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晨光熹微，琉璃瓦上才铺上一层橙红，枝头上的蝉鸣声已是此起彼伏。
轩窗的透光性好，隔音又差，不是个睡觉的好环境。
孟初夏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打了个滚，终还是下了床。
她外衣都没来得及穿上，一手高举着黑瀑般的长发，一手端着水瓢，‘咕咚咕咚’的连喝了好几口凉水，才停下来换口气。
这两日高温，到了夜里也不见降温，孟初夏连着几夜没睡好觉，这会头顶闷闷的疼，太阳穴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今日是去裴府复诊的日子，前两日裴家派了小斯来买药，说羊身上的病症好了些，还带话说，裴和泽请她今日过去复诊。
眼见阳光越来越烈，孟初夏回房匆匆换了衣衫，背上药箱，走到前厅的时候，看到孟母正好从外面进来。
“娘亲？”
李茹闻言，抬头笑道，“夏儿又要出门去了？”
孟初夏点头，“嗯，趁着现在不是太热，路上也轻松些。”
她说着走向李茹，却发现李茹双目通红，似是哭过一般，“娘亲，你怎么了？”
李茹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湿意，闪躲着她的视线，“没什么，刚才出门的时候，风沙迷了眼，这是我刚刚去给你买的干粮，你带着，路上吃。”
李茹说着，将手中的布袋塞进孟初夏的怀里，低头往厨房走，“夏儿，你吃了绿豆汤再出门吧。”
孟初夏跟在后面，嗯了一声，“娘亲最好了。”
“傻孩子。”
李茹做饭的手艺很好，特别是绿豆汤，软糯香甜，冰凉解暑，孟初夏一连喝了两碗，直呼好喝。
“娘亲，你这手艺可太好了，下次也教教我。”
“傻孩子，你天天为了还债已经够辛苦的了，还想着做什么绿豆汤。只要你喜欢喝，娘亲天天给你做。”
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孟初夏，“夏儿，听说，你这几日走街串巷的在给牲口治病？”
孟初夏点头，“嗯。”
李茹不解，“你之前不是说有办法找到那批药材，卖了就能还债，为何还要去赚银子？”
“季景焕只给了我们三个月，而且，我们对那批药材一无所知，可能到最后我们也无法找到。”
“那怎么办？”李茹失声，一脸的愁容。
孟初夏拉过她的手，安抚道，“所以我这不是在另想办法嘛，出去赚银子，说不定也能还债。”
李茹仍是眉头紧锁，“那么多银子，靠给牲口治病，什么时候才能还完？而且，你什么时候学的兽医？”
孟家以前条件不差，孟初夏也在学堂里读过几年书，后来碍于年纪的增长，不便男女同学，孟初夏便没再继续去学堂，但在家里也从没断过读书。
但也仅限于在闺中读书，很少出门，更别说跟什么人学兽医了。
孟初夏知道李茹的疑惑，拿出早早准备好的说辞，“娘亲，我虽然没跟人学过，可我看过很多这方面的书籍，而且，跟在父亲身边的这些年，我也学到了不少药理知识。”
“本来我是想去给人治病的，可是我怕把人治坏了，但是牲口的话，大不了就赔点小钱。其实，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我真的能行。”
孟家以卖药为生，懂药理知识是必不可少的，孟常又是个勤于钻研的人，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各种药材、病理相关的书籍，因此，孟家这方面的书有很多，其中，就有一些牲畜相关的。
所幸原主也是个爱看书的好孩子，才能让孟初夏编出这一篇来。
李茹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可是给牲口治病，能赚多少啊，欠季掌柜那里的可不少。”
这几日虽赚了些银子，但是速度太慢，数量太少，孟初夏也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只是眼下，不能再让孟母跟着担忧了。
于是，她倾过身子，靠在李茹耳畔，轻声说，“真的不行的话，我们提前带着赚的银子跑掉，就当是在挣跑路钱。”
之前，季景焕能答应给她们三个月的期限，是用李茹全部的嫁妆做的担保。
不仅如此，还约定好，若是三个月后，不能还清债务，孟初夏和李茹都得随他发落，为奴为俾就得看季景焕的心情了。
依照孟初夏对季景焕的了解，这厮不是个善茬，到时，定不会善饶了她们，说不定，直接将她们卖了。
李茹听着孟初夏的打算，怔愣着点头附和，直到孟初夏出了门才缓过神，匆匆跑向里屋。
日头拉短行人的身影，孟初夏脚踩一双莲花绣头鞋，头戴月白帷帽，疾步街头小巷里走出，她刚刚给一农户家的牛治好痢疾，现在要赶往裴家。
微风撩开面纱，带来丝丝凉意，她停下脚步，看了眼阳光，还是忍不住将帷帽上的面纱全部掀开。
这顶帷帽是孟母早上特地给她戴上的，说是外头热，这个不光可以遮阳，还能降温。
现在看来，遮阳倒是可以，但是降不了温，被面纱挡着，空气不流通，反而闷热。
时至午时，日头正是最毒的时候，孟初夏走到街边阴凉处，打开药箱，拿出水壶，仰头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没有水了。
她放下水壶，舔了舔干燥的唇，四下张望了一圈，不远处有家茶水铺，熙熙攘攘的坐了几个人。
没有空桌，孟初夏找了个只坐了一个人的桌子，坐下，要了一壶茶，这才拿下帷帽，放好药箱。
微微抬眸之时，恰好看到对面的人正在倒茶，淡绿色的茶水才一流出，铺面的清香立时飘来。
许是被这茶香吸引，孟初夏直直地看着那水流进茶盏，被人轻轻端起，缓慢地递到唇边，而后她跟着咽了一口。
粗糙的茶盏倾斜，她看不清饮茶人的动作，但余光里都是面前人喉头一下下的滑动，还有她干巴巴的吞咽动作。
直到撞上那人的视线，孟初夏才惊觉自己的唐突。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凝滞了一瞬，那人有一双极其深邃的黑眸，里面像是有一潭漩涡，拽着人。
这一双眼，有种熟悉的感觉···
又一次的无礼，对面男子压低了眉头，明显对她的行为不悦。
孟初夏错开视线，不自觉脱口而出，“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话音刚落，换来对方的一声嗤笑。
男子移开唇边的茶盏，轻放至桌边，嘴角略勾，声音淡淡的，“哦，是吗。”
此时，孟初夏才看清他的脸，男人俊眉，挺鼻，薄唇还带着淡淡的水渍，那一双黑眸，眼尾微扬，摄人心魄。
心中那一点点的猜想有了些着落，她伸出手，盖住视线里男人的半张脸，而后，掷地有声道，“我们之前见过。”
这次，她没说好像，语气十分的确定。
因为，当日在柳赋街，若不是这半张脸太过俊美，她也不会多管闲事，还倒贴了两个肉包子。
那日过后，她一直猜想，这半张脸的主人拥有着怎样的美貌，今日一看，果然不同凡响。
男人听完她笃定的话，笑的更深了，也没回话，只是慢悠悠的又倒了盏茶，在孟初夏直愣愣的目光中，推过去。
修长的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孟初夏垂眸望了一眼碧绿的茶水，问，“请我喝？”
男人点头，“姑娘渴了吧。”
孟初夏正欲开口拒绝，小二走来，端上了她点的茶。
她盈盈一笑，将茶盏复推回去，“公子客气了，我喝自己的就好。”
男人眸中的失落一闪而过，快的捉不住。
他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口气惋惜，“这么好的茶···”
这边，孟初夏已经倒好茶，喝了一口，没有想象中的清甜，就连茶香都没有。
心中疑惑，又看向对面的人。
接收到她的疑惑目光，似是知道她要问什么，男人很是善解人意地解释，“这茶是我自己带的，私藏。”
不知道是不是孟初夏的错觉，总觉得，他在说到‘私藏’这两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眸子都亮了。
似乎，好像想得到她的赞美或是认可？
孟初夏吞下口中和清水没什么两样的茶，不置可否地回道，“公子好兴致。”
说完，她专心喝自己的茶，没有再去攀谈的兴趣，而，对面的人也没再开口，只是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水。
仿佛，那茶的确很甜美，很不一般。
其实，她在说完‘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接下来，男人对她说的话，好像提不起半点兴趣。
而她虽是个颜控，但也不是上赶着的人，冷静下来之后，反倒后悔刚刚自己的冲动。
喝完茶，孟初夏结账，收拾好东西，起身，朝着对面的男人点了点头，转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叫住。
“姑娘，既是熟人，可否帮在下一个小忙？”他说。
孟初夏回首，撞上男人的笑。
干净，阳光，温暖人心的笑。
一个闪神，恍惚间，她听到自己说，“什么忙？”
轩窗的透光性好，隔音又差，不是个睡觉的好环境。
孟初夏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打了个滚，终还是下了床。
她外衣都没来得及穿上，一手高举着黑瀑般的长发，一手端着水瓢，‘咕咚咕咚’的连喝了好几口凉水，才停下来换口气。
这两日高温，到了夜里也不见降温，孟初夏连着几夜没睡好觉，这会头顶闷闷的疼，太阳穴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今日是去裴府复诊的日子，前两日裴家派了小斯来买药，说羊身上的病症好了些，还带话说，裴和泽请她今日过去复诊。
眼见阳光越来越烈，孟初夏回房匆匆换了衣衫，背上药箱，走到前厅的时候，看到孟母正好从外面进来。
“娘亲？”
李茹闻言，抬头笑道，“夏儿又要出门去了？”
孟初夏点头，“嗯，趁着现在不是太热，路上也轻松些。”
她说着走向李茹，却发现李茹双目通红，似是哭过一般，“娘亲，你怎么了？”
李茹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湿意，闪躲着她的视线，“没什么，刚才出门的时候，风沙迷了眼，这是我刚刚去给你买的干粮，你带着，路上吃。”
李茹说着，将手中的布袋塞进孟初夏的怀里，低头往厨房走，“夏儿，你吃了绿豆汤再出门吧。”
孟初夏跟在后面，嗯了一声，“娘亲最好了。”
“傻孩子。”
李茹做饭的手艺很好，特别是绿豆汤，软糯香甜，冰凉解暑，孟初夏一连喝了两碗，直呼好喝。
“娘亲，你这手艺可太好了，下次也教教我。”
“傻孩子，你天天为了还债已经够辛苦的了，还想着做什么绿豆汤。只要你喜欢喝，娘亲天天给你做。”
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孟初夏，“夏儿，听说，你这几日走街串巷的在给牲口治病？”
孟初夏点头，“嗯。”
李茹不解，“你之前不是说有办法找到那批药材，卖了就能还债，为何还要去赚银子？”
“季景焕只给了我们三个月，而且，我们对那批药材一无所知，可能到最后我们也无法找到。”
“那怎么办？”李茹失声，一脸的愁容。
孟初夏拉过她的手，安抚道，“所以我这不是在另想办法嘛，出去赚银子，说不定也能还债。”
李茹仍是眉头紧锁，“那么多银子，靠给牲口治病，什么时候才能还完？而且，你什么时候学的兽医？”
孟家以前条件不差，孟初夏也在学堂里读过几年书，后来碍于年纪的增长，不便男女同学，孟初夏便没再继续去学堂，但在家里也从没断过读书。
但也仅限于在闺中读书，很少出门，更别说跟什么人学兽医了。
孟初夏知道李茹的疑惑，拿出早早准备好的说辞，“娘亲，我虽然没跟人学过，可我看过很多这方面的书籍，而且，跟在父亲身边的这些年，我也学到了不少药理知识。”
“本来我是想去给人治病的，可是我怕把人治坏了，但是牲口的话，大不了就赔点小钱。其实，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我真的能行。”
孟家以卖药为生，懂药理知识是必不可少的，孟常又是个勤于钻研的人，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各种药材、病理相关的书籍，因此，孟家这方面的书有很多，其中，就有一些牲畜相关的。
所幸原主也是个爱看书的好孩子，才能让孟初夏编出这一篇来。
李茹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可是给牲口治病，能赚多少啊，欠季掌柜那里的可不少。”
这几日虽赚了些银子，但是速度太慢，数量太少，孟初夏也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只是眼下，不能再让孟母跟着担忧了。
于是，她倾过身子，靠在李茹耳畔，轻声说，“真的不行的话，我们提前带着赚的银子跑掉，就当是在挣跑路钱。”
之前，季景焕能答应给她们三个月的期限，是用李茹全部的嫁妆做的担保。
不仅如此，还约定好，若是三个月后，不能还清债务，孟初夏和李茹都得随他发落，为奴为俾就得看季景焕的心情了。
依照孟初夏对季景焕的了解，这厮不是个善茬，到时，定不会善饶了她们，说不定，直接将她们卖了。
李茹听着孟初夏的打算，怔愣着点头附和，直到孟初夏出了门才缓过神，匆匆跑向里屋。
日头拉短行人的身影，孟初夏脚踩一双莲花绣头鞋，头戴月白帷帽，疾步街头小巷里走出，她刚刚给一农户家的牛治好痢疾，现在要赶往裴家。
微风撩开面纱，带来丝丝凉意，她停下脚步，看了眼阳光，还是忍不住将帷帽上的面纱全部掀开。
这顶帷帽是孟母早上特地给她戴上的，说是外头热，这个不光可以遮阳，还能降温。
现在看来，遮阳倒是可以，但是降不了温，被面纱挡着，空气不流通，反而闷热。
时至午时，日头正是最毒的时候，孟初夏走到街边阴凉处，打开药箱，拿出水壶，仰头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没有水了。
她放下水壶，舔了舔干燥的唇，四下张望了一圈，不远处有家茶水铺，熙熙攘攘的坐了几个人。
没有空桌，孟初夏找了个只坐了一个人的桌子，坐下，要了一壶茶，这才拿下帷帽，放好药箱。
微微抬眸之时，恰好看到对面的人正在倒茶，淡绿色的茶水才一流出，铺面的清香立时飘来。
许是被这茶香吸引，孟初夏直直地看着那水流进茶盏，被人轻轻端起，缓慢地递到唇边，而后她跟着咽了一口。
粗糙的茶盏倾斜，她看不清饮茶人的动作，但余光里都是面前人喉头一下下的滑动，还有她干巴巴的吞咽动作。
直到撞上那人的视线，孟初夏才惊觉自己的唐突。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凝滞了一瞬，那人有一双极其深邃的黑眸，里面像是有一潭漩涡，拽着人。
这一双眼，有种熟悉的感觉···
又一次的无礼，对面男子压低了眉头，明显对她的行为不悦。
孟初夏错开视线，不自觉脱口而出，“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话音刚落，换来对方的一声嗤笑。
男子移开唇边的茶盏，轻放至桌边，嘴角略勾，声音淡淡的，“哦，是吗。”
此时，孟初夏才看清他的脸，男人俊眉，挺鼻，薄唇还带着淡淡的水渍，那一双黑眸，眼尾微扬，摄人心魄。
心中那一点点的猜想有了些着落，她伸出手，盖住视线里男人的半张脸，而后，掷地有声道，“我们之前见过。”
这次，她没说好像，语气十分的确定。
因为，当日在柳赋街，若不是这半张脸太过俊美，她也不会多管闲事，还倒贴了两个肉包子。
那日过后，她一直猜想，这半张脸的主人拥有着怎样的美貌，今日一看，果然不同凡响。
男人听完她笃定的话，笑的更深了，也没回话，只是慢悠悠的又倒了盏茶，在孟初夏直愣愣的目光中，推过去。
修长的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孟初夏垂眸望了一眼碧绿的茶水，问，“请我喝？”
男人点头，“姑娘渴了吧。”
孟初夏正欲开口拒绝，小二走来，端上了她点的茶。
她盈盈一笑，将茶盏复推回去，“公子客气了，我喝自己的就好。”
男人眸中的失落一闪而过，快的捉不住。
他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口气惋惜，“这么好的茶···”
这边，孟初夏已经倒好茶，喝了一口，没有想象中的清甜，就连茶香都没有。
心中疑惑，又看向对面的人。
接收到她的疑惑目光，似是知道她要问什么，男人很是善解人意地解释，“这茶是我自己带的，私藏。”
不知道是不是孟初夏的错觉，总觉得，他在说到‘私藏’这两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眸子都亮了。
似乎，好像想得到她的赞美或是认可？
孟初夏吞下口中和清水没什么两样的茶，不置可否地回道，“公子好兴致。”
说完，她专心喝自己的茶，没有再去攀谈的兴趣，而，对面的人也没再开口，只是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水。
仿佛，那茶的确很甜美，很不一般。
其实，她在说完‘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接下来，男人对她说的话，好像提不起半点兴趣。
而她虽是个颜控，但也不是上赶着的人，冷静下来之后，反倒后悔刚刚自己的冲动。
喝完茶，孟初夏结账，收拾好东西，起身，朝着对面的男人点了点头，转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叫住。
“姑娘，既是熟人，可否帮在下一个小忙？”他说。
孟初夏回首，撞上男人的笑。
干净，阳光，温暖人心的笑。
一个闪神，恍惚间，她听到自己说，“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