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臻与乌涉对战,起初在场上还觉得酣畅淋漓,这会儿歇了下来全身似被车轮碾过。

    她所使用的招式是前世在尸山血海中磨练出的,这幅病恹恹的身子被人养的羸弱,连对付乌涉也要使出巧招。

    易臻兀自感叹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赶快将身子锤炼的强大些。

    谢俞专心擦拭剑上血污,抬头见到公主魂游天外的模样,心里倒有些紧张起来。

    大盛崇尚气度高华俊逸潇洒的儿郎,可公主曾被陛下贬至北地荒山,耳濡目染皆是北地民风,难免不被北地健朗壮硕的儿郎吸引,那乌涉虽然举止无礼,身材却高大健壮,颇能引人注目。

    公主被召回王城,陛下欲以公主和亲的心思昭然若揭,公主亦是从小知晓日后命途,如今的失态莫不是被乌涉勾住了心?

    谢俞手中的动作忽然顿住了,“殿下觉得乌涉如何?”

    经过易臻明晃晃的亲近,谢俞已经从当初克制寡言的公子变得松快许多,二人也越来越熟稔。

    易臻听得此话,不觉有异,稀松平常道:"猖狂无礼,徒有体力,脑袋空空一莽汉罢了。"

    易臻话在莽汉,谢俞的心思却不留神落在体力二字,果然公主喜欢的是强悍健壮之人。

    马车一路行至府上,林阳家中被召来的丫鬟已经备好了粥饭,易臻近日察觉到谢俞身上隐约松动的隔膜,便趁热打铁留他一道用饭。

    谢俞本觉不妥,可是顾念到宫中那位被公主赞过的乌涉,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

    易臻倒是欢喜,自从宫宴以事,谢俞因宫廷冷漠薄情待她多了怜爱之心,她虽早不在意宫中繁琐之事,却也乐得与谢俞亲近。

    她与谢俞越亲近,她越能从谢俞身上发掘出好处来,谢俞就像是一个灵丹妙药,不止压制了她身上的痛感,如今走的越近,她竟有种耳清目明,无比畅快之感。

    易臻这饭用的轻松,忽的想起暗卫口中所说谢俞备受吹捧一事,难得打趣道:"素日听人说你如今成了个香饽饽,直到今个宴上年轻小娘子伸着脑袋看你,我才觉出所言非虚。"

    谢俞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有些后知后觉。

    倘若有易臻在时,他的目光早被不由自主的吸引住,哪里察觉的到别人如何。

    易臻微惊:"瞧你的人很多,连玉粟都发觉了,你竟是不知?"

    谢俞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只要是易臻问话,他向来是无所不答的。

    他想了一会儿,便揣测着道:"臣见城中脂粉铺子里所用唇脂颜色虽然艳丽,有些成分用多却会伤身,便改了一个方子,不曾想竟被店家传了出去。"

    女儿家爱俏,离不开脂粉等物,那些姑娘没准是见着调弄唇脂的是个男子,觉得好奇吧。

    易臻未曾注意过谢俞竟还调弄过脂粉,"果然是谢氏门楣的公子,无论何时,都不忘雅趣、心志放达,倒也从容。"

    谢俞抿唇,也没有多嘴解释那唇脂起初本是为易臻所调。

    易臻今日胜了乌涉,畅快极了,觉得谢俞被小娘子盯着瞧一事实在好玩,"调弄脂粉只是缘由之一,你不妨猜猜还有什么缘故?"

    谢俞思索了片刻,正色答道:"那便是与招贤阁有关了,许是诸位公子卯足了劲,要在招贤阁里挣个名声,叫家中姊妹们瞧着稀奇。"

    玉仪在皇帝寿宴上与易臻的那场机锋,被臣子看在眼中,传了出去。

    连深宫中的贵妃娘娘都耳闻招贤阁的美名,此阁声名便再也不能小觑,如今朝野动荡,科考一道路途渺茫,借招贤阁扬名也算是曲线救国。

    贵妃宫宴那一场弄巧成拙,反倒帮招贤阁的名气往上又推了一层。

    "谢俞,你便只想了这两个缘由?"

    谢俞思索了一下,慎重的点了点头。

    易臻心里有些想发笑,"你难道从不揽镜自照?"

    这张面若冠玉、清俊温柔的脸蛋怕是多少春闺少女连梦也梦不出的美郎君。

    昔日他只是一个乐师,虽然俊美,却只是叫人眼前一亮。

    如今招贤阁名动京师,即使只顶着一个公主属臣的称号,却已前途斐然,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这样清俊绝伦,又受文人看重的人物,怎么会叫人无动于衷。

    谢俞面露迷茫,易臻却也不会刻意点拨此事,只是一想起那些傲慢尊贵的姑娘纡尊降贵,碰上的却是个不解风情的不开窍之人,倒也叫她觉得好笑。

    "没什么,不过是些不打紧的玩笑话。"易臻很快便收敛了情绪。

    时日尚早,易臻不准备让谢俞早早离开,便寻了个由头将人留住,丢了一本琴谱,叫他弹琴来听。

    谢俞正襟危坐,神色雅正,修长的指间便流泻出动听美妙的乐音。

    易臻闭目歇息,心里却琢磨着叫人布置练功等物,阿兰不在府上,此事便只好交由林阳来办。

    林阳好歹是世家子出身,置办演武场应该也不算难事。

    易臻心里打定了主意,唤了林阳将此事吩咐了下去,没过过久,林阳跑的一头是汗,回话说事情已办妥当,兵器都是现成的,使些银钱便能买来,只是武服护腕等物需得量了尺寸才能做。

    林阳引来量身的是个老妇,妇人一进府便被府上气象震住了,后来听闻自己面前的竟是大盛的公主,这手腕子便抖的停不住。

    谢俞手下琴音渐停,看着老妇慌张局促,一时不察,将易臻手腕勒出一个红痕,忽的有些看不去了。

    他站了起来,走到哆哆嗦嗦的妇人面前,接过了量体的工具,道:"殿下,让臣来吧。"

    老妇慌张忙乱,不敢瞧公主,林阳却是个人精子,早便猜出公主与谢俞之间非比寻常,倒也没有阻碍,拉着妇人退了下去。

    易臻一直未言,直到谢俞走上前,动作轻缓的量了肩臂的尺寸,"我难道生的很吓人?"

    谢俞微微躬身,替易臻比着腰围,"殿下乃皇室公主,手掌生杀大权,升斗小民不知公主品行自是怕的。"

    待量到胸膛尺寸时,谢俞微微侧过头,用尺子虚虚比了一下,将尺子收了起来,将尺寸记在一张纸上。

    这一番忙活下来,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谢俞捏着记着尺寸的纸忽的指尖发烫,心里生出了些许不情愿。

    事关公主,他忽的不想将这些事假手于人,谢俞眸子里的情绪几经变幻,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殿下,裁衣之事臣也晓得的。"

    易臻惊讶的抬起了头,并未裁制缝衣之事放在心上,听见谢俞会做,便也不准备烦扰别人。

    此事了后,易臻揉了揉眉心,便欲歇息,丝毫未察觉谢俞冷白的面上已经泛出些许红晕,好似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

    谢俞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接下了为公主制衣的差使,次日一早便要去绸缎庄里为易臻选用制衣的布料。

    林阳在知晓谢俞要出门,擅自做主禀告了公主,待看见易臻唇边染笑,还赏赐给了他一方砚台,林阳不由的攥紧了拳头。

    公主性子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决非轻易便可交托信任之人,没想到他另辟蹊径,竟然夺得公主的欢心。

    林阳忍着心下那点子羞耻,义正辞严的拦住了谢俞的车马,叫他等着公主。

    等到谢俞与公主相携离去,林阳心中激荡,公主与谢公子站在一起当真是赏心悦目。

    他这一做法,虽是将荣辱系在了谢公子身上,可觉得异常妥帖,毕竟谢公子那样清俊温柔而又纯情的郎君,待公主尽心尽力,他若是个女子,能得一个这般漂亮又能解意的公子,早便被迷的神魂颠倒了。

    至于公主和亲的可能,林阳早便将之抛到脑后去了,自从公主入京以来,大皇子接连被斥,公主平步青云,不仅建立招贤阁的势力,还在众臣手足无措之时重挫乌涉,种种行事哪里是个耳根子软的懦弱少女。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他们这帮臣子太保守,怕是跟不上公主搅弄风云的步子。

    易臻点算旧部遗留的暗桩时发觉自己也有不少绸缎铺子,可惜无人打理,以至于门庭冷落,生意平平,阿兰外出也正是因此事而去。

    易臻同谢俞来的是王城中的头号招牌的锦绣阁,阿兰这几日写了不少信说是绸缎铺子无人可用,实在回天乏术。

    趁着闲来无事,易臻便想着到锦绣阁中取取经。

    哪知刚到铺子,便见一个黑洞洞的东西飞了出来,易臻还没有看清,谢俞先迈了一步,带着易臻身子一侧,躲过那场无妄之灾。

    飞出来的是个算盘,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滚珠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易臻与谢俞往后撤了一步,只见铺子里一群仆妇小厮压着人一个人狠力击打。

    那人蜷缩着身子,身上被踩的脏兮兮的,狼狈的护着脑袋,许是被人踢到痛处,他闷哼了一声,脑袋无力的垂了下去,竟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顾公子?"谢俞惊讶。

    顾淇猛然抬头,眸子迸发出光亮,"殿下救命!这群刁奴实在胆大包天,这侧妃还未进门,便纵容下人胡作非为,阿姐身怀六甲,这些人登门欺辱,动辄摔打,无非是欺辱阿姐无人撑腰。"

    "殿下,顾淇昔日虚度光阴,沦落至此,不为为惜,今日竟眼睁睁看着阿姐受辱,却无能为力,顾淇愿以命相求,殿下,请救我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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