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印下意识看了看手机,不到五分钟。

    男人依旧初见时那样矜贵优雅,中流砥柱的模样未变,夜幕中,一双深邃的眉眼凝视着她,似要看到她灵魂深处。浅灰色的眸子映着街灯,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光芒,似琉璃,带着深不可测的迷幻,泛着淡漠疏离的气息。

    男人微微偏头看了她脚边一眼。

    苏印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脚边的行李,尴尬的开口:“有事吗?”

    “我是特地来找你的。”男人没给她客套的余地。

    想起上次说过还手机的事情,她点点头:“很抱歉,我今天出了点状况,可能不方便还你手机,如果需要赔偿的话,我现在可以给你转账。”

    她心情不好,没空应付一个陌生人。

    “看得出来。”郕归一挑眉不答反问,“你准备去哪儿?”

    “前面一家酒店。”

    苏印装的一副无事发生的轻松模样,郕归一抬头看了一眼前方,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但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你想吃冰激凌吗?”男人陡然开口。

    苏印一愣,摸不清他的意图。

    “我请你吃冰激凌。”笃定的语气。

    郕归一眸中带着浅笑,像把光揉碎在了眼睛里一样,五彩斑斓的温柔。

    街对角有一家H??agen-Dazs,白色发光牌在浓如墨色的夜幕中十分显眼,或许是因为快要打烊,店里人不多,红白的桌椅隔着玻璃橱窗看的很清晰。

    那里空间大,能让她打开手提箱找手机,倒也还行。

    苏印怀着速战速决的态度和他意见达成一致,便扯着两个行李箱往前走。

    人行道的地砖高低起伏,箱子发出闷闷的轰隆声,滑过盲道,万向轮的方向不符合她的预期朝着男人的方向歪了过去,她连忙拉回来。

    “我帮你提这个。”郕归一从她手中接过大的行李箱,走到她左侧,冲她抬了抬下巴,“你走里面。”

    推了很久的行李箱,手早已酸痛,苏印不矫情,将行李箱推给他:“谢谢。”

    “没事。”

    郕归一推着行李箱,比她快了半步,就像上次在小巷子那样领着她往前,路口的指示灯在眼前变了颜色,两人停下脚步等红灯。

    苏印没有心情搭话,郕归一难得的看着红绿灯也没说话,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看的出来,他兴致不高,似乎不太开心。

    “先生,给女朋友买束花吧。”

    一束火红的玫瑰突然拥上来,苏印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郕归一顺手拦在她腰上,她就这样顺势靠近他怀里。

    四目相对,苏印连忙站直身体,小声说了句抱歉,郕归一似乎没听到,注视着眼前的人。

    来的是一位四五十岁的阿姨,和善的笑着冲郕归一扬了扬手,眼睛扫过苏印,嘴里连连夸赞她漂亮,合该配一朵玫瑰。

    最近街上卖花的人明显多了起来,这里背靠购物广场,还有地铁出口,人流量大,确实是个做生意的好位置,夏天街上买花的本来就多,说起来似乎快到七夕了。

    想到这里,她眸色又黯淡了许多。

    酒红色花朵半开着,明显是月季的模样,饱满的花瓣沁出馥郁的香气,娇艳欲滴,花倒是很好看,但人不对。

    阿姨笑吟吟的看着郕归一,一口一个先生和女朋友的叫着,卖力推销,声音又大,很快引起周遭的目光。

    苏印尴尬摆手:“我们不需要,谢谢。”

    “不好意思,我们不需要,谢谢了。”郕归一眸色深沉的重复,顺势将苏印半挡在身后,“我们不是情侣。”

    “不是男女朋友买一束花就是了嘛。”阿姨满含深意的笑着,依旧不放弃,“买一支吧,一支要不了多少钱。”

    苏印越发尴尬,极力解释:“阿姨,我们真的不是。”

    “男帅女靓,你们般配的。”

    卖花的阿姨打定主意要强买强卖,附近的几个卖玩具彩灯气球的小贩似乎也有靠过来的趋势。

    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如果是情侣很好证明,如果不是,该如何证明?苏印求助的看向郕归一,期待他说一句话。

    郕归一把行李箱交到她手中,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从西装内衬掏出钱包:“我买一枝,多少钱。”

    阿姨喜不自胜的报了价格,选了一朵开的最好看的玫瑰递给他,顺便收了钱,笑嘻嘻的看着两人:“小伙子和小姑娘郎才女貌,祝你们长长久久。”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恰逢红灯转绿,郕归一收好钱包,拉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拉杆,顺手将花递给她:“送你。”

    被祝福过的玫瑰,她不敢接。

    “刚刚拒绝就好了,态度强硬一点。”

    “一把年纪这么晚还在做生意,都不容易,看路。”郕归一把花塞进她手里,顺势握住她的手臂,“而且依照刚刚那个架势,不知道还要纠缠多久。”

    苏印被迫捏着花,看着他善解人意的模样莫名的心里来气,连带着傍晚的郁闷,逆反心理瞬间上来:“你这么善良,为什么不全买了,这样人家就可以直接收工回家,你自己留着,反正我不要,你买的你自己留着。”

    “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是吃准了别人的善心,才会造成误会死缠烂打。”

    一句话不知道在说谁,但显然出离得愤怒。

    郕归一回头看她一眼,温和一笑,浑不在意的跟她耐心解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付出劳动获得同等报酬,如果善良就是帮她把所有的花都买光,那么她就会期待下一个好运,可这世上好人不常有,与其让她抱有无望的期待,不如支持她的工作。”

    苏印被他这一番道理噎住,想反驳却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就这么认输她又觉得不甘心。

    “不过,还有一种情况。”

    “什么?”她不情不愿的问道。

    过了马路,他松开她的手,浅笑着望她:“如果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卖花,我有可能真的会全部买下来。”

    心底的不甘彻底被磨平。

    他一本正经的就事论事,身上透着阅历无数的沉稳,做出的每一个举动都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他不仅仅会讲道理,也能负责,无论什么情况什么选择他都会有相应措施,让人可以信赖。

    苏印感觉此刻的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难以言喻,非要说的话,就是舒服——让人不加掩饰的舒服,只单单这么看着你,眼神干脆利落,心里那些毛躁就这么抚平。

    “走吧,拿着你的花。”

    郕归一转过身,苏印看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呼了口气,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店门口有两层台阶,苏印把花捏在手心,怕把花枝折断,手脚并用的拿膝盖顶着行李箱试图把它顶上台阶。

    突然手里一轻,一双大掌接过她的行李箱,略微施力就提上台阶。

    “谢谢。”她开口。

    郕归一按着推拉门,语气温和:“你先进。”

    玻璃门推开,扑面而来的冷气让苏印不由得喟叹,空调真舒服,眉眼也舒展了不少。

    两人就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苏印将花放在桌上。

    “喜欢什么口味?”

    将行李箱立在一边,郕归一抬头看着她。

    看着台前的冰柜,苏印眼睛亮了起来,香草、草莓、抹茶、原味她都喜欢,让她做一个选择,实在有些难以取舍。

    她还在心里衡量着,郕归一轻笑:“你这个架势是想把所有的口味都来一遍?”

    苏印尴尬,反驳道:“刚刚只是在思考,但我现在要做决定了。”

    “那你说。”郕归一笑着摇头,带着纵容。

    苏印躲开他的视线,看着冰柜沉吟:“那就……原味,抹茶,草莓,香草,都来一个吧。”

    “你确定能吃这么多?”郕归一眼里带了一丝好奇。

    她只迟疑了一瞬,郑重点头嗯了声:“你要是反悔了,我可以自己付钱。”

    “说请你就不会让你付钱,”郕归一将行李箱归置在脚边,站起身,“我去点单,你在这里等我。”

    摄入糖或碳水化合物会让人心情变得愉快,是因为这两类物质能令体内5-羟色胺水平增高,这种激素可振奋人的情绪。

    对易胖的苏印来说,甜食是她的天敌,为了保持体型,她一向控糖控油脂之类的食物。左右已经不会比今天更惨,放纵一点也无所谓,大不了等胖了再减肥。

    自暴自弃的胡思乱想,点开手机,时间显示晚上九点半,这个时间吃甜食还是有点心虚。

    灭掉屏幕,看着黑屏上映出的脸,眼睛有些肿,经过汗水的洗礼,现在的她何止一个狼狈形容。

    他都看到了?

    苏印后知后觉的感到丢人。

    这个点店里还有人,但不多,有些乘凉聊天的,每个人都是轻松惬意的表情,没人像她一样。

    苏印从包里抽出湿纸巾,整理起仪容,顺便将一个单张的放在对面。

    他刚刚出了不少力。

    郕归一很快端着一个托盘回来:“先吃哪个?”

    看着托盘上放了六个小纸盒,每个盒子都装了一颗圆圆胖胖的小奶球,粉的白色绿的棕色的。

    “这?”她抬头看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对面。

    真给她把每个口味都来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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