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节。

    时笺决定去省城找纪夏。

    放假时全校老师一起出发,结成一支车队浩浩荡荡,学校放假的时间相差不大,不同学校的车开着开着就聚集在了一处,化作一条长龙,极有气势。

    又堵车了。

    与以前同样的原因,昨天下了一场大雨,山上塌了一块大石头下来,需等挖掘机清理道路。

    时常遇见这种事便也习惯了。

    各学校聚集在一处时更加热闹。有网?那就抓紧时间开黑。没网?那就聊天,打牌,嗑瓜子,捡起地上薄片般的石头打水漂,比一比谁打得更远。

    有人在身边时这样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但今天时笺却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难熬。

    从等待挖掘机到道路被清通,不过两个小时,政府给各乡镇配备了挖掘机应对这种情况,与时笺初来时相比等待算不上漫长。如今却似乎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算算时间,到城里大概是下午三点,之前订好的车子已经走了,时笺又重新找了一辆车,晚上能到家。在纪夏前,她需要和妈妈时倾好好聊聊。

    汽车开了半个小时又遇见了问题。

    昨夜的一场暴雨,部分地方出现山体滑坡。好消息,滑坡程度不重,用挖掘机可以轻松挖通道路,挖掘机就在附近,还有两台。

    坏消息:路边的一段矮崖上滑落下了一棵巨大的树,大树从山崖上倒挂下来,与山崖路面形成一个三角形。长长的树梢像一把巨大的扫把遮挡了所有去路。

    时笺以前遇见过类似的情况。

    不过那次大树从根部滑落下来,树梢靠着悬崖,也成了一个三角形。当时用卡车拖了很久都没能将大树拖走,小型挖掘机也撼动不得分毫,幸好留有一个很小的缺口,可容最小的面包车经过。

    那天时笺没有找到空出位置的小车,便与几个老师从树下走过,背着重重的书包徒步走了很久很久。

    同行的有男有女一个女老师还带着三岁儿子,小孩子走不了多远,男老师帮着抱一会、背一会,直至找到摩托车将那对母子载出才都浅浅松了一口气。

    之后又走了两个多小时。直到一位女老师的爸爸驱车从市里赶来接她一群人才蹭上车,在严重超载的情况下混进了城边,为防止被交警抓包,下车继续走路。

    每回记起这件事,时笺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已将交通规则破坏的彻彻底底。

    学校老师都干过这种事,到底是什么样的职业精神支撑着大家在课堂上讲交通规范的?

    还好没被交警抓包。

    算算时间,今天怕是赶不到了,时笺退了才找到的车。

    时倾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她说教育局规定了,下午才许放假,估计今天赶不回家了。

    “那你明天下午想吃什么?”

    “下午可能到不了吧……”

    “晚上呢?”

    “糖醋排骨。”

    “好,路上注意安全。”

    她也给纪夏发了消息。

    “堵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家。”

    纪夏很快回复:注意安全。却又打电话过来,问她现在的路况。

    “我以为你从来没看见,永远都不理我了。”

    “时笺,我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平平安安,这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祈愿。”

    “没事,学校的大家都在,都会互相帮忙。纪夏……我很想你。”

    电话那头纪夏嘟噜了些什么,时笺一句都听不清楚。信号也断了。她握着手机看着那倒杵在地上的大树,竟生出了一丝怨恨。

    等待的人们一筹莫展,还是常年在路上奔波的卡车司机想到了主意。

    树梢比树干轻巧许多。既然如此不如把树梢砍一些下来,在树冠下掏一个洞,先让小车经过。

    卡车长年奔波时常被堵在路上,师傅对此早已习惯,小车大都要赶着回家便让他们先走。

    约定俗成,几乎所有车上的男人都走出,女人和孩子留在车上,找到能用的所有工具硬生生削去小半树枝,在倒杵的大树下掏出一个小洞。依照排队顺序小车一辆辆从树下缓缓经过。

    从树下通过是时笺还能听见树枝拂动车顶的声音,开车的男老师低声抱怨,骂这条路实在麻烦,就没有几天通畅过。还好没有锋利的树枝,不然估计又是一笔不小的修补费用。

    有惊无险。

    之后虽然没遇见类似的麻烦,但一路通畅。

    到县城时已经很晚了,时间便定了明天的班车。

    ——纪夏,我到县城了,我们需要真正好好的谈一谈,如果我们俩对未来有一点点少的可怜的希望的话。

    人或许是靠着希望活着的。

    活着和生存似乎是两个概念。

    第二天时笺早早上车。

    五一节交通运输也很紧张,小县城里的车蜂拥而出,去更大的城市玩耍几天或是回家看望家人。

    也有从祖国各地四而来的车奔赴来小县城欣赏山区的美景,感受不一样的民俗文化。就像网上那句话,旅游是从自己呆腻了的地方去别人呆腻了的地方。

    因之前的下雨,通往省城的道路上也有部分出现坍塌,因而需要改道走一段时间的老路。

    有一断老路在高速高架桥的下面,天气闷热阳光直射依照规矩,长途车司机需要强制休息二十分钟,到了时间必须停车。

    司机原本将车停在阴凉出。等了十七、八分钟,眼看就要到时笺,一辆施工队的大卡车经过,不能不让他先过。司机被迫发动车子将换了个地方停车,这次车大部分暴露在了阳光之下。“再等二十分钟。”

    大巴车里有人发出不悦的声音,师傅也很无奈,根据规矩,只要发车就必须重新等待二十分钟。

    “那可以开空调吗?”

    “开空调,必须先发车。车上有监视仪。”

    时笺听杨阳说以前没有这个规矩,几次大型车祸后强制施行。许多的规矩都是为了安全而生。

    车上闷热,车下燥热。

    上车下车,皆是一番苦事。

    时笺掏出笔记本给自己扇着热风,感受着汗水涔涔而下。

    世间的苦处很多,爱情的苦不过是其中之一。就算地崩山摇、天塌地陷也能够站起,人是坚强的,似乎活着本身就是一场修炼,本身就是一场漫长的旅行。

    她看着车外的风景,闭上眼。心静自然凉。

    车里的抱怨声越来越重了。

    人们唉声叹气,有人低声咒骂,有人下车站了一会儿,又慌忙逃了回来。二十分钟漫长得像一个小时、两个小说。

    后排的一个老爷爷忽然开口唱歌。歌声嘹亮,却又悠远。时笺听不懂,只觉那歌声像是牧歌,遥远而浪漫。老人唱着,坐在他身边的老妻牵着他的手,低声唱着应和。青年时的热情,中年时的相携,老年时相伴,歌声中是漫漫的情义,跨过岁月沧桑。也驱散了车里积累的困意与焦灼。

    一首牧歌后,又有人唱了起来。

    时笺静静听着,车中的燥热似乎消解了许多。

    时笺轻轻摇着手中的笔记本。

    心中的烦闷舒展开许多。她回去后要和妈妈好好谈谈,不管是妈妈,还是纪夏都是她生命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不是只有爱情才会痛苦,也不是只有爱情才值得人拼命守护。时笺想要给妈妈安全感。

    二十分钟到了。

    车缓缓发动。歌唱声却没有停。汉语歌,藏语歌,每一首都是欢乐的模样。

    时笺闭上眼,心中的期待成为了具体的模样。

    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

    晚上的菜是糖醋排骨。

    母女心照不宣没在吃饭时谈起纪夏。饭后,时倾说给她安排了一门相亲,对方是公务员,如果没相上还有一个老师作为替补,还是有正式工作的好。

    “不去。妈妈,我还是喜欢纪夏。”

    暴风雨扑面而来。

    时笺挨了骂,又被锁在了家里。

    “你要跳就跳!跳了这辈子都不要回来!”时倾在等待,等待她这个不孝女儿为“感情”反抗天反抗地。

    时笺坐在窗前看着对面的万家灯火。

    她已经没有冲动做跳窗、或是水管爬下的事。

    时倾忽然推门而入:“你怎么不翻墙呢?年纪大了,有些事情终究还是不敢做了,而且我不想让你担心。”

    “你不想让我担心你却要和那个人在一起?你怕我多活几年吗?”

    “不是的,你和他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妈妈。世界上有许多苦难都是在不断重复的,即便如此人们依旧还是在不断犯错——或许就像你说的,人很贱,不真正错一次绝不会承认自己错了,我或许需要的也是真正错一次。错到我决定不再回头。”

    “那时候你就不能回头了。”

    如果是那样也没有关系。

    时笺笑了。

    分开的那五年她一直在为当年没有追过去而痛心疾首。他也在为当年没有回头而感到无奈。

    错就错吧,或许错比“无奈”、“后悔”轻松。

    “妈妈谢谢你爱护了我这么多年,也感谢你,你就愿意爱护我,但是人总是要经历风浪。我不会放弃他,我也不想让你伤心。我很开心,自己是妈妈你的女儿,我也很庆幸能够认识纪夏。”

    时倾看着时笺的眼神,这一次她没有再阻拦。

    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骂了一句,打开了门。却又将门重重关上。“明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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