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在玻璃上留下条纹状的光影，细细的光仿佛一只透明的手，伸向沉睡的女孩。
来自床头柜的突兀振动声刺耳得要命。
伊洛丝半睁着眼，拿起冰凉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那头陌生的女声精神饱满，带着微妙的嘶哑和磁性。
“……什么？”她其实已经清醒了，又感觉还在梦里，“……哪位？”
女人轻笑了一声，像留声磁带一样的声音缓缓道：“我叫厄莉。七区见了，小妹妹。”
轻微的静电音后，她挪开手机，通话已结束，屏幕上显示着时间。
3:46
伊洛丝瞪大了眼睛，一个挺身起了床。黑发凌乱地散落在她肩膀，她脸上布满了惊讶，唇色微微泛白，瘦削的手指攥紧了手机，握出来一些实感。然后是沉甸甸的心跳。
不是梦，这么荒谬居然不是梦。
七区的三个人全军覆没。这个女人是……原初之种的元首。
伊洛丝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去了洗手间。她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伸手将冰冷的水花扑在面上。水滴一颗颗滑落，将她从迷蒙的思绪中唤醒。
只有一种解释。
厄莉提前得知了消息，伪装出窝点，在三人上钩时一网打尽。
少女又拿起了手机，确认是玛琪那部任务电话的号码，她拨了回去。对方没有让她等太久。
“喂——”刻意拉长的女声。环境音有些嘈杂。
“我要听手机主人的声音。”
“睡醒了？”厄莉又是一笑，烟雾从红唇中飘散，模糊了面容。修长指间夹着的香烟燃了一半。她轻轻一压，橘红火星散落，晃亮了金属唇钉。
伊洛丝草草换了衣服，一边出门一边给库洛洛打电话。她憋了一肚子话，越想越糊涂。
“……什么？”听她讲完，侠客的疑惑也不少，像是还没缓过来的睡眼惺忪，“正午之前你不去，她就要杀了他们，再把……你的着力点，透露给普索？”
屋子没开灯。黎明前的一片深蓝里，三人在沙发上挤着。
伊洛丝抿着唇，应道：“她当然不会这么干。这是自寻死路。她大概是担心他们是生是死影响不了我。现在知道我在意了，小琪他们不会有性命之忧。”
侠客扶着下巴，紧锁着眉头：“厄莉预判了我们的动向……比普索更快？她知道提案内容？还知道个中纠葛？怎么可能？”
伊洛丝回答得有点无力，“有一种可能……”
库洛洛沉吟道：“塞勒。”
侠客想得明白，又实在觉得奇怪。他靠在沙发背上，转头问库洛洛：“普索慢一拍，可以理解。毕竟他有别的重点，而且他不知道我们知情。可普索都不知道，塞勒到底又怎么能知道军火交易啊？”
他打了个哈切，眨了一下眼睛，“普索当初上报的是偷袭，失窃，还给基地的耳目演了一场追逐大戏。连你都是那次汇报前意外听到一点，推出来的。几乎滴水不漏了。”
伊洛丝揉了揉眉心，“普索这么谨慎的人……我估计，塞勒就是猜的。”
她抿了口水，被冷得一皱眉，又把杯子递给侠客。
“我设想的最坏局面是，普索有余力把每一条路堵死，他不能大规模调动人手，但塞勒可以找太多名头派人去帮他解决难题。所以我一直在监控塞勒。”
伊洛丝说：“没人动，一个出一区的都没有。”
黑暗正在褪去，人们的呼吸和钟表的咔嗒声交互，像无言的催促。透入室内的微弱光线，勉强照亮了一小块区域。墙上，三人的影子模糊不清，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在黑暗之中。
库洛洛揽过她的肩上下摩挲，缓缓道：“你是指塞勒从你提案开始，就像你盯他那样盯着我们？”
伊洛丝点点头：“一区就这么点大，守满所有出口不难。他的人只要蹲到玛琪三人中途脱离了去二区的队伍，改道方向是五区和七区……五区铁桶一般我能查到什么？七区，联想与普索有关的事，他推测盗窃案另有端倪，也不是不可能。”
库洛洛想了想，“他和厄莉早有接触。”
他很快理解了，“就算有接触，厄莉也不可能把军火一事告诉他。但只要塞勒有了猜测，她答或不答，他都有数了。”
伊洛丝嗯了一声，“厄莉确实可能和他有往来。塞勒和三长老都很关注工作区劳动力短缺的问题。原初之种是他重要的感化对象，只是，真能感化，这个组织不就没意义了？”
昨晚窗户没关好，晨露渗进了室内，空气中潮湿的味道粘稠发滞。
侠客打破了沉默：“先不提这个，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必须去这一趟，而且得偷偷去。”
他提起水瓶，又往她杯子里注了点，凝视着缓慢下落的水流，问道：“如果站在厄莉背后的真的是塞勒，他提点她来换你，为了什么？如果和塞勒无关，厄莉要你去，为了什么？”
少女正在头疼，头疼别的，她怕被父亲知道。这件事谜团重重，他不会让她去的，更有甚大概从此接手了，她这一切就白忙了。
“厄莉挟持我，是想强迫长老会让步？这种交换人质的戏码未免太恶俗了。她有胆子逼我过去，因为认定我不能声张，不能让普索嗅到不对，所以带不了什么人手。” 她的语气带着不解。
然而一旦爸爸裂空，他们就全没了啊……
库洛洛问：“厄莉可以不了解我们的实力。但她真把你抓了，长老会不就有出兵讨伐的理由了吗？”
侠客大概听明白了：“塞勒怀柔没成功，要一石二鸟？”
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清朗的嗓音逐渐脱离了起夜的沉哑，“他可以给厄莉假信息，假意帮她，承诺和她里应外合，挑唆她捉你。”
天越来越亮，可橘红并未出现在天际，虚掩的窗外传来晨鸟的啾啾声。凛冽的晨风吹入，扰动窗帘沙沙地响，落在沙发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连日的阴云薄水，空气中青草和露水的气息愈发浓重了。
“对，一石二鸟。”伊洛丝的肩膀一沉，她看向侠客，“只要她捉了，这件事一定会闹大，原初之种的头部会被彻底清缴，起义军的气焰大受打击。一片混乱里，长老会不可能为了原初之种的供词，削掉自己一员大将，普索反而能逃过一劫。”
库洛洛捉着她一缕发丝在手里捻玩，针对这一点思考了下去，“原初之种的内部斗争，催化厄莉做了这样的决定？”
伊洛丝低着睫，“我总觉得还不够。再加上，塞勒怎么骗厄莉不要紧，他自己是不在乎我找不找外援的。我找了，我爸不会让任何威胁存在，事情会被闹大。”
她顿了顿，“可是我不找的话……塞勒到底为什么这么确信我们三人带着满满防备心，还一定会被厄莉活捉呀？他和普索沟通过，不可能不知道你们的实力。”
嘹亮的嗡嗡声噩梦般从桌上传来。冰凉的机身落进伊洛丝的掌心，又是个意料之外的人。
他似乎也还没睡醒的样子。
“二区暴雨……山体滑坡，采石场出事了。”
来自床头柜的突兀振动声刺耳得要命。
伊洛丝半睁着眼，拿起冰凉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那头陌生的女声精神饱满，带着微妙的嘶哑和磁性。
“……什么？”她其实已经清醒了，又感觉还在梦里，“……哪位？”
女人轻笑了一声，像留声磁带一样的声音缓缓道：“我叫厄莉。七区见了，小妹妹。”
轻微的静电音后，她挪开手机，通话已结束，屏幕上显示着时间。
3:46
伊洛丝瞪大了眼睛，一个挺身起了床。黑发凌乱地散落在她肩膀，她脸上布满了惊讶，唇色微微泛白，瘦削的手指攥紧了手机，握出来一些实感。然后是沉甸甸的心跳。
不是梦，这么荒谬居然不是梦。
七区的三个人全军覆没。这个女人是……原初之种的元首。
伊洛丝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去了洗手间。她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伸手将冰冷的水花扑在面上。水滴一颗颗滑落，将她从迷蒙的思绪中唤醒。
只有一种解释。
厄莉提前得知了消息，伪装出窝点，在三人上钩时一网打尽。
少女又拿起了手机，确认是玛琪那部任务电话的号码，她拨了回去。对方没有让她等太久。
“喂——”刻意拉长的女声。环境音有些嘈杂。
“我要听手机主人的声音。”
“睡醒了？”厄莉又是一笑，烟雾从红唇中飘散，模糊了面容。修长指间夹着的香烟燃了一半。她轻轻一压，橘红火星散落，晃亮了金属唇钉。
伊洛丝草草换了衣服，一边出门一边给库洛洛打电话。她憋了一肚子话，越想越糊涂。
“……什么？”听她讲完，侠客的疑惑也不少，像是还没缓过来的睡眼惺忪，“正午之前你不去，她就要杀了他们，再把……你的着力点，透露给普索？”
屋子没开灯。黎明前的一片深蓝里，三人在沙发上挤着。
伊洛丝抿着唇，应道：“她当然不会这么干。这是自寻死路。她大概是担心他们是生是死影响不了我。现在知道我在意了，小琪他们不会有性命之忧。”
侠客扶着下巴，紧锁着眉头：“厄莉预判了我们的动向……比普索更快？她知道提案内容？还知道个中纠葛？怎么可能？”
伊洛丝回答得有点无力，“有一种可能……”
库洛洛沉吟道：“塞勒。”
侠客想得明白，又实在觉得奇怪。他靠在沙发背上，转头问库洛洛：“普索慢一拍，可以理解。毕竟他有别的重点，而且他不知道我们知情。可普索都不知道，塞勒到底又怎么能知道军火交易啊？”
他打了个哈切，眨了一下眼睛，“普索当初上报的是偷袭，失窃，还给基地的耳目演了一场追逐大戏。连你都是那次汇报前意外听到一点，推出来的。几乎滴水不漏了。”
伊洛丝揉了揉眉心，“普索这么谨慎的人……我估计，塞勒就是猜的。”
她抿了口水，被冷得一皱眉，又把杯子递给侠客。
“我设想的最坏局面是，普索有余力把每一条路堵死，他不能大规模调动人手，但塞勒可以找太多名头派人去帮他解决难题。所以我一直在监控塞勒。”
伊洛丝说：“没人动，一个出一区的都没有。”
黑暗正在褪去，人们的呼吸和钟表的咔嗒声交互，像无言的催促。透入室内的微弱光线，勉强照亮了一小块区域。墙上，三人的影子模糊不清，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在黑暗之中。
库洛洛揽过她的肩上下摩挲，缓缓道：“你是指塞勒从你提案开始，就像你盯他那样盯着我们？”
伊洛丝点点头：“一区就这么点大，守满所有出口不难。他的人只要蹲到玛琪三人中途脱离了去二区的队伍，改道方向是五区和七区……五区铁桶一般我能查到什么？七区，联想与普索有关的事，他推测盗窃案另有端倪，也不是不可能。”
库洛洛想了想，“他和厄莉早有接触。”
他很快理解了，“就算有接触，厄莉也不可能把军火一事告诉他。但只要塞勒有了猜测，她答或不答，他都有数了。”
伊洛丝嗯了一声，“厄莉确实可能和他有往来。塞勒和三长老都很关注工作区劳动力短缺的问题。原初之种是他重要的感化对象，只是，真能感化，这个组织不就没意义了？”
昨晚窗户没关好，晨露渗进了室内，空气中潮湿的味道粘稠发滞。
侠客打破了沉默：“先不提这个，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必须去这一趟，而且得偷偷去。”
他提起水瓶，又往她杯子里注了点，凝视着缓慢下落的水流，问道：“如果站在厄莉背后的真的是塞勒，他提点她来换你，为了什么？如果和塞勒无关，厄莉要你去，为了什么？”
少女正在头疼，头疼别的，她怕被父亲知道。这件事谜团重重，他不会让她去的，更有甚大概从此接手了，她这一切就白忙了。
“厄莉挟持我，是想强迫长老会让步？这种交换人质的戏码未免太恶俗了。她有胆子逼我过去，因为认定我不能声张，不能让普索嗅到不对，所以带不了什么人手。” 她的语气带着不解。
然而一旦爸爸裂空，他们就全没了啊……
库洛洛问：“厄莉可以不了解我们的实力。但她真把你抓了，长老会不就有出兵讨伐的理由了吗？”
侠客大概听明白了：“塞勒怀柔没成功，要一石二鸟？”
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清朗的嗓音逐渐脱离了起夜的沉哑，“他可以给厄莉假信息，假意帮她，承诺和她里应外合，挑唆她捉你。”
天越来越亮，可橘红并未出现在天际，虚掩的窗外传来晨鸟的啾啾声。凛冽的晨风吹入，扰动窗帘沙沙地响，落在沙发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连日的阴云薄水，空气中青草和露水的气息愈发浓重了。
“对，一石二鸟。”伊洛丝的肩膀一沉，她看向侠客，“只要她捉了，这件事一定会闹大，原初之种的头部会被彻底清缴，起义军的气焰大受打击。一片混乱里，长老会不可能为了原初之种的供词，削掉自己一员大将，普索反而能逃过一劫。”
库洛洛捉着她一缕发丝在手里捻玩，针对这一点思考了下去，“原初之种的内部斗争，催化厄莉做了这样的决定？”
伊洛丝低着睫，“我总觉得还不够。再加上，塞勒怎么骗厄莉不要紧，他自己是不在乎我找不找外援的。我找了，我爸不会让任何威胁存在，事情会被闹大。”
她顿了顿，“可是我不找的话……塞勒到底为什么这么确信我们三人带着满满防备心，还一定会被厄莉活捉呀？他和普索沟通过，不可能不知道你们的实力。”
嘹亮的嗡嗡声噩梦般从桌上传来。冰凉的机身落进伊洛丝的掌心，又是个意料之外的人。
他似乎也还没睡醒的样子。
“二区暴雨……山体滑坡，采石场出事了。”