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皇帝赵匀继位后,对朝纲进行了大刀阔斧的调整,先是按照赵素的遗旨,将叶科隆升为户部尚书,独揽财政大权,这对叶科隆来说无疑是天上掉了一个大馅饼,机智如他,却也是意料之外。

    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赵匀削减了一番,这无疑是给朝堂增添了几分新气,赵匀这个人,一点也不像自己的老爹赵素,他所作出的每一个决定,让人琢磨不透,却也合情合理。

    话说当年雨丞嫁给叶屾,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并且刘显义承诺过他:“三年为期,若叶科隆掀不起风浪,便可休了叶屾,也算是落叶归根了”,但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在新皇登基之时升了职,地位一跃而起。

    叶屾是个可怜人,生在了官宦之家,命运却任由摆布,她知道雨丞根本对她无意,也知道父亲对权力的痴迷远胜过她,三年之期一到,她便难逃一死。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落泪,在角落里抽泣着,雨丞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于是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张手帕,叶屾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显的她的眼神格外的晶莹剔透,两人这么对视了片刻,叶屾接过了手帕,道了声谢,雨丞转身离去。

    雨丞的心里五味杂陈,也许从那一刻起,他的心里便有了她。

    从此,雨丞对叶屾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冷漠变成了同情,两人从避而不及,到无话不谈,日久生情。

    老天爷总喜欢跟不同的人开相同的玩笑,叶屾有了身孕后,消息就像离弦的箭一样传到了叶科隆的耳朵里,想到刘显义之前对自己的暗算,他不忍心,却又必须除掉这个孩子。

    另一边,刘显义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他早就想到麻木无情的叶科隆不会放过这个孩子,毕竟,阴差阳错的姻缘,这个孩子的出现本就是个错误,可是他还是选择顺其自然,或者说,让这个孩子留下。

    刘显义想着,飞鸽传书给雨丞,让他保护好叶屾,自己这边则令人看住叶府的动向,直到这个孩子出生,叶科隆的算盘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天夜里,刘显义放飞了带着书信的鸽子,鸽子顺着河西的方向飞得越来越远,刘显义松了一口气,谁曾想这一幕,刚好被潜藏在府里的奸细看得一清二楚。

    叶科隆拍手大笑道:“太师啊太师,你越是想留下这野种,越是暴露了你急于求成的弱点啊。”

    随后,叶科隆命管家孙荣源快马加鞭赶往清阳,随后又放出了一只信鸽,与孙荣源同向而去。

    转眼间叶屾已经八个多月了,眼看就要到了临盆的日子,这期间,雨丞万分的谨慎,叶屾所服用的每一味药材,都由清悟的下人去买,厨房送来的膳食,都由雨丞先行品尝。

    孙荣源赶在临盆的前一个月到了清阳,以叶科隆的名义拜访了雨丞,雨丞见宫里来人,连忙出门迎接,茶过三巡,雨丞问孙荣源:“大人此次前来探望拙荆,小人不胜感激啊!”

    孙荣源笑道:“哪里哪里,令正本就是我家主子之女,这父亲来看闺女,不是理所当然嘛。”

    两人说着,孙荣源掏出了一个纸包,里面是叶科隆给的安胎药,说这是宫里太医院批的方子,雨丞想到了刘显义信中的警告,犹豫了一下,可一听是宫里的,怎么敢不笑纳?

    说罢,孙荣源便回去了,表面上说回去,实则住在了附近的客栈,不为别的,就为等大鱼上钩之时。

    雨丞没有给叶屾喝下那安胎药,因为他知道叶科隆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可是,叶屾一听是父亲不远万里送来的东西,便要喝,雨丞劝阻不过,只好煎了一点。

    为什么说叶屾是个悲情的人,就因为她的愚蠢和对叶科隆盲目的信任,才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雨丞来回踱着步,心中的焦急掩盖不住,只见一个个侍女和接生婆进进出出,急的他连忙问道:“夫人如何了?”。

    郎中不好说什么,因为喝了所谓的“安胎药”,导致胎像紊乱,又是早产,恐怕是凶多吉少。

    雨丞来回祈祷着,仿佛这一刻,一切都停止了,可怕的沉寂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一切,极度的紧绷和突如其来的释放让雨丞瘫倒在地,叫了两个人才勉强扶起来。

    本以为一切都柳暗花明了,可是现实往往总是不尽如人意,孩子在短暂的啼哭后便没了气息,叶屾也因为失血过多变得奄奄一息。

    弥留之际,雨丞紧握着叶屾的手,自己早已哭成泪人,叶屾用尽力气对他说:“对不起,我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雨丞安慰她:“是我害了你们,是我的错!”

    叶屾挺着一口气,说道:“……去找个……好姑娘…嫁了,别…让她……让她吃苦……”

    雨丞哭着说:“夫人,我对不起你……”叶屾摇了摇头,说出了她这一生,也是对雨丞的,最后一句话:“谢谢……你,是我……对不起你……”

    说完,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天上下起了雨,伴随着雷电,雨丞趴在叶屾的床前哭泣,忽然,伴随着一声巨响,天晴了,但是雨还没停。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这个将死的孩子又一次爆发了哭声,而且哭的任性,哭的放肆,他没有死,也有可能,是他的母亲换回了他的生命,雨丞抱着这个孩子,满眼都是不舍。

    叶屾曾对雨丞说过,如果他们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便是极好的,即便没有高官厚禄,也可以安心过一辈子,雨丞给这个孩子取名叫子舒,子寓意着才华横溢,学识过人,舒则寓意着年少能有一番作为,理智充足,可令人想不到的是,打这个孩子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了他不平凡的一生。

    孙荣源回京了。

    叶科隆的阴谋又一次出了乌龙,不仅让雨子舒顺利的出世,还葬送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他自然是悔恨的,不过回头一想,这个孩子是自己女儿用命换来的,虽然福祸难料,却也算得上命硬,他觉得,以后有的是打交道的机会,说不定,会成为他揽权的垫脚石,所以嘛,来日方长。

    叶科隆之所以能混迹官场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他有长远的目光,而且能屈能伸,不以一时成败论英雄,相比之下,刘显义更加精细,可他太容易急于求成,不懂得圆滑行事,某种意义上,是斗不过叶科隆的。

    雨子舒从小就有过人的天赋,无论多么长的诗词曲赋,他都能过目不忘,清悟的门客大多都才高八斗,却也斗不过一个黄口小儿,随着他一天一天长大,雨丞便把清悟的掌事权交给了他。

    春去秋来,花落有时,二十年光阴似箭,值得停留的,总会转瞬即逝。

    雨子舒卧坐在书房里,此时的他,已是个翩翩公子,俊秀非凡,风迎于袖,纤细白皙的手轻握着书,嘴角轻钩,美目似水,未语先含三分笑,说风流亦可,说轻佻也行。

    顷刻间,只见父亲雨丞急匆匆跑进来,子舒连忙起身行礼,雨丞喝了一口茶,对子舒说道:“儿啊,你叔父有难了!”

    雨子舒的叔父便是刘显义。

    子舒问其故,原来,这二十年里,叶科隆不断揽权,在朝堂里除了太师,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为了扫清障碍,在几年间用手段害死了很多弹劾他的臣子。

    没等雨丞说完,子舒打断道:“皇上难道没有察觉吗。”

    雨丞叹了口气:“叶科隆在朝堂的根基太深,又没有犯过大罪,皇上是想杀也杀不动他啊。”

    太师刘显义如今已是花甲之年,虽然能镇住叶科隆,但也不是长久之计,若叶科隆把矛头指向他,他便危在旦夕。

    雨子舒想了想,说道:“父亲的意思是,要我入朝为官,协助叔父?”

    雨丞点点头,子舒反问道:“可只靠我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斗得过叶科隆?”雨丞压低了声音:“叶科隆不会动你的……”

    这话让子舒感到不解,可是现在也不是犹豫的时候,经过了这些年的历练,他足以独当一面了,除了妥协,他也别无选择。

    马车临行前,雨丞给了儿子一封信,是写给刘显义的,并嘱咐他见到刘显义才能打开,父子俩人对视了片刻,互相道别后,马车便开走了,雨丞满眼不舍的看着逐渐被激起的烟尘淹没的马车,渐行渐远。

    他知道叶科隆得知雨子舒走后,自己就会成为其下一个目标,至于叶科隆和他母亲的关系,雨丞并没有告诉他,因为雨丞明白,有些事情,不应该知道的太早……

    雨子舒始终都不明白,杀人如麻的叶科隆,为何像父亲说的不敢动自己,也许等到他明白的那一天,他就会后悔当初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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