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那易如安本是皇室三太子,少时却遭奸人所害,从此便不得不隐姓埋名,辗转人世,后为复仇重返京城,以酒馆生意谋取生机与机遇,苦心经营之下,又以酒楼“锁春风”闻名于世,正处复仇大计与生存之策之进退维谷之际,却巧逢仙缘,被那仙家人物丘阿二人带回了仙家之地——神一门。自此,便展开了其叱咤风云的仙途。

    正所谓:自古仙魔不两立,地裂天崩始成终。

    裁木却是栽木人,因因果果巧成空。

    话说那神一门,乃是十足的仙家气派,金纹壁蟾,龙啸凤吟,天地变幻,不可谓不瑰丽神韵,锦绣莫测。即便是那人间皇宫,亦是也要逊色几分的。

    曾有见者云:雾飞云缭不见踪,须臾转首各不同。

    谁解其中玲珑意,叠叠金展重重峰。

    然而那易如安醒来时,可未曾见到这般叫人惊叹不已的绝景。

    不知多久,易如安恢复了些许意识,本能地从昏迷中睁开了眼,却又即刻闭了目,他回想起了在大漠游历期间被马匪绑架的经历,现在对于遭绑架之事,倒也有了些自己的经验与见解:倘若第一时间被对方发觉自己清醒了,便免不了一顿严刑拷打,亦或者是拳脚相加,是在明;而倘若自己仍伪装着不省人事,倒是能借机观察局势,暗中耳听眼观以搜集匪者情报,待时机成熟则一鸣惊人,是在暗。而他如今深陷贼窝,意欲脱身必然是以小博大,自然要处处留心,不可打草惊蛇,要通过些小心慎微的手段来摆脱这般受人所控之境地。

    然而,他又怎料到,方才那仅仅一刹本能的睁眼,便会被那甚至在一旁对酒欢歌的二人所感知到了。

    但丘阿二人却也不着急戳穿易如安这些小伎俩,兴许是觉得与这小辈玩玩也颇有趣,想看看其能隐忍到何时,毕竟仙途漫漫,甚是枯乏,若是不自寻些趣味,修炼之途怕是容易入了心魔。于是便颇有些顽性地聊起了天。

    而一旁的易如安,自然也是不知这些关节的,只是仍闭着双目,洗耳恭听起了二人的“情报”。

    “丘帮主,这‘春风醉’果真不错吧?要我说啊,咱骆沙帮干脆就劫了这什么破‘锁春风’,问清楚这小二那酒楼里的酒窖在何处,然后杀了这厮灭口,好带兄弟们去把那酒都抢回来,好好享受享受。”

    易如安听的一惊,险些表露出破绽来,但所幸其迅速反应了过来,连忙暗自克制,终是没有流露出分毫动静。

    这声音中颇有些不羁与狂傲,易如安猜想,这兴许是一位马匪中的打斗好手,有他看守自己,要逃脱出去可不易,何况听其所言,这所谓“骆沙帮”的帮主也在一旁,当今的处境可不太妙。

    他眯着一丝眼试图悄悄地打量四周环境,却奈何神态表情不敢变幻得太明显,毕竟此刻不知是否有人正盯着他,于是只是朦朦胧胧地看到一片混沌,索性便也不冒险了,听起了二人的谈话。

    只是他不知,他满以为“狂傲的打斗好手”的那位“马匪”,此刻正对着其对面一个光秃秃脑袋的宽袍和尚挤眉弄眼着,举杯又饮下了一盏好酒,啃下了一块娇嫩多汁的烤鸭来。

    丘和尚无奈地暗自叹了口气,拗不过阿长老,只得与那阿长老对起了戏来:“胡闹!那可是京城!你这厮!要我整个‘骆沙帮’的兄弟们都为了你那破酒,和你陪葬在那帮官兵手下吗?!”

    “帮主,此言差矣,我有一计,可瞒天过海,不惊动京城中分毫势力,而夺得那好酒来,且听我细细道来。”

    易如安又是一惊,连忙屏息侧耳,想听听这伙贼人又有何等诡计来。

    只是,不论他何等凝神,却也听不到任何内容来,只有窸窸窣窣的窃语声如蚊蝇飞舞,反倒在凝神间,隐隐嗅到了些许烤鸭的香味来,于是索性便整理思绪,思量起了脱身之策。

    方才那二位贼人的只言片语,其实让他心中已有了些许对策:“春风醉”的配方,他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他便是这“锁春风”的真正老板,只是他也不会天真的认为交出配方,对方便会放过他,如若是他是这伙人,他必定会灭其口,以绝后患。但交出配方,虽然不得脱身,却也能拖延些许时辰,为其脱身提供些契机来。

    那么接下来,便又是等待时机准备脱身了。

    易如安本打算等到夜里看守者少些时,再佯装醒来,以交出配方之由藉机脱身。

    只是——

    书生挑起眉来,眼含笑意,轻拂白羽扇,微展长袖卷,兀地一声惊堂落木,众人皆凝神。

    只是谁料,此刻“咕”的一声响,寂寥的四周,竟更为寂寥了。

    原是易如安那久未进食的肚囊响了。

    易如安心中大喊不妙,动作却颇快,一个挺身从地板上跃起,目光飞快地扫视四周,谁料,这处境竟和他推测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亭亭玉立的监牢,没有守卫森严的帮众,甚至没有他想象中身材挺拔魁梧的马匪大汉。

    目之所及,唯有一桌,一树,一白须;一酒,一棋,一秃驴也。

    然而不论怎样,此刻确实是经此意外下脱身的唯一机会了。

    只见那易如安起身便跑,虽不知方向,但只消脱离了二人控制,那还不是如鱼入海,鸟上青霄?

    易如安对自己的轻功也是有几分自信的,当年被江湖中的仇家追了数里路可不是白跑的,何况其虽武学造诣不深,可区区只有二马匪在,安能困住他?

    于是易如安轻点地面,向远离二者之地窜去。

    当然,即便如此,他也未曾掉以轻心,游历江湖数年来,他可见识了太多恃才傲物者阴沟翻船了,这也是他未对二者出手的原因所在。

    “丘兄,你观此子如何?”阿长老此刻却白须飘飘,青衫习习,两指捻起棋中一子缓缓落下,轻拂飘须,好一副仙风道骨,哪还有半点邋遢老儿的模样?

    丘和尚见状,一时失语,旋即还是笑应道:“此子随机应变,冷静果敢,尊师重道,是良才也。且年纪轻轻身手不凡,有大道之资。”

    “然。”阿长老轻笑一声,随即探掌轻握,整片空间骤然坍塌蜷缩了起来,再看时,这三人竟在一处大殿中了。

    只见这大殿:渺渺烟云缭,皑皑白麟绕。

    似有旭日升,吟吟若龙啸。

    不见惊鸿展,却闻百鸟嘹。

    太虚安得见?不过众渺渺。

    易如安一时惊住了,原本逃窜着的身形亦顿了下来。纵然其出身皇室望族,又江湖经历丰富,却何曾见过这般仙境?

    然而,这大殿中却也不止他们三人耳,放眼望去,长老三十余,弟子六七个,大殿之上,更有一扬眉厉目,赤袍展展,手持七尺银花枪,脚踏飞腾伏龙展,头戴金丝青云冠者,此乃这神一门当代门主,慕玄天是也。

    “各位客官兴许这时会不解了,为何这偌大的神一门,却只有这不足半百人?”书生语气跌宕,步伐缭缭,手中的白羽扇不紧不慢地扇动了起来。

    “是啊是啊,为何这如此神秀的神一门,又仅仅只有这些个仙老爷呢?” 众人应和道。

    “诸君莫急,且听小生细细说起这仙家的规矩来。”书生微微一笑,悠悠道。

    只见其:

    眉若柳提三春水,眼似碧波燕沾回。

    似有藏龙胸中卧,却是玄机雨中梅。

    这神一门,作为仙家大宗,自然是与我等世俗凡人之徒不同的,倘若要进入其中,一不靠世袭,二不依科举,唯一可靠的除那虚无缥缈的仙缘之外,便只有一种对心性的考验。心性合其道者入,不合其者灭。

    “不合者灭之?”众座哗然。

    “正是,”书生挑嘴一笑,弯弯盈眉似月梢,“仙途之道,本就残酷无比,道高者王,顺者昌,逆者亡,有天资者,若不顺其道,亦不能为对手所用,自然灭之以除后患。”

    “那这易如安日后之道非魔途耶?莫非这神一门,也是那......”

    “仙家宗门我等岂可肆意蜚语耶!”书生竖眉厉喝,扬起扇来,宽袖似鹤展,怒目藏盈月,旋即又平和解释道,“神一门自然是正道之宗,只是那易如安命数如此,其命途性情又诡谲多变。”

    他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也不知是仙缘如此,还是早有命数,总之,在机缘巧合之下,这等日后魔头,竟便在这仁善正道之地,开始了其仙途的修炼。”

    而这大殿中,之所以只有这些许存在,一来是因为这神一门先前遭那鬼狱袭击,元气大伤,精锐尽失,故而才如此急切赶往尘世招新纳才;二来是这些存在,除那门主外,其余尽是如那丘阿二人和易如安者,乃寻才者与新晋弟子也,门中其余长老弟子,平日里自然各自修行,或镇守护宗大阵,巡视宗门,不会平白聚集于此,自然难见全貌了。

    “至于那鬼狱,本乃一代魔道大宗,”书生又叹了口气,“谁又能想到,后来,它竟成了那易如安借刀杀人之利刃,给这神一门带来了灭顶之灾的灾祸,不仅如此,最后甚还折戟在这大魔头手中,”

    众人皆寂寥。

    话说那易如安,既然已通过了这仙缘与心性之考验,自然名正言顺地加入了这神一门。

    “世间贪嗔痴念无数,亦有未觉之欲暗藏杀机,凡世本不易,入仙亦更难。吾神一门立宗千年,底蕴丰哉,磊落光明,渠渠正道,虽鲜有插手世俗,却为人间安乐与那魔道制衡久矣,百载前一场正魔大战,昏天黑地,日月颠倒,正道魔道大宗破灭无数,各派大能陨落者亦有十之八九,吾神一门亦死伤惨重,大伤根基,正是恢复之时。今日尔等既入吾门,且当潜心修炼,维护正道,在场长老皆为吾门精锐,修为皆为金丹之期,可彼此拜认师徒。”那神一门门主慕玄天俯视众生,浮空而立,淡然道。

    虚伪,好一个冠冕堂皇,正道便是蛮横的直截绑人来的么?易如安颇有些不满暗自想到,不过转念一想,江湖确也如此,弱肉强食,弱小者自当受人摆布,便也有些无奈地释然了。

    何况对于进入修仙世界,他还是颇有些兴奋的,这等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存在,对于他的复仇之死局而言,不可谓不是一大解局之策。

    这番境遇,确也让他解了为何自己没有意识便来到了这里,又为何未用绳索束缚自己手脚之困惑。想到先前竟把二位仙人当做马匪,不由一阵好笑,也庆幸并未对他们出手。

    “小子,你是我二人寻来的,也颇有些缘分,倒不如索性拜我为师,做我的亲传弟子,我偶尔也会指导指导你的。”那阿长老仍是一番仙风道骨模样,半浮在空中,轻抚须眉,声音颇有些空灵沧桑,却又刚劲有力,暗含锋芒。

    只是此刻易如安却早已背身去寻师父了,哪听到他这番装模作样。

    “阿老儿,汝这番,可是自作多情了啊。”一旁的丘和尚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哼,这小子,很合老夫胃口,定然不能放跑了他。”阿长老倒也不恼,一时间运起功法来,庞大的神念席卷而出,化为一座九尺剑阵,将那易如安牢牢罩在了里头。

    其他长老见状,倒也懒得争夺,亦或者,是不愿惹这号称门主之下第一人的“念剑仙”。

    此刻的易如安,正在大殿中悠悠漫步着,脑中思量着该选择何种类型的师父。他若要复仇,那肉身的强大自然必不可少,如若他所学不是肉身类的绝学,那将来面对大皇子无数精锐,或者说面对或许会登上皇位的大皇子整个皇宫,肉身或许会成为破绽,除非他能强大到像那几位金丹期的长老一般,不动声色杀人无形,亦或者暗中刺杀,全身而退。

    何况他还有些许武学基础,修炼肉身也许能起到一些相辅相成的作用,再何况,他对于其他所学也不甚了解。

    那易如安正思量推敲着,却兀然觉察到前方一阵凌厉的剑气婉转盘旋着,若有若无的杀机暗藏其中。

    他猛地抬起头,只见:

    青莲暗展叠峦雪,飘飘无声似春风。

    绵绵藏锋层层絮,池出玉衡斩昆仑!

    易如安大惊,连忙倒退两步,却听得一声缥缈的传音进入其脑海:

    小子,大殿弟子六七盏,皆土鸡瓦狗,吾唯观汝气貌不凡,有天人之姿,吾等有缘,不如拜入吾门,吾乃神一门剑道第一人,念剑仙是也。

    易如安暗自思量,这等神威,若要动手,杀起凡人来岂非如杀土鸡瓦狗?何况肉身若有不足,在门中自可寻得一些肉身修习的秘籍,如此底蕴的大宗,定然是有的,而这等机缘错过了可就难逢了。

    于是,这易如安连忙行跪拜之礼,认其为师,顺势加入了这“念剑仙”——阿长老的门下。

    当然,他直到后来亲手杀死他这位赫赫有名的师父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位“念剑仙”,便是那当日将他绑来的阿长老。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至于后来此子如何如何修行,又如何如何进入了魔道,还且听下回分解这《易氏风云传》来。”书生捻手收扇,在众人一阵喝彩间微微颔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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