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明朗,春光明媚,阳光也不吝啬,隋珠抬头间不免被那暖阳刺了眼睛,于是抬手轻轻挡了挡。

    那是几个凭栏而立的少年人,正嘻嘻哈哈地朝下望,与隋珠的目光不期撞在了一起。

    像是被施了什么法术一般,那四个少年如同被掐住了脖颈的鸭子,一个个都噤声了。

    事情回到一刻钟前,在这个叫做花宴楼的酒楼,四个酒酣意浓的少年玩起了六博,口中对着案上滴溜溜转动的骰子不断呼着“卢卢卢”,甚至有的直接坐在长案上,双手合十祈祷着。

    坐在东侧位的一个少年,雪青锦袍,眉眼清秀俊逸,但也最是青稚,四人中,以他最安静,也最紧张。

    因为这局骰子是他掷出去的,前头已经输了两局,若这次再输了,就要听这几个混人差遣了。

    心里求爷爷告奶奶地捏了半天的汗,但老天爷终究没有饶过他,当骰子停止转动时,他输了第三回。

    明逸痛苦地往椅子上一瘫,满脸绝望。

    “老天薄我!”

    反之,其他三人则是满脸的奸笑,扭头商量了一番,想出了一个取乐的好点子。

    “六郎,愿赌服输,快起来,我们想好了怎么罚你!”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约莫十八九岁,一身宝蓝色锦袍,在四人里面明显最大的少年将人扯了起来,一副即将看好戏地语气道。

    明逸一听,一脸防备道:“照之前说好的,绝不做有背道义之事,你们可不能害我啊!”

    生怕明逸反悔,三人自然忙不迭点着头,将人簇拥着到了栏杆边上。

    明逸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行人,不知他们几个在打什么鬼主意,心中狐疑,张口问道:“来外面作甚?”

    洛子言,也就是那个宝蓝衣裳的少年,他神秘兮兮地摊开了手心,示意明逸去看。

    “你抓一把花生豆干嘛?”

    一头雾水地明逸根本不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让他尴尬的事,只憨直地出口问了句。

    洛子言并没有立即回答明逸的问题,只是老神地塞了一粒花生豆在他手里,在另外两个好友一脸期待下解释道:“这就是我们三给你的惩罚,用你手中这粒花生豆,抛到路过的女郎头上,便算罚过了!”

    洛子言说完,贼兮兮地笑了笑,一副即将要看好戏的姿态。

    “这怎么使得,我都不认识人家女郎,岂不是唐突?”

    明逸震惊地张了张嘴,语气中尽是难以接受。

    他家虽是商贾,但家风甚严,平日里若是被祖父看见和家中伺候的小丫头嬉皮笑脸几句都要被训斥,更别提去招惹清清白白的女郎了。

    他今日要是将这花生豆扔在一个女郎头上,要是回去被阿爷和祖父知道了,不得削死他!

    惊恐地摇着头,明逸表示不愿去做这种事,但奈何三个混账好友一个都不鸟他,一个个的对着楼下路过的行人筛选着,给他挑着合适的人选。

    “哎!你们三过分了,我都说了不能……”

    话还没说完,洛子言几个就挑中了人选,三人架着他靠近栏杆,指着楼下一个鹅黄裙衫,身姿窈窕的姑娘给他看。

    “六郎你瞧,这个如何,虽看不清脸,但瞧着姿态盈盈,很是不俗,六郎,你可要愿赌服输,要不然就乖乖交个百金,破财消灾!”

    这话一出,明逸沉默了。

    他这几日六博玩的厉害,早就输了不少银钱,现在身上哪还有钱,还是百金,这不是要他的命根子吗?

    阿爷和祖父一向不许他玩六博,已经告诫了他许多次,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背地里还偷着玩,回去一定被打断腿!

    两相权衡了一下,明逸咬紧了牙关,捏住了手中的花生都,一副如临大敌模样去寻着他们所说的女郎。

    一头青丝尽数挽起,珍珠白的披风随着女郎行走不断翩飞着,虽未见其颜,只从一行一步间可观这是个贞静娴雅的女郎。

    捏着那粒花生豆,明逸迟迟下不去手,直到将人几近耗走,快要离开几人的视线,洛子言急了。

    他家与明家不同,他是家中幼子,父亲平日里便不苛求他,再加上母亲溺爱,自然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也不管自己这等没出息的好友了,就这手里的花生豆,猛然向着楼下身姿娉婷的女郎掷去。

    咻~

    正中靶心。

    眼看女郎捂了一下脑袋,抬起脑袋朝上边看了过来。

    一张以芙蓉为神,秋水为韵的面庞撞入了几个少年眼中,黛眉微蹙,似在谴责。

    几人猝不及防地看呆了。

    隋珠现在很恼火,很想给这几个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居然有人闲得没事,拿花生豆戏弄自己,这应该就是整日里不学无术,只会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了,隋珠想着。

    简直比晏家那个还气人!

    第一反应就是想对着上面几个讨厌的家伙破口大骂,但多年的诗书礼教让她说不出一句难听的话,且她也不瞎,这几个少年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她此刻孤身一人,还是不要沾染是非为好。

    毕竟,还未寻到外祖父,隋珠还是个漂泊无依的外乡人罢了。

    尽管心里气得不行,隋珠还是强忍了下来,不去跟这几个小混蛋计较,只是看他们时不免冷下了脸,一瞧便是生气了。

    “是……是明家六郎扔得你!”

    洛子言刚从女郎那美色冲击下回过神,就看见美人玉面上那明晃晃的怒意,心下不知怎的就是一颤,连忙开始推卸责任,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甚至还顺手将替罪羔羊给推了出来,自己一脸悻悻地别过了脑袋。

    “子言兄,明明是……”

    明逸猝不及防背了这口黑锅,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反驳,就听见楼下那刚刚还一脸怒容的女郎出声了。

    “明家六郎,可是城北的明家?”

    隋珠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感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以为今日算自己倒霉,被这群浪荡小子戏弄了一番,却不想却是柳暗花明,给她送了条捷径!

    若是明家人,那便好办了。

    “自、自然,莱州城再无第二个明家。”

    栏杆旁,又是一个少年出来搭话,眼睛发亮地盯着她,语气中带着紧张而产生的结巴。

    听他确定,隋珠满意地点了点头,目测了一下她那个不知是表兄还是表弟的明家六郎所处的位置,寻了酒楼入口了便脚步轻快地踏了进去。

    这是隋珠目前唯一的机会了,她要紧紧抓住。

    栏杆处,明逸,包括洛子言几人瞧见那女郎二话不说就进了花宴楼,一副要上门问罪的架势。

    几个人都莫名慌了,尤其是明逸,简直又怕又气。

    “洛子言,你害惨了我!”

    明逸还是少年心性,头一次遇见这样刺激的事,第一时间就是慌张,顺带着斥骂了罪魁祸首几句。

    但这一会,不知是不是转了心性,洛子言转了转眼珠子,也不恼,话音一转道:“六郎勿忧,待那女郎来了,便推到为兄身上,为兄来与她周旋!”

    方才是一时情急才胡乱推搡了责任,现在想想,这可是个近水楼台的好机会,洛子言哪能言弃。

    明逸总觉洛子言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但见他老实承认,也算有君子之风,便消了七分怒气,但嘴里依然不依不饶道:“什么叫推到你身上来,本就是你干的!”

    和单纯的明逸不同,另外两个少年几乎一眼就看穿了好兄弟的心思,在洛子言笑眯眯地看过来时忍不住赏了他一个唾弃的眼神。

    就在四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说笑声中,廊道里传来了一道轻盈又急促的脚步声,一听便知是个身量窈窕的女郎。

    “咚咚咚……”

    门被敲响,敲击声中还带着几分犹豫和不确定。

    洛子言几乎是第一个冲过去的人,让其余三人都看呆了一瞬。

    “看来子言兄是真的知错了。”

    明逸还傻乎乎地感慨了一句,引得周遭两个少年恨铁不成钢地对视了一眼。

    门开了,果不其然是那个模样极其标致的女郎。

    尤其是近看,简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冲击力。

    隋珠虽热血上头,但一开门见还有三个陌生人,她心中也是发紧了一下,先是行了一个颔首礼道:“敢问哪位是明家六郎?”

    明逸在后面涨红了脸,正想亲口解释自己不是砸她花生豆的人,洛子言很有眼力见地接话了。

    “女郎勿怪,刚刚是在下说错了,不是六郎动的手,是在下失礼,女郎有什么寻在下便是。”

    洛子言一番话说得磊落大方,人也是锦绣堆里出来的俊俏公子哥,丝毫没有行事时的顽劣之气,若是旁的女郎听了,还真会产生些什么心思,但隋珠是个特例。

    她来,本就不是为了那区区一粒花生豆,而是明家六郎。

    甚至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未曾留给洛子言,隋珠答道:“这位郎君想必是误会了,我寻到这里,并不是为了方才郎君的戏弄,只是为了明家六郎而来……”

    女郎斩钉截铁的话使得一身解数还未使出来的洛子言僵住了脸,而后讪讪笑了笑。

章节目录

和亲公主和少年杀手he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唐时锦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唐时锦并收藏和亲公主和少年杀手he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