倒是认真地向迪猫猫道谢。

    可当迪猫猫红着眼问你为什么的时候,你沉默了。

    半晌你说:“迪猫猫,你就当我疯了吧。”

    疯子才会因为护着丘丘人,然后差点被同类弄死。

    那一刻,你从迪卢克的眼里看见了恨意。

    多年后,你才明白,那时候迪卢克的父亲为了对抗魔龙死去。

    他恨着魔物,却在最动荡不安的时候,选择保下对丘丘人百般维护的你。

    他恨你,恨你的背叛,也大概是恨着维护你的他自己。

    (7)

    你提着灯。

    今晚风起地见不着月亮。

    你见到了许多死去的丘丘人。

    他们或者是死于其他魔物,亦或者死于人类的手中。

    你已经不会去追寻他们的死因了,漫长的岁月里,你见过太多丘丘人死亡的样子。

    你是埋尸人。

    在将最后一捧土洒在埋葬着丘丘人的土地上后,你温柔地蹲了下来。

    “晚安,家人们。”

    ……

    (8)

    你牙齿又开始疼了起来。

    肩膀上的伤口早就已经愈合了,但牙齿的疼又让你想起了迪猫猫。

    所以肩膀也开始疼了起来。

    年轻的迪猫猫很怕你疼,在多次劝说你拔牙无果后,他给你做了很多缓解药。

    你疼的时候就吞一颗,倒是安生过了几年。

    现在牙疼,总归会想起他。

    迪猫猫也总是在你想起他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

    “这酒就当是我赔罪如何,迪猫猫,你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你将酒杯推了过去。

    迪卢克已经想不起为什么来寻你,他只看到你笑吟吟看着他的眼睛。

    他永远会被这双眼睛蛊惑。

    所以他喝了这杯酒。

    等你们醒来,天光已经大亮,你茫然地眨眨眼,转瞬就被狠狠掐住了脖子。

    “疯子……”

    迪卢克整个人都在颤抖:“你对我下了药?”

    好像没有,你只是拿错酒了。

    你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迪猫猫眼眶太红,他仿佛下一刻就要落泪,悲伤到强硬而又脆弱。

    “啪。”

    男人的眼泪砸在你的脸上,你看到了他眼里的痛苦。

    就在你不知所措地想要解释,房门却在这一刻被推开。

    “迪……啊!!”

    “砰——”

    随着女孩的尖叫声,房门又被关上。

    迪卢克的双唇嚅动了一下:“……旅行者?”

    旅行者?

    你清醒过来,然后猛地瞪大了双眼:那个迪猫猫现在喜欢的女孩子?

    是的,不只一个人当着你的面笑着问迪卢克:“追到旅行者没?”

    虽然迪卢克每次都没有说话,但你还是明白了:迪猫猫有喜欢的人了。

    现在这个情况……

    你有点方,还更多的是难得的愧疚。

    “迪猫猫……对不起,我以后一定离你远远的!”

    迪卢克的身体一僵。

    他的泪水更多的砸在你身上。

    “我真想杀了你……我真想……这辈子都看不到你……”

    (9)

    迪卢克走了。

    你默默地穿好衣服。

    脸上还有点湿润,是迪卢克的眼泪。

    之后的一个月,你照旧埋尸,只是愧疚地再也没有踏进蒙德城里。

    直到某一天,你忽然晕倒在地,被清泉镇的猎户送到了蒙德医治。

    “恭喜你,你怀孕了。”

    “谢谢……嗯?”

    你瞪大了双眼,望着医师的目光充满震撼。

    “你你你……”

    你被自己呛住,狠狠地咳嗽起来,咳着,你见到有人给你递了一杯水。

    磕磕绊绊地道谢后,你顺好气,看到了站在你面前,对你面露关切的旅行者。

    你惊悚而又僵硬地偏过头,看到了站在旅行者身边,沉着一张脸的迪卢克。

    “哈哈……”

    你笑不出来了,也没来得及阻止医师不认同的话:“怀孕了,别没轻没重。”

    ……

    旅行者跟着医师进去包扎伤口了。

    你跟迪卢克面面相觑。

    不知为何,你感觉迪卢克的脸色缓和了好多,他眉心带着喜色,还带着忐忑,犹豫了好久,他开口:“你……”

    你快速打断他的话,郑重而严肃:“迪猫猫,你放心,我会打掉它的!”

    气氛在这一刻凝固,迪卢克脸色瞬间苍白。

    直到你在医师悲痛的目光下开了堕胎药,迪卢克都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

    (10)

    你拿着堕胎药回到清泉镇,却没有真的和迪卢克说地那样,打掉他。

    你坐在门前,看着蒙德的落日坠下。

    “孩子,妈妈爱你。”

    你温柔地抚摸着肚子。

    如果有可能,哪怕有一丝可能,你都想将他生下来……

    但你不能。

    ……

    风神巴巴托斯找到你的时候,你正哼着歌埋掉你人生中的最后一具尸体。

    “巴巴托斯,你再来晚点,就可以直接埋掉我的尸体了。”

    你埋怨道。

    巴巴托斯嘿嘿一笑,他的目光看向你,又移向你的肚子。

    你顺着他的目光轻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嗯,他是我和迪猫猫的孩子……”

    “真是的……我过了那么久,才想起迪猫猫的名字。”

    你嘟囔着,眼前浮现了很多年前的小男孩。

    他高傲,偏偏又装大人,于是你忍不住逗他。

    他说他叫迪卢克。

    现在的他在做什么?

    是在调酒吗?也难为他每次在你出现在天使的馈赠的时候,立刻躲起来。

    他会沉默地调上一杯杯酒,也会在夜晚,抱着剑守护着蒙德的安宁。

    还会在你面前故作镇定,然后出乎意外地冷嘲热讽。

    “巴巴托斯,我睡了,晚安。”

    巴巴托斯温柔地用风将你卷起。

    “晚安……”

    “来自凯瑞亚的灵魂,风神会祝福您的永夜。”

    (11)

    迪卢克没有在调酒。

    他在想,没关系的,即便你并不爱他,可现在你们有了孩子,是不是你就会飞到他的怀里来?

    迪卢克能数出你无数多的缺点,他知道你们不合适,可只要还有一点可能,他便总愿意做那扑火的飞蛾。

    人总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想着,他站起身,沉默地朝着城外走去。

    他来找你了。

    舍不得迪卢克老爷难过,所以彩蛋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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