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群男人显然完全没把她当外人,看到激动的时候直接喊。

    苏印数次被他们的声音引得抬头,她看不懂比赛,但他们眼睛里充满了奇妙的光让她很好奇。

    按照郕归一的年纪,这一帮人估计跟他差不了多少,此刻一群大老爷们眼巴巴望着电脑屏幕的样子,完全就是一群热爱游戏的青少年。

    “别追了兄弟!”

    “哎!哎?唉!”

    “我感觉这局有戏。”

    “别奶,兄弟。”

    她将刚刚郕归一提到的地方做了补充,整理好文件格式,打开设置,搜索打印机的网络,可试了几次都连不上打印机,她放下电脑走到打印机旁边,机器灯亮着,液晶显示屏也写着待机中,她又走回沙发捣鼓电脑。

    就在她一筹莫展准备抱着电脑到打印机旁边时,刚好撞上郕归一回头,见她蹙眉,他站起身朝她走来:“怎么了?”

    “连不上打印机。”

    “我看看。”

    男人的大掌从她手背蹭过,带起一片异样的感觉,苏印将笔记本递给郕归一,缩回手放在身侧看他。

    看着他将她刚刚做过的操作重新做了一遍,依旧显示连不上,他又走到打印机旁关掉重启。

    等待打印机重启的过程中,苏印看着他的目光时不时划过电脑屏幕,顺着他的视线,电脑前那群人都坐直了身子,神色紧张。

    看着他们全神贯注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可爱,刚刚还吵吵闹闹的几人此刻紧绷着神经,就像在等一场盛大的仪式。

    郕归一再次坐回来,苏印前倾身体看着电脑屏幕,这次倒是有了显示,连接的很快,打印机轰隆一阵后,并没有纸出来。

    苏印转头眨了眨眼睛,郕归一的表情也很精彩。

    “我再去看看。”

    见他神色尴尬,苏印抿着嘴努力压下嘴角:“好。”

    郕归一再次站在打印机旁边,打开纸盒后从旁边的抽屉里抽出一沓A4纸塞了进去,机器立刻开始工作,纸页从出纸口缓缓出现。

    “天火!天火!天火!”

    电脑里和电脑外都在喊,屏幕前的三个人眼睛放光,覃川和卫加昀都红了脸,覃川更是喊得脖子上青筋显露。

    比赛似乎陷入了焦灼。

    郕归一扬起头看向屏幕,很快便收了回来,取出打印好的纸走回沙发递给苏印:“有笔吗?”

    “有。”

    她把笔从包里掏出来递给他。

    郕归一签的很快,苏印接过刚从机器里出来还有热度的纸,签上自己的名字,交换,各执一份,这件事终于完毕。

    苏印将文件装进大手提包里,意外的是这位心心念念想看比赛的人还坐在她身边。

    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等会儿我,我有事要跟你说。”郕归一语气带着商量,好像怕她不同意,又补了一句,“正事。”

    她看了一眼屏幕,心下了然,确认道:“你要看完比赛?”

    “应该快结束了。如果这局赢了,中国队就是今年的ti冠军。”

    “这个比赛很重要?”苏印不解,“我对游戏不太了解。”

    “大概就像足球世界杯,奥运会。”郕归一试图找一个她能共情的比赛项目。

    苏印不看球赛,除了08年奥运会,再就是最近的里约奥运,女排时隔十二年再次问鼎,还是热搜说的,类比一下,听起来好像确实挺重要。

    “今年本来不抱希望,但中国队wings异军突起杀进了决赛,现在二比一,如果赢了这个冠军就属于中国。”郕归一浅淡的眸子熠熠生光。

    听他说的热血激昂,她也被这种为国争光的紧张情绪感染,苏印点头应了声:“好,那我在这儿等你。”

    他们看比赛的时候,苏印就坐在原地发呆。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多。

    在一个夜晚最热闹繁华的酒吧街,上座率最高的酒吧里,有一群男人守着一台电脑,看比赛的很认真。

    屏幕里情绪激昂解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卫加昀跟覃川不再唱双簧,两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椅背上,双眼紧紧盯着屏幕;单丛阳不再松散的靠在沙发上而是身体前倾,双手握在了一起捏着的位置泛白,看得出来他很紧张;郕归一反应倒不明显,就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仔细看去,从他凝滞的细微表情里才能感受到他的紧绷。

    苏印坐在沙发上看比赛,也看他们,脑海里瞬间闪过很多画面,这种为了一个喜欢的事情全情投入的样子,很感染人。

    她下意识拿出sketchbook开始描速写。

    描着描着,她不由自主的对着某一个轮廓上了心,这年头无论美学还是整形都会提到黄金比,郕归一的侧脸就是那个黄金比,像极了她当初才开始画人体老师教的模板。一点不多也不少。

    她早在一开始就知道,他生了一副好骨相。

    “敌法!”

    “白虎无了!”

    “拆拆拆!”

    “两大哥没买活!”

    “快拆基地,快拆!快拆!”

    覃川和卫加昀又叫了起来。

    终于——“让我们恭喜wings拿下本届ti冠军!”

    解说员在电脑里说道。

    “nice!”

    覃川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抑制不住的兴奋。

    “让一追三,劣势局翻盘绝了!”卫加昀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两人搂住彼此拍了拍肩膀,仿佛上场的是自己。只见过单丛阳冷脸的苏印此刻也在他脸上看到欣慰的喜色,这群人眉飞色舞的仿佛自己上场打了胜仗。

    郕归一则轻快的朝她走过来:“走,我送你去公司。”

    “这么开心?”

    苏印被他眉眼间的喜悦神色感染,感觉他走路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必须开心,”郕归一伸手帮她提起她的包,“熬了一夜才等到这个结果。”

    他答得太过理所当然,苏印突然觉得,男人无论多少岁都是少年大概是真的。

    她虽然对这个游戏不太了解,但工作室里的同事都紧跟流行趋势,她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她看过他们玩的挺火的一个手游倒和他今天看的比赛模式上有些类似。

    “这是个什么游戏?感觉跟我同事他们打得手游也差不多。”

    “本质上就是个塔防游戏,MOBA类本身就差不多。”

    “MOBA?”苏印不解。

    郕归一跟她解释:“Multiplayer Ole Arena的缩写,译为多人在线战术竞技游戏。”

    “哦。”她半知半解的点点头。

    工作室之前合作了一款乙女游戏,因此她对网游页游手游都了解过一些,去年年底有消息说有一部网上连载的男频小说动画化,讲的也是游戏,是一个升级练号自制装备然后打副本的网游。

    事实上有很多原本做动画的人转行做了游戏,动画和游戏的关系大概属于同根同族,只是方向不一样,苏印擅长二维动画,三维动画也做过,但不多,她对游戏的了解也仅限于此,她还停留在小时候比较出名的几个游戏,比如《超级玛丽》和《大力水手》,对这种几乎没什么认知。

    上了车,她突然想到什么,眼睛微亮:“你应该很喜欢这个游戏吧?”

    “还好,以前还玩,现在都不打了,怎么了?”

    郕归一替她拉开门。

    “就是想到第二次见面,在影院里遇到你的时候,当时还在想怎么会有一身西装的人出现在影院,后来首映结束发现影院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男性,好像是一部国外的电影,田田说是游戏改编的。”

    苏印好奇道:“是这个游戏?”

    “不完全是,我们在这儿等会儿,司机开车过来。”郕归一停下脚步给她继续解惑,“实际上是先有的《魔兽世界》,《DOTA2》只是它其中一个地图,后来被单独拎出来改了才有的,继承了魔兽,但是它是一个单独的玩法。”

    “既然已经不一样,游戏对你来说有什么吸引的点?”

    外面太晒,苏印又往门口站了站,还有些冷风,郕归一顺势往后避了避,将风口完全让出来。

    “《DOTA2》充满技巧策略变化,游戏均衡性好,没有所谓的传统强势英雄,一代补丁一代神,主要是看英雄搭配、团队策略和技术输出,而且,”郕归一看她一眼,“它有全球奖金最高的电竞赛事。”

    看他一副郑重的样子,苏印的好奇心彻底被吊起:“能有多高?”

    这个与动画可谓是异卵双胞的行业,很多动画师转游戏原画,游戏挣钱方面苏印也只是略有耳闻,但是具体怎么样没了解过。

    “你刚刚看的那场ti——2100万美金,以后还会更多。”

    郕归一前面说的那些什么英雄、补丁、输出什么的,她一个都没听懂,听见了2100万美金的瞬间,她呆住,只觉得还行。

    迅速在脑子里换算,一美元多少人民币来着?

    “大概有1.3亿人民币。”

    以后还会更多……

    真令人咂舌。

    震惊片刻后,她没头没脑的蹦出一句:“动画真没钱(前)途。”

    她说的煞有介事,郕归一笑出了声,笑声自胸腔发出来,低沉的震颤很是好听:“那你要不考虑一下转行?”

    他的建议很诚恳,但不实用。

    苏印果断摇头:“暂时没有应对学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勇气。”

    当初为了游说苏印加入同轴,江焕那可是无所不用其极,要让同轴失去一张王牌,他肯定不干,但说实话,一般人与其在动画公司做三千块一月的k帧,不如去游戏公司,这几年国内游戏发展的速度比动画要快。

    他显然对这件事有所耳闻,嘴角微勾:“不过,你要是感兴趣,《DOTA2》英雄设计的还不错,你也可以了解一下角色设定,跟你们动画人物设定很类似,里面一些打斗场景,你也可以参考。”

    苏印一副受教的模样点头,但很快就垂下头:“可能,用不上了。”

    郕归一愣了一瞬瞬间了然:“我听说《破晓》出问题了?”

    “学长说市场评估不太好,赞助还出了问题,虽说暂缓但也近乎夭折。”苏印露出苦笑。

    车在店面前停下,郕归一快走两步上前替她拉开车门。

    “没有别的解决办法?”

    苏印摇头上了车:“还在想。”

    提起这件事,她很矛盾,这可是她入行的第一个企划,她不能不顾工作室的发展坚持这个项目,但不做这个她会很遗憾,或许以后也不会有新的。

    《破晓》没有同题材“前辈”参考,赞助投资又都是做了全面考虑才得出结论,项目短期内看不到什么前景,谁都不愿意参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郕归一跟司机说了地点,回头跟她继续道:“按照商业的角度来说,电影上映都需要一个契机,合家欢的选择贺岁档但竞争激烈,五一大部分是进口片而且时间也短,暑期档倒不错,但面向的受众大部分都是学生,国庆档主打献礼片。”

    “你们的定位是成人向动画,除了这几个热门档期,选择什么样的社会背景或者话题上映,是你们着重需要考虑的问题,但我觉得这种题材还挺少见的,大家都做神话,有时候出其不意没准能成,现在放弃不太明智。”

    听着前面她还以为他也建议夭折,听到后面倒是宽心了许多。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客观事实是,他们没有把握在各种热门档期里杀出重围,也无法保证观众选择他们的作品,这也是赞助方的考量。

    观众在节假日选择一部影片,最大的原因是放松平时疲惫的自己,出发点一定是口碑好剧情轻松,价格适当的电影。

    没有人愿意为一部烂片花钱,也没有人愿意为一部看不懂的电影花钱,因为看不懂就代表着无聊,而一旦觉得无聊,本身应给获得享受的事情就变成了折磨。

    试想一下,把你和一个不来电的相亲对象关在一个密闭空间两小时,对方还一直唧唧歪歪一些你不感兴趣的东西,你是什么感受。

    当然,一部电影上映一定有考量过受众,目标观众看懂并觉得有意思,那么就会面临口碑两极分化的情况,有争议是件好事,但对于投资方来说投资时就会更加谨慎。

    “继续坚持就代表要承担很大的风险,没人愿意冒险。”

    如果赞助方愿意给他们机会,她也不至于这么头秃。

    “如果一定要考虑商业的话,现实就是这样□□。”

    郕归一倒也没客气:“但你们工作室运营的还不错,一直接外包算不上真正的实力,你们需要的是一个属于自己标志性的原创作品,我的建议是不妨抛开这些,政府扶持下就当试水放手一搏,即便到最差的情况,我想你们工作室的人都愿意陪着一起熬过去。”

    他说的是事实,《屈原》确实给同轴打出了名声,但靠外包养原创太耗费精力也伤大家的创作激情。

    她一直犹豫,找个什么都不懂的老板就代表工作会不受他们控制,可找个不干预创作的老板,人家不一定愿意投这个看不见回报的项目,而且她也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伙伴们的意见。

    江焕在意的那些外在因素之外,更深一层是内在问题。

    动画行业的工资本就不高,工作室里能坚持到现在的也都是全凭热爱,她在这里焦头烂额,却从没想过伙伴们的意见,他们又不是什么世界五百强的大公司,每个进动画行业的动画师也会有自己的职业规划和目标,大家想要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江焕成立同轴的初心就是不辜负热爱动画的人。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郕归一沉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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