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书再次看见延益的时候,她唯一的反应就是恸哭。

    她没法组织完整的语言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只能紧紧拉住延益的手,一刻都不愿意松开。

    “应书,我不走。”

    延益轻轻地拍了拍应书的脑袋,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

    “你不要害怕。”

    应书实在太害怕了。她一遍一遍地给自己洗脑,告诉延益还没有死。

    可是心里又在害怕,假如延益真的死了,延益早就死了,她要怎么办。

    幸好,她的坚持得到了回应。

    等好不容易平息了情绪,应书问延益:

    “延益,你是怎么从天堑脱身的?众神都说你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有没有受伤?”

    “我也以为自己活不成了。”

    延益说:“当时我的元神溃散,但是幸好我的身体里,还有你的另一半元神。我用你的元神在天堑里勉强维系着神识不灭,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我的腾蛇印记滚烫,应书,是你将我从天堑召唤出来的。”

    “是我召唤?”

    应书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个印记当时确实滚烫,炙热得仿佛要将她的魂魄都给燃烧殆尽。

    “延益,你平安了,是吗?”

    延益点头:“是的,我平安了。”

    延益回到了上神界,众神的反应各不相同。

    腾蛇一族十分欢喜,挨家挨户都张灯结彩地庆贺延益的平安归来。

    而也有些神,怀疑揣测,始神当年都陨落在了天堑,延益怎么能够从天堑平安脱身?

    这些应书都不在意,她只要延益活着就好了。

    腾蛇一族的人,也将应书视作了恩人,族长甚至决定,给应书和延益重新办一次婚礼。

    二人第一次的婚礼办得仓促,如今延益从天堑死里逃生,犹如新生,办一个隆重的婚礼,也给往后新的生活作一个新的开始。

    应书以为,从此她会和延益幸福地生活下去,若她没有发现延益那些异常的话。

    新婚夜,应书发现延益的胸口有一个很奇怪的印记,黑色的云纹同黑气交织缠杂在一起。

    “这是什么?”

    延益压下眼底的猩红,拉上衣襟将胸口的印记遮住:“我在天堑的时候,受到魔气侵入,不过过些日子我就能够净化干净的,不必担心。”

    延益还是与从前一样,忙着学习法术,忙着学习族中事务,忙着修炼,忙着降除妖魔。

    但是他对待妖物的手段变得残忍,几乎每一个妖物,无论好坏,无论有无作恶,都会被延益虐杀。

    妖丹不知所踪,延益声称妖丹随着皮肉一起被碎成齑粉。

    应书发现延益的脾气越来越暴虐,侍女不小心打翻了茶水,被他掐住脖子,眼里面的杀意滔天。

    “延益你放手。”

    应书冲过去,将侍女拉到自己身后,她看着延益的双目猩红,是越来越难以压抑的痛苦和暴戾。

    “延益,你怎么了?”

    应书害怕,但是她伸手拉住延益,想要将延益从痛苦的深渊拉回来。

    延益,他变了。

    痛苦和暴戾,绝望和嗜血,紧紧纠缠着他,往日的清风明月,都已消弭不见。

    众神将延益囚禁起来,得出最后的结论:

    延益并不是延益,而是死后的执念和邪魔融合,生出来的一个怪东西。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从天堑逃出来的,但是必须将他处死。

    “你们不许伤害他。”

    应书将延益紧紧护住,可是一下瞬她的腹部就被延益的手从背后贯穿。

    “延益……”

    应书看着自己元神当中的枝叶迅速枯萎,知道自己正在快速死去。

    “延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应书转身抱住延益。

    延益的目中出现了两股力量的缠斗。

    一股力量是嗜血的魔邪,一股力量是延益自身的意识。

    “延益,我会救你。”

    当初你被妖蛟所伤,我能救你一次,那么这一次,你被魔邪侵入神识,我也能救你第二次。

    应书催动自己余下的所有神力,用自己剩下的一半元神凝结成青绿色的洗神液。

    应书的身体开始溃散,洗神液泛出柔白色光芒,将延益包裹在白光之中。

    神力与邪魔之气相互抵消。

    延益的魔气变得越来越淡,眼里的清明逐渐归来。

    他双目出神,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上还沾染着应书的血。

    可是应书已经消散在天地之间。

    她用自己的元神救了他两次。

    她怎么可以,他怎么配呢?

    梦境里地应书死了,梦境外的周应书醒来,她一时怔怔,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五公主周应书还是绿绒蒿应书。

    这个梦境,实在太过真实。

    “华绘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场梦,体验极致的爱与奉献。”

    周应书真想痛打华绘道,极致的爱,为爱孤注一掷奉献一切?

    那自己呢?爱人之前,不应该更爱自己吗?

    感应到周应书恨恨的目光,华绘道说:

    “小女娃,你知道黄泉主为何会应准放你的魂魄离开黄泉,穿越到周应书身上吗?那是因为上一世的你死在十七岁,你欠了一个人一世情劫,这一世,你要还何延益一世情劫。”

    周应书打断华绘道:

    “不是黄泉主可怜我,才会让我重来一世,化解前世恩怨吗?”

    华绘道哈哈大笑:“一样一样。化解前世恩怨,还前世的债,说法不同,本质是一样的。”

    “小女娃,你记住了,你这一世的任务,就是作为何延益的情劫。令他爱憎恨,令他求不得。”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

    “黄泉主允诺你,你若事成,陈怀石便可去投胎。黄泉主是什么人,三百多年都没对你心软,突然转了性?是我给你的这个机会,你记住了,唯有助何延益度过情劫,陈怀石方可转世投胎。”

    华绘道龇了龇牙:“你上一世破坏别人命数,原本应入畜生道受罚,因迟迟不去投胎才侥幸逃脱,此次你若是可戴罪立功助何延益飞升归位,不仅全了你心中所求,我还可许你一个正道仙途。”

    “我哪里破坏别人命数!”

    周应书十分冤枉,上一世死得这么惨,她还没地方去哭诉呢!

    如今跑出来一个华绘道,强按着她去签“卖身契”。

    周应书不懂,什么才算做是情劫?

    上一世,赵择林亲手杀了陈秋宜的亲人,害死陈秋宜,自己最后选择和陈秋宜自尽。

    这还不够爱憎恨,求不得?

    这还不够刻骨铭心、痛彻心扉?

    周应书深深怀疑那些神仙是不是心理扭曲,好好地找个对象安安生生地过小日子不行,非要弄得你死我活,你爱我不爱的。

    “记住,我说的话。”

    何延益比周应书晚醒了片刻,华绘道提醒周应书,言止于此。

    何延益的表情有些阴郁,他坐起身,指着华绘道说:

    “你是自己滚,还是我找人把你拖出去。”

    何延益看来是生气了,周应书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

    不对,奇怪,自己为何要怕他?

    周应书发现那个该死的梦境,让自己无意之间对何延益有了一层上神的滤镜,不自觉地在心里会认为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随手就能捏死她的那种厉害。

    华绘道若是知道周应书此时的想法,大约会气得吐血。

    他苦心积虑让两个人谈了一场虐恋情深的生死恋爱,周应书从头到尾就像个油盐不进还跑偏了的差等生,拿着答案都能抄错题。

    华绘道:“诶~莫要如此无情呀。”

    何延益起身,抽出剑,刺向华绘道。

    动作一气呵成,周应书还没看清楚何延益是怎么拔剑的,剑就已经架在了华绘道的脖子上。

    “我最痛恨擅作主张之人。”

    周应书咽了一口口水。

    华绘道伸手摸了摸剑刃,剑刃削铁如泥,只轻轻地触碰,就划破了手指上的皮肤。

    华绘道:“啧啧啧,你看果然不同,这里明明有我和五公主两个人,你为什么偏偏只针对我?”

    周应书急忙狡辩:“是你把我抓过来的。”

    “你将她完好无损地送回去。”

    周应书不知何延益这是托付还是命令?

    看他拔剑直指华绘道,不像是有什么交情。

    但是他又让华绘道把自己送回去,好像又有这么几分交情。

    华绘道给了站在一旁的周应书一个眼神暗示。

    周应书看着眼睛犹如抽筋一般的华绘道,头皮发麻。

    人家都已经赶人了,这个华绘道真是的,非要她做死皮赖脸的事情。

    唉。

    叹了一口气。

    周应书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抱住何延益的腰。

    周应书明显感觉到何延益的身体一怔,她鼓起勇气,心里默念着“为了任务”替自己打气:“我想过了,你要报血海深仇也罢,你要做乱臣贼子也罢,我都和你在一起。”

    华绘道对周应书的反应很是满意,催促何延益:“何延益,人家五公主一介女流,都愿意为了你冒这么大的危险,你还有什么不敢当的呢。”

    何延益的身体僵硬,说的话更是硬邦邦。

    “华绘道,你现在立刻,就送她回去。”

    周应书追问:“我并不会阻止你现在做的事情,我在你的身边也影响不到你什么,为什么非要将我送走?”

    “你的存在,对于我而言就是一种痛苦。”

    周应书深疑自己哪来这么大的影响力,只是存在就成了何延益的痛苦。

    活成了人精的华绘道,却是一点,就通明了何延益藏在话里的那点心思。

    他煽风点火说道:“回不去了,五公主已经被划为叛军一党,一旦回去,周帝得把她五花大绑压入大牢,轻则废为庶人,重则斩首示众。”

    不至于吧?

    周应书深深怀疑华绘道在胡说八道。

    何延益翻转剑身,剑光闪过,在华绘道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

    “啊呀呀,你小心一点!这是人脖子不是鸡脖子鸭脖子。”

    “我再说最后一遍。”

    剑刃一寸寸抵入华绘道的肌肤,华绘道暗道这混小子不会来真的吧,立刻服软:“好好好,我送她回去。”

    周应书瞪了华绘道一眼,这老东西怎么一点原则都没有的。

    何延益收了剑,华绘道对着周应书露出两颗大白牙齿。

    周应书暗道不好,这老东西又有什么坏心思。

    果不其然,一脱身,华绘道喊了一声后会有期,就溜了。

    来的时候大变活人,嗖地一下出现在房间里。

    走的时候也是大变活人,嗖地一下人影都不见了。

    华绘道走了以后,屋子里的结界也同一时间破掉。

    周应书与何延益大眼瞪小眼,她一把子抱住床栏杆:“我打定了主意不走,你就算把我送走了,我也会跑回来的。”

    周应书想的是,就算自己真的走了,华绘道也一定会把自己再抓回来的。

    如他所说,自己这辈子就是来给何延益还情债的。

    人真是不要欠债啊,有些债死了都追着你。

    何延益想起梦境当中的一些事情,深觉头痛,怎么事情突然就变得不受他的控制了。

    他实在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何延益问周应书:“你若不走,我当如何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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