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酒只有一点不好，就是白长了一张嘴却不爱说话。
可相应的他也不爱说谎，答应别人的事一定会做到。
过了一会儿，黎湘把手抽回来，想要掩饰什么似的转而抓住了无辜的果汁杯。
半杯草莓汁还在持续散发着甜蜜的气息。
黎湘清了清喉咙，垂眸看着季酒映在杯壁上的模糊倒影。
“不是现在就原谅你的意思，”黎湘小声说，“具体得看你后面的表现。”
“我知道。”季酒点了点头。
只是沉默惯了，也内敛惯了，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这个界限应当在哪里。
于是季酒虚心求教。
“是想到什么都可以跟你说吗？”
黎湘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地看着他：“嗯……也不用什么都说？”
毕竟是成年人，有些不适合说出来的事还是自己知道比较好。
季酒微微扬了扬眉，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果然被黎湘捕捉到了。
“你现在在想什么？”
“想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买家具。”季酒说。
他看着黎湘，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认真，似乎真的被这个问题所困扰，不知道该不该说，只好诚恳地问，“这个可以吗？”
“……可以。”
就是感觉怪怪的。
黎湘狐疑地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出预谋作案的痕迹，可是失败了。
“确实不是很难，”季酒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真诚地说：“我觉得我应该很快就能习惯。”
他说着抿唇笑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朝正在拼拼图的小柳看了一眼，又问黎湘：“要不要把小柳也带上？”
“嗯？”黎湘一时没反应过来。
“去家具店。”季酒说，长长的睫毛半垂下来，将一些情绪遮盖住了，“你刚才说‘可以’。”
-
他绝对是故意的。
直到三个人并肩走在明亮的家具店里，黎湘的心里还在这么想着。
季酒什么都要买。
大到卧室的睡床小到书桌上的台灯都很需要，黎湘感觉他回国的这大半个月恐怕是裹着睡袋睡在空无一物的房子里。
导购热情地介绍着一张床架，从用料到工艺说得头头是道，因为真的很专业，所以黎湘竟然也有点动心。
“我觉得还不错？”黎湘看向季酒，不太确定地问。
“嗯，”季酒沉吟，才露出一点迟疑的表情就感受到来自黎湘的注视，他便想起自己刚刚做出的保证，斟酌着说：“尺寸不是很合适。”
黎湘不太明白。
“有点太小了。”季酒道，“跟卧室的整体布局不太适配。”
他看着黎湘，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语气很是正经地说：“应该先去我家里看看，我的卧室……”
他还想解释一下卧室的布局和尺寸，以及他打算把床放在哪里，因此需要买多大的，可黎湘的脸已经红了一半，像未落尽的晚霞。
“这句话是不是不该说？”季酒自顾自地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黎湘：“……”
不知不觉走到餐厅的区域。
“姑姑，你看这个怎么样？”垂在身侧的手被晃了晃，探头过来的小柳拧着小眉头扁嘴道，“姑姑，你在走神哦。”
黎湘连忙收敛思绪，侧头看了一眼季酒。
“小柳觉得这张桌子不错，问你的意见。”指着面前一张桌面是大理石材质，没有桌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金属圆球的创意餐桌，季酒轻声提醒。
小柳显然对能映照出人影的金属圆球很感兴趣，正一只手牵着季酒，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在圆球表面摸了摸。
留下一个小小的、模糊的掌纹。
小柳转头叫黎湘，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姑姑，看！”
果然是小孩天性，纯真得很。
“看到啦，”黎湘揉了揉小柳的头发，对身侧的季酒道，“这么容易留下指纹，感觉买回去以后要经常清理，会不会太麻烦？”
“有阿姨就还好，”季酒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就是阿姨可能会在心里骂我。”
他围着这张餐桌转了一圈，因为一只手还牵着小柳，所以小柳也跟着一起转了一圈。
小柳用一根手指轻抵着金属圆球表面，一圈转完，她看着自己画出来的那道痕迹忍不住笑了，很是得意地问：“姑姑，你猜这是什么？”
黎湘沉吟片刻：“一个圈？”
小柳：“……”
“给你提示一下，这里，”小柳用手指点了点圈上的某一处，“是百慕大三角区。”
黎湘：“……”
小柳的手指往旁边挪动，努力引导黎湘这个笨学生：“这是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然后又挪了一点距离，“这个是巴尔别克神殿遗址。”
黎湘完全跟不上她的天马行空，但很欣慰去年送给她的百科全书没白送，很有价值。
“唉，姑姑好笨。”小柳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像一个无法在学生那里获得共鸣的老师。
不过她只哀叹了几秒钟就凑过来，伸手拍了拍黎湘的腿安慰她，用一种“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侄女自然不嫌姑姑笨”的语气说，“上次我考爸爸，爸爸也不知道这些，可见这个世界上不聪明的人是很多的，所以姑姑你笨一点也没关系。”
黎湘无声叹气，眼尾却扫见一旁的季酒正低头轻笑，便拍了拍小柳的手道：“你去问问小酒叔叔，看他知不知道，毕竟他可是这个世界上很少见的聪明人。”
小柳闻言顿时升起希望，眼神发亮地看着季酒。
“你坑我。”季酒看了她一眼说道。
“谁让你笑我。”黎湘却是故意不看她，扬起唇角道：“而且我又没有乱说，你是很聪明啊。”
她这样鲜活，像一只蓬起羽毛洋洋得意的小鸟，是分开后这几年季酒会在梦里见到的样子。于是季酒只得认了，帮她哄她没哄住的孩子。
半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小柳保持齐平，季酒竖起一根手指在小柳的指纹旁边按下自己的，很耐心地问她：“那这里是苏美尔遗迹吗？”
小柳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季酒。
季酒的手指又往旁边移动：“那我猜这是巴比伦空中花园？”
小柳连连点头，半转过身体兴奋地对黎湘道：“姑姑你说得对，小酒叔叔真的很聪明，他知道！”
说完干脆挣脱黎湘的手，跑到季酒身边跟他头对头地指着那条闭合的线圈嘀嘀咕咕起来。
黎湘：“……”
几分钟后，自觉收获了知己的小柳很是满足，竟然张开手示意季酒抱她。
季酒从善如流。
“自从她自己走路不太摔跤以后就很少让人抱了，看来她真的很喜欢你。”离开餐桌区域的时候黎湘还对此耿耿于怀，“那个线圈有这么大魅力吗，到底是什么？”
“想知道？”季酒伸手拿过一个小鳄鱼的抱枕递给小柳，闻言转过头看她，眼里满是笑意。
“想。”黎湘毫不犹豫地说。
“可是小柳说这是我们两个聪明人之间的秘密。”季酒说。
一同看过来的小柳点了点头，趴在季酒怀里咯咯笑了。
黎湘沉默。
正好这时三人走到灯具区，小柳被眼前造型各异的吊灯迷住，觉得每个都很漂亮，一双眼睛根本看不过来。
趁小柳不注意，黎湘飞快扯了一下季酒的袖子，指尖沿着表沿擦过他的手腕。
几乎察觉不到的触碰。
“趁现在快告诉我，长话短说。”
可是季酒却没有反应，黎湘忍不住又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嗯？”季酒这才慢吞吞地抬起眼睛。
小柳似有所觉，在季酒怀里扭动了一下身体，黎湘谨慎地没说话，等小柳再次转头去看新的灯时她伸手在半空中画了个圈。
“哦。”季酒微微点头，却没什么反应。
又往前走了一段，小柳的注意力完全被一盏水母造型的灯吸引，季酒忽然凑过来，几乎贴在黎湘耳边说：“北纬三十度纬线圈。”
他说得很快，声音很轻，呼吸也很热。
还有一点从颈间传来的淡淡青草味。
以至于黎湘根本没听真切，而是再次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他绝对是故意的。
可相应的他也不爱说谎，答应别人的事一定会做到。
过了一会儿，黎湘把手抽回来，想要掩饰什么似的转而抓住了无辜的果汁杯。
半杯草莓汁还在持续散发着甜蜜的气息。
黎湘清了清喉咙，垂眸看着季酒映在杯壁上的模糊倒影。
“不是现在就原谅你的意思，”黎湘小声说，“具体得看你后面的表现。”
“我知道。”季酒点了点头。
只是沉默惯了，也内敛惯了，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这个界限应当在哪里。
于是季酒虚心求教。
“是想到什么都可以跟你说吗？”
黎湘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地看着他：“嗯……也不用什么都说？”
毕竟是成年人，有些不适合说出来的事还是自己知道比较好。
季酒微微扬了扬眉，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果然被黎湘捕捉到了。
“你现在在想什么？”
“想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买家具。”季酒说。
他看着黎湘，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认真，似乎真的被这个问题所困扰，不知道该不该说，只好诚恳地问，“这个可以吗？”
“……可以。”
就是感觉怪怪的。
黎湘狐疑地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出预谋作案的痕迹，可是失败了。
“确实不是很难，”季酒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真诚地说：“我觉得我应该很快就能习惯。”
他说着抿唇笑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来朝正在拼拼图的小柳看了一眼，又问黎湘：“要不要把小柳也带上？”
“嗯？”黎湘一时没反应过来。
“去家具店。”季酒说，长长的睫毛半垂下来，将一些情绪遮盖住了，“你刚才说‘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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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绝对是故意的。
直到三个人并肩走在明亮的家具店里，黎湘的心里还在这么想着。
季酒什么都要买。
大到卧室的睡床小到书桌上的台灯都很需要，黎湘感觉他回国的这大半个月恐怕是裹着睡袋睡在空无一物的房子里。
导购热情地介绍着一张床架，从用料到工艺说得头头是道，因为真的很专业，所以黎湘竟然也有点动心。
“我觉得还不错？”黎湘看向季酒，不太确定地问。
“嗯，”季酒沉吟，才露出一点迟疑的表情就感受到来自黎湘的注视，他便想起自己刚刚做出的保证，斟酌着说：“尺寸不是很合适。”
黎湘不太明白。
“有点太小了。”季酒道，“跟卧室的整体布局不太适配。”
他看着黎湘，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语气很是正经地说：“应该先去我家里看看，我的卧室……”
他还想解释一下卧室的布局和尺寸，以及他打算把床放在哪里，因此需要买多大的，可黎湘的脸已经红了一半，像未落尽的晚霞。
“这句话是不是不该说？”季酒自顾自地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黎湘：“……”
不知不觉走到餐厅的区域。
“姑姑，你看这个怎么样？”垂在身侧的手被晃了晃，探头过来的小柳拧着小眉头扁嘴道，“姑姑，你在走神哦。”
黎湘连忙收敛思绪，侧头看了一眼季酒。
“小柳觉得这张桌子不错，问你的意见。”指着面前一张桌面是大理石材质，没有桌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金属圆球的创意餐桌，季酒轻声提醒。
小柳显然对能映照出人影的金属圆球很感兴趣，正一只手牵着季酒，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在圆球表面摸了摸。
留下一个小小的、模糊的掌纹。
小柳转头叫黎湘，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姑姑，看！”
果然是小孩天性，纯真得很。
“看到啦，”黎湘揉了揉小柳的头发，对身侧的季酒道，“这么容易留下指纹，感觉买回去以后要经常清理，会不会太麻烦？”
“有阿姨就还好，”季酒说，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就是阿姨可能会在心里骂我。”
他围着这张餐桌转了一圈，因为一只手还牵着小柳，所以小柳也跟着一起转了一圈。
小柳用一根手指轻抵着金属圆球表面，一圈转完，她看着自己画出来的那道痕迹忍不住笑了，很是得意地问：“姑姑，你猜这是什么？”
黎湘沉吟片刻：“一个圈？”
小柳：“……”
“给你提示一下，这里，”小柳用手指点了点圈上的某一处，“是百慕大三角区。”
黎湘：“……”
小柳的手指往旁边挪动，努力引导黎湘这个笨学生：“这是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然后又挪了一点距离，“这个是巴尔别克神殿遗址。”
黎湘完全跟不上她的天马行空，但很欣慰去年送给她的百科全书没白送，很有价值。
“唉，姑姑好笨。”小柳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像一个无法在学生那里获得共鸣的老师。
不过她只哀叹了几秒钟就凑过来，伸手拍了拍黎湘的腿安慰她，用一种“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侄女自然不嫌姑姑笨”的语气说，“上次我考爸爸，爸爸也不知道这些，可见这个世界上不聪明的人是很多的，所以姑姑你笨一点也没关系。”
黎湘无声叹气，眼尾却扫见一旁的季酒正低头轻笑，便拍了拍小柳的手道：“你去问问小酒叔叔，看他知不知道，毕竟他可是这个世界上很少见的聪明人。”
小柳闻言顿时升起希望，眼神发亮地看着季酒。
“你坑我。”季酒看了她一眼说道。
“谁让你笑我。”黎湘却是故意不看她，扬起唇角道：“而且我又没有乱说，你是很聪明啊。”
她这样鲜活，像一只蓬起羽毛洋洋得意的小鸟，是分开后这几年季酒会在梦里见到的样子。于是季酒只得认了，帮她哄她没哄住的孩子。
半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小柳保持齐平，季酒竖起一根手指在小柳的指纹旁边按下自己的，很耐心地问她：“那这里是苏美尔遗迹吗？”
小柳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季酒。
季酒的手指又往旁边移动：“那我猜这是巴比伦空中花园？”
小柳连连点头，半转过身体兴奋地对黎湘道：“姑姑你说得对，小酒叔叔真的很聪明，他知道！”
说完干脆挣脱黎湘的手，跑到季酒身边跟他头对头地指着那条闭合的线圈嘀嘀咕咕起来。
黎湘：“……”
几分钟后，自觉收获了知己的小柳很是满足，竟然张开手示意季酒抱她。
季酒从善如流。
“自从她自己走路不太摔跤以后就很少让人抱了，看来她真的很喜欢你。”离开餐桌区域的时候黎湘还对此耿耿于怀，“那个线圈有这么大魅力吗，到底是什么？”
“想知道？”季酒伸手拿过一个小鳄鱼的抱枕递给小柳，闻言转过头看她，眼里满是笑意。
“想。”黎湘毫不犹豫地说。
“可是小柳说这是我们两个聪明人之间的秘密。”季酒说。
一同看过来的小柳点了点头，趴在季酒怀里咯咯笑了。
黎湘沉默。
正好这时三人走到灯具区，小柳被眼前造型各异的吊灯迷住，觉得每个都很漂亮，一双眼睛根本看不过来。
趁小柳不注意，黎湘飞快扯了一下季酒的袖子，指尖沿着表沿擦过他的手腕。
几乎察觉不到的触碰。
“趁现在快告诉我，长话短说。”
可是季酒却没有反应，黎湘忍不住又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嗯？”季酒这才慢吞吞地抬起眼睛。
小柳似有所觉，在季酒怀里扭动了一下身体，黎湘谨慎地没说话，等小柳再次转头去看新的灯时她伸手在半空中画了个圈。
“哦。”季酒微微点头，却没什么反应。
又往前走了一段，小柳的注意力完全被一盏水母造型的灯吸引，季酒忽然凑过来，几乎贴在黎湘耳边说：“北纬三十度纬线圈。”
他说得很快，声音很轻，呼吸也很热。
还有一点从颈间传来的淡淡青草味。
以至于黎湘根本没听真切，而是再次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他绝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