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就是被任一说对了,他那可笑的同情心在作祟。

    “说好了,后日我将你带过去便走人,不负责后面的事。”

    “那是自然,只要你将我带至那处,自有人管我。”

    任长青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生了些骄傲,像是前行者对后来人的炫耀一般,颇有种得意洋洋的意味。

    寒霁心里骂了他句没出息,冷着脸瞥了他一眼,终是大发慈悲地嗯了一声。

    闻寒霁应下,任长青大喜,眼中神采飞扬。

    两日时间飞驰而过,不论是任长青还是寒霁,都无比期待这个时刻的到来,一个是将要与心上人双宿双飞的美好期盼,另一个则是急于回莱州的心思。

    夕阳下,少年认命地背起了还不能正常行走的任长青,运气轻功,朝着城南那座庄子赶去。

    夕阳带着最后的暖意,给大地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一切看起来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而远在莱州的隋珠,自然也没有闲着。

    她又不是离了寒霁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难道上门寻亲这事也要等到他回来携着自己去吗?

    这未免有些显得自己太依赖他。

    于是乎,在人离开的第二日,隋珠便稍作打扮,赁了一辆马车,打听了一下明家在何处,便急急往那边赶去。

    明家在莱州城的名声很响,不仅是因为明家是莱州首屈一指的商贾夫户,更因为这莱州城无第二家姓明的,因而很好打听。

    驾车的车夫技术很是娴熟,但不知怎的,隋珠就是觉得他似乎没有寒霁驭得稳些。

    但隋珠此刻已经全心都是即将与外祖父相认的兴奋了,再也装不下其他。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外祖父,她心脏都会怦然一跳。

    就这样心潮澎湃了一路,大概过了大半个时辰,车夫终于吆喝了一声,将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女郎请下车。”

    思绪正纷乱着,突然听到车夫这一声,隋珠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又正了正自己的衣裳发髻,生怕这第一面给外祖父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待到两脚踩在实地上,亲眼瞧见明家宅子那一刻,她晃荡了几个月的心终于放平了。

    “女郎可需返程赁车?”

    车夫不知情况,还熨贴地多问了一句,得来的只是隋珠的摇头。

    既寻到了外祖父这里,哪有再花钱赁车再跑回去的理,因而信誓旦旦地回绝了车夫,仪态款款地朝着明宅走去……

    明家的宅子,有些出乎隋珠的意料。

    她原本以为,如外祖父家这般富庶之家,宅子定然造得华美巍峨,让人见之生羡。

    但亲眼见了,才知未有她想的那般奢靡惹眼,只是个看起来寻常的三四进宅子。

    转念一想,大夏轻视商贾之流,处处惹眼争富,在当权者眼中,才是最不应当的,外祖父这般,也是奉着低调之理。

    隋珠今日穿了一身嫩黄色的衣裙,风有些大,她怕自己被吹出个好歹,又在外面披了一件珍珠白的雪羽披风。

    本就是人群中最为夺目的面容,又在萧瑟的秋日里这般鲜活明亮的打扮,瞬间就引起了明家门房小厮的注意。

    瞧着不远处走来的明丽女郎,门房小厮望子立即就迈开了腿,一脸殷勤地迎了上去,毕竟美色的作用还是不小的,起码在第一面会给人留下好印象……

    “这位女郎,来者为何?”

    望子是明家的家生子,家中阿爷自六岁便被卖到了明家,算起来已经在明家做了将近三十年的仆从,平日里一贯都是和阿爷一起做门房,但近几日日,阿爷偶感风寒在家中休养,只他一人守着明宅。

    望子尽职尽责地盘问着眼前的女娇客,态度虽亲和,但一如既往的正经。

    隋珠差点忘了还有身份这一茬,但她又不能如实说出自己是明家的外孙女,毕竟阿娘是明家唯一的女儿,明家唯一的外孙女在世人眼中早已香消玉殒了。

    好在她机敏,眼睛一亮扯道:“我、我是明家的远房亲戚,唤你们家家主一声舅姥爷,家中遭了难,爷娘都亡故了,临走前特地交代我来投奔舅姥爷,还望小郎君通允。”

    “噢?是哪一家,说于我听听,我是明家家生子,最是清楚这些,而且奴身为明家门房,总要搞清楚来龙去脉,才好放女郎进去,是不是这个理?”

    隋珠本以为自己的说辞可以混过去,没想到这小厮如此严谨,非要与她论个毫厘。

    具体的细节她是编不出了,只能哑了火,一副被难住的模样。

    望子一瞧,心中有些确定了这女郎也是来家主这里打秋风的。

    毕竟作为莱州首富,树大招风,时不时总有些爱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以求得到明家的富贵日子。

    望子都见惯了,也不以为奇。

    但很出乎意料的是,这样模样气质都端庄上乘的女郎,也竟怀着这样的心思,真是世风日下!

    刚想将人打发走,女郎又说话了,这回就显得有些焦急。

    “我真的是明家的亲戚,不信便将你们家主,或者几个舅……老爷喊出来对峙一番便是,他们一定是识得我的!”

    隋珠看出了这门房小厮不信她,连忙将自己最后的法子都用了出来。

    她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元娘总说她生得像故去的阿娘,只要外祖父和几个舅舅见了她的面,隋珠相信这事一定会有转机的!

    可那小厮听了她的话,仍然无动于衷,好似还笑了一声。

    “女郎开什么玩笑,我们家主和几个老爷可不是天天没事做瞎晃悠的,这几日都在外忙生意,哪有功夫来见女郎,女郎还是别费力气了,没有准头的事,奴也不敢拍案定下,回去吧。”

    虽然觉得女郎是来打秋风的,望子态度还算温和,只是没了耐心,想送客了。

    最后的筹码不在家,隋珠也是一愣,脸色黯淡了几分,紧接着不死心地追问道:“那家主和几位老爷何时归来?”

    既然今日等不到,那她便明日来,明日等不到,那就后日来,她相信自己肯定有等到的一天。

    望子有些怜悯地看着眼前的女郎,眸光在女郎此刻显得楚楚可怜的面容上扫过,叹了口气,还是心下不忍回道:“家主做生意上的归期奴确实不清楚,但若是按照往常,一般也得十天半月的……”

    “十天半月?那好,我等便是。”

    隋珠听到这个明显有些苦长的日子,眉间也是浮上了一层愁绪,但眼下除了等待,也确实没有第二个法子了。

    向门房的小郎君道了声谢,又向他问了此处最近的赁车点,她转身便走了。

    望子眼看着女郎身影越来越小,就要回去时,迎面看见自家阿爷正骑着驴过来,他连忙迎了过去。

    “阿爷你怎么来了,病好透了?”

    目光在来人家红润的脸上扫过,望子担忧道。

    刘老伯则没有立即理会儿子的话,只是不时回头瞧着那远去的女郎背影,扭头问儿子道:“方才那女郎是什么人?来作甚?”

    望子也随着自家阿爷的视线往女郎消失的方向瞅了瞅,不在意道:“说是咱们家主的远房亲戚,但是一问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儿子估摸着又是个来打秋风的,让我刚才给打发走了,怎么了阿爷?”

    刘老伯听了这话,先是怔了片刻,又叹息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一眼扫过去有几分眼熟。”

    其实刘老伯没有说全,他甚至想说刚刚匆匆一瞥下,竟觉得那女郎生的和他们家女郎有些相像,可他们家那个活泼可爱的女郎早已远嫁去了紫都,唯一的女儿也……

    哎……

    想到这,刘老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对着儿子摆了摆手。

    望子不知这老头子又在伤春悲秋些什么,干脆也不去参与了。

    另一边,隋珠想起门房小厮说的要跨越三条街,隋珠心里就一阵后悔,为何当时不讲那车夫留下!

    但这实属无可奈何,毕竟她不会预言,没料想到会进不去外祖父家门。

    虽是有些寒凉的秋日,但走的久了,隋珠额前还是生了些薄汗,并有些微微的喘。

    尤其是行知人声鼎沸处,接收到四面八方陌生男子投来的不加掩饰的、赤条条的目光,隋珠心里更难受了。

    若是此刻寒霁在就好了,至少能让那些人少看她几眼。

    但好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些男子最多也只是上前搭个话,也不敢做什么。

    一路问过去,隋珠马上就要到达街头的赁车点了,她精神一振。

    此刻接近午时,四面八方不仅有炽热的打量,更有着勾人馋虫的饭香味。

    因为急着见外祖父,隋珠今日来的有些早,未来的及吃朝食,现下又走了许久的路,隋珠早就饿了,根本经不起饭香的勾引。

    想着外祖父和几个舅舅还有十天半月的,她不能太奢靡,便放弃了去这条街上看起来饭香最浓郁的酒楼的想法,只在街边买了一张烤的金黄脆香的肉馅胡饼,一边吃着一边往街头走。

    本来就饿的厉害,再加上马上要去赁马车,手里始终举着一个胡饼也不太好,隋珠风卷残云地吃了一通,以人生最快的速度将饼子解决了,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和手,就要走。

    谁知,就在这时,脑袋突然被一粒东西砸中了。

    为什么是一粒,因为就在隋珠捂着脑袋的一瞬间,她看清了从她头上掉下去,又在青石地板上滚了几圈的花生豆……

    隋珠先是一懵,继而听到头顶上方的酒楼上传来一阵少年的哄笑声,隋珠面上带着一丝薄怒抬头望去。

章节目录

和亲公主和少年杀手he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唐时锦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唐时锦并收藏和亲公主和少年杀手he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