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上玉仪与苏美人行刺的事被易长风压了下去,为了平息怒火,易长风派心腹为玉家捏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罪名,除了玉粟的弟弟,玉家老小并仆从五十余口人尽数被流放。

    苏美人得宠时眼高于顶、嚣张跋扈,在宫中没有知心好友,夏俊用得了急病这个借口便将众人窥探的目光打发了。

    一个声名不显的普通官宦之家和一个没有根底的宫中宠妃一夕之间销声匿迹,并未吸引到众人的视线,倒是玉粟被皇帝派了盛大的仪仗迎入宫中时,惹红了宫中一众美人的眼。

    易臻立在窗边,遥望着王宫的方向,莹白如玉的面孔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讽刺。

    秦肃于昨日夜里为她传来了宫中的消息,易长风对玉粟疼爱有假,怜悯她素日凄苦,特意让国师为她造势,将她抬举成了命格尊贵、于国有利的祥瑞之女。

    贵妃执掌后宫十几年,也不过是个妃位,易长风此举无异于朝她的脸上打了几个响亮的耳光。

    可是玉仪与苏美人的事皇帝与她心知肚明,皇帝没有大肆纠察,她还以为是他顾念易决,这会儿才明白他这是借着这个把柄抬举玉粟。

    贵妃心里窝火,虽未发作,一片太平,可宫里的人都知道这是风雨将至之前的冷寂。

    可是还没等贵妃与玉粟的硝烟燃起,夷国的王子却不请自来了。

    易臻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一个面生的婢女轻手轻脚的走了近来,“殿下,该用早膳了。”

    易臻回身往屋中走去,婢女端来铜盆,待易臻净了手,连忙递上了干净的帕子,之后又有条不紊的将几道清淡的菜摆到易臻面前。

    易臻心下有些惊奇,这婢女倒是做事沉稳,做起事来比起阿兰还要麻利几分,这才过了几日,也不知谢俞与林阳从哪里寻了一位这般可心的婢女。

    易臻心里记着夷国使臣的事,没有多少胃口,简单吃了一些,谢俞便立在门外请安了。

    婢女将东西收拾好,瞧见谢俞时,得体平静的面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淡淡的僵硬。

    她被林阳从府上挑出来临时照顾公主时,这位谢公子在她面前轻缓细致的说了不少要注意的东西,从公主起身后要练剑,公主喜欢的口味,公主午时要小憩,林林总总说了两个时辰。

    说句大逆不道的,这温柔细致的做派哪像是伺候公主,殷勤小心的劲都快赶上夫君伺候娇气柔弱的娘子了。

    谢俞向易臻禀告了招贤阁的事,易臻知道谢俞清正,又才高八斗,正好震慑招贤阁中恃才傲物的才子们。

    招贤阁在谢俞的打理下蒸蒸日上,连谢俞本人成了文人墨客中不可逾越的高山。

    易臻近日也听暗卫说了不少谢俞被人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挑衅,最后又以各种千奇百怪的手段的偶遇,那些人太过热情,以至于谢俞每次出门都得遮掩一番。

    而此刻受人吹捧的清雅公子正站在易臻身前,身子挺拔,俊逸出尘,温润谦和的眸子中透出些许凝重,“殿下,夷国使臣打着祝寿的旗号,却姗姗来迟,臣听闻夷国之人崇武嗜杀,这些年时常进犯大盛边界,陛下此时设宴,那夷国王子定会张狂无礼。”

    夷国人凶狠无赖,屠杀过不少手无寸铁的大盛子民,谢氏有不少人曾奔赴边关,为救黎民,被夷人砍下了脑袋。

    易臻闻言,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如水。

    上一世夷国王子乌涉在大盛要求皇子与他比试武艺,他这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又天生神力,易决与易蕃很快败在他手下。

    乌涉志得意满,回国后四处宣扬大盛皇族是他的手下败将,说服夷国皇帝进攻大盛边界,生生夺取了十座城池。

    易长风当时也预料到夷国来者不善,见易决易蕃双双落败,以高官厚禄悬赏,却无人敢应。

    易臻看着天光,这个时候易决与乌涉想来已经交手了,上一世易决在乌涉手下只撑了一刻钟,算算时间易长风很快就会下令悬赏了。

    易臻闭上了眼睛,舒缓了紧绷的身体,她将手放在冰凉的长剑上,听见了府外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易臻抬头,夏俊与秦肃苦着脸走了进来,将宫中的形势简单说了几句,便急匆匆离开了。

    若不是被玉粟叮嘱了一句,夏俊根本不会到公主府来,陛下要的是力挽狂澜的武士,公主一个女孩又能顶什么用。

    易臻对夏俊的忽视并不在意,她提起剑看了谢俞一眼,“夷国与大盛血债未偿,乌涉今日来此,乃是先行替祖还债。”

    易臻语气平淡,面上冰寒,墨色的眸子却好似酝酿了一场无可阻挡的风暴,令人见之心悸。

    易臻与谢俞乘着马车入宫后,乌涉已经连赢三场,易决与易蕃如同鹌鹑一般垂头丧气的缩在人堆里,易长风的脸色早已乌云密布。

    谢俞往乌涉身上看去,只见乌涉身高九尺,肌肉虬结,坦胸露乳的举着双臂大声嚎叫。

    乌涉连胜三场,正是斗志昂扬之时,此刻大盛皇帝的儿子全都败在他手上,他对大盛的轻视之心已经溢于言表,那第三位与他对战的小王爷竟然连胳膊也被打折了。

    谢俞心底不由的咯噔一下,他不安的看了易臻一眼,公主身形纤细,发丝在风中微扬,轻柔的似乎一朵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的云朵。

    这样本该被人锦衣玉食好生的保护的金枝玉叶在乌涉手下能有几分胜算呢?

    谢俞说不出他是怕输还是怕公主受伤,可他清楚的感知到,在易臻跳到乌涉身边时,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乌涉怎么也没有想到大盛会派一个弱女子上阵,他惊讶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出手。

    他放肆的打量着面前纤细美丽的少女,眼神中带着黏腻的恶意,他绕着易臻挑衅的走了一圈,将手放在唇边吹了一个口哨,正想说着什么,身子却下意识紧绷往一旁滚了一圈。

    易臻没有给他逃的机会,手上的剑犹如暴怒的游蛇一般死死的缠绕着乌涉,乌涉抽刀来挡,绷紧了身子,对着易臻狠狠砍了过去,一刀下去,紧接着便是乌涉紧握的拳头。

    乌涉本该使出连环刀,可是他自觉大盛都是酒囊饭袋,一个女人根本不配让他出刀,便自负至极的出了拳头,易臻冷笑,丝毫不躲,在他的拳即将砸下来时,她已经一个空翻跃到乌涉身后。

    乌涉脑中一片空白,可脖颈边锋利的长剑已经划破了他的脖子,他已经输了。

    易臻不准备杀掉乌涉,却也不愿轻轻放过他。

    看台上沉寂了一瞬,旋即发出震天的喊声,就连贵妃也忍不住拍了一下掌。

    易臻的目光平静的扫过兴奋的众人,拽着乌涉壮硕的身子转了一个圈,令他朝着东南面,骤然出脚,踢向他的膝盖,竟是将乌涉小山一般的身子踹倒了。

    易臻迟迟没有说话,迫着乌涉直直的跪了下去,她用剑削掉了乌涉的长发。

    众人忽的明白了易臻的用意,易臻在用乌涉的失败告慰亡人,那削掉的发便是日后必斩乌涉首级的意思。

    夷国使臣被眼前变故弄的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去扶乌涉,“放肆,好一个毒辣阴狠的女人,你竟然打伤我王子。”

    易臻目光森冷的看着大放厥词的使者,“上了这演武台,死生勿论,此话乃乌涉亲口所言,你想忤逆乌涉不成。”

    使臣吃瘪,乌涉鼻青脸肿的站了起来,大大方方认了输,他在战场上杀过不少人,谁是装腔作势,谁是真本事,他一点就能瞧得出,方才那少女身上的杀意决非作假,她真的会杀了他。

    乌涉死里逃生,这会儿也老实了,对着易臻行了一个大盛的礼,随后嘟囔,“大盛女帝已经死了十几年,传闻中盛国女子被拘在后宅之中绣花煮饭难道是假的?”

    乌涉想起方才几位酒囊饭袋,对易臻一时生出几分拉拢之心,“殿下强悍美丽,何苦在大盛蹉跎岁月,与这群草包废物为伍,我夷国男儿个个勇猛刚毅,万里挑一。”

    易臻冷飕飕的看了乌涉一眼,随即又看了谢俞一眼,虽然什么都未说,目光里的鄙夷却好似什么都说了。

    乌涉有些不服的看了过去,这时谢俞见公主无恙,心下放松,面上一抹浅笑犹如清风徐来。

    乌涉看得呆了一下,转头看自己的手下,忽然相形见绌,觉得自己夷国人的确有些不堪入目了。

    他总算明白为何夷国铁了心想要占领大盛,这地方人杰地灵,连男人也能长的俊美如画,谁能不眼红。

    易臻赢了乌涉,却无意同易长风虚以委蛇,带着谢俞先行回府。

    马车上谢俞先为易臻检查了伤口,随后捧着易臻的剑反复擦了几遍。

    易臻盯着谢俞,以为谢俞被自己动手伤人的样子吓到。

    方才还临危不惧的她心里有些淡淡的慌乱,糟了,她怎么忘了在谢俞面前装柔弱?

    易臻回想了一下自己与乌涉的对战,一时有些心虚,方才她没有使出什么骇人的招式吧?顶多是削乌涉头发时有些凶残。

    “谢俞?”易臻轻轻叫了一声,谢俞回过了头,易臻却有些目光闪躲了。

    因为她还没有想过谢俞害怕畏惧她的情况。

    “你在做什么?方才的对战叫你害怕了吗?”

    谢俞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可是笑容依旧很温柔。

    谢俞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苦恼,“乌涉杀人不眨眼,公主与乌涉对战,臣自然会害怕,至于这拭剑,臣觉得乌涉粗鄙下作,实在玷污了公主的长剑。”

    易臻微愣,谢俞却已经重新去擦染了血的长剑了。

    乌涉瞧公主的眼神实在下流,这剑上沾了他的血,光用帕子擦是擦不干净的,他还是回去配置一些除味的药材好了。

章节目录

弃子公主重杀回来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客行逆旅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客行逆旅并收藏弃子公主重杀回来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