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云深大厦临海而建，从十八楼望出去，远处的青山隐隐绰绰，似乎蒙上白色纱巾的躺卧少女，神秘而洁。少女身下的礁石，淡褐色，成片成片地堆积，从这个高度看去，似乎少女的头饰，随意简单地扎裹，轻薄的质地，漂在海边上，和着银白色的海水，透露无限的盈盈。阴郁的云层底，眼前的景象，美得不成样子。
上班好几年的夏金杉，很久都没关注过天气的细微变化了。晴天、雨天、阴天似乎都没什么特别的影响，因为办公室的空调会让人四季长春。但是，在她印象里，她的大学时光，应该是阴天的多。她在北方上的大学。北方的天，春秋很短暂，于是，夏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各自的性格，在炎热和寒冷里，尽情流淌。
然而，北方高爽的夏天和南方粘热的夏天比起来，又似乎算不上“正宗”。北方的夏天，太阳高高地照在头上，日光和空气却显得不那么暧昧，光线是充足而亮的，空气也不像被它蒸出来的，雾乎乎地在人身上倾泻他们的闷热，而是无所谓似的，清清爽爽地流动，像质地纯净的水，所到之处，花儿比春天里的还要鲜、还要艳，树叶更是翠绿地欲滴出水，似要化成雪糕，让人想咬一口。
北方夏季里的天，似乎比南方的高。但是持续的时间短暂。
夏天一过，泥褐的落叶堆积，那就是冬天了。北方冬季的天，比南方显然更正宗。艳阳高照的料峭，似乎久等不来。每每出门遇见的就是雾气蒙蒙的阴郁。在到处都飘满一团团浓厚的白色雾气的校园，人走到哪都想睡觉。在这片阴暗里学习生活，像是青春的游魂：上课想睡觉，在图书馆想睡觉，食堂吃饭想睡觉。迎面如果是走来个人，也像游魂一样，脚下驾雾，躲得远远的。很多时候，夏金杉觉得，大学的冬天好像要过不完一样，每天重复同样的生活，驾雾而来驾雾而归，学习的内容也像没过脑子，总是踩着线及格，她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没人告诉过她大学应该怎样度过，就像没人告诉她成长是怎么回事。没人说，没人问，现代化社会，竟是比原始社会还要孤独得深刻。
而在这种孤独里，在雾气缥缈的不知所措里，她身边的同学都找到了，能够相互倾泻孤独的港湾。她却宁愿被这孤独的怪兽，从头到脚地灼伤，赤裸裸地暴露在人群中，像离群的怪物。这些相互找寻的人，是治疗彼此孤独的短暂止疼药。她却知道，这止疼药对她而言不会起太大作用。所以持续地在阴天里睡觉。
夏金杉看了下手机，十点钟，再过半小时，这家叫“智能制造2050”公司的老板一到，会议就开始了。收回视线，看着会议桌上准备的几个人，一派年轻的气息。除了楚煦正儿八经的西装革履，其他人穿的都是运动型、经过改良的西装。而刘陆南穿的酒红色金丝绒休闲西装，更是将她纤细的身材衬托得尤为精致优雅，甚至是被衣服包裹的锁骨，也露地恰到好处。刘陆南时不时地凑近楚煦，两人好像在讨论计算机数学理论和实际应用之间存在偏差的解决方案问题，说到兴奋处，不约而同地笑出来，像是认识很多年的老朋友。
夏金杉心里觉得奇怪，在这样高的靠近云层的地方，这种运动风现代感的穿着，竟然十分和谐。
十点二十分，老板一到，秘书布置了一下现场的投影仪等设备，会议就正式开始了。除了该公司的老板，还有其他参与项目的股东。此次会议是方闻给楚绪他们设计的物联网科技产品拉的投资。最近几年，高新科技受到国家政策关注和扶持，相关产业发展势头迅猛。夏金杉从方闻那了解，除了军事，高新科技是国家间竞争的一大重要领域。美国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卡中国脖子的事情，企图遏制中国科技发展的脚步。中国同时高端技术人才流失严重，所以，国家才对国内相关大学专业和相关方面人才如此重视。
而科技帮助企业提升了工作效率的同时，也确实提升了经济效率。
科技把人解放出来了，那人干什么了呢？好像人围绕着科技，越来越忙了。如果拿科技来说话，夏金杉则觉得自己是个古代人，在这方面一窍不懂。只是很向往古代的空气环境质量。但是也不可能回去了。
会议室的灯光熄灭了，只留下前面那堵用来投影的墙反射出的刺眼的光。楚绪站在那里，是那面墙的主人，遥控着墙上的图片。图片里有原理、数学推导公式、模型图、应用场景说明等，都是夏金杉不熟悉的内容。夏金杉一直以为，汉字不难理解。单个字体确实都是能认得的。但是当这些不同的字体组合，拼凑成句子的时候，却又变成了不同的密码。就像眼前人讲的内容，这个密码太过复杂，是夏金杉怎么也理解不了的。
原来，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是那样远。所以，孤独才有孔可入。于是很多人都拼命地寻找和自己相似的人，亦为那稀少的共鸣而心怀感激。对平凡的个体来说，这是多难能可贵的情绪相吸。
楚绪讲的是某个智能部件，用来改善大型机器工作过程导致的人员安全问题。他一条一条地讲，语言似乎并非他们专业用语，而是他通过自己的理解更改的、相关行业人能听得懂的话语。会议桌上，年纪过半的人，对这个还未出茅庐的青年不断点头，表现出藏不住的赏识。在这群于人海里沉浮，并取得一定成就的人面前，楚绪却未表现出一点儿的不适或者因年纪轻、对世事尚不算完全了解产生的怯。他好像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不留余地的表述，完全地表达自己而已。在某个刹那，夏金杉甚至分不清楚煦和他讲述的内容之间的分离。
夏金杉想到了自己的过去，跟楚煦这么大的时候的场景。那时，应该也是大学刚毕业找工作的时候。人还比较青葱，在象牙塔里的单纯还未褪去，对世界特别是跃跃欲试的。虽然学习的是英语专业，但是夏金杉却不想当老师，也不想翻译厚厚的书本或者材料。觉得那些工作都枯燥乏味。她想进公司，去看看现代化的企业是什么样的。但是，她学习的英语怎么能派上用场呢。很多公司对专业的英语职位需求很少，而英语也是多数毕业生的必备技能。所以，她的专业竞争力并不大。面试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工作，也因为专业不对口，所以最终被拒之门外。
她那个时候也很傻，不懂面试的技巧，也把面试看得很重要。在她之前的生命里，她把很多东西看得都很重。似乎这是她性格里逃不开的地方。面试几家都没回复的时候，她就会想是不是自己不够优秀，所以失落、自我怀疑。她也还不懂社会规则，不会对面试前人家的要求、面试中自己的表现，和面试后公司给的回复进行评估。所以，等待、颓丧、自卑。那时候，世界对她来说，的确是一场冒险。青春也在这种似懂非懂的时光里，嘲笑她、打击她，然后摆摆尾巴，溜走了。
给她留下大片的空白。
现在她多多少少也明白了点，这样的社会生活就像玩牌。游戏规则是前提，出牌顺序和技巧是自己的修炼，而知己知彼则需要细心观察。
都是后知后觉的过程。
面试官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选择这个岗位。她也一遍遍说着同样的谎言：喜欢。而真正喜欢，并为之付出整个生命的内容，是她到如今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但是眼前人却如此地有把握，像是对自己生命明明白白的把握。在这种把握里，连迷茫、困惑都是不曾有的。
怎么会？
坐在会议室昏暗一角的夏金杉出神地看着楚绪，感觉自己眼角微潮，心里像落满白色雪花的晴空。艳阳浓烈，银色妖娆。世界是从未有过的辽阔。
站在台上的楚绪，不时地看向夏金杉。在夏金杉的目光里，他觉得自己这次的表现出乎意料的好。
一天紧张的会议结束，夏金杉此时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将高跟鞋踢得远远的，外套、手提包随意地扔在地上、沙发上，随意地翻着手机。她特别喜欢这种感觉——忙碌之后的松懈，一个人在一个安静的空间中，静静享受内心退潮后，海水的无声无息。
那些琐碎的事啊，那焦虑的人啊，和她有什么关系？
躺了好大一会，夏金杉才懒懒地从床上爬起，打算去卸妆、洗澡，然后美美地睡觉。在自己的化妆包里，翻了好大一会儿，都没找到卸妆油，最后她不得不承认，忘记带了。看了眼时间，差十分钟到九点，商场应该还没关门，她急忙穿上鞋，拎着包，地图搜索附近的屈臣氏，火急火燎地往那儿走。
最近的屈臣氏要走一公里多，打车吧，有点不划算，走着过去呢，脚上的高跟鞋又有点不给力。加上夏金杉心里有点急，路上差点崴到脚。她本来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了一大半。再想起这个卸妆油，她其实新买了一瓶，放在公寓还没拆封，却忘记带了。那瓶卸妆油够用好久。她也在纠结要不要重新买一瓶新的。感觉买新的不划算，要是买方便些的卸妆巾，她又觉得卸不干净。在这些小事上，夏金杉尤其纠结，纠结的程度令人怀疑。一个人的生活，所有事情，包括买什么颜色的袜子都要完全操心。也许是一个人生活的弊端。
这样生活久了的夏金杉，本应该习惯的。却，还是会在细节处，被击败，无所遁逃。
看着街上年轻人，一对一对牵手逛街，悠闲自在的样子，夏金杉更不耐烦。心里想，为什么她不能像他们一样，轻轻松松地谈一场不大不小的恋爱。她有过怀春的时候。只是，在那份心境里，她没有遇见过。像漫天盛开的繁花，没有等来一个人驻足。而如今，茂盛的心境已经谢了。她只能像个勇士，在生活的汪洋里小心翼翼地向前。
马上要到店里了，夏金杉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喂，妈，我在外面出差，你说。”
“小杉，你孙姐要给你介绍对象，你愿不愿意？对方是在A市的食品厂上班，他们家人也都在那。工作挺稳定的。”
孙姐是他们家隔壁开水果店的少妇。大概四十左右的样子。和他们家一起在街上做生意也很多年了。经常会到夏金杉家店里，跟她妈妈聊天。讲街上包括十里八村的事情。夏金杉不讨厌她，但是肯定算不上喜欢。
相亲这件事，之前夏金杉明确跟妈妈说过，不相。妈妈也就不老跟她提。倒是妈妈身边的人，邻居亲戚啥的，总在妈妈身边鼓动。本来夏金杉年纪大了，妈妈不是不担心。只是夏金杉态度明确，所以妈妈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别人就不这样了。知道夏金杉虽然年纪大，相貌学历确是不错的，所以有觉得适合的，总会到妈妈那提一提。妈妈也就试着问问夏金杉。之前几次的，夏金杉说说笑笑就打回去，拒绝了。
但是，眼下她心情十分不好，又提到这事，她的火气蹭地就上来了。
“不愿意。妈，跟你说过，不要操心这事，你怎么就不听呢？孙姐她对我了解吗？瞎说个什么劲？”
夏金杉妈妈是个脾气好温柔的母亲，可能也是因为夏金杉一直比较听话吧，也很少吼妈妈。这也许是第一次。听到夏金杉语气不好，妈妈有点生气地说：“那不讲了。”然后就直接摁掉了电话。
那一瞬间，夏金杉觉得委屈极了，抱头坐在一个石狮子旁边，低低地哭起来。
人来人往中，夏金杉好像听到有人很小声地说：“你看，肯定是被男朋友气哭的。现在的男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这么漂亮的姑娘白白送去给他气，图什么。”
夏金杉听了又觉得好笑，心想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哭的。擦干眼泪，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又跻身到现实中去了。
让悲伤留给受伤的男女吧，她没时间呐。
上班好几年的夏金杉，很久都没关注过天气的细微变化了。晴天、雨天、阴天似乎都没什么特别的影响，因为办公室的空调会让人四季长春。但是，在她印象里，她的大学时光，应该是阴天的多。她在北方上的大学。北方的天，春秋很短暂，于是，夏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各自的性格，在炎热和寒冷里，尽情流淌。
然而，北方高爽的夏天和南方粘热的夏天比起来，又似乎算不上“正宗”。北方的夏天，太阳高高地照在头上，日光和空气却显得不那么暧昧，光线是充足而亮的，空气也不像被它蒸出来的，雾乎乎地在人身上倾泻他们的闷热，而是无所谓似的，清清爽爽地流动，像质地纯净的水，所到之处，花儿比春天里的还要鲜、还要艳，树叶更是翠绿地欲滴出水，似要化成雪糕，让人想咬一口。
北方夏季里的天，似乎比南方的高。但是持续的时间短暂。
夏天一过，泥褐的落叶堆积，那就是冬天了。北方冬季的天，比南方显然更正宗。艳阳高照的料峭，似乎久等不来。每每出门遇见的就是雾气蒙蒙的阴郁。在到处都飘满一团团浓厚的白色雾气的校园，人走到哪都想睡觉。在这片阴暗里学习生活，像是青春的游魂：上课想睡觉，在图书馆想睡觉，食堂吃饭想睡觉。迎面如果是走来个人，也像游魂一样，脚下驾雾，躲得远远的。很多时候，夏金杉觉得，大学的冬天好像要过不完一样，每天重复同样的生活，驾雾而来驾雾而归，学习的内容也像没过脑子，总是踩着线及格，她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没人告诉过她大学应该怎样度过，就像没人告诉她成长是怎么回事。没人说，没人问，现代化社会，竟是比原始社会还要孤独得深刻。
而在这种孤独里，在雾气缥缈的不知所措里，她身边的同学都找到了，能够相互倾泻孤独的港湾。她却宁愿被这孤独的怪兽，从头到脚地灼伤，赤裸裸地暴露在人群中，像离群的怪物。这些相互找寻的人，是治疗彼此孤独的短暂止疼药。她却知道，这止疼药对她而言不会起太大作用。所以持续地在阴天里睡觉。
夏金杉看了下手机，十点钟，再过半小时，这家叫“智能制造2050”公司的老板一到，会议就开始了。收回视线，看着会议桌上准备的几个人，一派年轻的气息。除了楚煦正儿八经的西装革履，其他人穿的都是运动型、经过改良的西装。而刘陆南穿的酒红色金丝绒休闲西装，更是将她纤细的身材衬托得尤为精致优雅，甚至是被衣服包裹的锁骨，也露地恰到好处。刘陆南时不时地凑近楚煦，两人好像在讨论计算机数学理论和实际应用之间存在偏差的解决方案问题，说到兴奋处，不约而同地笑出来，像是认识很多年的老朋友。
夏金杉心里觉得奇怪，在这样高的靠近云层的地方，这种运动风现代感的穿着，竟然十分和谐。
十点二十分，老板一到，秘书布置了一下现场的投影仪等设备，会议就正式开始了。除了该公司的老板，还有其他参与项目的股东。此次会议是方闻给楚绪他们设计的物联网科技产品拉的投资。最近几年，高新科技受到国家政策关注和扶持，相关产业发展势头迅猛。夏金杉从方闻那了解，除了军事，高新科技是国家间竞争的一大重要领域。美国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卡中国脖子的事情，企图遏制中国科技发展的脚步。中国同时高端技术人才流失严重，所以，国家才对国内相关大学专业和相关方面人才如此重视。
而科技帮助企业提升了工作效率的同时，也确实提升了经济效率。
科技把人解放出来了，那人干什么了呢？好像人围绕着科技，越来越忙了。如果拿科技来说话，夏金杉则觉得自己是个古代人，在这方面一窍不懂。只是很向往古代的空气环境质量。但是也不可能回去了。
会议室的灯光熄灭了，只留下前面那堵用来投影的墙反射出的刺眼的光。楚绪站在那里，是那面墙的主人，遥控着墙上的图片。图片里有原理、数学推导公式、模型图、应用场景说明等，都是夏金杉不熟悉的内容。夏金杉一直以为，汉字不难理解。单个字体确实都是能认得的。但是当这些不同的字体组合，拼凑成句子的时候，却又变成了不同的密码。就像眼前人讲的内容，这个密码太过复杂，是夏金杉怎么也理解不了的。
原来，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是那样远。所以，孤独才有孔可入。于是很多人都拼命地寻找和自己相似的人，亦为那稀少的共鸣而心怀感激。对平凡的个体来说，这是多难能可贵的情绪相吸。
楚绪讲的是某个智能部件，用来改善大型机器工作过程导致的人员安全问题。他一条一条地讲，语言似乎并非他们专业用语，而是他通过自己的理解更改的、相关行业人能听得懂的话语。会议桌上，年纪过半的人，对这个还未出茅庐的青年不断点头，表现出藏不住的赏识。在这群于人海里沉浮，并取得一定成就的人面前，楚绪却未表现出一点儿的不适或者因年纪轻、对世事尚不算完全了解产生的怯。他好像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不留余地的表述，完全地表达自己而已。在某个刹那，夏金杉甚至分不清楚煦和他讲述的内容之间的分离。
夏金杉想到了自己的过去，跟楚煦这么大的时候的场景。那时，应该也是大学刚毕业找工作的时候。人还比较青葱，在象牙塔里的单纯还未褪去，对世界特别是跃跃欲试的。虽然学习的是英语专业，但是夏金杉却不想当老师，也不想翻译厚厚的书本或者材料。觉得那些工作都枯燥乏味。她想进公司，去看看现代化的企业是什么样的。但是，她学习的英语怎么能派上用场呢。很多公司对专业的英语职位需求很少，而英语也是多数毕业生的必备技能。所以，她的专业竞争力并不大。面试了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工作，也因为专业不对口，所以最终被拒之门外。
她那个时候也很傻，不懂面试的技巧，也把面试看得很重要。在她之前的生命里，她把很多东西看得都很重。似乎这是她性格里逃不开的地方。面试几家都没回复的时候，她就会想是不是自己不够优秀，所以失落、自我怀疑。她也还不懂社会规则，不会对面试前人家的要求、面试中自己的表现，和面试后公司给的回复进行评估。所以，等待、颓丧、自卑。那时候，世界对她来说，的确是一场冒险。青春也在这种似懂非懂的时光里，嘲笑她、打击她，然后摆摆尾巴，溜走了。
给她留下大片的空白。
现在她多多少少也明白了点，这样的社会生活就像玩牌。游戏规则是前提，出牌顺序和技巧是自己的修炼，而知己知彼则需要细心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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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试官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选择这个岗位。她也一遍遍说着同样的谎言：喜欢。而真正喜欢，并为之付出整个生命的内容，是她到如今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但是眼前人却如此地有把握，像是对自己生命明明白白的把握。在这种把握里，连迷茫、困惑都是不曾有的。
怎么会？
坐在会议室昏暗一角的夏金杉出神地看着楚绪，感觉自己眼角微潮，心里像落满白色雪花的晴空。艳阳浓烈，银色妖娆。世界是从未有过的辽阔。
站在台上的楚绪，不时地看向夏金杉。在夏金杉的目光里，他觉得自己这次的表现出乎意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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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屈臣氏要走一公里多，打车吧，有点不划算，走着过去呢，脚上的高跟鞋又有点不给力。加上夏金杉心里有点急，路上差点崴到脚。她本来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了一大半。再想起这个卸妆油，她其实新买了一瓶，放在公寓还没拆封，却忘记带了。那瓶卸妆油够用好久。她也在纠结要不要重新买一瓶新的。感觉买新的不划算，要是买方便些的卸妆巾，她又觉得卸不干净。在这些小事上，夏金杉尤其纠结，纠结的程度令人怀疑。一个人的生活，所有事情，包括买什么颜色的袜子都要完全操心。也许是一个人生活的弊端。
这样生活久了的夏金杉，本应该习惯的。却，还是会在细节处，被击败，无所遁逃。
看着街上年轻人，一对一对牵手逛街，悠闲自在的样子，夏金杉更不耐烦。心里想，为什么她不能像他们一样，轻轻松松地谈一场不大不小的恋爱。她有过怀春的时候。只是，在那份心境里，她没有遇见过。像漫天盛开的繁花，没有等来一个人驻足。而如今，茂盛的心境已经谢了。她只能像个勇士，在生活的汪洋里小心翼翼地向前。
马上要到店里了，夏金杉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喂，妈，我在外面出差，你说。”
“小杉，你孙姐要给你介绍对象，你愿不愿意？对方是在A市的食品厂上班，他们家人也都在那。工作挺稳定的。”
孙姐是他们家隔壁开水果店的少妇。大概四十左右的样子。和他们家一起在街上做生意也很多年了。经常会到夏金杉家店里，跟她妈妈聊天。讲街上包括十里八村的事情。夏金杉不讨厌她，但是肯定算不上喜欢。
相亲这件事，之前夏金杉明确跟妈妈说过，不相。妈妈也就不老跟她提。倒是妈妈身边的人，邻居亲戚啥的，总在妈妈身边鼓动。本来夏金杉年纪大了，妈妈不是不担心。只是夏金杉态度明确，所以妈妈也不好说什么。但是，别人就不这样了。知道夏金杉虽然年纪大，相貌学历确是不错的，所以有觉得适合的，总会到妈妈那提一提。妈妈也就试着问问夏金杉。之前几次的，夏金杉说说笑笑就打回去，拒绝了。
但是，眼下她心情十分不好，又提到这事，她的火气蹭地就上来了。
“不愿意。妈，跟你说过，不要操心这事，你怎么就不听呢？孙姐她对我了解吗？瞎说个什么劲？”
夏金杉妈妈是个脾气好温柔的母亲，可能也是因为夏金杉一直比较听话吧，也很少吼妈妈。这也许是第一次。听到夏金杉语气不好，妈妈有点生气地说：“那不讲了。”然后就直接摁掉了电话。
那一瞬间，夏金杉觉得委屈极了，抱头坐在一个石狮子旁边，低低地哭起来。
人来人往中，夏金杉好像听到有人很小声地说：“你看，肯定是被男朋友气哭的。现在的男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这么漂亮的姑娘白白送去给他气，图什么。”
夏金杉听了又觉得好笑，心想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好哭的。擦干眼泪，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又跻身到现实中去了。
让悲伤留给受伤的男女吧，她没时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