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如潇跟着秦九去冰窖拿冰块的路上,是她来到这个时空后,第一次打心底感到委屈。

    她嘴上虽说着根本不在乎,可还是眼巴巴的,只身来了这龙潭虎穴里,只为能够频繁地见见他。

    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甚至是因为一个指环而乱了手脚,烫伤了他,却也烫伤了自己。

    但他呢?依旧是冷冰冰的,连个眼皮也不舍得抬一下。

    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吗?

    沈如潇突然觉得自己也有些可笑,可是她又记得什么呢?

    只是因为现代一场场的梦境,和一次次无法解释的巧合就对他情根深种吗?

    可那种揪心的痛就是很真实,每见到他一眼,沈如潇的心就像被刺了一下。

    以前是迢迢千里,不知何时何地才能再相遇,因而每每在梦中不舍分离。

    但是现在,他们明明相见了,可是对面不识,沉默不语。

    一切就真的好像是梦一样虚幻。

    “姑娘,到了。”

    秦九推开冰窖的门,喊了一声她,把她从深重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这刺骨的寒气一下子让沈如潇打了个激灵。

    秦九见她好像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迅速的从里头的柜子里拿出一张冰碟,其实就是一个水晶盘子。

    然后帮沈如潇抓了几块冰放好,将东西弄好后直接递给了她。

    手上传来冷冰冰的寒意,沈如潇用双手捧着,手上刚刚被烫到的地方,舒缓了许多。

    少女端着冰块,有些落寞的向上走着,原路返回,走在去瞭望台的路上。

    手上的冰意越来越深……

    沈如潇在瞭望台的门外忽然停了下来,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为什么恭越明说不认识她,还派凌澈接二连三的接送她?

    为什么他明明眼皮都不抬一下,会叫她端着冰碟过来呢?

    按理来说,他久经沙场,什么样的刀光剑影没有挨过,是不会在乎这点儿热水泼到手的小事的。

    只是沈如潇细皮嫩肉的,或许烫着,才是真的烫着了。

    原来……

    是为了让她端着冰块,好让她快速冷敷一下么。

    沈如潇站在瞭望台的门外,恰巧,听到了万俟炔和恭越的对话。

    “啧,不夜侯今儿怎么变得娇气了起来,就这个温度的茶水,还真能烫着您不成?”

    万俟炔喝了口茶,看着对面端坐的男人,打趣道。

    “治蠢人,自然要用蠢法。”

    恭越低眸,瞄了眼刚刚被茶水泼到的手背,此刻仅仅是泛着微红而已。

    “哎!此话差矣!”万俟炔将杯子放到茶桌上,捋了捋袖子,“这人可不是你口中的蠢人,这是那日在酒楼里一语惊人的秉德书院的女弟子!”

    “自然是记得。”

    对面的男人平静的开口。

    万俟炔摸了摸下巴,继续打趣着,“你记得?你怎么记得的,你连眼皮都没抬过一下,能记得人家长什么样嘛!”

    “记住一个人,不是只记住她的样子。”

    恭越抬眸,看着万俟炔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万俟炔被这句话搞得摸不着头脑,眼中露出不解的神色。

    下句话没开口,沈如潇就端着冰块进来了。

    沈如潇将冰块放在桌子上,就准备起身退下,没想到的是,眼前缓缓的伸过来一只手。

    是那只无名指带着锦鲤指环的手。

    沈如潇抬头,却看见恭越闭着眼睛,只是将左手搭在了桌子的边缘。

    万俟炔那双桃花眼在两人之间流转,打出一记神助攻,“给侯爷敷敷!”

    少女看着万俟炔,瞪圆了眼睛,只见少年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挤眉弄眼的,就差开口说:赶紧的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沈如潇转过头去,咽了口唾沫,看了眼正闭着眼假寐的恭越。

    男人的五官是极俊的,眉形是凌厉的刀锋眉,可再向下瞧去,那睫毛又长长的,在侧光的照耀下微微颤动着,好似两只欲舞的蝴蝶似的,又给这张脸多了好几分柔和的意思。

    鼻梁挺拔,下颌线清晰硬朗,还能看到脖子上微微滚动的喉结。

    沈如潇收回目光,然后用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抓起一块冰,向男人搭在桌子边缘的左手背放去。

    沈如潇极其谨慎的用指尖扶着那冰块,生怕它一不小心滑了下去。

    只是下一秒,沈如潇简直叫个心惊胆战,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冰块就要从男人的手背“呲溜”的滑下去了!

    沈如潇赶紧用手一把将冰块抓了回来。

    这一抓,少女的四根手指从男人的手背上轻柔的划过!

    沈如潇全身像触电了一般,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沈如潇惊慌的看向恭越,发现他依然是稳稳的坐着,没有什么动作。

    少女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将冰块放回冰碟中,麻溜溜的退了出去。

    只是两个男人都没看到的是,在走出瞭望台的那一刻。

    沈如潇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

    万俟炔在一旁,将这场他们二人主导的戏码尽收眼底。

    少年用手撑着头,看沈如潇走远后,笑出了声。

    恭越这才睁开了眼睛,眼神扫向万俟炔。

    “哎呀,看来我倒是瞎操心了啊!这叫郎有情,妾有意嘛!”

    万俟炔挑了挑眉。

    “妾有意?此话怎讲。”

    恭越低眸,摩挲了一下刚刚被少女指尖滑过的地方,然后抬头,看向万俟炔。

    对面的少年是真没想到,他竟如此爽快的默认了。

    他问的是什么?他问的是‘妾有意怎讲’!那就说明郎有情他默认了!

    “不是,来真的啊。”

    万俟炔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一脸的不可思议,缓缓偏着头看他。

    “这种事,作假有何意义?”恭越瞥了眼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万俟炔此刻的内心那是石化的。真的,没有人能懂他此刻的感受!

    敢情真的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夹在中间还沾沾自喜的以为掌控全局呢?!

    “那不然呢?就连她上来给你我斟茶,那都是我们的计划!”

    万俟炔这回答的恭越刚问的那句妾有意怎讲,然后舔了舔嘴唇,皱眉,一脸的问号,“不是……你这大中午的别和我开玩笑啊,你们认识嘛?就还两情相悦了?这不瞎扯嘛!”

    “原来如此。”听了万俟炔的话,恭越轻笑一声,然后看着对面的少年一脸震惊的样子,渐渐的将嘴角的笑意敛了回去,“我何时说过我与她不相识?”

    万俟炔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也没说过你们相识啊?!”

    恭越不以为意,平平淡淡的开口,“那现在也便是说过了。”

    万俟炔:“……”

    少年此刻还没缓过神来,短短的一个上午,她只不过是接了一个女子来到东宫,还想着与她做个伴,往后日日畅谈兵书奇阵,没想到……

    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沈如潇心悦于恭越!

    可现在,面前的人又告诉他,他竟然也心悦于她?!

    那他这是实实在在的当了个说媒的?!

    万俟炔和恭越对坐着。

    两个人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万俟炔先张了嘴,直接把自己屁股底下的坐垫扯了过去,挨近了恭越。

    “侯爷,咱举世无双的侯爷,不知道我这个太子能不能有机会聆听一番,你们究竟是如何相识的?”

    “此事说来话长。”恭越这次并没有噎他,而是实话实说。

    “怎么你也说这个词!”万俟炔不满的嘟囔一声。

    恭越侧眼过去看他,“还有谁也说过?”

    万俟炔那眼神似乎是有些幽怨,“还能是谁?不夜侯你的心上人!”

    “她是怎么说的。”

    男人闻言,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眼角微微染上一分笑意。

    “她说,她是在梦里见到你,还爱上了你,自此之后对你念念不忘。”

    万俟炔想着也便都说了出来,说完才自知说漏了嘴,有点心虚的瞄了眼别处。

    恭越听到这话,低头看向了左手无名指的那个指环,目光沉吟。

    万俟炔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一双眼在他身上辗转一遍。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该不会也想和我说,你是在梦中与沈如潇相识相知,甚至到了相爱而无法自拔的地步?”

    恭越听到他的话,将视线从指环上移开,“不全是。”

    万俟炔:“我……”

    他之前的确在心里默默怀疑过沈如潇的话,感觉很扯。

    但如今面前这个不苟言笑的冷面侯爷也这么笃定的跟他说,他就不得不信了。

    万俟炔正在一旁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中,却看见恭越已经从坐席上站了起来。

    “怎么今日走的这样早?”

    少年也跟着站了起来。不至于吧!这就要急着去见意中人了。

    “去确认一些事。”

    恭越走到瞭望台门口时,轻轻侧头,回了万俟炔一句。

    ……………………

    另一边,沈如潇飞一般的回到了三层的住处,关上了门。

    念芙一直在里面候着,看沈如潇跑的这么急的样子,念芙连忙走上前去,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送到眼跟前,“姑娘这是怎么了,走路这样急?”

    沈如潇接过她递来的茶杯道了声谢,气喘吁吁的开口,“可怕!太可怕了!”

    念芙一听这话,脸色也跟着急了起来,“什么可怕,姑娘是瞧见什么东西了吗?”

    “不是东西,是人,是一个想见想了太久的人,以至于见到的时候差点没缓过神来。”

    沈如潇扶着桌子边缘坐了下来,摸着胸口小声喃喃道。

    她这一抬手,念芙就瞧见了她右手上微红的印记,惊呼一声,“姑娘,你的手怎么了!”

    沈如潇抬起自己右手,盯着看了看,然后看起来傻傻的一笑,“没关系,已经好了。”

    她的手好了。

    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这时,万俟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方便我进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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