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公元324年东晋永昌二年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冬月初就积了几尺深。宫闱内四处火光雀跃，时有阵列脚步之声，渲染出一派肃杀的氛围，陈莺莺已在雪地里跪了几个时辰，出征的号角一声接一声响起，她胸口郁结，忽地吐出一口血，膝下雪地霎时染成一片红。她已听不到人声，只是木讷地跪着。
身旁侍者都哭成了一片，随着主子接连跪下。其中还有个四五岁的小丫头，拉着陈莺莺的胳臂，哭得没了正形。
婉儿拉着莺莺的胳臂，哽咽道：“求求姑娘，不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也要为了小公主考虑。”那个四五岁的小丫头在雪地里，浑身的棉衣湿透了，抱着女人哭着喊娘亲。
不远处，正殿暖黄的灯火，雾似地散在靛色的雪夜里。门吱呀一声开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过去，一时止了哭声。一位拿着拂尘的宦官走上来，哈着腰，苦口婆心地对地上跪着的女子道：“姑娘，回去罢，皇上正要歇息，今日是不会见你了。”
她抬眼，木讷地望了那公公一眼，而后转头，用冻僵了发抖的声线对侍女道：“婉儿，你带公主回去。”她轻轻推开抱着自己腰的女儿，听着小丫头的哭声离自己越来越远，转过头对那位宦官道：“我本命不久矣，就这么跪下去又何妨？皇上若执意要杀宇文将军，明日来替我收尸就好。”她的声音很淡漠，早预料到了结局，只不过孤注一掷地请个死。
殿内，庾文君替司马绍褪去朝服，两人相对而立。她能感觉到男人心不在焉，但也庆幸最后他还是不愿意去见那个女子。不过一己私欲不至于让她弃旁人的性命与不顾。她的手放在司马绍的心口，柔声道：“皇上，去见她一面罢。”
司马绍攥了拳，转身拿了穿衣架上的狐裘，钻进雪夜里。
那日的雪若鹅毛般纷纷扬扬，近在咫尺也看不清的女人的脸庞，目光触及她的一刹那，司马绍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可他咬着牙，咬得下颌发酸，也不肯心软。侍人忙不迭撑了伞追出去，罩在司马绍头顶，他在伞下，居高临下地望着陈莺莺，用极为冷漠的口吻，道：“你真以为你的命，能威胁朕？”
她甚至不肯看司马绍，望着面前的空地，怔怔道：“求皇上开恩，放了宇文将军。”
他方才刹那软下来的心，又受了一刀。
司马绍咬紧下颌，命令道：“回去。”他还是心疼陈莺莺的身子。
“他没有反，他是无辜的。”陈莺莺睁着一双红眼，央求道。
司马绍的最后一丝耐心也被陈莺莺耗尽了，他上前一步发狠地捏住她的下巴，质问道：“你怎么有脸来求朕？被下毒的是朕的长子，被觊觎的是朕的皇位，宇文涣他受这一分牢狱之灾你便要用性命来威胁朕？若今日坐这皇位的是他，你刚好与他双宿双飞？”
“若被下毒的是公主，能洗清宇文将军这一身冤屈，那我宁愿，中毒的是公主。”她丢过一次记忆，甚至不知道所谓的公主，是她和宇文涣的孩子。她以为这孩子是司马绍的，才能轻而易举地说出，希望她替嫡长子中毒这样的话。
她对司马绍的恨，到了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恨的地步。是司马绍把一个原本洒脱的女子，逼到了如今这份上。
男人听罢，霎时猩红了眼。他扬手就要打下去，身前的女人忽而一躬身子吐了一口血，那血溅在男人的狐裘下摆上，染成点点梅花，女人应声倒地，视线模糊之时，他看见司马绍低下身子。
她奋力揪住男人的衣襟，在他耳畔，咬牙道：“司马绍……”
一如往日春光烂漫时，她唤司马绍。
男人说：“我在。”
她唤殿下。
男人说：“我在。”
今日，她用人间最后一缕气息道：“惟愿来世不相见。”
她合上眼，好像看见故事开始的那一年。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冬月初就积了几尺深。宫闱内四处火光雀跃，时有阵列脚步之声，渲染出一派肃杀的氛围，陈莺莺已在雪地里跪了几个时辰，出征的号角一声接一声响起，她胸口郁结，忽地吐出一口血，膝下雪地霎时染成一片红。她已听不到人声，只是木讷地跪着。
身旁侍者都哭成了一片，随着主子接连跪下。其中还有个四五岁的小丫头，拉着陈莺莺的胳臂，哭得没了正形。
婉儿拉着莺莺的胳臂，哽咽道：“求求姑娘，不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也要为了小公主考虑。”那个四五岁的小丫头在雪地里，浑身的棉衣湿透了，抱着女人哭着喊娘亲。
不远处，正殿暖黄的灯火，雾似地散在靛色的雪夜里。门吱呀一声开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过去，一时止了哭声。一位拿着拂尘的宦官走上来，哈着腰，苦口婆心地对地上跪着的女子道：“姑娘，回去罢，皇上正要歇息，今日是不会见你了。”
她抬眼，木讷地望了那公公一眼，而后转头，用冻僵了发抖的声线对侍女道：“婉儿，你带公主回去。”她轻轻推开抱着自己腰的女儿，听着小丫头的哭声离自己越来越远，转过头对那位宦官道：“我本命不久矣，就这么跪下去又何妨？皇上若执意要杀宇文将军，明日来替我收尸就好。”她的声音很淡漠，早预料到了结局，只不过孤注一掷地请个死。
殿内，庾文君替司马绍褪去朝服，两人相对而立。她能感觉到男人心不在焉，但也庆幸最后他还是不愿意去见那个女子。不过一己私欲不至于让她弃旁人的性命与不顾。她的手放在司马绍的心口，柔声道：“皇上，去见她一面罢。”
司马绍攥了拳，转身拿了穿衣架上的狐裘，钻进雪夜里。
那日的雪若鹅毛般纷纷扬扬，近在咫尺也看不清的女人的脸庞，目光触及她的一刹那，司马绍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可他咬着牙，咬得下颌发酸，也不肯心软。侍人忙不迭撑了伞追出去，罩在司马绍头顶，他在伞下，居高临下地望着陈莺莺，用极为冷漠的口吻，道：“你真以为你的命，能威胁朕？”
她甚至不肯看司马绍，望着面前的空地，怔怔道：“求皇上开恩，放了宇文将军。”
他方才刹那软下来的心，又受了一刀。
司马绍咬紧下颌，命令道：“回去。”他还是心疼陈莺莺的身子。
“他没有反，他是无辜的。”陈莺莺睁着一双红眼，央求道。
司马绍的最后一丝耐心也被陈莺莺耗尽了，他上前一步发狠地捏住她的下巴，质问道：“你怎么有脸来求朕？被下毒的是朕的长子，被觊觎的是朕的皇位，宇文涣他受这一分牢狱之灾你便要用性命来威胁朕？若今日坐这皇位的是他，你刚好与他双宿双飞？”
“若被下毒的是公主，能洗清宇文将军这一身冤屈，那我宁愿，中毒的是公主。”她丢过一次记忆，甚至不知道所谓的公主，是她和宇文涣的孩子。她以为这孩子是司马绍的，才能轻而易举地说出，希望她替嫡长子中毒这样的话。
她对司马绍的恨，到了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恨的地步。是司马绍把一个原本洒脱的女子，逼到了如今这份上。
男人听罢，霎时猩红了眼。他扬手就要打下去，身前的女人忽而一躬身子吐了一口血，那血溅在男人的狐裘下摆上，染成点点梅花，女人应声倒地，视线模糊之时，他看见司马绍低下身子。
她奋力揪住男人的衣襟，在他耳畔，咬牙道：“司马绍……”
一如往日春光烂漫时，她唤司马绍。
男人说：“我在。”
她唤殿下。
男人说：“我在。”
今日，她用人间最后一缕气息道：“惟愿来世不相见。”
她合上眼，好像看见故事开始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