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她早早睡下,没有再见庆南承。

    “可是有什么不适?”庆南承站在门外,问起。

    “回公子,许是累了,今日王翊过来,姐弟俩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

    “嗯”,他停顿了许久,才缓缓吩咐:“那便好生照看着”。

    “是。”

    直到脚步声渐远,王端端才松下心神,侧身向内,床幔上的金银丝线,经纬交错,像极了她的心绪。

    一夜辗转,似梦半醒,她好像听见了桑枝在唤她:“小端、小端,这里好冷......你们怎么都不管我了”。

    冷汗发自肌理,浸湿一床的锦被,寒冷便更彻骨入心。

    接连几日,她都找着理由避着庆南承,连大大咧咧的晓蓉都发现了异样,问她:“小端,你干嘛总躲公子?”

    “没有啊,哪里有”,她耸着肩否认,像个心虚的贼,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得,你就装吧,作吧”,晓蓉语气并不友善。

    晓妮赶紧制止了她,她一向敏感洞察,对王端端解释:“小端,你别和晓蓉一般见识啊,公子这几日心情不愉,她也是担心”。

    “嗯,我知道”,她顿了顿,有些疏离,又说:“公子承是你们的主子,你们为着他也是常理,我,我只是......”

    “诶,我就奇怪了,你以前也不是这般矫情的主儿啊,怎地得了公子几分青睐,就如此扭捏......”

    晓蓉为公子承打抱不平,完全顾不得晓妮的阻挠。

    “晓蓉,你先听小端把话说完!”晓妮提高声量,才暂时压制了她心头的鬼火。

    王端端也被惹怒,生生说起气话:“是,我就是娇柔造作,你不想看我,那你走啊”。

    “走就走,谁想在这儿伺候谁伺候!”晓蓉丢下手上的活,发脾气地走掉。

    “小端”,晓妮左右不是,不知该去该留。

    “你也想走是吗?”她泄了气似的耷拉着头,说:“就走呗,你们本来就没有义务留下来照顾我”。

    “小端,公子是关心你的,专门叫了我和晓蓉来陪你。他待你不同,我不信你不知道。”

    王端端低落的头,埋得更深,原本娇小的身躯寻求着隐匿之所,只是没有人发现她的诉求。

    她说了上半句:“是有不同的”,清浅的喜欢,完全抵不过官官勾连的利益。

    晓妮走后,她维持着旧姿势过了许久,直到,她看见脚下的蚂蚁搬家,蚯蚓打洞,细微的生命尚且竭力,自己又怎好意思苟且。

    一个念头生起,他待自己的那点不同,够不够支撑她拿到那份证据?

    她茫然四顾,得在离开起承居之前,试一试。

    胆怯已经弃暗投明,她必须主动出击。

    是以,几日后,她从门房处听说延吉要了马匹,去往外地办事,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她悄悄给王翊捎信儿,让他约了李卿卿来司南苑,正好她的表妹卿华乐也在,她们便一同来了。

    “晓蓉这丫头,还是不待见我啊,刚见我进来,就躲回了从事所”,李卿卿还是那般风风火火,人未至,声已闻。

    王端端让她宽心,说:“你别多心,是我前些日子心情不好,说错了话,生我气呢”。

    “你们仨以前好得跟什么似的,也会闹别扭?”李卿卿当然不在意,闲闲聊起。

    “表姐,倒是光顾着说话了,不是说来探病的嘛”,卿华乐柔声细说,她身上总似萦着淡淡书墨香,让人舒心。

    “卿姑娘,许久不见,倒是格外神采飞扬。”

    “你也打趣我,端端,以后便随表姐,叫我华乐便好。”

    “嗯。”

    “华乐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可不就称得这面若桃花羞玉颜了嘛。”

    “表姐”,她甜甜腻腻地嗔怒,惹得大家哄笑。

    “你还不知道吧?”李卿卿补充道:“我们这趟回老家耽误这么久,就是为了她的‘文定之喜’”。

    “哦~恭喜恭喜”,王端端发自内心的高兴,她有许久没有听到令人喜悦的消息了。

    卿华乐羞红了脸,赶紧转移话题:“别说我了。小端,听说你去了谏心钟楼,还受了伤,现在可好些了?”

    “嗯,恢复得七八成了,你看我现在起坐站立都不成问题了”,她还起身,转着圈,做了下示范。

    “那就好。我刚听说时,差点没被吓死,你胆儿也太大了吧”,说到这儿,李卿卿还有一肚子气要倒,她说:“我本来回来那天就要来看你的,都走到门口了,公子承非不让我进门,气死我”。

    “别气别气,你那时候要真来了,也不见得能见上我。我前几日都昏昏沉沉的,时梦时醒”,李卿卿还想多问些,却被王端端避开,问她:“其他的我们慢说。东西,可带了吗?”

    “带了,带了。”

    辜弱弱和王翊走上前,一手拎着一坛好酒放到五莲花石桌上,醇香浓厚扑鼻,惹人垂涎。

    “这是我们从老家带过来的果酿,酒性不烈但易醉人。”

    “嗯嗯,最爱卿卿了”,王端端撒娇似的抱着她,急不可耐地打开其中一坛,道:“今儿个我们要不醉不归”。

    喝酒哪能少了酒桌游戏助兴,才几轮下来,个个娇脸便如着粉妆,桃花嫩,和羞走。

    庆南承刚进院,便瞧见这一幕盛景,花颜柳形,屋子里歪歪斜斜的身影,笑闹出半堂的华彩。

    “唐僧啊唐僧”,她们双手合十,在胸前打圈。

    “妖精”,王端端双手举过头顶,摆出蛇精姿势。

    “孙悟空”,李卿卿则是猴子抓腮的模样。

    “哈哈,你又输了,该你喝。”

    原以为李卿卿过来作陪,能让她心情好些,便是这番的作陪吗?

    “身子好了吗?就饮酒?”他推开半掩的门,森冷的语气,裹挟着倒春的寒气。

    空气凝滞,被一阵妖风吹破。

    “快快快,快关上门”,娇俏的声音带着几分酒醉的嗡气,王端端步子不稳,越过他,又把门关上。

    她顺着他扶着自己的姿势,将他的手臂缠绕,撒娇道:“好了呀,你快来帮帮我,我老输”。

    几日不见,他没料想她今日对自己竟是这般主动的亲昵。

    他便随着她,牵引到酒桌旁,与她同坐。

    李卿卿指着桌上盛满酒的杯盏,说:“小端,你输了,该你喝了,不能赖哦”。

    “好,我喝”,她端起酒杯,并不迟疑。

    “我来”,庆南承拿过她手中的杯子,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饮而尽。

    “诶......”王端端来不及阻止,放在桌下的左手忽然被一只大手包裹,他的掌心还有披夜而来的微凉,惊得她心头一颤。

    “有帮手了是不是,那这样,我和华乐表妹一伙,你俩一伙,我们行酒令,一人划拳另一人喝酒,怎样?”李卿卿提出新的规则。

    “你可以吗?”王端端凑过去,问庆南承。

    他望向她,眼底缱绻的柔情既深又浓,完全不避着他人。

    王端端有些不自然,她避开,对王翊示意,将空酒杯又添满。

    可惜,接下来的游戏,王端端十有九输,庆南承杯杯酒进肚,醉态已尽显,只他握着她的手,紧了松,松了紧,但从未放开。

    夜色沉寂,四下掌灯。

    王端端搀扶起醉酒的庆南承,与同样姿态的李卿卿和卿华乐作别。

    “小翊,快帮我把公子扶回房”,她实在没有力气扶起他。

    就是两个人,也使了好大的力才将如高山般的公子承,扶到床榻。

    “阿姐,那个酒?”

    他给公子承斟的酒,是提前在西域商贩处购得的烈酒,酒性更烈,醉后的人至少沉睡半晌。

    “没事的,你先去我房里,把剩余的都取走”,王端端如是安排。

    王翊走后,空空的房间,只剩下二人,都说酒惑人心,婢女早早在室内点了雪中春信,满室幽凉的梅香融于山檀木,让人松弛下来。

    但她顾不得,开始在公子承的身上里外翻找。

    二月的春寒,吹开了半掩的花窗。

    “这是第二次了。”

    “什么第二次?”王端端一边敷衍着一边上下其手。

    昏醉的人,怎生得的力量翻身将她压住,低沉的嗓音微颤,吐出绵绵之意,他说:“这是你第二次翻我的身,你想干嘛?”

    咫尺间距,他们都在对方的眼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情动。

    庆南承眸光灼灼,像是清醒又像是糊涂,他喉结滚动,像只极度饥饿的困兽,恨不能立马将眼前的猎物吃干抹净。

    王端端的身上逐渐生起灼热的火,火势蔓延至全身,让她动弹不得。

    她很紧张,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他深眸里、肌肤之上、还有丹田之下的熊熊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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