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浅霜
“呀～今天不是阴天呢。”克洛克曼达嘴里叼着一块面包，从二楼走下来，嫌弃地用一只遮光，走到落地窗前，猛得把窗帘拉上。
他满意的嗯了一声，朝餐桌走去，懒懒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把面包边撕了下来:“这样才好嘛。”
长桌对面的陈槐序:……
“麻烦你们在半个小时内把东西收好，延时后果自负。”陈槐序搅着一杯咖啡，眼都没抬一下，说话声轻飘飘的，偌大的客厅里更显空灵。
“随时可以启程，前提是楼上那位，什么时候起。”克洛克曼达也丝毫没有要看陈槐序一眼的意思，不尴不尬得个子吃着早饭。
钟敲了十下，皮鞋声很好听，克洛克丽丝戴着一顶极大的渔夫帽，穿着一件比她裙子还长一些的白色防晒衣，单手拎着一个装满了的黑色背包下楼。
楼下的两个，都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谁也不说话，盯着对方看。
“卡点？”克洛克丽丝在钟声停止后把包扔给了克洛克曼达，瞪着陈槐序，好像他就是她的早餐一样，语气十分不爽。
给你脸了，让我早起，什么破主系统登录器，六点！就绕着克洛克丽丝播起床铃，一直播了半个小时……
陈槐序就像没有看见一样，见克洛克丽丝下楼来，立马起身朝门口走去。
“克洛克丽丝别对我们的客人那么凶，他一定能为我们带来一次愉快的旅途的，对吧，没有礼貌的客人。”
克洛克曼达的态度也不是很好，起身接过包，单肩挎着，如往常一般绅士地向克洛克丽丝伸出一只手。
“是啊，别那么凶，那位见了会发脾气的。”陈槐序转头，标志性的微笑露出了两颗虎牙，二人不爽，谁让他是陈槐序呢。
“黄玫瑰？她肯来？”克洛克曼达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
“对啊，甲字辈的前辈，雨夜好不容易说服她，让她带上我们的呢。”陈槐序的的目光又开始散开，在说甲字辈的时候顿了一下。
一个敢和雨夜叫板的女人：甲申——黎浅霜。
“日理万机的大明星有空理会我们，可真是三生有幸。”克洛克丽丝的上半张脸被帽檐遮住，嘴角的小，满是嘲讽。
“你要是想自己定机票也没事。”一张白的可怕的脸忽然出现，克洛克丽丝下意识后退一步。
陈槐序难得露出一个有好的笑:“霜序，全自动的？”
天生病秧子与天生营养不良，克洛克丽丝看着连一个比一个白的两个人，转过了脑袋。
“乞丐与皇后，吸血鬼与十字架，收点锋芒，甲申与乙申，红玫瑰的命，我们惹不起。”克洛克曼达加快了一步，走到克洛克丽丝耳边笑声说。
克洛克丽丝微微点了一下头，或是说扬了一下下巴，表示知道了:“怎么雨夜护不住你了？”
她刚点头了对吧，这才是我幻听是吧。
克洛克曼达耸肩，故意用有些委屈的语气道:“雨夜不喜欢内讧。”
克洛克丽丝很不爽地登上了飞机，还没顾得上欣赏这飞机的技术含量之高，就看到了床边坐着的一个女人。
她的第一反应:真好看。
黎浅霜听到了脚步声，点了一下头，示意他们坐下，又给自己到了半杯茶，继续看着窗外，没有要理他们的意思。
黎浅霜生于江南，身上自带古韵，书卷气扑面而来，又有背景，不失气场与傲慢。
自然的棕色短发上不戴任何饰品，一边的拨于耳后，可以看见耳垂上挂着的珍珠耳饰，胸前挂着一个玉环。
她穿着改良的淡黄色旗袍，不消看牌子，肉眼可见的贵，手上到时突兀得只带了一条正常点的几百块的手链。
在克洛克丽丝看到这条手链的时候有些不解，黎浅霜是红玫瑰很看中的人，可以说红玫瑰是轮回一半仓库的贡献者，而黎浅霜就应该是这一半仓库的消费者，可这手上戴的……
克洛克丽丝不是很明白，在她眼里看了这条手链着实有些……廉价？
不过出于礼貌，她也没看多久，在黎浅霜对面坐下了，有些不自在。
“霜序，隔壁可以坐吗？”陈槐序和吴霜序两个人并肩走着登上飞机，留克洛克曼达一个人在后面处理行李。
吴霜序没有看陈槐序坐在了黎浅霜旁边：“那你们去吧。”
克洛克丽丝见状，朝黎浅霜礼貌地笑了一下，正想起身，就听黎浅霜厉声道:“留下，序，你不和你的老朋友叙叙旧？”
明明只有两个字是说给克洛克丽丝听的，回过头抬起眼皮后，就死死盯着克洛克丽丝的眼睛。
“留下”两个字愣是把刚过来的克洛克曼达惊了一下，后半句又客气地吓人着实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吴霜序皱了下眉，习惯性理了下袖口，向克洛克曼达招手示意他也一起过去。
克洛克曼达回过神，扫了一眼克洛克丽丝，有种“大不了我给你收尸”的意思。
克洛克丽丝:“……”
内心狠狠鄙视了一下克洛克曼达，然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尴尬地坐了回去。
克洛克丽丝并不喜欢没有礼貌的人，特别是她看到黎浅霜的时候，就拼命地想让自己看起来有气质与教养。
她肮脏血脉里流传着可笑的高贵。
“你真好看，我不忍心让那么美的一张脸不在我眼前。”
在另外三个人走后，黎浅霜放缓了语调，一只手搅着一杯咖啡，另一只手压着一本书，偶尔停留在克洛克丽丝身上的眼神就像欣赏一副画一样。
虽然克洛克丽丝很讨厌别人以物品的来衡量自己，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过谁让对面是黎浅霜呢，美人做什么都不过分。
克洛克丽丝收回了一开始对黎浅霜的不满，她深知有些对黎浅霜过于地放松甚至。
看就看吧，谁会拒绝和漂亮姐姐待在一起呢。
“你喜欢江南丝竹吗？”黎浅霜突然开口，目光却还是在书上。
说她好看，倒是瞧都舍不得瞧一眼，可真是怜惜。
克洛克丽丝以为黎浅霜不会理她了，就在一旁研究物理，刚好这次坐飞机又是吴霜序自己造的，一些东西研究起来自然就方便点。
听到黎浅霜开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轻轻地“啊？”了一声。
“你喜欢江南丝竹吗？”黎浅霜看向克洛克丽丝，克洛克丽丝也刚好抬头，正对上黎浅霜的目光。
“江南丝竹听的不是很多，幼时一直在国外，交响乐听的多一点吧。”克洛克丽丝没直接回答。
克洛克曼达跟她说过，黎浅霜是个喜怒的主，说话当然要小心点。
“交响乐吗，喜欢管弦乐器吗？”黎浅霜拉开一侧的抽屉，里面摆着一些小型的乐器，又推开不知道哪的一扇门，各种乐器摆满了。
“那么多。”克洛克丽丝朝门里望了一眼，着实一惊。
以前的飞机上是不让带什么东西的，现在的飞机有所改进，而陈槐序自己造的肯定不会差，没想到会厉害成这样。
这真的只是一个搞程序的？
“序知道我喜欢音乐就尽量收了许多不错的乐器，克洛克丽丝你很好看，所以我想你演奏的样子也会很好看。”
黎浅霜整理了一下抽屉里的乐器，也进了门里。
“这样吗。”克洛克丽丝喃喃。
“我会小提琴，曲子可能不会很好听，有三全音，它是一首交响诗，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我只能带来它的一部分。”
“你知道卡米尔·圣桑吗？”
“克洛克，你到底要干什么！”
还没等隔壁闹起来，这边先开始掐架了。看吴霜序的脸那是马上要咽气了，这一吼倒是气吞山河。
“不干什么嘛，谁让你把隔音做那么好，我不只过是想看看隔壁，怎么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
此时的克洛克曼达已毫不在意地坐在地上差飞机。其实一开人家还是要面子的，只是弯腰，后来蹲着，时间长了些，腿麻了就直接坐地上了。
“你一会儿给拆坠机了怎么办。”陈槐序在自然是帮着吴霜序的，这架飞机是吴霜序的第一件作品，是他看着吴霜序建了一年的作品。
虽然是黎浅霜引进的吴霜序，但正正的通关票是这架飞机，也是轮回拥有的第一架私人全自动飞机。
吴霜序宝贝得很，克洛克曼达刚去看的时候就开始骂，奈何自己是个稿计算机的，恨不得自己上去掐架。
“算了，我就看看，至于那么小气吗。”克洛克曼达撑着地站起身来，悠哉悠哉地坐下，准备泡咖啡。
不是，你还想干嘛！
“陈槐序，你为什么没有来拦我。”克洛克曼达被自己开口惊了一下，他的语气竟是有些冷的，心脏加速地跳着，反应过来后，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吴霜序也反应过来，察觉到了什么，把陈槐序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本来就白的渗人的脸好像又白了几个度。
“是主系统吗？”吴霜序推了下眼镜，目光扫过之处伤痕入骨。
“正在为您扫描，请耐心等待，扫描结束，共计六十四处伤，刀伤十七处，抢伤二十三处，打伤十二处，其余十二出为较重擦伤，请尽快回往主系统。”
电子音播毫无情绪地播报着，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就盯着陈槐序看。
陈槐序故作随意地把头发往后拨去，结果牵动了伤口，新的血迹覆盖在旧的血迹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主系统带出来的伤无法在现实中治疗。”
金色的小勺子“叮”地一声碰到了杯壁，愣是在这上了年纪的杯子上留下了一条裂痕。
吴霜序顾不得心疼杯子，忙着质问陈槐序:“我不是告诉你怎么卡bug了吗。”
陈槐序靠在椅背上，嘴角还是挂着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笑，看他的神情倒像是个度假的:“我不想。”
三个字漂亮地回答了两个傻子。
“万人祭那次……”吴霜序想继续往下骂，又不能多骂，愧疚感涌上心头。
他才是始作俑者，是他亲手写下了主系统的代码，也是他亲手将千人寂改为了万人祭。
克洛克曼达回避开陈槐序那双震人心魄的深蓝色眼睛，当万人祭出口那一瞬，陈槐序的眼睛里有怨气，愧疚与好似能将人吞噬的仇恨。
“没有事的，反正不会有第二次了。”陈槐序闭上眼，再睁开时，蓝色的眼眸回归空洞。
克洛克曼达不是什么八卦的人，吴霜序的话却又勾得他难受。
我怎么会对这个小白脸的话感兴趣。
emm……怎么不感兴趣呢。
谁让人家说的是陈槐序呢，可是你是不是对小白脸有什么误解。
“你不能回主系统吗？”克洛克曼达喝了一口咖啡，竟是忘了放糖，苦得他皱起眉来。
“你不知道的，新仇加旧恨，用你们的话来说，我骨子里是个矫情的人，你不会想听的。”陈槐序前言不搭后语，又像在克洛克丽丝家刚醒来那样脆弱。
反倒是吴霜序那双空洞的眼开始布满血丝 或许有些事，一但想起就会情不自禁的脆弱。
由一首歌想到一个见不到的人开始，再由一些本就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去思念那个已经看不见摸不着的人结尾。
困住了三个少年的夏天。
“你愿意来看我跳舞吗？”晴天
“以后你们会想念那个跳舞的人吗？”阴天
“让我跳完这支舞吧。”雨天
“舞蹈结束，谢谢，观看。”黑夜
“我送你进系统。”吴霜序的声音在颤抖，他理了很多遍的袖口，被他死死攥着。
“你觉得他还会让我出来吗？”陈槐序笑着，像是在开一个玩笑。
克洛克曼达在一旁很不是滋味，这是他第一次被别人打哑谜，也是他既想知道而又害怕知道一件事。
“陈槐序的伤很重，是吗？”克洛克曼达每次只能问出1+1，而陈槐序与吴霜序却总是进阶为微积分。
“第一天你见过的，不是吗？”陈槐序还是很无所谓的笑，不管旁边两个替他肉疼的人。
“这是第几天了。”吴霜序的眼睛愈来愈红，脸色愈来愈白，从病鬼变成了吸血鬼。
陈槐序摇了一下头，一摊手，一耸肩，像是被老师抽起来回答不出问题的小朋友般委屈道:“不知道。”
“两三天，伤口会随天数而严重吗？”克洛克曼达呛了一下，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会，会加倍的严重，它回扣，翻倍地扣，规则没有漏洞，雨夜定的规则，我写的代码，也不可能有黑客可以黑进去。”
吴霜序像是在溺水时挣扎无果后沉于海底的虚脱者，没有办法吗？
那时是他当着雨夜的面建立了程序，而更改程序……雨夜当初就没有想过更改程序，建立之后可以添加，不可以删除，不可以更改，而新增又是只能当着雨夜的面新增。
没有办法了吗。
原来一开始设计者就没有让玩家通关的打算啊。
“骷髅之舞吗，可惜没人跳舞呢。”黎浅霜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
克洛克丽丝放下小提琴，轻轻勾起嘴角:“是啊，钢琴也没有弹呢 ”
黎浅霜的表情:完美，完美，还是完美。
“琴，我自认为还是会弹的。”她坐在钢琴前，随手按下一串琴键，手再抬起来的时候，忍不住颤了一下。
克洛克丽丝的目光被那双好看的手吸引去，脱口而出的却是:“积灰了啊。”
“愿天堂收留我这卑微的灵魂。”
克洛克丽丝有意无意凑到黎浅霜旁边，说话时的气，吹起落在琴上的灰。
她站直，嘴角的弧度还在上扬，而黎浅霜的手停在钢琴的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你还是很喜欢管弦乐的吧。”
“让我猜猜，是为什么呢。”
“因为一个人，所以你喜欢上了管弦乐，所以你才是黄玫瑰，所以才不敢动这架钢琴，因为这架钢琴是那个人的，对吧。”
“你知道黄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吗？”
“其实我想了很久，为什么你是黄玫瑰，而不是红玫瑰，是谁让你改变了颜色呢。”
克洛克丽丝绕着那架钢琴转圈，手指划过钢琴，表面的灰擦去一道，她在黎浅霜身后站定，同吹去花瓣般吹去尘埃，又似回味般捻了捻手指。
“是谁告诉你的。”黎浅霜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停在钢琴上方的手握成了拳。
“来见贵宾，自然要有准备。”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想听吗，那是首很好听的曲子。”黎浅霜的手再次触动琴键。
克洛克丽丝收起了笑，真没意思。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当然。”可谁让她是个好孩子呢。
弹到一半的时候，门开了，黎浅霜不做理会，继续弹她的，不守规矩而来的三个人也没有说话。
只是除克洛克曼达外的两个人，脸色随时急时缓的琴声青一阵白一阵的。
曲罢，克洛克丽丝笑笑:“这是真一个疯子写的完美之作。”
“你没有觉得我在折磨就好，小二度和增四减五有很多。”黎浅霜回过头，竟是也带着笑的。
被无视的三个人:……
“霜，陈槐序，你看一下。”吴霜序平复心情，心想:克洛克的都不是好东西。
陈槐序此时身上全是血，只有脸上还说得过去，不过脸上也有几道伤处，甚至还在渗血，只不过比起身上的来看没那么狰狞罢了。
“真是的。”黎浅霜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响指，打完响指后食指与大拇指比成一把枪，然后再一眨眼，她的手中竟真出现了一把枪。
还没等克洛克曼达反应过来，一枚如钻石般的子弹直奔陈槐序眉心。子弹瞬间扎入，然而不仅没有留下痕迹，陈槐序身上的上却在变淡。
“早有为什么不早说，我着急算了，你瞎起什么劲。”克洛克曼达见陈槐序快要倒下，连忙去扶，结果被吴霜序抢了先。
“呵，你想得真周到。”
克洛克丽丝感受到黎浅霜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她手中的枪随话音结束后直接碎了，而碎片在快要接触地面时，化成了光点。
“要是真那么万能，雨夜还会留着。”黎浅霜冷笑。
“所以是……”雨夜有意不让克洛克丽丝接触主系统，所以克洛克丽丝就偏要自力更生。
“一次性用品，而且他在现实世界里每天只能有三个小时的存在时间，在主系统里他的伤，不会有半点好转。”黎浅霜道。
“我……”吴霜序欲言又止。
“怎么了，以为我用掉了是吗。”黎浅霜的语气冷得不像话，“其实我也以为我会用的。”
克洛克丽丝和克洛克曼达对视一眼，回到隔壁，克洛克曼达看到了开门过程，输入了一遍长得不像话的代码，顺利关门。
“你知道的比我想象地多。”
克洛克丽丝只是怂了下肩，没做回答。
“雨夜告诉你的吗？”克洛克曼达问。
“可以这么说。”克洛克丽丝答。
“你在说谎。”克洛克曼达挑眉。
“我没有。”克洛克丽丝也挑眉。
两人对视。
“呀哈～说清楚不可以吗。”克洛克曼达移开视线，觉定以后多和陈槐序对视。
“雨夜并没有直接告诉我，他只是故意让我知道而已。”
“还记得我之前问陈槐序是不是雨夜给的坐标吗。”
“一样的道理，只不过我的是雨夜确实想让我知道，而他的是从雨夜那偷的罢了。”
克洛克丽丝抿了一小口咖啡:“我想知道是哪个神志不清的病人泡得咖啡。”
“知道是我泡得，还这么说？”克洛克曼达偏过头，看向窗外，并不是什么蓝天白云，万里晴空呢。
“知道是雨夜告诉的，还这么问。”克洛克丽丝也看向窗外，不是雨天就好。
他满意的嗯了一声，朝餐桌走去，懒懒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把面包边撕了下来:“这样才好嘛。”
长桌对面的陈槐序:……
“麻烦你们在半个小时内把东西收好，延时后果自负。”陈槐序搅着一杯咖啡，眼都没抬一下，说话声轻飘飘的，偌大的客厅里更显空灵。
“随时可以启程，前提是楼上那位，什么时候起。”克洛克曼达也丝毫没有要看陈槐序一眼的意思，不尴不尬得个子吃着早饭。
钟敲了十下，皮鞋声很好听，克洛克丽丝戴着一顶极大的渔夫帽，穿着一件比她裙子还长一些的白色防晒衣，单手拎着一个装满了的黑色背包下楼。
楼下的两个，都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谁也不说话，盯着对方看。
“卡点？”克洛克丽丝在钟声停止后把包扔给了克洛克曼达，瞪着陈槐序，好像他就是她的早餐一样，语气十分不爽。
给你脸了，让我早起，什么破主系统登录器，六点！就绕着克洛克丽丝播起床铃，一直播了半个小时……
陈槐序就像没有看见一样，见克洛克丽丝下楼来，立马起身朝门口走去。
“克洛克丽丝别对我们的客人那么凶，他一定能为我们带来一次愉快的旅途的，对吧，没有礼貌的客人。”
克洛克曼达的态度也不是很好，起身接过包，单肩挎着，如往常一般绅士地向克洛克丽丝伸出一只手。
“是啊，别那么凶，那位见了会发脾气的。”陈槐序转头，标志性的微笑露出了两颗虎牙，二人不爽，谁让他是陈槐序呢。
“黄玫瑰？她肯来？”克洛克曼达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
“对啊，甲字辈的前辈，雨夜好不容易说服她，让她带上我们的呢。”陈槐序的的目光又开始散开，在说甲字辈的时候顿了一下。
一个敢和雨夜叫板的女人：甲申——黎浅霜。
“日理万机的大明星有空理会我们，可真是三生有幸。”克洛克丽丝的上半张脸被帽檐遮住，嘴角的小，满是嘲讽。
“你要是想自己定机票也没事。”一张白的可怕的脸忽然出现，克洛克丽丝下意识后退一步。
陈槐序难得露出一个有好的笑:“霜序，全自动的？”
天生病秧子与天生营养不良，克洛克丽丝看着连一个比一个白的两个人，转过了脑袋。
“乞丐与皇后，吸血鬼与十字架，收点锋芒，甲申与乙申，红玫瑰的命，我们惹不起。”克洛克曼达加快了一步，走到克洛克丽丝耳边笑声说。
克洛克丽丝微微点了一下头，或是说扬了一下下巴，表示知道了:“怎么雨夜护不住你了？”
她刚点头了对吧，这才是我幻听是吧。
克洛克曼达耸肩，故意用有些委屈的语气道:“雨夜不喜欢内讧。”
克洛克丽丝很不爽地登上了飞机，还没顾得上欣赏这飞机的技术含量之高，就看到了床边坐着的一个女人。
她的第一反应:真好看。
黎浅霜听到了脚步声，点了一下头，示意他们坐下，又给自己到了半杯茶，继续看着窗外，没有要理他们的意思。
黎浅霜生于江南，身上自带古韵，书卷气扑面而来，又有背景，不失气场与傲慢。
自然的棕色短发上不戴任何饰品，一边的拨于耳后，可以看见耳垂上挂着的珍珠耳饰，胸前挂着一个玉环。
她穿着改良的淡黄色旗袍，不消看牌子，肉眼可见的贵，手上到时突兀得只带了一条正常点的几百块的手链。
在克洛克丽丝看到这条手链的时候有些不解，黎浅霜是红玫瑰很看中的人，可以说红玫瑰是轮回一半仓库的贡献者，而黎浅霜就应该是这一半仓库的消费者，可这手上戴的……
克洛克丽丝不是很明白，在她眼里看了这条手链着实有些……廉价？
不过出于礼貌，她也没看多久，在黎浅霜对面坐下了，有些不自在。
“霜序，隔壁可以坐吗？”陈槐序和吴霜序两个人并肩走着登上飞机，留克洛克曼达一个人在后面处理行李。
吴霜序没有看陈槐序坐在了黎浅霜旁边：“那你们去吧。”
克洛克丽丝见状，朝黎浅霜礼貌地笑了一下，正想起身，就听黎浅霜厉声道:“留下，序，你不和你的老朋友叙叙旧？”
明明只有两个字是说给克洛克丽丝听的，回过头抬起眼皮后，就死死盯着克洛克丽丝的眼睛。
“留下”两个字愣是把刚过来的克洛克曼达惊了一下，后半句又客气地吓人着实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吴霜序皱了下眉，习惯性理了下袖口，向克洛克曼达招手示意他也一起过去。
克洛克曼达回过神，扫了一眼克洛克丽丝，有种“大不了我给你收尸”的意思。
克洛克丽丝:“……”
内心狠狠鄙视了一下克洛克曼达，然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尴尬地坐了回去。
克洛克丽丝并不喜欢没有礼貌的人，特别是她看到黎浅霜的时候，就拼命地想让自己看起来有气质与教养。
她肮脏血脉里流传着可笑的高贵。
“你真好看，我不忍心让那么美的一张脸不在我眼前。”
在另外三个人走后，黎浅霜放缓了语调，一只手搅着一杯咖啡，另一只手压着一本书，偶尔停留在克洛克丽丝身上的眼神就像欣赏一副画一样。
虽然克洛克丽丝很讨厌别人以物品的来衡量自己，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不过谁让对面是黎浅霜呢，美人做什么都不过分。
克洛克丽丝收回了一开始对黎浅霜的不满，她深知有些对黎浅霜过于地放松甚至。
看就看吧，谁会拒绝和漂亮姐姐待在一起呢。
“你喜欢江南丝竹吗？”黎浅霜突然开口，目光却还是在书上。
说她好看，倒是瞧都舍不得瞧一眼，可真是怜惜。
克洛克丽丝以为黎浅霜不会理她了，就在一旁研究物理，刚好这次坐飞机又是吴霜序自己造的，一些东西研究起来自然就方便点。
听到黎浅霜开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轻轻地“啊？”了一声。
“你喜欢江南丝竹吗？”黎浅霜看向克洛克丽丝，克洛克丽丝也刚好抬头，正对上黎浅霜的目光。
“江南丝竹听的不是很多，幼时一直在国外，交响乐听的多一点吧。”克洛克丽丝没直接回答。
克洛克曼达跟她说过，黎浅霜是个喜怒的主，说话当然要小心点。
“交响乐吗，喜欢管弦乐器吗？”黎浅霜拉开一侧的抽屉，里面摆着一些小型的乐器，又推开不知道哪的一扇门，各种乐器摆满了。
“那么多。”克洛克丽丝朝门里望了一眼，着实一惊。
以前的飞机上是不让带什么东西的，现在的飞机有所改进，而陈槐序自己造的肯定不会差，没想到会厉害成这样。
这真的只是一个搞程序的？
“序知道我喜欢音乐就尽量收了许多不错的乐器，克洛克丽丝你很好看，所以我想你演奏的样子也会很好看。”
黎浅霜整理了一下抽屉里的乐器，也进了门里。
“这样吗。”克洛克丽丝喃喃。
“我会小提琴，曲子可能不会很好听，有三全音，它是一首交响诗，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我只能带来它的一部分。”
“你知道卡米尔·圣桑吗？”
“克洛克，你到底要干什么！”
还没等隔壁闹起来，这边先开始掐架了。看吴霜序的脸那是马上要咽气了，这一吼倒是气吞山河。
“不干什么嘛，谁让你把隔音做那么好，我不只过是想看看隔壁，怎么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
此时的克洛克曼达已毫不在意地坐在地上差飞机。其实一开人家还是要面子的，只是弯腰，后来蹲着，时间长了些，腿麻了就直接坐地上了。
“你一会儿给拆坠机了怎么办。”陈槐序在自然是帮着吴霜序的，这架飞机是吴霜序的第一件作品，是他看着吴霜序建了一年的作品。
虽然是黎浅霜引进的吴霜序，但正正的通关票是这架飞机，也是轮回拥有的第一架私人全自动飞机。
吴霜序宝贝得很，克洛克曼达刚去看的时候就开始骂，奈何自己是个稿计算机的，恨不得自己上去掐架。
“算了，我就看看，至于那么小气吗。”克洛克曼达撑着地站起身来，悠哉悠哉地坐下，准备泡咖啡。
不是，你还想干嘛！
“陈槐序，你为什么没有来拦我。”克洛克曼达被自己开口惊了一下，他的语气竟是有些冷的，心脏加速地跳着，反应过来后，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吴霜序也反应过来，察觉到了什么，把陈槐序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本来就白的渗人的脸好像又白了几个度。
“是主系统吗？”吴霜序推了下眼镜，目光扫过之处伤痕入骨。
“正在为您扫描，请耐心等待，扫描结束，共计六十四处伤，刀伤十七处，抢伤二十三处，打伤十二处，其余十二出为较重擦伤，请尽快回往主系统。”
电子音播毫无情绪地播报着，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就盯着陈槐序看。
陈槐序故作随意地把头发往后拨去，结果牵动了伤口，新的血迹覆盖在旧的血迹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主系统带出来的伤无法在现实中治疗。”
金色的小勺子“叮”地一声碰到了杯壁，愣是在这上了年纪的杯子上留下了一条裂痕。
吴霜序顾不得心疼杯子，忙着质问陈槐序:“我不是告诉你怎么卡bug了吗。”
陈槐序靠在椅背上，嘴角还是挂着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笑，看他的神情倒像是个度假的:“我不想。”
三个字漂亮地回答了两个傻子。
“万人祭那次……”吴霜序想继续往下骂，又不能多骂，愧疚感涌上心头。
他才是始作俑者，是他亲手写下了主系统的代码，也是他亲手将千人寂改为了万人祭。
克洛克曼达回避开陈槐序那双震人心魄的深蓝色眼睛，当万人祭出口那一瞬，陈槐序的眼睛里有怨气，愧疚与好似能将人吞噬的仇恨。
“没有事的，反正不会有第二次了。”陈槐序闭上眼，再睁开时，蓝色的眼眸回归空洞。
克洛克曼达不是什么八卦的人，吴霜序的话却又勾得他难受。
我怎么会对这个小白脸的话感兴趣。
emm……怎么不感兴趣呢。
谁让人家说的是陈槐序呢，可是你是不是对小白脸有什么误解。
“你不能回主系统吗？”克洛克曼达喝了一口咖啡，竟是忘了放糖，苦得他皱起眉来。
“你不知道的，新仇加旧恨，用你们的话来说，我骨子里是个矫情的人，你不会想听的。”陈槐序前言不搭后语，又像在克洛克丽丝家刚醒来那样脆弱。
反倒是吴霜序那双空洞的眼开始布满血丝 或许有些事，一但想起就会情不自禁的脆弱。
由一首歌想到一个见不到的人开始，再由一些本就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去思念那个已经看不见摸不着的人结尾。
困住了三个少年的夏天。
“你愿意来看我跳舞吗？”晴天
“以后你们会想念那个跳舞的人吗？”阴天
“让我跳完这支舞吧。”雨天
“舞蹈结束，谢谢，观看。”黑夜
“我送你进系统。”吴霜序的声音在颤抖，他理了很多遍的袖口，被他死死攥着。
“你觉得他还会让我出来吗？”陈槐序笑着，像是在开一个玩笑。
克洛克曼达在一旁很不是滋味，这是他第一次被别人打哑谜，也是他既想知道而又害怕知道一件事。
“陈槐序的伤很重，是吗？”克洛克曼达每次只能问出1+1，而陈槐序与吴霜序却总是进阶为微积分。
“第一天你见过的，不是吗？”陈槐序还是很无所谓的笑，不管旁边两个替他肉疼的人。
“这是第几天了。”吴霜序的眼睛愈来愈红，脸色愈来愈白，从病鬼变成了吸血鬼。
陈槐序摇了一下头，一摊手，一耸肩，像是被老师抽起来回答不出问题的小朋友般委屈道:“不知道。”
“两三天，伤口会随天数而严重吗？”克洛克曼达呛了一下，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会，会加倍的严重，它回扣，翻倍地扣，规则没有漏洞，雨夜定的规则，我写的代码，也不可能有黑客可以黑进去。”
吴霜序像是在溺水时挣扎无果后沉于海底的虚脱者，没有办法吗？
那时是他当着雨夜的面建立了程序，而更改程序……雨夜当初就没有想过更改程序，建立之后可以添加，不可以删除，不可以更改，而新增又是只能当着雨夜的面新增。
没有办法了吗。
原来一开始设计者就没有让玩家通关的打算啊。
“骷髅之舞吗，可惜没人跳舞呢。”黎浅霜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
克洛克丽丝放下小提琴，轻轻勾起嘴角:“是啊，钢琴也没有弹呢 ”
黎浅霜的表情:完美，完美，还是完美。
“琴，我自认为还是会弹的。”她坐在钢琴前，随手按下一串琴键，手再抬起来的时候，忍不住颤了一下。
克洛克丽丝的目光被那双好看的手吸引去，脱口而出的却是:“积灰了啊。”
“愿天堂收留我这卑微的灵魂。”
克洛克丽丝有意无意凑到黎浅霜旁边，说话时的气，吹起落在琴上的灰。
她站直，嘴角的弧度还在上扬，而黎浅霜的手停在钢琴的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你还是很喜欢管弦乐的吧。”
“让我猜猜，是为什么呢。”
“因为一个人，所以你喜欢上了管弦乐，所以你才是黄玫瑰，所以才不敢动这架钢琴，因为这架钢琴是那个人的，对吧。”
“你知道黄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吗？”
“其实我想了很久，为什么你是黄玫瑰，而不是红玫瑰，是谁让你改变了颜色呢。”
克洛克丽丝绕着那架钢琴转圈，手指划过钢琴，表面的灰擦去一道，她在黎浅霜身后站定，同吹去花瓣般吹去尘埃，又似回味般捻了捻手指。
“是谁告诉你的。”黎浅霜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停在钢琴上方的手握成了拳。
“来见贵宾，自然要有准备。”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想听吗，那是首很好听的曲子。”黎浅霜的手再次触动琴键。
克洛克丽丝收起了笑，真没意思。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当然。”可谁让她是个好孩子呢。
弹到一半的时候，门开了，黎浅霜不做理会，继续弹她的，不守规矩而来的三个人也没有说话。
只是除克洛克曼达外的两个人，脸色随时急时缓的琴声青一阵白一阵的。
曲罢，克洛克丽丝笑笑:“这是真一个疯子写的完美之作。”
“你没有觉得我在折磨就好，小二度和增四减五有很多。”黎浅霜回过头，竟是也带着笑的。
被无视的三个人:……
“霜，陈槐序，你看一下。”吴霜序平复心情，心想:克洛克的都不是好东西。
陈槐序此时身上全是血，只有脸上还说得过去，不过脸上也有几道伤处，甚至还在渗血，只不过比起身上的来看没那么狰狞罢了。
“真是的。”黎浅霜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响指，打完响指后食指与大拇指比成一把枪，然后再一眨眼，她的手中竟真出现了一把枪。
还没等克洛克曼达反应过来，一枚如钻石般的子弹直奔陈槐序眉心。子弹瞬间扎入，然而不仅没有留下痕迹，陈槐序身上的上却在变淡。
“早有为什么不早说，我着急算了，你瞎起什么劲。”克洛克曼达见陈槐序快要倒下，连忙去扶，结果被吴霜序抢了先。
“呵，你想得真周到。”
克洛克丽丝感受到黎浅霜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她手中的枪随话音结束后直接碎了，而碎片在快要接触地面时，化成了光点。
“要是真那么万能，雨夜还会留着。”黎浅霜冷笑。
“所以是……”雨夜有意不让克洛克丽丝接触主系统，所以克洛克丽丝就偏要自力更生。
“一次性用品，而且他在现实世界里每天只能有三个小时的存在时间，在主系统里他的伤，不会有半点好转。”黎浅霜道。
“我……”吴霜序欲言又止。
“怎么了，以为我用掉了是吗。”黎浅霜的语气冷得不像话，“其实我也以为我会用的。”
克洛克丽丝和克洛克曼达对视一眼，回到隔壁，克洛克曼达看到了开门过程，输入了一遍长得不像话的代码，顺利关门。
“你知道的比我想象地多。”
克洛克丽丝只是怂了下肩，没做回答。
“雨夜告诉你的吗？”克洛克曼达问。
“可以这么说。”克洛克丽丝答。
“你在说谎。”克洛克曼达挑眉。
“我没有。”克洛克丽丝也挑眉。
两人对视。
“呀哈～说清楚不可以吗。”克洛克曼达移开视线，觉定以后多和陈槐序对视。
“雨夜并没有直接告诉我，他只是故意让我知道而已。”
“还记得我之前问陈槐序是不是雨夜给的坐标吗。”
“一样的道理，只不过我的是雨夜确实想让我知道，而他的是从雨夜那偷的罢了。”
克洛克丽丝抿了一小口咖啡:“我想知道是哪个神志不清的病人泡得咖啡。”
“知道是我泡得，还这么说？”克洛克曼达偏过头，看向窗外，并不是什么蓝天白云，万里晴空呢。
“知道是雨夜告诉的，还这么问。”克洛克丽丝也看向窗外，不是雨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