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案子还没了结。是关于流入的新型药液。”库洛洛回答,“我们才刚开始暗访……”

    “然后就在这了。”芬克斯完成了他的话,“没想到还得接着去二区,反复横跳。”

    伊洛丝的笑停在嘴角一瞬。她反常地沉吟,“新型药液……”

    有什么难以捕捉的关联在她脑内一闪而过。

    药液,药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内区从不少见,几乎不受管制,算顶级奢侈品。

    库洛洛说的这件事她也知道。

    三区已经在研究成分。五区接手去查,就是照例查途径,找源头,看看是谁想干什么,避免失控流入外区,影响人民的可能。

    只是没想到,这是库洛洛他们参与的最后一个任务。

    “怎么了?”库洛洛侧过头看她。

    “有种奇怪的感觉,我一时说不上来。”她瞥了他一眼,转对富兰克林笑道,“你接着讲。”

    富兰克林点点头,“然后就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了。第二天的席面,二区区长来走了过场。做了关于未来规划的汇报。其实就是重复了主旨。”

    “那老头像个,关节锈掉的木偶人,说话动作一卡一卡的。”芬克斯吐槽道,“反复表扬矿区的新开采模式,庆祝新发现,再感谢三区鼎力相助。”

    伊洛丝被逗笑了,掌心撑着脑袋,看向他,“迟钝可能是年岁不永。你肯定听过林恩以前的事迹,他可不止是个讨人厌的政客。”

    “啊,当然。”芬克斯挠了挠脸,“毕竟当时五区的买卖就是和二区做嘛。说实话,传闻和人对不上。很难想象这样的人手下能训出什么。”

    少女突然想到些别的,她笑吟吟地问,“这几天遇到老东家,那家伙有没有‘依依不舍’?”

    “哈。那简直是眼神拉丝。”芬克斯笑了一声。

    富兰克林补充,“他没有来找我们聊天。”

    “尽在不言中。”芬克斯摇摇头。

    “我估摸他是不敢,你们是我的门面了。”伊洛丝弯了弯眼睛,“他看见就该知道,我掂量得出旅团真正的斤两。他递上来那些报告,抱着什么打算,他清楚的。为了不落口舌,普索得躲得远远的。”

    “只是有一点。”她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我不明白查药液的活为什么会落给你们。这件事太基础。”

    库洛洛不动声色地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这次调查的进度,保密程度很高。几乎没有留下记录。”

    芬克斯的眉骨顺着库洛洛的动作缓缓扬起,他扭头看了富兰克林一眼,也从他平和的脸上找到讶异。

    所以,他俩不在的这个礼拜发生了什么?

    “普索想把结果捏在自己手里。他知道了什?”伊洛丝垂睫,“他心思倒是不少。”

    她揉了揉太阳穴,朝两人勾唇,“不提这个了。晚上我们好好吃个饭?大家一起,我请客。”

    “是喜酒吗?”芬克斯问。

    “不是。”伊洛丝嘴角的弧度再次加深。她抽回手,“你们忙了几天了,回去休息吧。我和库洛洛再聊两句。”

    目送两人出了门,她身侧的男子在她之前开了口。

    “我错了。”

    “………”

    “我只是太生气了,我很少生气,不太适应。”

    “………”

    他轻且缓地,再次牵过她的手,“我不该那样说话的。不要气了。”

    伊洛丝沉默了会儿,想整理情绪,却不知为何缠绕成了拧巴的绳结,怎么也找不到接口。

    她意味不明地抬眸,“谁教你的?”

    “自己悟的。”

    “不可能。”她轻咬着唇肉,审视面前这张平静的脸——读作无法无天。

    “你只会想怎么让我没力气和你吵。觉得这样我就服了你。”

    “……那时候想不了太多。”库洛洛眉心一跳,“那不是没有用嘛。而且,你明明很喜欢。叫着我的名字……”

    他扬起嘴角,刻意拉长了句子,“去了很多次。”

    “…………库洛洛!!”

    “就像这样。不过再温柔一点。”

    伊洛丝再次挣脱了他的手,扶着头。心上那团理不清的线,一圈又一圈缠得密匝匝,让她又烦又火。

    她不愿管了。

    碎片化的线索拼成了信息,她问,“派克?”

    库洛洛拉着扶手转过她的椅子,把她捞了起来,侧放在自己大腿上,仿佛抱着一个人型玩偶。

    他夸奖道:“猜得真准。”

    她没去看他,大概也不大在乎他的夸奖,“‘热情细心冷静’的派克,不难猜。”

    库洛洛好像听明白了,轻笑了一声,“你在玩填字游戏?把我的形容词从句子里扣出来用?”

    他扯开她扶着额头的手,露出一张红扑扑,眉头胡乱拧巴的小脸,“不生气了好不好?”说着,又亲了一口温热的脸蛋,“你都气得烫起来了。”

    有没有人教教他国文啊??怎么在她身上,净是这种奇怪的形容方式。

    “不够。”伊洛丝咬着牙,于是脸蛋跟着嘟起来。她紧盯住角落的绿植,“我哄了你那么多句,那么久,你这算什么?你要糊弄谁?”

    库洛洛的笑微微一顿,喉结也一顿。一看到她凶巴巴的样子,他脑海里潺潺流水般涌出的……

    “唔嗯……”她像被烫到似的要起身,着力点却还是鲜明的异样,整个人因羞窘浑身一僵,却被他箍住了肩膀。

    “你有病啊??”她仰起脸,压着嗓子,“这是办公楼!!”

    “……别这样看着我。”

    库洛洛把她的脑袋拨回去,叹了口气,“你那些拐七扭八的算盘珠子,和我自己争取的自由比起来算什么?我来了,所有东西又变成你给我的。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他撩开她鬓边的发,归于耳后,发现自己的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耳梢时,上面细小的绒毛也会跟着抖。

    如果能有个毛绒绒的猫耳朵,想必更可爱,抖得更厉害。

    是,哪怕这个人只会哄骗他。那天能被他一番话气得毫无办法,故意激他来反击,说明她确实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伊洛丝做出这样的选择,不可能真是盲目自信。只是信任他,信赖他,非他不可。

    由着她吧,无所谓。

    这不就是主动送上自己,反过来给他钳制吗?手段只是工具,她想找回他,留住他。

    正如他——

    “我会自投罗网,只是因为你。”库洛洛没忍住,咬了一口她的耳朵。他固定住扭动的人,把极轻的声音送入她耳里。

    “如果你一直恨着我,不理我,和我打仗,来了也没什么意义。”

    那通电话极有可能是她父亲打来的。伊洛丝刻意不在他面前接,只是在宣告她有的是办法阳奉阴违。

    由着她吧,无所谓。

    她不能接受100%的他。没关系,他恰好也承受不了全部的她。吞掉对方的一部分就好了。她能继续胡搅蛮缠,只是因为他愿意宠惯。

    总不可能愚蠢地从敌人做起,看她筑出层层防备。

    “是我错了,原谅我吧。”

    被他的手臂箍着不让闪躲,连听觉都变成触觉,抑制不住的酥痒咕啾挤进她大脑深处,占用了全部思维空间,骨头开始发麻。

    这人在说什么,谁会管。

    想到爸爸在楼上,极度的恐惧转成身体的战栗,被透明的感官包裹成奇异的热意,沿着脊骨涌向小腹。

    “抖什么……”他清朗的声音被喘息拉长,捣入她的耳道,“别乱扭。”

    “…痒…放开我……”

    “不要……!”突然的动作让伊洛丝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她攥住想要胡作非为的手,半睁开婆娑的泪眼看他。

    库洛洛觉得这种反抗……应该读作邀请。为了躲避他,她缩挺了一侧的肩,扬起脖颈把骨骼线条拉成漂亮深陷的窝。整个人被水化开那样在他怀中软成一滩。感觉耳骨也软嫩地拿舌尖描一圈就能融了,流出甜水。

    说起来,她也太过……

    “唔…啊……”

    又是一声轻笑,贴上她耳朵根,接着是他刻意压低的嗓音,“好滑……你这么喜欢吗?”

    伊洛丝意识过热,整个人都扑扑冒着热气,一下连眼睛都睁不太开了,睫毛直抖,从眼皮缝渗出水花。

    透进眼睛里的一点阳光,仿佛火光似的颤动不已。

    她嘴里喁喁,“不喜欢……非常…讨厌……”

    “啧。”库洛洛的语气加重了,动作也一样,“自己听?”

    伊洛丝把脸紧紧埋在他胸口,喘也堵死在他衬衫的衣领中。但还觉得不够。她伸手拽掉了他一粒纽扣,狠狠咬上他的锁骨。

    “……呜呜呜…牙疼……”她含糊地小声哭叫着,“谁允许…许你长硬骨头……”

    “…………”

    “…道歉…啊……”

    “对不起……”

    “…不够……!”

    “我错了。”库洛洛垂着睫,盯着她微微抬起的脸,手上毫无悔意,声音也不大有,“骨头不该硬。是我的错。硌到你了。”

    她隔着朦胧的泪,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人。

    从这双眼睛里,库洛洛读不出别的东西,全是还没满足的贪渴。他低下头,闭上眼,想找出她口中含着的那股沉默的天地有什么意义。

    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高呼神为什么要放弃他的那一刻,他的伟大就不复存在了,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可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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