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KM战队的基地大门被早早推开。
时夕刚在宿舍梳洗好下楼。
廊道昏蓝一片，基地的百叶窗帘还没拉起。
她揉了揉还干涩的眼，确定在二楼走廊上坐着的就是顾瑾。
少年背对着楼梯口，在椅子上侧着身，身形柔软地靠向一边椅背。
远远见他肩膀轻而舒缓地耸动了一下。
时夕不由地想起当初顾瑾在宠物店照顾过的那些猫，慵懒时屡屡打着哈欠，大致就这模样。
从口袋里捏起根扎带，时夕把长发挽起扎好。
上前唤他：“你来干什么？”
昨晚他们晚餐似乎散的很晚，队员将近十二点才回的基地。
少年闻声掀开眼皮，一双桃花眸里的清色迅速掩去了昏沉。
“训练啊，昨晚他们都说我接下来跟着二队训练。”
顾瑾指了指自己胸口：“也就是说，这段日子，KM把我交给你了。”
“交给我，还送货上门——你是快递吗？”
“也可以，顾氏快递，使命必达，时教练指哪送哪。”
顾瑾站起身，利落地拍拍衣角。
时夕笑意略深：“游戏里还是别送的好。”
“但训练赛都是下午开始，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会儿才九点半，刚过早高峰。
顾瑾当然知道，他还去过CXG参观，对电竞人的作息了如指掌。
但他也有理由。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来训练室挑台电脑打排位，让教练帮我看看也好。”
时夕无奈摇头。
她看顾瑾的游戏对局早就不算少了。
一般上午她的计划都是复盘——训练赛还屯着好几把录像没看，LPL前两天的季后赛BP也可以学习。
但顾瑾过来第一天，她总不能把他真丢在训练室自己打排位。
“吃饭了吗，没吃跟我先去吃个早餐。”时夕披好外套。
楼下不远有肠粉店，快二十年的老字号。
老板是个外地人，却学会了做本地的特色美食。
作为与时俱进的七零后，他跟得上信息时代的潮流，也知道她是附近电竞基地的教练。
对同样是外地来穗城打拼的时夕，老板印象很深。
“早晨，带靓仔过来参观啊？”老板刚收拾好隔壁一桌餐具，过来给两人点餐。
十几年的生活，让这位外地老板的粤语口音也不那么蹩脚。
时夕勉强能听得懂，顾瑾听着也不别扭。
时夕摇头：“他是基地里新来的队员。”
“啊？哦......”老板面色揣着两分讶异，没多说。
虽说是教练，底下少说管着六七个人，但他这还是第一次见时夕带队员出来吃饭。
还是早餐、
印象里，她都是孤身一人，点一份肠粉，低头匆匆吃完就走了。
时夕点了份鸡蛋肠，顾瑾要了牛肉肠加蛋。
不久，端上两碟晶莹剔透的拉肠，以及自制的酱油。
老板上好餐，不忘竖个拇指：“我个崽就钟意看你们比赛，加油。”
“多谢。”顾瑾接过酱油瓶，熟练地低着瓶嘴，浇好两份肠粉。
“还记得刚来穗城装修那阵，你天天下楼买肠粉，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还是爱吃这个。”
时夕讶然，他怎么知道？
那会儿和顾瑾还不熟，两人基本一个星期都遇不上三两次。
“我们家楼下的肠粉店老板，那个喜欢扎马尾的阿姨，店里要是有新客入瓮，她恨不得让全小区的人都知道，正好有一条我回学校路上被她逮着告诉的。”
“这么八卦。”时夕挑眉，想起来那个阿姨确有其人，那家店也确实常得她光顾。
“那每天的客人那么多，早餐还要排队......”
顾瑾手背撑着桌上，虚抵着下巴看她：“大概也不是所有人她都记得住，但记不住你的人应该不多。”
似乎是为了佐证，顾瑾特意朝着走远的老板扎了个眼色。
言下之意：你看，就算换了家肠粉店，老板也对你特别有印象。
她淡淡夹起一口软糯的肠粉，自然地把话题往回滚。
“倒也不是特别爱吃的程度——肠粉主要是方便饱腹，还健康。”
像同基地的刘领队，天天早餐两根油条配豆浆，肚子已经圆鼓鼓胀了一圈。
但这也不能单怪油条和豆浆——钱多多也爱吃油条，还不爱运动，但他就很瘦。
顾瑾好奇：“那在上海那边你早餐吃什么？”
时夕：“CXG基地附近没靠谱的早餐店，要是起得早我就泡麦片。”
麦片？
顾瑾听着就觉得敷衍。
“那附近有高校，里面饭堂能直接刷微信。”
顾瑾参观基地时顺便去过。
当时校内学姐以为他是刚入学的新生，还拉着他加社团。
他回忆道：“酱香饼好吃，配米浆不错。”
“我都毕业这么久了，还回去蹭学弟学妹的饭？”时夕笑着摇头。
顾瑾没想到得到是这样的回答：“你真是C大毕业的？”
时夕点头，CXG基地附近的C大，她最熟悉不过。
明明当初就在基地隔壁，她确实有一段时日没回过校园了。
或许是辜负了导师的期望，让她一直没再走过绿树如茵的校道——当初，导师希望她去读研深造，但时夕毅然往就近的电竞俱乐部投了简历。
最初投的运营简历已经和专业方向大相径庭，后来摇身一变成了职业教练，就彻底和她从前读的专业泾渭分明。
“是这样......”
顾瑾心中有些震动，久久冒出这么句感慨。
他想起心理学中有一条相似性效应，说的大约是相似的人之间更容易互相吸引。
这么一看，时夕和他竟有那么些共同之处。
思索中，顾瑾视野狭窄地局限在那光洁的餐碟上，里面干净得几乎能倒映出对面那一抹倩影。
早初的悸动似乎这一刻忽地又有了新的阐释。
然而她可曾察觉，又是否也有同感？
少年时常抿着的凉薄双唇，此刻多是餐后释溢的红意。
心理学定律是否同样适用于对方不得而知，顾瑾只知道，自己没脱离掉心理学里普适的范畴。
自从杭州回来，许之年近日总调侃他。
孤寡了一整个高中三年，大学三年半，在修成正果前的关键时刻动了凡心。
许之年爱看些不着边际的网文小说，从前就坚信他是无情道里最天赋异禀的弟子。
要有修仙天骄榜，那榜首顾氏次子可居之。
然而天骄闭关多年，眼看要出关那天着了道，成了无情道里的耻辱。
许之年真替众师兄弟惋惜。
对此，顾瑾也自有一番理论。
动了凡心便是早有凡心，有凡心的凡人要那正果做什么。
他想要的，比正果好得多。
只是好归好，难度却也没比那正果好拿多少。
初时见，时夕是温柔可亲的邻家女子，通情达理。
越相处，却越觉着她这人明面对谁都亲亲切切的好说话，内里却端着好几分自强，总与人产生距离感。
娇艳的花，周遭总是少不了一片栽养她的，清冽的水。
也对。
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桌旁，时夕见顾瑾唇角抿着丝苦笑。
“怎么了，我的母校有那么让人吃惊吗？”
从前其实除了顾茗，俱乐部里包括队员在内很少有人知道她母校所在。
教练需要权威，她当初年龄本就偏小，入队那时，若是知道她刚毕业不久，会给人一种缺乏社会经验的印象，为执教之路平添阻碍。
时至今日依然如此，能不说的就不说。
不过对顾瑾，她没多想。
对方问，她也就顺便带出来了。
“倒也不是吃惊，就是......没想到。”
他收回头绪，静静看她：“下次去上海，不回去看看？”
时夕：“还想着让教练去蹭饭？”
顾瑾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但也就着她的话说下去：“怕什么，看不出来的，学校里没人关注这个。”
时夕微笑：“你进去肯定没人觉得不对。”
顾瑾本来就是学生，虽然今年毕业，但光看脸，谁分得清大一大二和大三大四。
特别他本来就上学早，这么张有姿色的面孔还能等同于自带年龄-2的buff。
见者难免羡慕，年轻在这个行业里永远是最大的优势。
“我学生证都注销几年了，好像说进门还要过闸机的。”她摇头婉拒，展露的侧颜在店里的灯光下覆着些剔透的阴影。
顾瑾无言。
他意识到，其实时夕自己不想回去，他说再多都没有意义。
年龄从来不是阻碍——特别是容貌上，她明明皮肤保养得很好，皙薄的皮肤白润透光，秀色可餐。
只是校园对她而言，是没有画上完满句号的过去，是个不大不小的心结。
抛下过去而全心投入的执教事业，本以为是无畏的攀登，迎面却正是低谷，这才让她有着回避的意味。
加上执教生涯长期处于主导地位，较同龄人更成熟，也更坎坷曲折。
心态上，时夕愈发和从前的自己划了分界线。
“慢走，门口湿滑，小心。”
两人起身出店，老板从后门进来收拾桌子。
回基地的路上下了雨，两人各自撑了伞。
滴答的细雨声顺着墨蓝与藏青的伞布滑落，行道上渐渐蓄起水洼。
KM的基地就在眼前，顾瑾忽地想起之前被忽略的事情，慢了脚步。
“等六月，来我们学校看一看？带你去吃一次我们学校的饭堂。”
“你们饭堂？”时夕疑惑。
“不止饭堂，六月毕业典礼，学校全天开放......毕竟你也是电竞社聘请过的教练，总要去看一次电竞社的基地吧——他们今年刚申请下来的活动室。”
要说理由，顾瑾可以找出许多。
“包包他们也想再聚一聚，一直问我来着。”顾瑾别开眼。
其实“一直”是他杜撰的修饰，高校联赛散伙后，重聚这事就偶尔有人提过一嘴。
最近学弟们更是忙着期中考，哪有空筹划这些。
“聚个餐倒是没什么......”时夕收了伞，站在台阶上看他。
“但你的毕业典礼，不请你哥去，先请我？”
“我哥千万不能带，跟他出门，他带着口罩都要被认出来的，更别说学校里面了。”他语气里不无嫌弃。
“你试过？”
顾瑾当然吃过亏。
“还好我溜得快，装作粉丝混进人群，把他扔下走了。”
......
两人回了基地，队员都还没起。
只有孔喆下楼露了个脸，看见他们两个早早占了训练室后，挨个瞧了那么一眼，又上去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时夕让他先选个位置。
顾瑾毫不犹豫看向挨着她最近的一张桌子，拉来一张椅子：“这里竟然还空着。”
时夕玩味地看他：“基本没人会选和教练坐这么近的。”
顾瑾：“怎么？”
“你上学时难道爱当左右护法吗？”时夕笑了。
“左右护法？”
“就是讲坛两边的位置。”
顾瑾恍然：“我们这边叫飞机位。”
队员和教练在某种意义上与师生关系接近，哪有学生想要坐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呢？
当初时夕来二队时，选相对空旷的窗边位置，其实也是有意给原来的队员留些空间。
“上学时还真没坐过。”顾瑾踏踏实实一坐：“这回弥补童年缺憾了。”
时夕对他没坐过“飞机位”并不意外。
顾瑾一看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无福享受熊孩子的“特别优待”。
只是时至今日，她反而成了那个讲坛上的人，还主动收了位“左护法”，一时有那么些感慨。
时夕欲言又止，后而变得故作强硬：“你不怕我看得紧就行，在俱乐部要求可和当初打高校联赛不一样。”
顾瑾忍着笑意，服帖点头。
时夕开始给他科普训练时间和内容。
一般一点或者两点是第一场训练赛，四点到六点是自由时间，晚上再集中排位......
“二队其实不用接商务，线下赛也少，反而空余时间多一点。”时夕电脑副屏上就是时间表。
对于顾瑾而言，这种训练强度应该算不上什么。
“对了，今天下午的训练赛我上吗？”
时夕：“你想上也可以，正好最近在调整阵容，不过对手比较强，是次级联赛前三的队伍。”
“强才好。”顾瑾点点头。
看的是时夕电脑桌面，脑海里想的是昨晚一队聚餐时说起的传言。
“一会儿你介绍我入队，就说我是专门来二队试训的好了，别说是暂时训练。”
时夕狐疑地看他，揣测少年打得什么主意、
“我怕被霸凌，他们说二队排外，我要好好融入。”顾瑾煞有其事。
说完，还拍拍自己腰下的椅子：“这不是入队第一天就来寻求教练庇护了。”
“你说来试训的就不会被排外了？”时夕哭笑不得。
顾瑾正色：“你也觉得你的队员有问题？”
时夕摇摇头，没多说。
顾瑾默然想起宋书昨晚喝了好几杯果汁后吐露真言：
“小团体这事，时教练或许也察觉到了，只是其他人打得也不好，她不好点破。”
......
午后。
这会儿顾瑾已经打了三把排位，转过椅子，旁观时夕复盘二队的训练赛。
“这把确实不怪上单，被中野绑架硬打的先锋团战，一波崩炸了......”
“辅助也去中路游走，ad被三人越塔，这你不管管他们？”
“我......”时夕刚要反驳，推门声响起。
队员正好吃过午饭进来。
刚进门，他们便听见少年清朗但不太好听的话语。
“下路四包二，咱们中野在哪，怎么打野只打野，中单只守中？”
为首三人皱起眉头，这是哪来的新人，刚入队就给教练吹耳旁风？
“不如今天让我走中路，我游走支援都不错的。”
少年还在侃侃而谈，自卖自夸。
时夕眼色示意他没用，直到掐了下他小臂，温凉指腹勾起了臂骨外侧紧致的一层皮，顾瑾才停下来，回头看向二队的队员。
他浅浅笑了笑，朝门口挥挥手算是打招呼。
时夕只觉得顾瑾反常。
平日里他绝对是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特别游戏时，聊天框基本从来看不见他。
今天就像是......故意挑衅。
为了什么呢？
时夕心思轻悠悠打转，回忆着顾瑾一早到现在的表现。
“教练，他是？”几个队员事不关己地回了座位训练，其余则是陆续聚过来。
时夕犹豫片刻，还是按照顾瑾的意思介绍，瞒下一些消息；
“俱乐部新买的上单，这两个月在二队试训。”
“希望能得到首发位置，各位多多指教。”顾瑾面对众人打量，回以清澈无害的笑容。
“首发？上路这位置可换了不少了，换汤不换药。”
“效果都一般，而且这版本上路都是混子，俱乐部还花钱买上单......”
新鲜感过了，众人纷纷散去。
刚刚被顾瑾复盘时“点名”挑刺的几个人倒是时不时隔着电脑望过来。
这人他们怎么看都不顺眼。
时夕刚在宿舍梳洗好下楼。
廊道昏蓝一片，基地的百叶窗帘还没拉起。
她揉了揉还干涩的眼，确定在二楼走廊上坐着的就是顾瑾。
少年背对着楼梯口，在椅子上侧着身，身形柔软地靠向一边椅背。
远远见他肩膀轻而舒缓地耸动了一下。
时夕不由地想起当初顾瑾在宠物店照顾过的那些猫，慵懒时屡屡打着哈欠，大致就这模样。
从口袋里捏起根扎带，时夕把长发挽起扎好。
上前唤他：“你来干什么？”
昨晚他们晚餐似乎散的很晚，队员将近十二点才回的基地。
少年闻声掀开眼皮，一双桃花眸里的清色迅速掩去了昏沉。
“训练啊，昨晚他们都说我接下来跟着二队训练。”
顾瑾指了指自己胸口：“也就是说，这段日子，KM把我交给你了。”
“交给我，还送货上门——你是快递吗？”
“也可以，顾氏快递，使命必达，时教练指哪送哪。”
顾瑾站起身，利落地拍拍衣角。
时夕笑意略深：“游戏里还是别送的好。”
“但训练赛都是下午开始，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会儿才九点半，刚过早高峰。
顾瑾当然知道，他还去过CXG参观，对电竞人的作息了如指掌。
但他也有理由。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来训练室挑台电脑打排位，让教练帮我看看也好。”
时夕无奈摇头。
她看顾瑾的游戏对局早就不算少了。
一般上午她的计划都是复盘——训练赛还屯着好几把录像没看，LPL前两天的季后赛BP也可以学习。
但顾瑾过来第一天，她总不能把他真丢在训练室自己打排位。
“吃饭了吗，没吃跟我先去吃个早餐。”时夕披好外套。
楼下不远有肠粉店，快二十年的老字号。
老板是个外地人，却学会了做本地的特色美食。
作为与时俱进的七零后，他跟得上信息时代的潮流，也知道她是附近电竞基地的教练。
对同样是外地来穗城打拼的时夕，老板印象很深。
“早晨，带靓仔过来参观啊？”老板刚收拾好隔壁一桌餐具，过来给两人点餐。
十几年的生活，让这位外地老板的粤语口音也不那么蹩脚。
时夕勉强能听得懂，顾瑾听着也不别扭。
时夕摇头：“他是基地里新来的队员。”
“啊？哦......”老板面色揣着两分讶异，没多说。
虽说是教练，底下少说管着六七个人，但他这还是第一次见时夕带队员出来吃饭。
还是早餐、
印象里，她都是孤身一人，点一份肠粉，低头匆匆吃完就走了。
时夕点了份鸡蛋肠，顾瑾要了牛肉肠加蛋。
不久，端上两碟晶莹剔透的拉肠，以及自制的酱油。
老板上好餐，不忘竖个拇指：“我个崽就钟意看你们比赛，加油。”
“多谢。”顾瑾接过酱油瓶，熟练地低着瓶嘴，浇好两份肠粉。
“还记得刚来穗城装修那阵，你天天下楼买肠粉，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还是爱吃这个。”
时夕讶然，他怎么知道？
那会儿和顾瑾还不熟，两人基本一个星期都遇不上三两次。
“我们家楼下的肠粉店老板，那个喜欢扎马尾的阿姨，店里要是有新客入瓮，她恨不得让全小区的人都知道，正好有一条我回学校路上被她逮着告诉的。”
“这么八卦。”时夕挑眉，想起来那个阿姨确有其人，那家店也确实常得她光顾。
“那每天的客人那么多，早餐还要排队......”
顾瑾手背撑着桌上，虚抵着下巴看她：“大概也不是所有人她都记得住，但记不住你的人应该不多。”
似乎是为了佐证，顾瑾特意朝着走远的老板扎了个眼色。
言下之意：你看，就算换了家肠粉店，老板也对你特别有印象。
她淡淡夹起一口软糯的肠粉，自然地把话题往回滚。
“倒也不是特别爱吃的程度——肠粉主要是方便饱腹，还健康。”
像同基地的刘领队，天天早餐两根油条配豆浆，肚子已经圆鼓鼓胀了一圈。
但这也不能单怪油条和豆浆——钱多多也爱吃油条，还不爱运动，但他就很瘦。
顾瑾好奇：“那在上海那边你早餐吃什么？”
时夕：“CXG基地附近没靠谱的早餐店，要是起得早我就泡麦片。”
麦片？
顾瑾听着就觉得敷衍。
“那附近有高校，里面饭堂能直接刷微信。”
顾瑾参观基地时顺便去过。
当时校内学姐以为他是刚入学的新生，还拉着他加社团。
他回忆道：“酱香饼好吃，配米浆不错。”
“我都毕业这么久了，还回去蹭学弟学妹的饭？”时夕笑着摇头。
顾瑾没想到得到是这样的回答：“你真是C大毕业的？”
时夕点头，CXG基地附近的C大，她最熟悉不过。
明明当初就在基地隔壁，她确实有一段时日没回过校园了。
或许是辜负了导师的期望，让她一直没再走过绿树如茵的校道——当初，导师希望她去读研深造，但时夕毅然往就近的电竞俱乐部投了简历。
最初投的运营简历已经和专业方向大相径庭，后来摇身一变成了职业教练，就彻底和她从前读的专业泾渭分明。
“是这样......”
顾瑾心中有些震动，久久冒出这么句感慨。
他想起心理学中有一条相似性效应，说的大约是相似的人之间更容易互相吸引。
这么一看，时夕和他竟有那么些共同之处。
思索中，顾瑾视野狭窄地局限在那光洁的餐碟上，里面干净得几乎能倒映出对面那一抹倩影。
早初的悸动似乎这一刻忽地又有了新的阐释。
然而她可曾察觉，又是否也有同感？
少年时常抿着的凉薄双唇，此刻多是餐后释溢的红意。
心理学定律是否同样适用于对方不得而知，顾瑾只知道，自己没脱离掉心理学里普适的范畴。
自从杭州回来，许之年近日总调侃他。
孤寡了一整个高中三年，大学三年半，在修成正果前的关键时刻动了凡心。
许之年爱看些不着边际的网文小说，从前就坚信他是无情道里最天赋异禀的弟子。
要有修仙天骄榜，那榜首顾氏次子可居之。
然而天骄闭关多年，眼看要出关那天着了道，成了无情道里的耻辱。
许之年真替众师兄弟惋惜。
对此，顾瑾也自有一番理论。
动了凡心便是早有凡心，有凡心的凡人要那正果做什么。
他想要的，比正果好得多。
只是好归好，难度却也没比那正果好拿多少。
初时见，时夕是温柔可亲的邻家女子，通情达理。
越相处，却越觉着她这人明面对谁都亲亲切切的好说话，内里却端着好几分自强，总与人产生距离感。
娇艳的花，周遭总是少不了一片栽养她的，清冽的水。
也对。
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桌旁，时夕见顾瑾唇角抿着丝苦笑。
“怎么了，我的母校有那么让人吃惊吗？”
从前其实除了顾茗，俱乐部里包括队员在内很少有人知道她母校所在。
教练需要权威，她当初年龄本就偏小，入队那时，若是知道她刚毕业不久，会给人一种缺乏社会经验的印象，为执教之路平添阻碍。
时至今日依然如此，能不说的就不说。
不过对顾瑾，她没多想。
对方问，她也就顺便带出来了。
“倒也不是吃惊，就是......没想到。”
他收回头绪，静静看她：“下次去上海，不回去看看？”
时夕：“还想着让教练去蹭饭？”
顾瑾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但也就着她的话说下去：“怕什么，看不出来的，学校里没人关注这个。”
时夕微笑：“你进去肯定没人觉得不对。”
顾瑾本来就是学生，虽然今年毕业，但光看脸，谁分得清大一大二和大三大四。
特别他本来就上学早，这么张有姿色的面孔还能等同于自带年龄-2的buff。
见者难免羡慕，年轻在这个行业里永远是最大的优势。
“我学生证都注销几年了，好像说进门还要过闸机的。”她摇头婉拒，展露的侧颜在店里的灯光下覆着些剔透的阴影。
顾瑾无言。
他意识到，其实时夕自己不想回去，他说再多都没有意义。
年龄从来不是阻碍——特别是容貌上，她明明皮肤保养得很好，皙薄的皮肤白润透光，秀色可餐。
只是校园对她而言，是没有画上完满句号的过去，是个不大不小的心结。
抛下过去而全心投入的执教事业，本以为是无畏的攀登，迎面却正是低谷，这才让她有着回避的意味。
加上执教生涯长期处于主导地位，较同龄人更成熟，也更坎坷曲折。
心态上，时夕愈发和从前的自己划了分界线。
“慢走，门口湿滑，小心。”
两人起身出店，老板从后门进来收拾桌子。
回基地的路上下了雨，两人各自撑了伞。
滴答的细雨声顺着墨蓝与藏青的伞布滑落，行道上渐渐蓄起水洼。
KM的基地就在眼前，顾瑾忽地想起之前被忽略的事情，慢了脚步。
“等六月，来我们学校看一看？带你去吃一次我们学校的饭堂。”
“你们饭堂？”时夕疑惑。
“不止饭堂，六月毕业典礼，学校全天开放......毕竟你也是电竞社聘请过的教练，总要去看一次电竞社的基地吧——他们今年刚申请下来的活动室。”
要说理由，顾瑾可以找出许多。
“包包他们也想再聚一聚，一直问我来着。”顾瑾别开眼。
其实“一直”是他杜撰的修饰，高校联赛散伙后，重聚这事就偶尔有人提过一嘴。
最近学弟们更是忙着期中考，哪有空筹划这些。
“聚个餐倒是没什么......”时夕收了伞，站在台阶上看他。
“但你的毕业典礼，不请你哥去，先请我？”
“我哥千万不能带，跟他出门，他带着口罩都要被认出来的，更别说学校里面了。”他语气里不无嫌弃。
“你试过？”
顾瑾当然吃过亏。
“还好我溜得快，装作粉丝混进人群，把他扔下走了。”
......
两人回了基地，队员都还没起。
只有孔喆下楼露了个脸，看见他们两个早早占了训练室后，挨个瞧了那么一眼，又上去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时夕让他先选个位置。
顾瑾毫不犹豫看向挨着她最近的一张桌子，拉来一张椅子：“这里竟然还空着。”
时夕玩味地看他：“基本没人会选和教练坐这么近的。”
顾瑾：“怎么？”
“你上学时难道爱当左右护法吗？”时夕笑了。
“左右护法？”
“就是讲坛两边的位置。”
顾瑾恍然：“我们这边叫飞机位。”
队员和教练在某种意义上与师生关系接近，哪有学生想要坐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呢？
当初时夕来二队时，选相对空旷的窗边位置，其实也是有意给原来的队员留些空间。
“上学时还真没坐过。”顾瑾踏踏实实一坐：“这回弥补童年缺憾了。”
时夕对他没坐过“飞机位”并不意外。
顾瑾一看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无福享受熊孩子的“特别优待”。
只是时至今日，她反而成了那个讲坛上的人，还主动收了位“左护法”，一时有那么些感慨。
时夕欲言又止，后而变得故作强硬：“你不怕我看得紧就行，在俱乐部要求可和当初打高校联赛不一样。”
顾瑾忍着笑意，服帖点头。
时夕开始给他科普训练时间和内容。
一般一点或者两点是第一场训练赛，四点到六点是自由时间，晚上再集中排位......
“二队其实不用接商务，线下赛也少，反而空余时间多一点。”时夕电脑副屏上就是时间表。
对于顾瑾而言，这种训练强度应该算不上什么。
“对了，今天下午的训练赛我上吗？”
时夕：“你想上也可以，正好最近在调整阵容，不过对手比较强，是次级联赛前三的队伍。”
“强才好。”顾瑾点点头。
看的是时夕电脑桌面，脑海里想的是昨晚一队聚餐时说起的传言。
“一会儿你介绍我入队，就说我是专门来二队试训的好了，别说是暂时训练。”
时夕狐疑地看他，揣测少年打得什么主意、
“我怕被霸凌，他们说二队排外，我要好好融入。”顾瑾煞有其事。
说完，还拍拍自己腰下的椅子：“这不是入队第一天就来寻求教练庇护了。”
“你说来试训的就不会被排外了？”时夕哭笑不得。
顾瑾正色：“你也觉得你的队员有问题？”
时夕摇摇头，没多说。
顾瑾默然想起宋书昨晚喝了好几杯果汁后吐露真言：
“小团体这事，时教练或许也察觉到了，只是其他人打得也不好，她不好点破。”
......
午后。
这会儿顾瑾已经打了三把排位，转过椅子，旁观时夕复盘二队的训练赛。
“这把确实不怪上单，被中野绑架硬打的先锋团战，一波崩炸了......”
“辅助也去中路游走，ad被三人越塔，这你不管管他们？”
“我......”时夕刚要反驳，推门声响起。
队员正好吃过午饭进来。
刚进门，他们便听见少年清朗但不太好听的话语。
“下路四包二，咱们中野在哪，怎么打野只打野，中单只守中？”
为首三人皱起眉头，这是哪来的新人，刚入队就给教练吹耳旁风？
“不如今天让我走中路，我游走支援都不错的。”
少年还在侃侃而谈，自卖自夸。
时夕眼色示意他没用，直到掐了下他小臂，温凉指腹勾起了臂骨外侧紧致的一层皮，顾瑾才停下来，回头看向二队的队员。
他浅浅笑了笑，朝门口挥挥手算是打招呼。
时夕只觉得顾瑾反常。
平日里他绝对是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特别游戏时，聊天框基本从来看不见他。
今天就像是......故意挑衅。
为了什么呢？
时夕心思轻悠悠打转，回忆着顾瑾一早到现在的表现。
“教练，他是？”几个队员事不关己地回了座位训练，其余则是陆续聚过来。
时夕犹豫片刻，还是按照顾瑾的意思介绍，瞒下一些消息；
“俱乐部新买的上单，这两个月在二队试训。”
“希望能得到首发位置，各位多多指教。”顾瑾面对众人打量，回以清澈无害的笑容。
“首发？上路这位置可换了不少了，换汤不换药。”
“效果都一般，而且这版本上路都是混子，俱乐部还花钱买上单......”
新鲜感过了，众人纷纷散去。
刚刚被顾瑾复盘时“点名”挑刺的几个人倒是时不时隔着电脑望过来。
这人他们怎么看都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