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臻领旨后第二日,易长风便派了夏太监带着内务府总管大张旗鼓的将易臻从二皇子府迎入易臻的新宅。

    十里长街鼓乐喧天,鞭炮齐鸣,百姓摩肩擦踵赶来瞧难得一见的盛景,这位公主是大盛唯一的金枝玉叶,血统尊贵,又经历曲折,谁也不愿放过见公主的机会。

    然而众人只瞧见带着帷帽的公主身姿如莲,纤柔动人,气质高华如明月,虽未曾有幸一睹公主芳容,然其周身那等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度与威严已经足够令人神魂颠倒。

    除了好奇难耐的百姓,朝中一些臣子也乔装打扮在百姓中来看公主,其中一位须发皆白容颜却清俊脱俗的中年大臣隐在人群中竟然呆了一瞬。

    “从年兄,公主已入府,不会再出来了,你我趁此良机不如去酒楼小酌一二。”大臣身边的同僚热情相邀。

    严从年倏然回神,皱着眉头道:“公主身边那位小郎君是何许人也?公主身边的侍卫仆从皆由宫中派遣,这小郎君怎么瞧着这般眼生。”

    同僚笑着道:“那小郎君是大殿下从南地召来的乐师,运道极好,偶然救了公主一次,便被抬举成了公主伴读。”

    严从年被外放出京已有四年,近几日刚刚升调,对皇城里的许多事情不甚清楚。

    同僚见其不解,心下暗想严从年乃天子宠臣,被外放出京,不过是为了熬资历,如今回到京城,凭着陛下的喜爱,日后自然前途无量。

    同僚这般念着,便将公主如何归京,大皇子如何在月湖上遭到刺杀,公主为谢俞请命之事一一说出。

    严从年道了谢,回到府中,心中却再也无法平静了。

    他原也是谢氏族人,不过生父早逝,随着母亲改嫁到邻县,谢氏怜惜,对其多有照顾,时常邀他到谢家跟随名士听学论道,这也是他为何科考一道平步青云,最终踏入金銮殿,被陛下看中的原因。

    他心中一直顾念谢氏恩情,有意提携,可是谢氏之人性情清高不愿入仕,时间一久,他倒也歇了心思。

    后来陛下对他委以重任,令他外调出京,调查赋税之事,他因路途遥远,车马不便,这才错过谢氏一族的变故。

    如今听手下说起谢氏唯一的嫡系小公子竟然被大皇子用伶人的身份折辱,只觉郁气上涌,夜夜难以安眠,恨不得赶紧将小公子从龙潭虎穴之中解救出来。

    可惜公主府上守卫森严,寻常人等不得入内,严从年身为天子近臣,更是不好堂而皇之与公主来往,他委实为难了一阵,后来听闻谢俞偶尔会在书肆买书,便令小厮盯着。

    如此折腾了几日,严从年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谢小公子。

    谢俞见着严从年后很快就认出严从年,两人旧友相逢,免不得叙旧一番,恰好书肆不远处有一间清雅的茶楼,严从年便揽着谢俞,要了一个雅间。

    严从年满意的看着面前温柔隽秀的斯文公子,他还记得自己在谢家听学之时,谢俞还只是一个刚到他膝盖的小豆丁,生的粉妆玉砌、如同观音座下的童子。

    想不到一别经年,那个玉雪可爱的小童已经变得这般俊美出尘。

    严从年十分欣慰的为谢俞倒了一杯茶,“俞儿,叔父不在京城,未曾料到你竟经受这样多的磨难,好在老天有眼,让你我二人重逢,叔父定会为你寻一个绝好的去处。”

    谢氏一族之人心性良善,涉猎广博,医术、经商、工艺皆有所长,这样的家族若是生在太平盛世,定能成为国之利器,可惜如今风雨飘摇,上位者忙着争权夺利,比起心性纯净的谢氏,野心勃勃而又长于谋划的人才更能崭露头角。

    好在他在陛下面前颇有几分面子,这些年也得了不少良田,用这些财宝为谢氏族人开辟一处避世之地,也不是不可。

    谢俞看出严从年的意思,坦诚道:“叔父的心意小侄心领,不过侄儿蒙公主搭救,恩情未报,怎可绝情弃公主于不顾。”

    严从年没想过会被拒绝,他苦口婆心,“俞儿,党争之事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是尸骨无存,以你的才干心性研习医术、圣贤之道、著书立说方为正道,何苦汲汲营营做权贵幕僚。”

    谢俞虽然面相柔和斯文,可是性子却温柔而坚定,无论严从年如何相劝,也只道:“公主势单力薄,我不忍看公主孤身奋战。”

    严从年听得此话,恨不得将心肝掏出来。

    谢俞若用别的理由拒绝,他倒认了,可是易臻势单力薄,无辜弱小,他是怎么也不能认。

    陛下之所以重用他们这等无权无势的人,就是看中他们家世青白,绝无结党营私的可能。这些年他为陛下暗查了不少事,皆与公主有关。

    便是此次外调,他也领了陛下的密令,探查公主党羽,事实上他也查到了一些端倪。

    女帝驾崩后,昔日追随女帝的臣子见大权旁落,自知无力回天,便在大盛各地蛰伏隐藏,只等着公主起事。

    严从年在心里揣度着自己探查的蛛丝马迹,暗暗合算,那些人隐藏之隐蔽,怕是公主都不知道自己暗中的势力有多庞大。

    严从年忧心忡忡,“俞儿,这天下之大,总有追名逐利之人投在公主门下,为她所用,你又何必弃了正道,在浑水中挣扎。这世上报恩的法子也不是只有一种。”

    谢俞眉目柔和,即使知道严从年与他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也依旧和风细雨,没有丝毫焦躁。

    严从年急得火急火燎的心也受谢俞所感平静了几分。

    谢俞见严从年平和下来,这才道:“叔父,若侄儿未经此一遭,对于隐居避世自是情愿,可是如今局势紧张,无人能算出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避世的确能得一事安宁,可也只是侥幸而已,若铁骑踏破了宅门,长刀横在脖颈上,那时谢氏要抱着残卷从容赴死吗?”

    严从年沉默。

    谢俞说的不错,谢氏所长,唯有在明君治理之下,才能为人所用,若是中庸之君,谢氏留下书卷留待后人采用也不算冤枉,可如果侍奉的是位昏君,谢氏族人半生心血怕是尽数焚于战火之中了。

    严从年忽然没了再劝的底气,原本从未生过的心思忽然冒出了一点苗头来,能得谢俞看重之人,想来绝非大奸大恶之徒,先帝虽为女儿身,可是女君治下,大盛四方来朝,海晏河清,没准公主也是一个可用之人呢。

    “俞儿,你当真心意已决,绝不背弃公主?”

    谢俞轻轻点了点头,“公主是个好人。”

    严从年释然,“她若不好,岂能让你这般维护,罢了,既然你愿意侍奉于她,我便让人多探些公主的消息,以免伺候不周,犯了贵人的忌讳。”

    严从年虽然生的一副清俊模样,为人却绝非古板之徒,毕竟能在一众寒门之中脱颖而出,他那侍奉贵人溜须拍马的本事还是有几分道行的。

    如今公主形势大好,俞儿留在公主身边,没准真能博出一个大好前程。

    严从年恨不得将毕生所学全都传授给谢俞,奈何相聚时刻太短,严从年依依不舍送别谢俞,对其谆谆教诲,“俞儿,尽心尽力侍候贵人的确没错,可是有时旁门左道也可叫你事半功倍,你与公主都乃少年儿女,你又生的出众,此乃优势所在。”

    “日后公主身边定会围绕许多男子,你要多上心,莫要让他们越过了你去。”

    谢俞回府本想给易臻送上一些街上买的吃食,待瞥见易臻院中那个高大健壮的背影时,他的脑子里忽然响起了严从年的那些话。

    他的步子停了一瞬,随后笑了一下,他这是被师叔弄糊涂了不成,公主身边投奔之人越多,公主才会安全。

    他只要呆在公主身边,能够为公主分忧解难,已经很好了,何必庸人自扰,非要争那点宠臣的名头。

    此刻秦肃毕恭毕敬的向易臻禀报了宫中的情况。

    大皇子手下的人全都被派出去变卖家财,好弥补必努死了的大祸,陛下想要组建除了羽林卫、朱雀卫、玄甲卫之外的金鳞卫也已经初有眉目。

    金鳞卫抽调之人全都是家世不显,地位平平之人,秦肃府上落寞之后,宫中权力几经变换,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祖上曾是赫赫有名的秦门名将。

    他和身边几个玩的好的友人在易臻送来的财宝的打点下,如愿进入了金鳞卫,眼下唯一要紧的事,便成了金鳞卫统领一职。

    金鳞卫刚刚组建,定得调教一段日子,才能在皇帝身边当职,这也意味着,若皇帝始终没有重用之意,金鳞卫便只是徒有虚名的近卫罢了。

    因此统领一职格外重要,金鳞卫练兵之日,唯有统领能够面见皇帝,掌握很多权力,拥有一飞冲天的可能。

    皇帝因为大皇子闯的祸事气的病情加重,点选统领一事被他指派给了夏太监。

    夏太监表面一团和气,笑脸迎人,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极难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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