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了,这片疤就是阿鹿为了唤醒我咬的。而秦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江野眼眸低垂,叹了口气。当年找不到秦不,回到了家中看见那一排佛像,他第一次动了求佛的念头——黑瘦少年跪倒在地,一身狼藉,双手早就被荆棘扎得不成样子,左脸的血痂糊住视线。他额头贴地跪了良久,却突然发疯似的打碎了父亲所有的佛像,没人知道他求了什么,又为什么失了心智般狂躁。

    “之后我就躲进了沧州山,不再制香。”

    周棋衡泪眼婆娑,瘪着嘴感叹道,“弟弟慢慢变成了哥哥。”

    “我本来觉得没找到尸体,是好消息。现在看来,他大抵真的是被峭壁上的横生的崖柏托住了吧,秦兄真的死了。”他顿了顿,敛神道,“小虹阿鹿就是嗅到了柏崖香才把他带了回来。”

    “这么说来只有和他上一世有关联的人才能闻到,像是雪青就闻不到。”陈汝安被江野的话点醒,若有所思。

    “我也能闻到。”朗清清也一头雾水。

    “清清姐闻得到,我也闻得到…但我们好像没在他上一世出现过……”陈汝安略一思忖,抬眼看向楼世提。

    楼世提被看得一愣,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陈汝安这是什么意思,“不行,生死簿乃酆都的机密卷宗,不得拿与外人。”

    “当然,除非簿主同意……”他又补了一句,但却被里屋传来的声音打断——

    “我不同意。”秦不醒了,径直走向他们,“江野大哥,你也明白,这一辈子我并非你的秦不兄长了。”

    他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对面那人的反应。可惜江野表情微妙,只有左脸的肌肉微微跳动了一下。

    秦不咽了口唾沫,眼神晦涩,“我在里面给你算了一卦,大暑时节断不可离开沧州山……还有,你既有超出常人的制香本领.....你的兄长希望你能继续制香,带着他的那一份。”

    沉默,良久的沉默,树叶的莎莎声格外刺耳。

    “这位故人,你居住沧州山多年,可知云泽神君?”楼世提唐突开口,却适时地打破了沉静的局面。

    “啊……”江野收回久放在秦不身上的目光,喉结滚动,还未搭话,身后的阿鹿姑娘便瞪大双眼冲了出来,秀眉紧皱,向楼世提喊道:“你要做什么!?”

    朗清清见鹿女气得鹿角都冒了出来,在桌下轻轻拉了下楼世提的衣角,暗示他谨慎出言。相传这神君府邸灵力盎然,世代由麝鹿守候,看来是了。

    “我们来这里便是要寻找那伴府邸而生的断肠草。”秦不干脆直言。

    “神君府邸怎么会生那毒草……”

    “阿鹿!”江野厉声打断她。阿鹿愤愤看了眼他,而后咬牙切齿小声嘟囔到,“你们还不如去毒谷找找看,说不定陆家人手里有。”

    陈汝安苦笑道:“陆家要有断肠草,还能落得个全家被毒死在毒谷,无一幸免的下场?”

    “你们其中不就有断肠草?”江野抿了口茶,淡淡的眼光投来,不动声色间又迅速收回,低头看向茶中溺水浮起的渣滓。陈汝安目光闪烁,顺着江野的视线看去,只有周棋衡和雪青二人——周棋衡托着下巴正若有所思,雪青也低头看着漂浮的茶叶,神情莫测,握着杯盏的骨节微微泛白。

    “大哥…叔,您可开玩笑了,我们要是有那玩意,还大费周章来这干什么?”周棋衡双手摩梭着膝上的衣料,身子前倾,“人命关天,我们真是救人命…不,救命的急用,若有半点虚言,我周棋衡穷困一生。”

    说着,他并拢三指,猛地举手发誓。

    “我们绝无坏心。”秦不站在陈汝安身后,看向江野的眼神异常坚定。

    江野放下那枚快被他盘包浆的杯子,起身踱步至窗前,“阿鹿,还记得前几日苍梧山上来的人说的话吗…有缘人怕是真来了。”

    “就他们?”阿鹿浑身的血液都好像涌上脸颊,脸涨得通红,眼尾白斑都淡上了几分。

    “跟我来吧。”江野不再理会阿鹿,回头看了眼众人,示意随他而去。

    山顶离江野的住处极近,不过几步视野便舒展开来——“这神仙都是以地为席,以天为被的吗?这山顶比我那老太傅还秃。”周棋衡嘟囔着。

    “沧州山本就是个平顶山。”江野停下耐心回答,“位置就是那么个位置,至于怎么开启,无可奉告。”说罢他看向秦不,秦不正抱臂站着,嘴唇紧绷,眼神落在山崖边,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江叔,走吧。”小虹拽了拽江野的衣袖,“江叔?”

    “嗯。”

    “喂,秦大仙…大侠大侠,你说那从苍梧山上下来的怕不是你师父吧?”周棋衡暗暗和秦不咬耳朵。

    “嚯,那翎曦长老可真是先知啊。”秦不回过神来,嬉皮笑脸地开口。

    “那既然如此,你师父有没有教你什么口诀法令让那个麻烦神君的房子出现啊?”

    “对啊秦大侠。”朗清清也在一旁附和。

    秦不稍一思忖,这样的手诀法令,有吗?他想得颇为头疼,抬眼向前方看去,那便是前一世他殒命的地方……对!前一世!褪色的记忆又突然鲜活起来,在心头扭曲蜿蜒。秦不冷汗直流,分不清是师父曾经传给他的还是上辈子的事情,他闭上双眼就直接掐诀念咒。

    “心息一依,心境两忘,色念双抛,断生死流,如利剑之立断……”豆大的汗珠顺着眉尾滴落,只见秦不周身蓝光漫漫,好生美丽。接着,一道金色光符在头上三尺缓缓现形。

    “哇……”周棋衡张大了嘴巴,“小心!”

    话音未落间,光符便被一道飞扬的长鞭打散,秦不施法被冒然中断,不仅被鞭气掀翻在地,更是遭到法阵反噬,口吐鲜血。这位不速之客身着黑衣黑袍,头披帷幔,高瘦窈窕,看身段像是个女人。她相距甚远,不见面容,一双惨白瘦削的手隔空捏住了秦不脖颈,力道狠厉,竟将他生生提了起来。

    转变发生得太快,众人一时间都僵愣在原地。“秦不!”陈汝安最先反应过来,但不等她动作,一个酒瓶子突然穿进众人的视线向那女子砸去——

    一声闷响,酒瓶砸中了她腹部,力道之大让她不得不松手。可女人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被震得后退两步后便又重新挺直了身体,一掌碎了脚下的酒瓶。接着,向右甩头狠厉地看过去。

    不好,江野!

    女人毫不迟疑,一掌将他送向身后的悬崖,“江叔!”“恩公!”小虹化鸟追了上去,红影划过,却远不及她的速度。

    楼世提回过神来,瞬时闪现至崖边,不假思索便跳下去。好歹是个阎王,他不费吹灰之力,一把就捞过了江野腰带。可刚向上回去帮忙,虹鸟嘶鸣着从后方略来,直接蛮横地托过二人。

    同时,陈汝安紧盯着女人——“姐姐、雪青快救秦不!”说罢她提剑和那女子厮打在了一起。这人的肤色白得吓人,但光看眉眼便知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也算得上是冰肌玉骨,陈汝安下手竟一时生出了几分犹豫。这分不舍让女人钻了空子,她的剑被她的鞭死死缠住,陈汝安心中不住地懊恼,自己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好在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是雪青。只见她手握峨嵋刺直直向女人门面刺去,女人见状果断抽鞭自保,后退几步便直接顺着山崖而下,扬长而去。

    虹鸟兜了一圈,此时才回到山顶,江野被小虹扶着,吐出口血,神色倒是淡然,眼角皱起的纹路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释然;而楼世提刚落脚,便要再跳崖去寻黑衣女人,秦不拦住了他——

    “酆都出事了,快走!”他的左眉在刚刚突然跳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从树后窜出一人,是周棋衡。

    秦不擦去嘴角的血,“临走前我给了闻人姑娘一道符,现在那张符被点燃了,怕是遇到了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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