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
我叫杨柳，是土生土长的青禾人。
我家境普通，父母常常教导我不要惹祸，于是我圆滑、周到。
初一军训那日，我正喝着一瓶水，旁边几人嬉笑打闹着。虽然我很讨厌他们的吵闹，但是我还是忍住了嘴里的话。
也不知何时，我身边走过几个长得有些漂亮，但打扮张扬的女生。
她们与我截然不同，我一时失了神。
旁边那几个男生也不知何时闹到了我的身边，他们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我没有稳住，向侧边倒去，撞到了那个化着浓妆的女生。
她们张口便是：“艹，你他妈没长眼睛！”
我一直道着歉，但是没用，被她们几人架着去了逸夫楼一楼那个大卫生间。
她们朝我的身上泼着脏水，说我身上很臭。
我不臭，那是脏水的臭味！我不臭！
她们用嫌恶的眼神看着我，吼道：“脱！”
我怎么可能脱，我怎么能在这个地方，在众人面前把我的遮羞布撤掉。我哀求着她们，我希望她们能适可而止，我希望能有个人来救救我！
终于，我等到了这个人！
他就像天神降落人间，给这暗无天日的小巷带来了光明。
尽管他戴着口罩，尽管他声音沙哑，但我还是记住了他，我还是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
他知道，我这个样子出门很丢人，于是他摘下了帽子，罩在了我的头上，于是我便这般“掩耳盗铃”似的回到老家。
他说：“到家了这帽子便完成了他的任务，到时候直接扔掉吧。”
但是我不会将它扔掉的。我将它洗净了，放在了书桌抽屉里。每日上学前、放学后我都会看看它、摸摸它。
这段时日，我不停地在人群中搜存着他的身影。
终于，一周后我再一次见到了他，那个锁骨上有颗痣的学长。
每次看见他，我的心便会抑制不住地跳动，我知道：我喜欢他。
尽管我们年纪还小，但是我清楚地知道，我很喜欢他！
运动会上，我终于表白了，但得到的回答却是：“爷不早恋。”
没关系，现在我们现在还小，等我们去了同一个大学我再表白。
但，在我努力学习，拼命追赶他的步伐时，他却向4班的一个女孩告白了。
那个女孩成绩很好，人也漂亮，我很羡慕她。
他说了不早恋，但是却愿意为她破例，而我却不是那个幸运儿。
但是，我依然没有停下追赶他的脚步。
我的成绩从初一的班上十七名，渐渐进步到了现在的班上前六。
我相信，只要我站在了高处，他终究会看见我！
他快中考了，他似乎放弃了她，不再给她送早餐，他的朋友也不再叫她嫂子。
我觉得，我又有希望了！
日子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过着，一晃眼便到了冬天。
这天是周五，放学时，我从自行车棚推着单车正往校门口的方向去。
我无意间的一扭头，便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我越过体育器材室的窗口向内晃了一眼，看见里面有几个女孩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月，看着他喜欢的那个姑娘。
我不知道她们在里面说了些什么，但情况应该不妙。
下午放学后，老师都去五楼开会了，同学们又都溜得很快，现在楼下走廊里除了值日的便没什么人了。
我不敢上前帮忙，但我又找不到人求救。
以往发生这种事都没有人敢管，除了他，而他不在青禾，我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我眼睁睁看着她们扒掉了她的衣服，看着她们拿着DV将她的酮体录了下来。
我的双腿像是被灌了铅，迈不动步子，脑子也晕晕乎乎地，张不开嘴说话。
如果那日他没有出现，我是不是便会这样？如果我进去阻止，我不是会再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她们会不会连我一起“收拾”了？
是呀，我是胆小的。我不敢在外面惹事，因为我的家庭负担不起我惹事后的烂摊子。
对不起，你拯救了我，而我看见有人在欺负你的姑娘，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的手在她身上□□，看着那些球一个个地砸在她身上，看着球拍一下下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没有掉下一滴泪。
直到她们发泄完毕，才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我想去那间小屋子里安慰她，但我还是没有迈出这一步。
她应该会生气，她应该不需要我迟来的关心。
于是，我惶惶不安地回了家，而魂魄，却留在了那个长廊的拐角处。
几日后，学校里流传着她的照片，我第一次说出了内心里的话：“她也不愿意，她是受害者，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了！”
我看着她跑进了雨里，却没有勇气上前递出手中的伞。
下午放学时，我看见了他。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还记得上一次的相遇，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而现在却满脸阴郁、眼神阴鸷。
他是来替她“索命的”。
校内每个传阅着她的照片的人、每个用言语诋毁她的人都被他们那伙人揍了一顿。
没多久，他们便被请去了办公室，后面的事，我便没而知了。
他还喜欢她，是很喜欢……
这件事似乎被妥善解决了，学校里没再有不和谐的东西与声音。
后面的六百多个日日夜夜，我再没见过他。
这年深冬，南遥凝冻，老师们提前遣散了走读生。
两日后返校，全校传着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而它对我而言，是毁天灭地的打击。
她走了，被那些人从天台上推了下来。
我不是其中一员，但也是其中的一员。
我的手上“沾着她的血”！
他该有多难过啊……
这件事，让我整个寒假彻夜难眠。
一年半后，我成功考上了省实验。
他成了高三生，每日除了学习还是学习，球场上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
我在人群中匆匆见过他几面。
以前的他总是笑着，现在，他沉默了。
他身高腿长、又长得好看，依然是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存在，但他的周围总是弥漫着阴郁的空气，拒人于千里。
他总是低着头走着。
后来我发现，每天晚上，他总是抬头看着月亮失神。
那年夏天，他考上了南大，读了法律系。
再后来，我也上了南大。
他没有参加任何社团，只是每次的辩论赛他都会参加，而我，就算是翘课也会去听。
不能再让他这样消沉下去了！
我开始假装各种偶遇：与他上同一个选修课、假装不小心打翻他的水杯、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衣服、走路不小心撞到他……
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他都像是没有看见，也没有将我认出来。
赵月，对不起。
但，你也不希望他如此孤独吧……
我在男生宿舍楼下拦住了他。
“岑南风，我喜欢你！”
岑南风语气低缓：“抱歉，请问你是？”
“06年的那个夏天，军训的最后一天，女卫生间，你救了我。”
“哦，是你呀……”
他垂下了眸，双手蜷起，悲伤似乎正啃噬着他。
“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喜欢你。”
“抱歉，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位置了。”
这几年沉默惯了，觉得什么事都无所谓了。今日是我话最多的一次，或许是因为她与她有相同的遭遇，而她比她更幸运……
“我知道你还想着她，但是，你就想这样一辈子吗？”
“这又有何不可呢。”
“她不会希望你这样的！她一定希望你能开心、你能幸福！而不是这样的沉默、孤独……”
“你怎么会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走了，甚至没有施舍我一眼。
“等等，我知道！我知道的！因为我和她有同样的遭遇……我知道……”
“我真后悔，为什么当初救了你！为什么我救了这么多人，却没有人救救她！”
他脊背微弓，脑袋低垂，双眉紧蹙，双手颤抖着。
“啪——”
我的心顿时像是从山巅坠落，被人重重地掷在了地上。
是呀，他救了我，我却连呐喊的勇气都没有，现在还怎么敢腆着脸来找他。
后来，我便没有再刻意出现在他面前了。
大一下，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
我正从24小时便利店走出来，路过了一个老巷子，我又看到了他。
他似乎又一次救了一个女孩，他不是很后悔吗？
我驻足打量着这个女孩。
她身材很像她、长相很像她、气质很像她、就连说话的语调也很像她……
救救他吧！求求你了！我在心里祈求着。
两个醉汉被赶跑后，他将她由上至下扫视了一圈。
看见了她的脸后，他的心也曾为之一颤、瞳孔震了一震。
但仔细观察后，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抬步便走。
她终究不是她……
那个女孩拽住了他的衣角：“可以要一个你的电话吗？”
“抱歉……”
他又一次迈了步。
那女孩向前一步，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岑南风，我喜欢你很久了。我知道，你喜欢过一个女孩……”
“你说错了，不是喜欢过，是我爱她！”
“可是她去了天上，她回不来了，难道你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吗？”
她迈步上前，从他身前拥着他。她的双手搭在他的后颈上，努力用唇去寻着他的唇。
他看着这张极其相似的脸，渐渐俯下了身。
在她即将吻到他的唇角时，他推开了她。
“抱歉，我试了，我找不到心动的感觉。”
那女孩苦笑了一下，放下了手。
而我，也彻底放了手。此后，我不再四处搜寻他的身影。
而我的心，似乎空了一块，即使它空了出来，却再也装不下他人。
所以，他也一样是吗？
我家境普通，父母常常教导我不要惹祸，于是我圆滑、周到。
初一军训那日，我正喝着一瓶水，旁边几人嬉笑打闹着。虽然我很讨厌他们的吵闹，但是我还是忍住了嘴里的话。
也不知何时，我身边走过几个长得有些漂亮，但打扮张扬的女生。
她们与我截然不同，我一时失了神。
旁边那几个男生也不知何时闹到了我的身边，他们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我没有稳住，向侧边倒去，撞到了那个化着浓妆的女生。
她们张口便是：“艹，你他妈没长眼睛！”
我一直道着歉，但是没用，被她们几人架着去了逸夫楼一楼那个大卫生间。
她们朝我的身上泼着脏水，说我身上很臭。
我不臭，那是脏水的臭味！我不臭！
她们用嫌恶的眼神看着我，吼道：“脱！”
我怎么可能脱，我怎么能在这个地方，在众人面前把我的遮羞布撤掉。我哀求着她们，我希望她们能适可而止，我希望能有个人来救救我！
终于，我等到了这个人！
他就像天神降落人间，给这暗无天日的小巷带来了光明。
尽管他戴着口罩，尽管他声音沙哑，但我还是记住了他，我还是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
他知道，我这个样子出门很丢人，于是他摘下了帽子，罩在了我的头上，于是我便这般“掩耳盗铃”似的回到老家。
他说：“到家了这帽子便完成了他的任务，到时候直接扔掉吧。”
但是我不会将它扔掉的。我将它洗净了，放在了书桌抽屉里。每日上学前、放学后我都会看看它、摸摸它。
这段时日，我不停地在人群中搜存着他的身影。
终于，一周后我再一次见到了他，那个锁骨上有颗痣的学长。
每次看见他，我的心便会抑制不住地跳动，我知道：我喜欢他。
尽管我们年纪还小，但是我清楚地知道，我很喜欢他！
运动会上，我终于表白了，但得到的回答却是：“爷不早恋。”
没关系，现在我们现在还小，等我们去了同一个大学我再表白。
但，在我努力学习，拼命追赶他的步伐时，他却向4班的一个女孩告白了。
那个女孩成绩很好，人也漂亮，我很羡慕她。
他说了不早恋，但是却愿意为她破例，而我却不是那个幸运儿。
但是，我依然没有停下追赶他的脚步。
我的成绩从初一的班上十七名，渐渐进步到了现在的班上前六。
我相信，只要我站在了高处，他终究会看见我！
他快中考了，他似乎放弃了她，不再给她送早餐，他的朋友也不再叫她嫂子。
我觉得，我又有希望了！
日子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过着，一晃眼便到了冬天。
这天是周五，放学时，我从自行车棚推着单车正往校门口的方向去。
我无意间的一扭头，便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我越过体育器材室的窗口向内晃了一眼，看见里面有几个女孩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月，看着他喜欢的那个姑娘。
我不知道她们在里面说了些什么，但情况应该不妙。
下午放学后，老师都去五楼开会了，同学们又都溜得很快，现在楼下走廊里除了值日的便没什么人了。
我不敢上前帮忙，但我又找不到人求救。
以往发生这种事都没有人敢管，除了他，而他不在青禾，我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我眼睁睁看着她们扒掉了她的衣服，看着她们拿着DV将她的酮体录了下来。
我的双腿像是被灌了铅，迈不动步子，脑子也晕晕乎乎地，张不开嘴说话。
如果那日他没有出现，我是不是便会这样？如果我进去阻止，我不是会再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她们会不会连我一起“收拾”了？
是呀，我是胆小的。我不敢在外面惹事，因为我的家庭负担不起我惹事后的烂摊子。
对不起，你拯救了我，而我看见有人在欺负你的姑娘，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的手在她身上□□，看着那些球一个个地砸在她身上，看着球拍一下下地落在她的身上。
她没有掉下一滴泪。
直到她们发泄完毕，才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我想去那间小屋子里安慰她，但我还是没有迈出这一步。
她应该会生气，她应该不需要我迟来的关心。
于是，我惶惶不安地回了家，而魂魄，却留在了那个长廊的拐角处。
几日后，学校里流传着她的照片，我第一次说出了内心里的话：“她也不愿意，她是受害者，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了！”
我看着她跑进了雨里，却没有勇气上前递出手中的伞。
下午放学时，我看见了他。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还记得上一次的相遇，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而现在却满脸阴郁、眼神阴鸷。
他是来替她“索命的”。
校内每个传阅着她的照片的人、每个用言语诋毁她的人都被他们那伙人揍了一顿。
没多久，他们便被请去了办公室，后面的事，我便没而知了。
他还喜欢她，是很喜欢……
这件事似乎被妥善解决了，学校里没再有不和谐的东西与声音。
后面的六百多个日日夜夜，我再没见过他。
这年深冬，南遥凝冻，老师们提前遣散了走读生。
两日后返校，全校传着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而它对我而言，是毁天灭地的打击。
她走了，被那些人从天台上推了下来。
我不是其中一员，但也是其中的一员。
我的手上“沾着她的血”！
他该有多难过啊……
这件事，让我整个寒假彻夜难眠。
一年半后，我成功考上了省实验。
他成了高三生，每日除了学习还是学习，球场上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
我在人群中匆匆见过他几面。
以前的他总是笑着，现在，他沉默了。
他身高腿长、又长得好看，依然是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存在，但他的周围总是弥漫着阴郁的空气，拒人于千里。
他总是低着头走着。
后来我发现，每天晚上，他总是抬头看着月亮失神。
那年夏天，他考上了南大，读了法律系。
再后来，我也上了南大。
他没有参加任何社团，只是每次的辩论赛他都会参加，而我，就算是翘课也会去听。
不能再让他这样消沉下去了！
我开始假装各种偶遇：与他上同一个选修课、假装不小心打翻他的水杯、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衣服、走路不小心撞到他……
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他都像是没有看见，也没有将我认出来。
赵月，对不起。
但，你也不希望他如此孤独吧……
我在男生宿舍楼下拦住了他。
“岑南风，我喜欢你！”
岑南风语气低缓：“抱歉，请问你是？”
“06年的那个夏天，军训的最后一天，女卫生间，你救了我。”
“哦，是你呀……”
他垂下了眸，双手蜷起，悲伤似乎正啃噬着他。
“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喜欢你。”
“抱歉，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位置了。”
这几年沉默惯了，觉得什么事都无所谓了。今日是我话最多的一次，或许是因为她与她有相同的遭遇，而她比她更幸运……
“我知道你还想着她，但是，你就想这样一辈子吗？”
“这又有何不可呢。”
“她不会希望你这样的！她一定希望你能开心、你能幸福！而不是这样的沉默、孤独……”
“你怎么会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走了，甚至没有施舍我一眼。
“等等，我知道！我知道的！因为我和她有同样的遭遇……我知道……”
“我真后悔，为什么当初救了你！为什么我救了这么多人，却没有人救救她！”
他脊背微弓，脑袋低垂，双眉紧蹙，双手颤抖着。
“啪——”
我的心顿时像是从山巅坠落，被人重重地掷在了地上。
是呀，他救了我，我却连呐喊的勇气都没有，现在还怎么敢腆着脸来找他。
后来，我便没有再刻意出现在他面前了。
大一下，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
我正从24小时便利店走出来，路过了一个老巷子，我又看到了他。
他似乎又一次救了一个女孩，他不是很后悔吗？
我驻足打量着这个女孩。
她身材很像她、长相很像她、气质很像她、就连说话的语调也很像她……
救救他吧！求求你了！我在心里祈求着。
两个醉汉被赶跑后，他将她由上至下扫视了一圈。
看见了她的脸后，他的心也曾为之一颤、瞳孔震了一震。
但仔细观察后，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抬步便走。
她终究不是她……
那个女孩拽住了他的衣角：“可以要一个你的电话吗？”
“抱歉……”
他又一次迈了步。
那女孩向前一步，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岑南风，我喜欢你很久了。我知道，你喜欢过一个女孩……”
“你说错了，不是喜欢过，是我爱她！”
“可是她去了天上，她回不来了，难道你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吗？”
她迈步上前，从他身前拥着他。她的双手搭在他的后颈上，努力用唇去寻着他的唇。
他看着这张极其相似的脸，渐渐俯下了身。
在她即将吻到他的唇角时，他推开了她。
“抱歉，我试了，我找不到心动的感觉。”
那女孩苦笑了一下，放下了手。
而我，也彻底放了手。此后，我不再四处搜寻他的身影。
而我的心，似乎空了一块，即使它空了出来，却再也装不下他人。
所以，他也一样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