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餐,库洛洛主动提出洗盘子。克洛浅扫了他一眼,这次没拦了。他抿了口茶,看向伊洛丝,“二区要谨慎些。安科还没动身,可以打个电话给他。”

    伊洛丝微微一愣。父亲和她想的一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二区不会惹一身腥,如果真有其它势力就说不准了,反正可以甩锅。

    所以父亲的意思是,“让叔叔调人护着?会不会小题大做了?”

    军队有动作实在显眼,防备太盛,容易让二区心生不满。她堂而皇之地塞人,已经是自损八百的险棋了。

    “不会。”克洛说,“他可以借此清理驻军积压的问题。”

    未尽之意,伊洛丝想明白了。她笑着回答:“好,我下午联系叔叔。”

    总被分配到洗碗组的库洛洛很快完成了任务,愉快地走出厨房:“搞定啦。”

    亟待奖励的样子。一句条件反射的“你真棒”滚到舌尖,她吞了回去。因为她平时也没这么夸爸爸。

    伊洛丝眨着眼睛,朝他笑了笑。

    “走吧。”

    克洛放下杯子。

    安科合上手机。

    窗台外边细雨迷蒙,远处的群山被轻纱般的雾气笼罩,若隐若现。他转身走回了人声鼎沸的宴会厅。

    知道这丫头无事不登三宝殿,细一琢磨,他也品得出克洛的敲打。罢了。边防的烂摊子早晚要收拾,安科想着,权当泄火。

    “封序。”他颇为严肃地喊了一声。

    身姿笔挺的黑发青年似乎是一怔,很快反应了过来,从他侧后走出,微微颔首, “在。”

    安科眯起了狭长的墨绿色眸子,嘴角是上翘的弧度,完全不顾忌身在谁的主场:“你也觉得天天在这吃酒说话好无聊,是不是~?”

    “……”封序沉默着。

    一头红发的张扬男人,从侍从的托盘上拿起,一个造型精致的奇怪甜品,迈步朝外走,边走边说:“这有什么热闹的。我们去找老爷子聊聊天,筹备点热闹的事,让大家都开心开心才好~”

    “毕竟是成年礼啊~真真不得了的大事。”安科优雅地把吃食送进嘴里,指尖捻了捻碎屑,嗔怪地皱起眉,笑意不减,“怎么能办得这么寒酸。”

    “……是。”封序应道。

    三天后。

    正常下了班的伊洛丝,明确感觉有人在尾随。

    也明确知道是谁的气息……

    她七拐八拐地绕进哪条巷子里,没过多久,那人也来了。

    “阅兵?”白毛青年装了一早上事不关己,现在一点也不想装了,凌空强行放出了结界茧,一步步逼近她,“你早就打算靠这个吸引火力,所以你的人非这时候进去,难怪安科·莫罗回了二区。”

    “……你冷静点。”伊洛丝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哪有这么的大本事。谁能猜到他下一秒要干嘛?我甚至都没想到他会回本家。这次明显是有人逼着他,惹他不开心,他才借势打压,毕竟擒贼先擒王,对不对?叔叔只是要借清算林恩给他家老太公脸色看,我们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霍尔深深看了她一眼,冰蓝的瞳孔中神色莫测,他脸上还挂着笑:“这件事要和你没关系,我不如回娘胎重活一遍吧。我刚置喙矿区,安科立刻跟着来,你把我置于何地?你是想……拖我下水?”

    “……”伊洛丝状似不经意地掸了掸他肩上不存在的灰,“你不能100%信我,我也理解,什么都想不到才可怕。可我实实在在是要给你真好处的,霍尔。一点风险都没有的糖就是风险本身,你敢吃进去么?”

    霍尔一把桎住她的手,伊洛丝也没生气,稍稍仰头望他,继续道:“我拖你下水干嘛呢?你应该清楚,你和二区同仇敌忾,我才能成事啊。更何况你一向小心,处理这件事对你来说易如反掌。你这样火急火燎地来找我,不就是想不明白,想听我解释吗?不愿意信我,你大可直接倒戈。何必要问?”

    他不知听到了什么,笑容沉了下去,攥着手腕把她逼退到墙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被阳光照成透明的白发朝半张脸投下晦暗的影。他的身影完全盖住了她。

    霍尔的语气仍然轻缓从容,如果不细听,还以为是带着责怪的嗔:“合作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如果我没记错,是你伊洛丝有求于我?的确,不难,不过要折损两个知情人,清一清舌头。但你一句真话都吐不出来,是求人的态度吗?”

    他盯着她慢慢蹙起的眉头,笑了一声,“处理完他们,我可以认栽呀,我不奉陪了。没有我,伊洛丝,你的独角戏要怎么唱下去呢?”

    伊洛丝只想一巴掌把他呼到对面墙上。

    可她不行。

    这个混蛋是关键棋子,经斗兽场选来一区,早就断了明面上和二区的联系,实际谁都知道他生自哪里,身份讨巧得要命,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伊洛丝暗自咬了咬牙,挣开了他,望着一双极浅的瞳笑起来,她柔声道:“你实在想多了,我没什么决策非你不可。不过要多走两步弯路。你不如猜一猜,这次军事游行后,二区政协会不会受牵连,会不会大洗牌?如果有,可能换进什么牌,谁的牌呀?就算动作没那么快,难保谁家大树不被动摇。”

    言至此处,她扯住了他的领带,把他拉低到和自己平视,跟手上力道相反的,是她愈发放轻的声音。

    “我不着急的,所以不怕走弯路。到那时候,霍尔,你在不在,真的要紧吗?但我始终在乎你这个朋友,我愿意分你一杯羹,不介意让利给你。你开心,我就开心了。既然我已经给了你解释,接受就行了,别和莫须有的疑心过不去,好不好?”

    冷静沉着的少年凝视着一张一合好像停不下来的唇,明明脑内正在梳理她千奇百怪的逻辑,不知从哪个缝隙中冒出了恐怖的侵入性思维。

    这么硬的嘴,看起来怎么软的要死?咬在嘴里是什么感觉?

    试一下?这样是不是能让她闭嘴?

    霍尔皱起眉,一手握着领带,另一手拽掉了她的手,直起上身拉开了距离。

    的确,确认了她的立场,利益得宜,他没必要知道伊洛丝的细枝末节。

    他怀抱着坚定的憎恶扫了她最后一眼,“你心里有数。”

    便收起结界,离开了。

    伊洛丝在原地面无表情等了一会,也走了。

    午饭后,库洛洛说七区有了新线索。昨晚发生了一起疑似原初之种的作案,对象是官方便利店,规模不大。时间对得上侠客总结的频率。玛琪三人在追踪,不出意外,今晚动手。

    普索和原初之种究竟做了什么交易,伊洛丝压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给了他们军火。

    从她的视角看,普索有可能暗中接触并收编了部分成员卧底。

    这两年,不是没人提过要安插人手从内部渗透,以获得一手情报。但原初之种的分布很散,费时费力,收益也不大。不如时不时打压一下,确认翻不了大浪就罢了。

    伊洛丝甚至觉得,厄莉都不一定有全局掌控力,她只是个号召者,一个精神领袖。上半年她就听监察局谈论过,原初之种似乎出现了内部纷争。

    不过,这也是七区的好处。这里有公认的元老力量坐镇,小势力也再团结不过了。哪怕普索真策反了一个两个,不会是能影响组织决策的人物,改变不了大局。

    另一种情况,她也考虑过:普索可以提供武装,换来原初之种一时的效力。

    这些完全在长老会和军区监管外的力量,可以助他完成一些特定目的,比如……暗杀、窃取机密。不会有人知道是他的手笔。

    然而,他们的力量太盛可能失控反扑,威胁到他,普索能给得实在不多。原初之种没理由和他同舟共济。

    但不帮普索,他们也不会帮她。

    伊洛丝自认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招安起义军只会激化冲突。人员逆向流动对劳动力,生产力有害无利。况且她根本解决不了他们的生计。

    她没法通过和谈达到目的。让人自愿出面指认更是无稽之谈。如此一来,库洛洛也清楚她剩下的选择不多。

    偷不着就抢,不愿意就审,只要别太伤和气。不出人命,就没有不可化解的矛盾。

    理论上来说,这个计划没有问题。

    普索自己给出去的东西,再找理由追回就是露怯。如果他真要派人去七区,就只能把原初之种的脑部杀干净,无异于自爆。他不会去。

    三个训练有素的高级探员,从几个草莽匹夫手里抢点东西,掳个活人,能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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