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以前，筵席散场。
司马绍看起来有几分醉，其实并未喝太多，一来，明日要带着庾文君去和父王请安，二来，他想回世子府见莺莺，只不过走之前还是要和庾文君交代一番。
她也换了常服，坐在殿中，不知是在等司马绍还是在发呆。见到自己的新郎倌，即便没有感情，脸上还有几分发烫。她起身向司马绍行礼，道：“世子殿下。”
两人相对而坐，司马绍不痛不痒地说了些宾客人情往来的事情，他们是夫妻，以后自然是要一起处理人情上的琐事因而司马绍从现在开始就交代清楚。他又交代明天去见晋王的事情。庾文君仔细听着，点了点头，氛围也算相敬如宾。
司马绍一时没什么可说的，沉默下来。
庾文君道：“殿下若是想走，就走吧。明日早些回宫，只要不让文君独自去见王上就好。”
司马绍愣了一下，正揣度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庾文君道：“虽说你我是王上指的婚，可我未来的夫君，我没道理不去了解的。你的那些事，我可以不过问，但不意味着我不在意。而今你想走，我自然留不住你。日后还要一起生活，因而殿下只要不太过分，给文君留个体面就好。”
庾文君说这些话时，不疾不徐，不愠不怒，不像是夫妻谈论感情，倒像是君臣论政。她身上有种女子难得的大气。司马绍知道她是个得体的人，但也没料到她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因而心里还是有几分感谢。
他颔首，起身道：“明日我会早些回来。虽然今日父王叫我们晚些起，但真误了时候也不好。”
司马绍走到殿门外，玉簟也就跟了上来。他轻声问：“这几日的信都给她送去了？”
玉簟颔首，“东宫的门人送的，应当是都送到了。”
“她真的没有回信？”
玉簟又点了点头。
他倒想效法古人，与所爱之人无法见面时日日尺素传情，他没想到莺莺不回应他。
见玉簟和司马绍都走出去，红袖才红着眼问：“就这样让殿下走了？”
“嗯。我不愿意嫁，他也未必想娶，既然是这种关系，就不必硬捆在一处，叫彼此不高兴了。”
“小姐这样大度，未免便宜了那个狐狸精。”
她轻声制止红袖道：“你是庾家丫头，言语怎可如此轻浮？”庾文君气定神闲道：“论门第高低，论先来后到，我都犯不着与她红眼。今日我能成全她一个先来后到，日后必是要讨回一个名正言顺的。”
今日下午，庾文君让她的人去旧世子府搬东西，为的是探那女子的虚实。
她特地交代，对这个女人要客客气气的，实话实说，万不可添油加醋。
庾文君心想，她的人若是气势汹汹，早晚传进司马绍耳朵里，成了她庾文君刻意为难陈莺莺。而今庾文君的人都客客气气的，东宫的人，世子府的人有目共睹。陈莺莺闹也好，不闹也罢，都和她无关。
“人与人之间，少说少错。尤其对世子殿下，只要不碍着他的利益，就是好的。”她向红袖道：“听嬷嬷说，那个女子今日上午就离开了。殿下若是见着她了，她必然是要闹的。若是见不着，那也是无声的闹，这一闹起来，高下立判了。今日新婚之夜，我让他走了，去见她，日后他必然觉得亏欠我。”
庾文君是庾家的人，不论是为了庾家，还是为了自己，她都不可能让人欺负。她起身，道：“红袖，伺候我梳洗罢。日后不必再提这些东西了。”
她不喜欢司马绍，但也绝不容旁人在她的生活里撒野，这不是争男人，没有哪个男人能让庾文君屈尊降贵地争，这也不是和别的女子比，像陈莺莺那样的女人，庾文君根本不屑于和她比。只不过，是她的就是她的，只要她不愿意，就没人能分这杯羹。
司马绍回了旧世子府，府上侍人大都去了东宫，因而府内异常安静。寝殿的灯已熄了，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却发现榻上空无一人，于是转而向侍人道：“她呢？”
留下的是庾文君的人，不免维护庾文君而贬低陈莺莺，“回世子殿下的话，姑娘早上出去了，听说是和琅琊王爷一起，还未回来。”
司马绍心里不舒服，又惴惴不安的。他走到莺莺平日里读书的桌前，看见了自己亲手送来的信，五月初三那一封展在桌面上，初四、初五的连信封都未拆。砚台里的墨还是湿的，意味着她刚用过笔，只是不愿意读他的信。
司马绍不知道陈莺莺是烧得连床都下不了，才没有拆他的信。那砚台里的墨，不过是头一日，莺莺手太抖了，倒多了水罢了。
他急匆匆地打开衣柜，见莺莺的衣服都在其中，那就应该还会回来，以他对莺莺的了解，真是气着了，一走了之也不是不可能。司马绍思忖片刻，直驱琅琊王府，他也想不到自己会为了一点猜忌，做得如此卑微。
晚上孩子哭得厉害，山许芸抱着安国一直哄，也就没睡。小厮急匆匆跑进来道，世子殿下在外面。
山许芸很意外，换了衣服出去见司马绍，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他不在东宫呆着，跑来王府做什么？听他说完来意，山许芸心里咯噔一下，道：“安国离不得人，我回得早，至于王爷，他还未回来，我并不清楚他的去向。”
女人都是敏感的，山许芸猜，司马绍会到王府来找人，十有八九和陈莺莺有关。
她也捕风捉影地听到一些，王爷和莺莺走得很近的消息。山许芸不自觉的，眼眶有些红，她确实嫉妒陈莺莺，出身卑贱，却生得一副好皮囊，勾得王爷、世子都对她那么上心。而她整日照顾司马裒的起居，都换不来他一点关心。
司马绍铁青着脸向山许芸道谢，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不知所踪，她把他们那些日子的相爱当什么？他才刚一走，她便这么不收敛。
男人从琅琊王府走出来，黑着脸向轿夫道：“回东宫。”
陈莺莺走了一个月，水云间也易主了，走的急，屋子里的东西来不及收拾，而今七零八落地堆在杂物间里。陈莺莺心疼，可也束手无策。
今日没见到婉儿，她被嬷嬷指派去侍奉别的姑娘了，莺莺想着她往日里太惯着婉儿，以至于她心直口快又没规矩，免不了被旁人欺负。嬷嬷将莺莺草草安置在了自己住的房间。
是夜，莺莺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有个女人抱着她，轻轻地哼着儿歌，哄她入睡。她不清楚那个女人是不是母亲，总之梦里她一直对自己很温柔。
她梦见了荒郊里的草房子，那个女人总是很谨慎，偶尔出门时也会将她反锁在房子里，不允许她出去，不允许她与人交际。她似乎还有一个哥哥，那个少年总是很冷淡，但又对她很关心。
而后，梦里下了一场很大的雨，似乎足足有一个月，雨停之时，女人也不在了，哥哥也不在了，她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教坊司的莺莺。
陈莺莺忽然惊醒，嘴里不自觉地嗫嚅道，下邳……东海郡的下邳，那是她原先生活的地方。
她倏忽坐起身，想起了司马裒。
那日他们约定了，不论想起来什么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彼此。这零星的片段像是溺水者抓住了稻草。
可这节骨眼，她去见琅琊王爷实在不合适。正思忖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屋门口。
莺莺循着晃动的人影望去，那丫头与她对视，一下哭出声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来抱着莺莺道：“小姐可算是回来了。”
陈莺莺也抱着她落泪，捧着她的脸道：“婉儿长高了。”
“婉儿以为，小姐不要我了。”
“我就是不要自己也不会不要你。”陈莺莺哭着说，“这次回来我就带你一起走，我们再不会分开了。”
秋娘站在屋外，看着他们主仆情深，也不知道自己将陈莺莺交给司马绍，做的到底对是不对？她叹了口气，掩上门，退出去。
丫头哭到：“婉儿真不是人，往日还想要把小姐推给世子殿下，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陈莺莺摇了摇头，道：“这事不怨他，尊卑有别摆在这里，人是万不该企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婉儿，这话也是对你说，我们本本分分的，过得就舒心。”
她含着泪点头道，“世子殿下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陈莺莺摇头，“他对我很好。”她的眼里浮现出一抹缱倦的笑意，转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实这一个月就像一场梦，我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往后再与你说罢。”
婉儿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她不懂小姐和殿下拉拉扯扯，藕断丝连的感情。她只知道，往日小姐很爱殿下，殿下虽然花心了些，但也对小姐很好，因而她希望他们在一起。可是后来，殿下一直伤小姐的心，她也不清楚，小姐时而说他好，时而说他不好，到底还喜不喜欢了。总之，她现在不希望他们在一起了。
婉儿哭着说：“小姐，你走了之后，婉儿就没了主心骨。她们都欺负婉儿，说你不要我了。”
陈莺莺攥了攥拳，摸了摸婉儿的头，安慰道：“我回来了，没人能欺负你。”她本想等田产有了再赚钱给婉儿赎身，可现在她想先赎婉儿。
陈莺莺转身将自己收拾的金银细软拿出来，放在婉儿面前，轻声道：“除了先前给你的那些，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当了。这段日子，我再挣一些钱，我们一起搬出去，离开建业。”
婉儿拼命点头，似乎看见了新生活的曙光。
陈莺莺抹了抹婉儿眼角的泪痕，柔声问：“都是谁欺负你？怎么欺负了？”
婉儿听罢，登时又鼻子发酸，道：“为首是住水云间的新人，正当红，其他姑娘也就向着她。她说姑娘上赶着给王爷……”那话说得脏，婉儿说不出口，又道，“她将婉儿当作粗使丫头，命婉儿给她洗脚，还用洗脚水溅婉儿。我说莺莺姑娘会为婉儿伸张的，她便说姑娘早不要我了。”
莺莺心头一酸，轻声道：“我会给你给你讨回来的。”旁人欺负她也就算了，欺负她的人可就不行了。
她一低眉，望见了细软之中，司马绍送给她的一柄金钗，当初她叫婉儿拿去当了，后来自己舍不得，又赎了回来，而今看见更觉得，这种小心翼翼，反反复复的感情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她扭过头，对婉儿道，“这些你白日里拿去当铺换做现钱，人要想立稳脚跟，就得靠自己。女人断不可将希望放在男人身上。”
她在意的人受人欺负，让她觉得，自己非强势起来不可。
她命婉儿为自己梳妆。
司马绍看起来有几分醉，其实并未喝太多，一来，明日要带着庾文君去和父王请安，二来，他想回世子府见莺莺，只不过走之前还是要和庾文君交代一番。
她也换了常服，坐在殿中，不知是在等司马绍还是在发呆。见到自己的新郎倌，即便没有感情，脸上还有几分发烫。她起身向司马绍行礼，道：“世子殿下。”
两人相对而坐，司马绍不痛不痒地说了些宾客人情往来的事情，他们是夫妻，以后自然是要一起处理人情上的琐事因而司马绍从现在开始就交代清楚。他又交代明天去见晋王的事情。庾文君仔细听着，点了点头，氛围也算相敬如宾。
司马绍一时没什么可说的，沉默下来。
庾文君道：“殿下若是想走，就走吧。明日早些回宫，只要不让文君独自去见王上就好。”
司马绍愣了一下，正揣度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庾文君道：“虽说你我是王上指的婚，可我未来的夫君，我没道理不去了解的。你的那些事，我可以不过问，但不意味着我不在意。而今你想走，我自然留不住你。日后还要一起生活，因而殿下只要不太过分，给文君留个体面就好。”
庾文君说这些话时，不疾不徐，不愠不怒，不像是夫妻谈论感情，倒像是君臣论政。她身上有种女子难得的大气。司马绍知道她是个得体的人，但也没料到她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因而心里还是有几分感谢。
他颔首，起身道：“明日我会早些回来。虽然今日父王叫我们晚些起，但真误了时候也不好。”
司马绍走到殿门外，玉簟也就跟了上来。他轻声问：“这几日的信都给她送去了？”
玉簟颔首，“东宫的门人送的，应当是都送到了。”
“她真的没有回信？”
玉簟又点了点头。
他倒想效法古人，与所爱之人无法见面时日日尺素传情，他没想到莺莺不回应他。
见玉簟和司马绍都走出去，红袖才红着眼问：“就这样让殿下走了？”
“嗯。我不愿意嫁，他也未必想娶，既然是这种关系，就不必硬捆在一处，叫彼此不高兴了。”
“小姐这样大度，未免便宜了那个狐狸精。”
她轻声制止红袖道：“你是庾家丫头，言语怎可如此轻浮？”庾文君气定神闲道：“论门第高低，论先来后到，我都犯不着与她红眼。今日我能成全她一个先来后到，日后必是要讨回一个名正言顺的。”
今日下午，庾文君让她的人去旧世子府搬东西，为的是探那女子的虚实。
她特地交代，对这个女人要客客气气的，实话实说，万不可添油加醋。
庾文君心想，她的人若是气势汹汹，早晚传进司马绍耳朵里，成了她庾文君刻意为难陈莺莺。而今庾文君的人都客客气气的，东宫的人，世子府的人有目共睹。陈莺莺闹也好，不闹也罢，都和她无关。
“人与人之间，少说少错。尤其对世子殿下，只要不碍着他的利益，就是好的。”她向红袖道：“听嬷嬷说，那个女子今日上午就离开了。殿下若是见着她了，她必然是要闹的。若是见不着，那也是无声的闹，这一闹起来，高下立判了。今日新婚之夜，我让他走了，去见她，日后他必然觉得亏欠我。”
庾文君是庾家的人，不论是为了庾家，还是为了自己，她都不可能让人欺负。她起身，道：“红袖，伺候我梳洗罢。日后不必再提这些东西了。”
她不喜欢司马绍，但也绝不容旁人在她的生活里撒野，这不是争男人，没有哪个男人能让庾文君屈尊降贵地争，这也不是和别的女子比，像陈莺莺那样的女人，庾文君根本不屑于和她比。只不过，是她的就是她的，只要她不愿意，就没人能分这杯羹。
司马绍回了旧世子府，府上侍人大都去了东宫，因而府内异常安静。寝殿的灯已熄了，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却发现榻上空无一人，于是转而向侍人道：“她呢？”
留下的是庾文君的人，不免维护庾文君而贬低陈莺莺，“回世子殿下的话，姑娘早上出去了，听说是和琅琊王爷一起，还未回来。”
司马绍心里不舒服，又惴惴不安的。他走到莺莺平日里读书的桌前，看见了自己亲手送来的信，五月初三那一封展在桌面上，初四、初五的连信封都未拆。砚台里的墨还是湿的，意味着她刚用过笔，只是不愿意读他的信。
司马绍不知道陈莺莺是烧得连床都下不了，才没有拆他的信。那砚台里的墨，不过是头一日，莺莺手太抖了，倒多了水罢了。
他急匆匆地打开衣柜，见莺莺的衣服都在其中，那就应该还会回来，以他对莺莺的了解，真是气着了，一走了之也不是不可能。司马绍思忖片刻，直驱琅琊王府，他也想不到自己会为了一点猜忌，做得如此卑微。
晚上孩子哭得厉害，山许芸抱着安国一直哄，也就没睡。小厮急匆匆跑进来道，世子殿下在外面。
山许芸很意外，换了衣服出去见司马绍，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他不在东宫呆着，跑来王府做什么？听他说完来意，山许芸心里咯噔一下，道：“安国离不得人，我回得早，至于王爷，他还未回来，我并不清楚他的去向。”
女人都是敏感的，山许芸猜，司马绍会到王府来找人，十有八九和陈莺莺有关。
她也捕风捉影地听到一些，王爷和莺莺走得很近的消息。山许芸不自觉的，眼眶有些红，她确实嫉妒陈莺莺，出身卑贱，却生得一副好皮囊，勾得王爷、世子都对她那么上心。而她整日照顾司马裒的起居，都换不来他一点关心。
司马绍铁青着脸向山许芸道谢，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不知所踪，她把他们那些日子的相爱当什么？他才刚一走，她便这么不收敛。
男人从琅琊王府走出来，黑着脸向轿夫道：“回东宫。”
陈莺莺走了一个月，水云间也易主了，走的急，屋子里的东西来不及收拾，而今七零八落地堆在杂物间里。陈莺莺心疼，可也束手无策。
今日没见到婉儿，她被嬷嬷指派去侍奉别的姑娘了，莺莺想着她往日里太惯着婉儿，以至于她心直口快又没规矩，免不了被旁人欺负。嬷嬷将莺莺草草安置在了自己住的房间。
是夜，莺莺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有个女人抱着她，轻轻地哼着儿歌，哄她入睡。她不清楚那个女人是不是母亲，总之梦里她一直对自己很温柔。
她梦见了荒郊里的草房子，那个女人总是很谨慎，偶尔出门时也会将她反锁在房子里，不允许她出去，不允许她与人交际。她似乎还有一个哥哥，那个少年总是很冷淡，但又对她很关心。
而后，梦里下了一场很大的雨，似乎足足有一个月，雨停之时，女人也不在了，哥哥也不在了，她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教坊司的莺莺。
陈莺莺忽然惊醒，嘴里不自觉地嗫嚅道，下邳……东海郡的下邳，那是她原先生活的地方。
她倏忽坐起身，想起了司马裒。
那日他们约定了，不论想起来什么都要第一时间告诉彼此。这零星的片段像是溺水者抓住了稻草。
可这节骨眼，她去见琅琊王爷实在不合适。正思忖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屋门口。
莺莺循着晃动的人影望去，那丫头与她对视，一下哭出声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来抱着莺莺道：“小姐可算是回来了。”
陈莺莺也抱着她落泪，捧着她的脸道：“婉儿长高了。”
“婉儿以为，小姐不要我了。”
“我就是不要自己也不会不要你。”陈莺莺哭着说，“这次回来我就带你一起走，我们再不会分开了。”
秋娘站在屋外，看着他们主仆情深，也不知道自己将陈莺莺交给司马绍，做的到底对是不对？她叹了口气，掩上门，退出去。
丫头哭到：“婉儿真不是人，往日还想要把小姐推给世子殿下，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陈莺莺摇了摇头，道：“这事不怨他，尊卑有别摆在这里，人是万不该企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婉儿，这话也是对你说，我们本本分分的，过得就舒心。”
她含着泪点头道，“世子殿下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陈莺莺摇头，“他对我很好。”她的眼里浮现出一抹缱倦的笑意，转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实这一个月就像一场梦，我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往后再与你说罢。”
婉儿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她不懂小姐和殿下拉拉扯扯，藕断丝连的感情。她只知道，往日小姐很爱殿下，殿下虽然花心了些，但也对小姐很好，因而她希望他们在一起。可是后来，殿下一直伤小姐的心，她也不清楚，小姐时而说他好，时而说他不好，到底还喜不喜欢了。总之，她现在不希望他们在一起了。
婉儿哭着说：“小姐，你走了之后，婉儿就没了主心骨。她们都欺负婉儿，说你不要我了。”
陈莺莺攥了攥拳，摸了摸婉儿的头，安慰道：“我回来了，没人能欺负你。”她本想等田产有了再赚钱给婉儿赎身，可现在她想先赎婉儿。
陈莺莺转身将自己收拾的金银细软拿出来，放在婉儿面前，轻声道：“除了先前给你的那些，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当了。这段日子，我再挣一些钱，我们一起搬出去，离开建业。”
婉儿拼命点头，似乎看见了新生活的曙光。
陈莺莺抹了抹婉儿眼角的泪痕，柔声问：“都是谁欺负你？怎么欺负了？”
婉儿听罢，登时又鼻子发酸，道：“为首是住水云间的新人，正当红，其他姑娘也就向着她。她说姑娘上赶着给王爷……”那话说得脏，婉儿说不出口，又道，“她将婉儿当作粗使丫头，命婉儿给她洗脚，还用洗脚水溅婉儿。我说莺莺姑娘会为婉儿伸张的，她便说姑娘早不要我了。”
莺莺心头一酸，轻声道：“我会给你给你讨回来的。”旁人欺负她也就算了，欺负她的人可就不行了。
她一低眉，望见了细软之中，司马绍送给她的一柄金钗，当初她叫婉儿拿去当了，后来自己舍不得，又赎了回来，而今看见更觉得，这种小心翼翼，反反复复的感情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她扭过头，对婉儿道，“这些你白日里拿去当铺换做现钱，人要想立稳脚跟，就得靠自己。女人断不可将希望放在男人身上。”
她在意的人受人欺负，让她觉得，自己非强势起来不可。
她命婉儿为自己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